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要将话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后宫谁人不知,你不过是一个没有实权的皇后,如今这云舒宫不过是个冷宫!皇后未免也太自持过高了!”淑妃冷冷地接过话,随后面向元岑,行了一个大礼,再抬起头来,已经是哽咽不能声:“陛下,臣妾从来不认识这个宫女,更别说威胁她做这等可怕的事,分明就是这个宫女在皇后娘娘的威逼之下胡乱指责,请陛下明查。”
一时间,殿内陷入沉默,我心里一动,公良舒的话没错,我如今不过是冷宫里的人,并没有资格过问这些事,况且公良舒的家世背景……
我在心里叹一口气,今日是太出头了。
元岑冷漠地看着跪地的公良舒,看久了,才出声说一句:“淑妃,给你一次机会,到底是不是你做的,如实招来,或许还能看在你父亲的份上对你网开一面。”
公良舒眼里闪过不甘,咬咬牙,还是不肯承认,“没有证据的事情,怎么可以妄加定论。”
元岑看向我,表情有点奇怪,“皇后,你觉得此事应该如何处理?”
我低下头,说“全凭皇上做主。”
“哦?方才你不是还说一定要严惩不贷,为何现在又改变说法…”
我微笑,“万事讲求证据,既然没有证据,那也没有办法。”
说完这话,公良舒脸上露出得意,而一边的石棠黛突然说“皇后娘娘,证据,臣妾有!”
“什么?”我惊讶地看向她,她眼里闪着光,坚定地说:“是淑妃加害皇后娘娘,这一点,有证据。”
“良妃,你不要血口喷人!”淑妃尖利地叫道。
元岑拦下她,“良妃但说无妨。”
“就在前几天,臣妾有看到淑妃娘娘来臣妾宫里,当时是小西倒茶给淑妃,我无意间看到,淑妃娘娘给了什么东西给小西,当时我并未在意,今日想起来,才明白当时淑妃娘娘给小西的是什么…”良妃咬咬牙,愤恨地看向淑妃,“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说吗?”我们都觉得十分奇怪,淑妃给东西给小西,这是什么意思?
淑妃一下子脸色变得惨白,小西听到这话,抬起头,惊讶地看着她:“娘娘~”
“那是什么?”我忍不住问道。
淑妃的手开始发抖。
“那是鹤顶红!服下此毒,只要一刻钟就会丧命,淑妃娘娘嘱咐奴婢将这个放到娘娘要喝的水里……”小西伸出手,那上面俨然躺着一个纸包,“淑妃是打定主意,定要将皇后娘娘害死,只是奴婢看见您在午睡,一时害怕,就想闷死您……”她说着,痛苦地低下头。
淑妃震惊地看着她,“你……你!”
小西迎上她的目光,“娘娘之所以如此笃定,胜券在握,就是等着皇后娘娘毒发,娘娘是不是心里生疑,为何皇后娘娘安然无恙?那是因为,你给的毒药,奴婢根本没找到机会用!”
说完,小西将纸包双手递向元岑,“陛下,奴婢自认为已犯下滔天大罪,不敢求陛下原谅,只希望陛下能看在奴婢实话实说的份上,饶恕奴婢的弟弟。”
淑妃两眼死盯着那份药包,“不,这不可能!”随即跪着爬到元岑聊下,哀求道:“陛下!陛下这不是臣妾做的!你相信臣妾啊!”
我心里十分不是滋味,眼前这一幕,和方才良妃请求相信的样子一模一样。这后宫中,究竟还有多少人,披着这样虚假的面具活着呢?
当初磊落飒爽的陈清婉是如此,如今公良舒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为了一个皇后之位,还有多少杀念要起。
这次再没人为求情的人说话,元岑冷冷地掰开她的手,“淑妃,谋害皇后,嫁祸良妃,你已经犯下死罪。来人,将她拖开,押到天牢等候发落!”
“天牢?天牢?!不!”公良舒发出一声尖利的叫声,“不!不!陛下你不能这么做!臣妾会死在那里的!”
“你本就该死,不必再多说!”元岑冷漠地下达命令。
“不可以!陛下!”淑妃大叫起来,她看着侍卫进来,那样子是不容置喙的,她知道事情已经彻底变得和她预想的完全不一样,她突然看向我,眼里闪过一抹嫉恨,以及……得意?
我心里大乱,元岑已经不顾她父亲的身份将她定罪,她还有什么可以胜券在握的?
在侍卫的手接触到她的那一刻,她停止了所有的挣扎,将手按向了自己的腹部,看向元岑,哀切地说:“陛下,您不能将臣妾关到天牢,臣妾腹中,已经有了您的皇长子!”顿了顿,又补充一句,“今日御医才诊断出来。”
此言一出,我顿时如遭五雷轰顶,连退三步,脚一软,扶住了贵妃塌的扶手,难怪……难怪这么急不可耐地赶来这里找元岑,原来竟是这样!
元岑他……他……
我方寸大乱,不敢再看,下一刻,元岑暴怒的声音响彻殿内,“你在胡说什么?怎么可能!”
