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智光秀慢慢走出城,山脚下的树林里已经满是悦耳的蝉鸣,银色的琵琶湖将阳光反射到树林里,透过绿叶将光斑映在地面与人的脸上。回头望去,建在山峦上的各个城苑就像和整座山融为了一体,山即为城,城即为山。整座山,便是巨大的城池!若是家康看了,定然会目瞪口呆吧!
作为安土城的设计者之一,光秀心中无比自豪:放眼整个日本,能设计出这样的城堡的,也只有我惟任日向守明智十兵卫光秀了!那么,家康的居所,也不能显得小气啊!光秀如此想着。
现在,羽柴所部正在与毛利军对峙,并且,总大将羽柴秀吉接二连三的派来了使者,请求信长派遣援军。所以,信长应该在招待完家康后便出兵中国地区。因此,对家康的接待必须尽快完成。
光秀一边寻思着细节,一边向山下走去。待一切准备妥当以后,光秀便向信长禀报了。或者,在信长看来,能完成接待一职的,非明智光秀不可,家康别院的地址就选在离安土城不远的大宝院,所有木柴都来自纪州,柱子上都刻着不下于安土城的图案。
“去办吧!休要出什么纰漏,丢了我织田家的脸面。”信长看完设计图,淡淡说道,“家康打算在五月十五日时来安土城。”
光秀不辞辛苦的劳作了二十多天后,一座富丽堂皇的别院在大宝寺中建了起来。接着,光秀满怀自豪的请信长前来检视。
“这是什么味道?”走进大宝院,信长皱了皱眉头,一股味道令他很不舒服。
“准备的鲜鱼可能有点变质……”
“这个寺院都是鱼的臭味……这可不好……想办法除掉吧!”信长一边说一遍走进了寓所,之后脸色大变,“光秀!这到底是何人的居所?”
“主公可是有何不满之处?”光秀大惊,匍匐在地。
“不用再说了!也不用再看了!兰丸!走!”信长怒气冲冲的叫上兰丸便要离开。
“主公若是有何不满之处,请告知属下!”光秀知道,有些事不在现在当面说清楚,以后恐怕会更加麻烦,若是因此让信长对自己产生隔阂,那么,自己以后的日子将会更加的难过。
“过分的铺张,便是对他人迎奉,这无疑有损我的威严!柱子、壁画尚且说得过去,而就连使用的器物都是珍品,便是太过奢侈了!”信长冷冷的站在寓所里,说道,“一个家康便是如此接待,光秀,我且问你,若是天皇、皇太子、甚至明国使臣来了,我又该怎样接待?我信长并无勤王之心,因此,对你过分的铺张深感愤怒,明白吗?”
“可是……”光秀张了张嘴。
“好了!若还有什么要说的话,你就回到长坂去,把响应的任务交给五郎左做吧!”信长冷冷说道。
不知是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光秀脸色终于变了。光秀跪在信长面前,想起了比叡山、长岛、想起了佐久间信盛……信长一旦发怒,不知道将有怎样的后果啊!
“主公,属下还有话说!”光秀头也不敢抬的说道,“虽然主公让属下回到长坂城,但为了这次任务,属下已经倾家荡产了,而且,客人也快来了……”
“你这个混蛋!”光秀喋喋不休的辩解终于令信长的坏脾气如火山一般爆发了,“兰丸,给我把这个秃子赶出去!”
“什么?您说什么?”光秀惶恐道。
“你这个秃子,我都这样给你说了,你还在不明不白的喋喋不休!居然还敢黑着脸来威胁我!分明是想要羞辱于我!老子绝不允许!兰丸,给我打!”信长怒气冲冲道。
“是!”兰丸虽然只是侍童,却拥有五万石的俸禄,他看了看周围,就连织田信忠与五郎左都不敢劝阻信长,其他的侍童或者窃笑,或者惶恐的低着头。
“兰丸,给我打!”
“是!日向守大人,得罪了!”兰丸拿着铁骨扇子,啪的一声便将光秀的乌帽子打飞了出去。当然,兰丸并不敢真打,他只是希望光秀能在帽子飞出去的时候,马上明白过来,不要再与信长争辩了。
但是,此时的光秀却并没有明白过来。自从他从朝仓家把足利义昭带来织田家后,便一直勤勤恳恳,立下了赫赫战功。可就这样一个老臣,如今却是如此待遇,这令光秀难免有些心酸。
“秃子!马上回去,准备出征中国!”信长淡淡说道,“接待的事,就交给五郎左了!”
“是!主公……”光秀深知此时的信长已经是勃然大怒,若自己再多说一句话,整个家族可能都会在信长怒火之下化为飞灰。
送走信长等人,光秀颓然的戴好帽子,踉踉跄跄的回到了家中。自从认识信长,光秀便在心中摆下了一盘棋,一盘与信长博弈的棋。因此,他并没有将这件事告诉家臣,只是与自己的女婿明智秀满说了一下,而且,也只是说了一句,准备出征。明智秀满自然看出了光秀心中的烦闷,很是明白事理的退了出去。
然而,就在光秀回来家中不久,信长便派来了使者青山。
“听说,今天日向守大人栽了个大跟斗啊!”青山摇着扇子说道。
“如此炎热的天气,还要劳烦上使前来,光秀真是过意不去啊!”光秀心中虽然恼怒青山的无礼,但对方是信长的使者,若自己无礼的话,无疑是给了信长对付自己一族的借口。故此,他强忍着心中的不满,笑道。
“但,安土城常常有晴天霹雳。在下此次前来,正是为了帮日向守大人化解这落地的霹雳。”青山笑道。
“因为惟住五郎左与森兰丸的说情,右府大人已经是雨过天晴了,大人让阁下继续接待任务——毕竟,事到如今,客人们也知道您才是接待响应,若现在换人,定然会引起大家的疑心。”青山解释道。
“哦?让我继续……”光秀双手伏在榻榻米上,“请转告右府大人,属下定然竭尽全力!”
光秀送走了青山后,心中却是疑云重重,两人性格差异太大而造成的激烈冲突,就连光秀自己都觉得措手不及。他怎么也无法相信,就因为五郎左与森兰丸的劝说,固执己见的信长便会收回成命,让这不快的事烟消云散。怀着疑惑与不安,明智十兵卫光秀又心中默默的下起了一局与信长的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