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汉子,脸涨得通红,都快哭了,“少爷,我真不知道咋回事儿。啊……”管家忽然像想起了什么。
“咋的?”曹铭锦瞪着他。
管家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是这么回事儿,少爷,前一阵子五姨太上我这来,说要配把后门的钥匙。我问她干什么用,她说她要去老史太太家烧香。从后门走比从前门走省不少道儿,要是从前门走,太绕远。本来我想跟少爷说来着,不过五姨太说您上学太忙了,不让我因为这点小事儿打扰您,我就没告诉您。”
曹家的后门外,是条偏僻的小胡同,又窄又背静,几乎没有人走。从这里出门,如果不特地盯梢的话,根本不知道谁进谁出,隐蔽性非常好。至于,从这条小路去老史太太家能近一点,完全是无稽之谈。起码曹铭锦认为是无稽之谈。
老史太太者,乃是义宁镇首席神婆,谁家孩子魂儿掉了,谁家老爷们突然中邪胡言乱语了,谁家老娘们不孕不育了,找老史太太去,好使!
这么说吧,在义宁镇,你要问跳神请神哪家强?十个能有九个半告诉你是二道街的老史太太,那半个是穿开裆裤的小孩。老史太太就是这么强。
曹铭锦翻了翻眼睛,烦躁地对管家一挥手,“行了,你回去吧。”
管家如释重负,对曹铭锦一哈腰,转身刚要迈步,却又被曹铭锦在身后叫住,“等等。”
管家的心忽悠一下,再次提了起来,“少爷还有啥吩咐?”他转过身恭敬地问。
曹铭锦沉吟了一下,“今天的事儿,别跟别人说。要是有人问我为啥找你,你就说我在燕窝粥里发现耗子粑粑了,就为这事儿找的你。别的别说,听见没有?”
“知道了,我绝对不说。”管家连连哈腰作保证。
“去吧。”曹铭锦一扭下巴,作了个滚蛋的暗示。
管家又一哈腰,夹着尾巴滚蛋了。
去老史太太家?曹铭锦想不明白,五姨太去老史太太家能干吗?再说,万一五姨太去的不是老史太太家,而是拿着去老史太太家当幌子干别的事儿去了呢?就像他自己找管家,明明是为了后院院门的事,却让管家对外说,是为了燕窝粥里的耗子粑粑。
通往后院院门的石子路两边,种了很多树,既有高大的乔木,也有半高不矮的灌木。曹铭锦隐蔽在路左侧一丛高大的丁香树后,屏息凝神地等了起来。他倒要看看,五姨太太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
曹铭锦从上午十点多开始等的,一直等到下午两点多,还不见五姨太踪影。他饿得前胸贴后背,差点忍不住想要从树丛里钻出来。就在他刚要抬脚往外迈时,就听院门“吱呀”一声。他吓得一激灵,悄悄地又把抬出去的脚收了回来。
院门欠了个缝,一个脑袋从欠着的缝里伸了进来。非是旁人,正是筱丽珠从省城带过来的丫头秀红。曹铭锦屏住呼吸,一眼不眨地看着。
秀红先是四下望了望,然后一闪身,闪进院中,紧接着她转过身,冲着院外小声说:“五姨太,没人,进来吧。”
话音落下,就见筱丽珠鬼鬼祟祟地闪了进来。
待筱丽珠进院后,秀红麻利地关好后门,插上木栓,缠上铁链,扣好大锁。秀红作这些事情时,筱丽珠抻着脖子,东张西望地给她把风。等秀红锁好了院门,跟在筱丽珠身后,二人一前一后地走了。二人的走速很快,不时四顾,一副生怕别人看到的模样。
曹铭锦猫在丁香树后,把二人的举止和神态看了个一清二楚。去老史太太家?扯王八犊子!就算从后门去老史太太家省事儿,那也用不着鬼鬼祟祟的。
又过了一会儿,估摸着五姨太和秀红走远了,曹铭锦从树丛里钻了出来。抻了抻藏青色缎子马甲的衣角,掸了掸鼠灰色马褂上的灰尘,他迈开熊掌似的大脚丫子,循着有些硌脚的石子路,也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