淑妃被吓了一跳,然而还是稳稳神,怯怯地说:“陛下,难道您忘了么?合欢殿中那一夜………”
元岑所有的震惊戛然而止,他指着公良舒的手还停在半空中,顺着手指的方向,下意识地向我看来。
这一瞬间,我似乎感觉自己已经魂归离恨天。心里的波涛汹涌无法平复,面上还是勉强一笑:“原来竟是有了身孕?这真是后宫中的大喜事,快别跪着,地上凉,对……腹中孩子不好,你起来罢。”
每吐出一个字,我都能感受到内心被刀子一下一下地割着,迟钝的痛。
我从来没有想过,那会是别人的夫君,别人孩子的父皇。
我从来没想过……元岑他会和别的女人。
直到这一刻,我才恍然顿悟,原来在我心中,早已经把他当成了我的夫君,原来我是真的爱他。
“多谢皇后娘娘开恩。”淑妃扶着腰,款款地起身,脸上绽放出得胜的笑容。
元岑的视线还是紧紧胶着在我的脸上,我握了握拳,尖利的指甲深深刻进掌心。我强迫自己笑道:“我有些累了,明霜,将药膳端来吧。”
这已经是请他们离开的意思,明霜迟疑又迟疑,最后才不情不愿地说:“是,娘娘。”
元岑目光总算掉开,不知是笑了一下还是别的,看向公良舒,“既然如此,那就待在你的宫里闭门思过,直到孩子生出来为止。”
淑妃显然没想到身怀有孕还会被这样对待,她再想说什么,元岑却已经转身走了,有侍卫上来押走小西,石棠黛追着小西而去,追到一半回过头来,朝我深深一鞠躬,然后又飞跑出去。
而淑妃,她扶着平坦的腹部,仗着侍卫不敢押她,冲我笑地高傲,“皇后,你也不过如此。”
“是啊,我也不过如此,就算被人暗算了,也不敢明着报复,我这个人没什么心机,台面上的事,我不会做,不过背地里要对害我的人做些什么,还是有点办法的。”我微笑着看向她的腹部,“你送我鹤顶红我没来得及喝,不知淑妃能不能赏个脸喝喝我回送的礼物呢?”
淑妃脸色一变,下意识退后一步,“你要是敢对我的孩子做什么,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我靠在贵妃塌上,接过明霜递过来的药膳,轻轻地舀着,不再理会她。
“淑妃娘娘,请吧。”侍卫客气地对她说。
她冷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了。
我舀着汤水的汤匙停下来,久久地凝望着白底蓝花的瓷碗没有动作。
“竟这么轻易就让她得逞了!”明霜愤愤不平地说,“她可是要谋害娘娘的人,皇上怎么可以如此简单就放过她!”
我轻轻将碗放下,“对皇室来说,子嗣是很重要的,她有了皇嗣,再大的罪,也得等孩子降世之后再说。好了明霜,这件事,从此不要再提了。”
明霜怔了一下,看着我的眼神里突然像想起了什么,“娘娘,你……”
“我累了,不想说话。”我起身,往内殿走去,打断明霜的话。
我知道她要说什么,但此刻,我任何话都不想听。
我只觉得我好累,从来没有这么一刻,让我觉得人生如此荒唐。
爱与不爱,有什么区别?
……
“娘娘,你整整一天没有吃东西了,多少吃一点吧?”明霜在帐外恳求道。
“明霜,我实在吃不下。”这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胸口十分地闷,莫说进食,就连说话也渐渐觉得费力起来,从下午开始,似乎有加重的趋势。
明霜不死心,继续劝,“娘娘,多少吃一点,本来就身子虚弱,再不吃东西,恐怕身子就会垮掉。”
“我真的吃不下……”我往被子里缩了缩,带着倦意,说:“你放那,我饿了会吃的。”
“唉……”明霜重重地叹口气,离开了。
我沉沉地睡去,梦境沉沦迷糊。
在梦里,我看见自己站在那合欢殿中,殿中那对男女亲密无间,浓情蜜意,正是元岑与公良舒。
“陛下,您是喜欢皇子,还是喜欢公主?”公良舒抚着肚子,窝在元岑怀里娇嗔地问。
元岑温柔地抱着她,眼里全是情意,“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
我站在殿外,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哽咽不能语。
不要,不要这样离开我……我已经失去了我的家人,我的朋友……不要连你也这样离开我……
我抽泣着,“不要走……元岑……不要走……”
朦胧中,有一双手轻轻抱住我,将我抱在怀里,心疼地说:“我不走,我就在这,别怕,我会一直在这。”
梦境里,我如同溺水的人看见了水里远远游来的伸过来的手,紧紧地抱住他,嘴里喃喃:“不要离开我……”
梦醒来时,天已经微微亮起。
我摸向自己的脸,脸上还斑驳着泪痕。突然想起昨夜的梦,下意识看向身边。
那个位置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一切,都只是梦。
我知道,这一次,我是真的失去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