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依然空旷,我忍不住自己一直备受压抑的身体,大口大口地呼吸起来。
高达胸口的护栏围住了四周,寒风从护栏上空掠过,周围没有聒噪的鸟的叫声,大概是被寒风刮到不知哪里去了吧。
“饶城,你还记得叶威为什么被我们叫做颓废男吗?”
“呵呵,当然记得了,他一开始喜欢在宿舍里看***撸管子,大家都叫他猥琐男,直至那件事发生了--”
其实,我一直认为自己的大学生活是重复重复重复的--跟我们拥有相同年龄的人在教室里学习啊,下课就打饭回宿舍睡觉什么的;或者是出来工作,日复一日地做着重复的工作,却领着工资。但我们每年交那么几千块学费和宿舍费之后,就是无止境地做实验写报告做实验写报告做实验写报告。真是言者伤心听着流泪啊。
大概是因为我们学校是理工大学的关系,也许大概是因为我们的校园以前是坟场,乱葬岗,打靶场的关系。我真搞不懂为啥这个校园传说完全不能一致,我们的校友,包括我总是被别的学校的学生冠名为“好人”、“**丝”甚至“怪胎”。
就是这么枯燥无味的重复生活中,总有些事情打破我们这种平静。
这个城市的冬天总是来得特别早。十月份,广东人民还穿着短袖天天喊热死了热死了的时候,我们就躲在毛衣和棉大衣里了。再过一个月大概就可以上羽绒了吧?
那是一个寒冷干燥的晚上,郭培晋从图书馆回来,打开的房门和阳台产生了对流,那风吹得我刺骨地疼,杂夹着学校外那香喷喷的招牌烧烤味。我像个小仓鼠一样窝在床上的一角补旧番,什么动画我已经忘了,毕竟看动画是为了娱乐消遣,不是为了留下那段刻骨铭心的回忆是吧?我只记得,闻到烧烤味的我一下子就饿了,只好腆着脸,装着吧唧嘴的样子,问道:
“谁带了好吃的回来了?给我吃一块呗。”
“你就懂得吃吃吃!”郭培晋不情愿地将一块章鱼片用牙签插着高举着,“来!拿着!难道还要我喂你吗?!”
“大家来看!我捡到好东西了!”叶威兴奋地跑入宿舍,手里挥舞着一样东西。‘
“吵死了,谁啊。”张易懒散的声音从床上传来。唉,被叶威这么一弄,寝室里都弄得乱哄哄的,真想丢他出去好吗?
“什么好东西?这世界上有比章鱼更好吃的东西吗?”我细声嘟囔道。
“看!”
我眯着眼,从床上探着头,极力才看清他手里拿着的是一张T F卡,看上去像是金士顿的?
