漫天飞雪,一冷幽月。
恰若万千梨花一夜开过,枝头娇花尽绽。
次日,整个世界犹如冰雕雪砌,恍若异世。
且说那日天气虽冷,城中却是格外热闹,一队人马踩着积雪缓缓前行,为首的男子眉目清秀,温文尔雅,身穿一件大红色充满喜气的长袍,在冰莹的积雪映衬下更为俊美出众,唇红齿白,只叫街边的妇人少女皆是看直了眼。
只见他面露微笑,边走边与乡亲们挥手致意,举手投足间,一派雍容华贵。
其身后一群器宇轩昂的男子随行,周围是一路跟来的戏子,吹吹打打的好生热闹。
“谢谢诸位乡亲了,谢谢。”马上那出众的男子一路向众人拱手道谢,随和亲近,并无任何架子,就这样领了人马浩浩荡荡地去往了某处府邸。
“新科状元到——”
白府的门口,两个家丁远远瞧着了热闹的队伍,相视一笑,立马扯着嗓子大声喊了起来。
于是,府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沸腾起来。
红衣状元爷刚下马便迎来了道贺的客人,急忙整理了一下衣袍,满是敬意地迎了上去。
“恭喜呀!真是后生可畏呀,老夫当初果然没有看错人。楚逸云,今后就好好为朝廷效命吧。”
首先上前道贺的是礼部尚书袭俊,年岁虽然大了,但眼神却狡黠得很。
“那是自然。倒是尚书大人,真是抬举小儿了。”
俊美的男子谦卑地回答。
“恭喜呀,恭喜呀!”之后,又有一些朝中重臣前来道贺,楚逸云皆是一一寒暄了几句,然后引了众人入席,不多时,觥筹交错,气氛热闹了许多。
宴请一直持续到了夜深,陆陆续续送走了来客之后,楚逸云拉住了一个丫鬟问道:“夫人怎么样了?”
“回老爷,大夫看过了,只是这病情还是没有起色,夫人她……”小丫鬟说着,神色有些不自然地看向了别处。
楚逸云顿了一下,看了一眼人去席空的庭院,然后拐过了几处花园,往夫人的住处走去。
几个月了,一直为科举的事情忙碌,这会功成名就了,终于也可以在这个家里像个真正的主人了吧。
这样想着,楚逸云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那么,白府,从今天开始就改姓楚了。”
接着,他竟是癫狂的放声大笑起来。
“夫人,老爷来看你了。”白雪瑶的贴身丫鬟玉儿低低地对病榻上的女人说了一声,然后将他小心地扶起。却始终没敢抬头看一眼面前这位高中而归的状元爷。
而那个虚弱却有着举世无双容颜的夫人则是惊恐地颤抖着。那种畏惧,竟让人看了心疼的紧。
“夫人,身体还没好些吗?为夫近日忙于科考,对夫人多有忽视,望夫人不要责怪为夫便好。”
这话语虽是礼貌恭敬,但楚逸云的表情却是充满了嫌恶与藐视。
“给我滚!畜生!”白夫人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句,猛地吐出一口血。玉儿见状急忙拿手帕为她擦拭,并小心扶她又躺下了。
楚逸云一扫温润的表情,眼神阴戾地说道:“贱人!如今我已是朝廷命臣,你一个小小的白府千金,不会还以为我不敢拿你怎么样吧。之前不杀你,是不愿太引人注意而已,毕竟那两个老东西被我解决掉已经引起别人的猜疑,当时不愿再节外生枝才留你一条性命,你当真以为我不敢耐你何?”
