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上晏流退到刚才你站立的那块板砖上。”方初久还在不停地用脚摸索。
而刑部那头早已因夏侯茗的重伤乱作一团。
宫洵带着方初久退到墙角,二人一左一右将晏流的尸体扶起来,慢慢挪向方初久所指的那块板砖。
这厢司马昭云见状一惊,迅速自马背上腾空而起,一个飞身跃至二人跟前,目色幽深,声线冷硬,一指晏流,“你们要走可以,这个人必须留下。”
方初久早在看到晏流尸体那一刻凉了心,对上司马昭云的眼睛冷冷一笑,“我若非要带他走,岂不是得问过你手中的剑?”
心上如被人重重捶打了一番,司马昭云紧抿着唇,目光深锁在她涂抹得几乎认不出来的脸上,“我们不一定非要成为敌人。”
方初久笑得更深,“也许我之前的话说错了,司马大都督,我们两个并非不可能有太近的关系,相反的,我们站得其实很近,就像现在一样,只不过中间隔着一道宫墙而已。”
司马昭云上前一步,神情覆于夜色中,“留下他,否则你们两个都走不了。”
“呵——”方初久再度冷笑,“留下晏流你就能放过我和宫洵?大都督如今的哪一句话还能让我再信?迷雾山脚你不由分说直接将我的婢女推下山崖。影波亭中你见死不救任由我被夏侯茗带到翠屏险些死于王意显之手。而你今晚特意带了这么多侍卫跑去踏云楼不就是为了让我引起警觉,好跑来落入你们一早布下的天罗地网吗?这一件件一桩桩的事,虽然表面看起来跟你毫无关系,可事实上一切都是你在背后操控,怎么?你那样的表情是要告诉我你不知道西梁使臣被杀的真正内幕?”
司马昭云呼吸一窒,抿唇半晌没说话,他是天子近臣,许多事身不由己,他也曾在这种无可奈何中挣扎过,譬如在鬼雾林时,一线阳光揉碎洒在她捏着荔枝粗鲁的吃相上,他恍惚过。譬如临水县时,她主动提出与自己合作开酒楼,他沉沦过。譬如知道她与宫洵生了情愫时,他愤恨过。
可他给她的,从来不是小心翼翼的呵护,他一直在做的,是把自己变成一双无形的大手——一双将她越来越推离自己身边的阴暗之手。
而他与她之间,隔的不仅是眼前巍巍宫墙所代表的身份,还有他错过一次就一辈子再也无法寻回的心。
他曾以为,他不顾一切向上攀爬回过头来时,她依旧等在原地。可今夜,她却说愿意永远站在另外一个人的蓦然回首处。
闭上眼睛,那些相伴攀爬过的白骨堆,那些一起喝过的如海之血,那些一起细数过的星辰,全都零落成泥碾碎在陵墓坍塌时她安然闭上眼眸那一瞬间。
情之一字,错一次,错一生。
宫洵没说话,只是揽住她腰的手臂紧了紧,他知道她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在今日找到了突破口,给她空间让她发泄才是理智的做法。
“放下晏流,我让你们走。”良久过后,司马昭云语气决然,“我说到做到。”
“你已经失去了我所有的信任。”
方初久毫不留情将他的话驳了回来,“请不要再给我开信誉的空头支票,我赌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