“切!”看你妹啊看,还以为是什么宝贝呢。
“这张存储卡是我在女宿舍楼门前捡回来的!”叶威像是受到了侮辱一样,高声叫道。
“卧槽你去女宿舍楼干嘛啊?你又没有女朋友?!再说你怎么连这都捡啊?你以为人人都是陈X希艳照门随处飞吗?”张易忍不住吐槽说。
叶威像是根本没有听到饶城的话,他从衣柜里搬出他的手提电脑,迫不及待地打开着。看来他已经认定这T F卡里装满了艳照。
饶城是最后一个回来的,他每晚都要去足球场跑上那么几圈。
“诶?都回来了?”每晚最后一个回宿舍的都得锁门,所以今天就轮到饶城了~
叶威把纸巾和润肤露准备好,我不禁发出“诶~~”表示恶心的声音,他像是听不见,径自把灯给关了,摩拳擦掌般掏出读卡器--他说过,看电影最重要的是“气氛”,所以看电影必须关灯!而大家也搬着凳子围在他电脑附近,纷纷八卦待会上演的是如何香艳的场景。
吵吵嚷嚷的宿舍,根本无法集中精神看动画,我只好把头抬了起来。因为我的床正好在叶威的对床,所以懒得爬下床凑热闹,加上我视力比较好,所以就坐在床上远远地看着,就像歌剧院里的上层单人间一样。
叶威已经把读卡器插到电脑里,兴奋地双击着鼠标。他的手指像蝴蝶般灵敏地舞动着,压抑不住的兴奋感染了整个房间。不用几秒钟已经通过360的数据扫描,无毒无木马,果然是“好东西”。大家都屏住气息等待着,直到叶威将那个TF卡打开,发现里面静静躺着一个视频。大家兴奋起来了,觉得那就是今晚的乐子了!忙催促叶威将那唯一的视频拖到KMPLAYER上准备播放。
一开始就是黑屏,然后屏幕上的黑色画面像水波纹那样颤抖着,没有字幕也没有声音,只是一直在晃动,看上去非常诡异和神秘,但正因为这样更勾起了大家的好奇心,也没有人要阻止,静静等着影片的开场。
“哎哟哎哟哎哟哎哟,你说你说我们要不要在一起。柔情的日子里生活的不费力气,傻傻看你,只要和你在一起。我说我说我要我们在一起,柔情的日子里爱你不费力气。傻傻看你只要和你在一起。”
“我了个大去!竟然是中文片?!”叶威失望地摊在凳子上,我也听到大家叹气的声音。
“对啊,”我面带讥笑地插嘴说,“而且这音乐,听上去像是很旧的片子啊,不如不要看咯?”
“不行!继续看!”叶威看上去今晚不撸一发心不甘,即使没有灯光,我也能想象到他那泄气但又不甘的模样。
在大家嬉笑中,黑屏晃了半天终于进入了正题--慢慢打出几个模糊不清的字幕,看样子是很久之前的影片了。慢慢浮现一条路,鹅卵石路,有点像我们教学楼旁的那个荔枝林里的小路那样,随着镜头慢慢地向前推进,我们看到一片草地,草地旁有好多树木,很茂盛的样子,看上去像是一个夏天的午后。远处的小山坡上是一幢教学楼,有学生从山坡上骑着单车呼啸而过。
“这不夺命坡玛?”饶城指着画面大叫起来,其实不用他说我也觉得像。如果不说,画面上显示的简直就是我们到化工楼和机车楼的那段路--也就是荔枝林对出的那条路,不过不同的是,影片里的是泥泞的还未修好的小道,我们现在去化工楼和机车楼的是柏油大道。
画面突然清晰起来,镜头里突然出现了一个男人,一个穿着格子衬衫和牛仔裤的男人。即使影片里的阳光很猛烈,但这男人给我们的感觉就像腊月里的寒风一般。男人高高瘦瘦的,瘦削的肩膀可以说撑不起他身上的衣服。我们只能看到一个背影,一个背着个斜肩包,推着单车,就像我们一样,是的,就像每一个在上学的大学生一样的背影。
感觉就是个日常纪录片,是大学生在无聊的课程中拍着玩的。不是叶威期待已久的艳照或者AV,这个打击对他来说着实不轻。
奇怪的是他并没有离开电脑大呼坑爹,而是更专心地看着电脑了,而我们也不知被什么所吸引着,集体瞪着电脑里的影片看,当然,我们只能看到一个普通的大学生推着单车上坡上教学楼罢了。
这个时候,我注意到门口那边站着个人,一个奇怪的人。
这个身形很陌生,月光斑驳地洒落在他的脸上,但偏偏看不清他的脸。他背对着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大家,他似乎是从黑暗中衍生出来的。
莫非是刚才听到叶威和张易的声音从其他宿舍跑来看热闹的?