“我怎么会不知道,现在好了,你杀了我,对外宣称白家夫人病入膏肓,不治身亡,不是正和你意了。反正这府里里里外外都换成了你的人,包括你假意为我看病的郎中也都是你做给别人看的,你还用顾虑什么呀,你杀了我呀,我死了你不就省心了吗,还留下一个重情重义的美名。”
俊美的男子像瞬间褪掉了他伪装的人皮,表情更为暴虐,看着那因仇恨而变得面目狰狞的女人,却没有什么过激的行为,而是忽地笑了,“夫人好生休息吧,为夫近来忙碌的厉害,便去歇着了。”
说罢,便转身走了出去,对门口的两个家丁嘱咐道:“好好守着这里,谁也不准出去,给我多盯着玉儿。”
“是。”
“爹爹。”一声清脆的叫喊让楚逸云停住了脚步,他一脸宠溺的转过身抱住了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小丫头。
看着怀里精致可爱的小女孩,他伸手轻点了一下她的鼻子,问道:“鬼灵精怪的,一整天不见你,躲哪里去了?这么些日子不见爹爹竟也不想。”
楚逸云一扫刚才的不快,万般亲昵的嗔怪起来。
毕竟,这是他的骨肉,还不懂人情事故的她,会用最干净的眼神看他,在他怀里撒娇,讨好的一声一声喊着“爹爹”。
“琦钰哥哥今儿个带我去逛市集了,还买了好些的枣糕给我。下次我要爹爹带我去。”
“好好,爹爹哪天得了空便带你去,小馋猫。”
“哥哥也叫我馋猫,你们都是坏人。”女孩撅着小嘴,也学着他生气的样子。
“我们寒儿倒是喜欢琦钰的紧,恐怕就只有爹爹是坏人吧。”
他微微笑了笑,突然面部一紧。坏人吗?也是,等她成人懂事了,我就真的是她眼里万恶不赦的坏蛋了吧。
不过,这一切你自是不会知道了。
“寒儿先去陪陪娘亲吧,爹爹去洗浴一下,明日再好好陪你,乖。”楚逸云劝说着将女孩放在了地上,然后见她百般不愿地撅了撅嘴,临走时冲他扮了个鬼脸。
微微一笑,楚逸云满面红光的走进书房。推开房门,看着书桌前一个妖艳妩媚,万般风姿的女人正冲他媚笑着。
他急步走过去,一把将女人揽入怀里,贪婪地嗅着她发间的香气。
“她还要多久才能死呀?”
女人有些不太开心的询问。
“很快了,你急什么。再怎么说,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处理掉一个人还是需要点耐心的。”
然后是楚逸云有些讨好的回答。
“我说你寄人篱下养成习惯了还是什么,你现在可是这宅子里的主人,杀掉她然后对外宣称她是病死的,还有谁来查你不成。”
“我好歹也是有身份的人了,总归小心一点的好。再说了,我可是入赘白家,当初因不满老丈人的欺压,不愿受窝囊气而花钱买凶残害了雪瑶二老,这要是再杀了她,未免也太引人注意了。短短几年白家易了主,换谁也会觉得蹊跷。此事急不得,我楚逸云的女人终究会是你。”
“你做不来,我替你动手!你这求来的毒药药性也太慢了,我可没那个耐性。”
“我说,你这婆娘这么狠,就不怕有一天我会同样地杀了你?”
“我怕什么,再说了,你忍心吗?”
“小妖精。”楚逸云笑了笑,更加抱紧了她,急不可耐地附上了自己的吻。
“小姐,小姐。”
门外忽然传出玉儿的喊叫声。
楚逸云尽快按耐住自己的欲望,细细听着外边的声响。
声音突然没了,一小会的安静之后,门被一只小小的脚丫踹开。
干净如玉的小女孩满脸泪痕的看着衣衫不整的楚逸云。
“玉儿姐姐说是你杀了我娘我还不信,原来都是真的,爹爹,为什么那样做?是因为这个,这个女人吗?”
寒儿本想找些恶毒的词来骂面前那个一脸妩媚的女人,但一时间又想不到什么,只能任由眼泪流个不停。
身后的玉儿也一改往日的胆小,一脸悲愤地看着楚逸云。
死了吗?刚刚还在怒斥我的为人,只一片刻竟死了吗?倒是我的出现让她一时间怒火难消而加速了毒性发作了。
一切都结束了,本想只要杀了玉儿灭口便可,但此刻他的女儿又该怎么办?
楚逸云眼神变了变,拳头不自觉收紧。
“老爷当初真是引狼入室,你不但不知感恩还害了小姐一家。想老爷平时虽是对你有几分苛刻,但小姐对你总归是情深意切吧,你何故这般无情?”
玉儿大声斥责着,也随着寒儿流下大颗大颗的泪珠。
“干脆全杀了吧?”身后妖媚的女人突然对楚逸云提点道。
“啪!”楚逸云扬起手狠狠地给了女人一巴掌,恶狠狠地说:“寒儿是我的骨肉,你这个丧心病狂的女人胆敢怂恿我杀了她,贱人!”
女人没敢再吱声,而是退后了几步,满脸幽怨地看着面前善变的男人。
“寒儿。”楚逸云轻轻唤了一声,伸出手去意图抱住眼前满脸是泪的孩子,却发现她害怕地往后退了一步躲进了玉儿怀里,顿时皱紧了眉头。
“放开她!”楚逸云如同地狱恶鬼般向玉儿投去阴狠的一瞥,命令道。
“你这个禽兽没资格做寒儿小姐的爹。”玉儿说罢,牵了寒儿的手便往门外走去。
又是一声响,这次是楚逸云拿了花瓶砸向了玉儿的后颈。因为用力过大,当即一阵鲜血喷了出来,溅了他和寒儿一身。
“贱东西,你也配用这种态度和我说话。”他扔掉花瓶,一把抓过惊在原地的寒儿,对身后的女人吩咐道:“收拾干净,手脚利索点。”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你杀了娘又杀了玉儿姐姐,你是坏人,我要杀了你,坏人,坏人。”
杀了我?她说要杀了我?楚逸云一阵失魂,踉跄了几步,眼里有道不明的情绪疯狂的闪过,然后一把掐住孩子幼嫩的脖子举过头顶,脸上竟除了杀戮带来的快感再也没有别的表情 。
“实话告诉你,这白府的一切对我来说都不过是块跳板而已,什么骨肉亲情,全是狗屁,我要的是举兵南下,要的是大宋江山!当年我如何颠沛流离的来到金国,别以为我被人那般唾弃和陷害,还会学着顾念情分,你们这些碍事的人干脆全消失了才好。”楚逸云说着,手上的力气更为加大。
是啊,入赘白府不过是为了寻处安身之地,他才不要那些感情做累赘呢,先是杀了岳父岳母,然后是妻子,接着是女儿,他才不要任何的牵挂。
“呵呵,寒儿,我的好寒儿,爹爹等着取得了金国皇帝的宠信之后就怂恿他出兵,南宋的江山终究会是为父的,到时爹爹给你建一座皇陵,每日命人给你奉上枣糕,还有你喜欢的面人,好不好啊,所以乖,赶紧睡觉吧。”
孩子发出细小微弱的挣扎声,一张漂亮的小脸因为窒息和仇恨而变得更加狰狞。
原本对寒儿心存杀意的女人此刻竟害怕起来,楚逸云这人的野心她看不透,只是觉得这个男人单纯的身世背景后面还隐藏了另一重的故事,如今他真的疯了,荣归故乡之日竟然对妻儿痛下杀手,只是眼下她哪里有空深思,赶紧颤抖着手抓住楚逸云的衣袖,哀求道:“放了她吧,她是孩子,你不是心心念念着你的寒儿吗。逸云,住手啊,再不住手她就死了。”
“不是你让我杀了她吗?”楚逸云转过脸,看着面前一脸恐惧的女人,然后发出一阵长笑,把手里的孩子重重地摔向了地面。
“啊!”女人尖叫了一声,抱起了地上的寒儿,发现她已没了声息。
“墨溪,你最好懂得在我身边怎么做人。她们两个给我找处地儿埋了。”楚逸云看了一眼地上的女人和她怀里的孩子,拂了一下衣袖,去他房间更换衣服去了。
我究竟爱上了一个什么人?或者早已不是人。
叫墨溪的女人抱着幼小的身躯低低地哭起来,却忽然发现怀里的女孩还有一丝脉搏。
不知道是不是鬼迷心窍了,她伸出手掐向了她的脖子,心想她若活着自己恐怕也逃脱不了。但手指触到她细微的脉搏终究是没能下的了手。略微一沉思,她把玉儿的尸体拖进了房间,然后扯下了桌布将寒儿包裹住合上了门匆匆出了白府。
此刻已是夜深人静,一弯残月高悬,星光熹微,巷子里家家户户都吹了灯,寻不到一个往来的身影。
墨溪抱着孩子走到了白天会热闹非凡的闹市一带,咬了咬牙,将她放到了墙角。寒冬冷夜,路边不知有多少的冻死骨,想来这孩子身受重伤再加上寒气入体够呛能撑过今晚。
权当是尽心了吧。
墨溪想着,忽的听到一阵窸窣的脚步声,安静的街道上跟着卷起一阵凉风。墨溪曾习过一点武功,知道来者定是轻功了得,再一沉思,这深更半夜出现的人多半不是正道人士,怕是哪门哪教的杀手出来暗杀什么人物,于是心生一计,拔出了金簪在寒儿胳膊上用力地扎了一下,急忙躲进了暗影,循着隐蔽的小道悄悄跑回了白府。
寒儿虽是陷入昏迷,但这一针扎下去硬是将她痛醒,发出一声大叫,呜呜地哭了几声遂又陷入昏迷。
来者停住脚步,警惕地看了两眼墙角白布里包裹的女孩,然后确认没有危险之后将其抱在了怀里,稍作沉思便抱起她一道跃上了墙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