“你是哪个宿舍的啊?”为了不影响其他人的兴致,我将脸转向他,压低声音问他。
他缓慢地把头转向我,然后嘴里嘟囔着什么,我听到了一些声音,但又听不清具体说了些什么。他的声音虽然很小很轻,却好像猫的指甲划过黑板一样,让人觉得很不舒服也很刺耳。
“我说,你是哪个宿舍的?”我重复了这个问题,如果对方听不清就算了。
“待会你就知道了啊。”
操!最讨厌这种没事找撩的傻X了!如果不是室友们都挤在下面看电影我早就翻床下地将这傻X打一顿好吗?我不想再和他说话,就把头望向叶威的电脑。
影片里的男人像是不知道镜头的存在一样,只是向前走着。他穿着格子衬衫和牛仔裤,就这样默默地走着。镜头里除了路旁的植物,唯一的活物也只有他了,推着的自行车型号也是相当旧的了,隐约可以看到自行车上有生锈的痕迹。他偶尔拨弄自己的头发,也会拍拍自己的裤子或者上衣。
大家就这么兴致勃勃地看着叶威的电脑,看着那个男人一点点向前走着,音箱里传出蝉叫的声音,而进度条也显示电影已经播放了七分钟。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啊!!我特么的***呢!我特么的艳照呢?!”叶威喊了出来,双手不满地捶着桌子,显得有点滑稽可笑。
但大家像没听到一般,眼睛始终离不开叶威的电脑屏幕。但我是真真切切地听到了叶威这句喊声,但潜意识跟我说别去理他,就当没听到一样,所以我也继续专心致志地看着影片。而大家也好像没有看到那个门旁的男人一样,我极力地回想我们整栋宿舍的学生的样子,发现没有一个能与之匹配。
屏幕里的男人已经走进教学楼,在底层锁好单车,正一步一步地踏上楼梯,音箱里发出的蝉叫便混入了运动鞋踏上水泥地板的脚步声,声音很苍白无力,感觉就像恐怖片里即将死亡的替身羔羊一般。
我又偷偷看了一眼站在门旁边的那个男人,他瞪大了眼睛全神贯注地盯住荧幕看,嘴里喃喃自语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这时我好像听到门旁那个男人说了一句话,比之前回答我的声音更要大声,我敢保证全宿舍都听到了,因为我们都一起转过头望向他。
但好像没有一个人认识他,因为根本没有人向他打招呼甚至是做出熟络的动作。
“这是个杀人电影。”男人那难听的嘶哑声音瞬间传遍寝室里的每个角落,竟然盖住了音箱里的声音。
“你谁啊?”郭培晋好奇地问到,毕竟宿舍进来一个外人如果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宿舍长是要负责任的。
那个男的并没有回答,只是径直说着:“你们听说过吗?现在经常有些地下的禁片,很受欢迎,但没多少色情镜头。全是当场的活杀女人。把头切下来。把肚子切开掏出内脏。或者把整个面皮活扒下来,把眼睛活掏出来,看起来非常的恶心和震惊。大家都以为会看到镜头的切换,心里就暗暗地对自己说都是假货,是在拍摄的期间巧妙地用尸体和活人做交换罢了。但很多时候,我们都是看着那些人还是活生生的一点点杀掉,而且渐渐看下去会发现,最大的问题来了--根本就不存在镜头切换。也就是说大家就这么冷漠地看着原来还活着的人被勒死,溺死,割喉这些。就是个家用摄像机对着拍。就算是假的也不会一个人能被淹在水里那么久。被勒的头都断掉然后被割掉。所以怀疑很多的亚裔女子被拐买到国外以后或者留学过去的人失踪以后其实都成了这些影片的主角。被真的杀掉了。”他的声音让人极不舒服,我听到就头皮发麻,我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跟我一样感觉,但我看到饶城下意识地用双手交叉环抱着双臂。
但我却相信他的话。我开始相信接下来这是一部很猎奇很刺激的电影,剖腹,砍头,断手这小儿科肯定不在话下,“尸体切断”和“手段残虐”这种关键词更是不断地从我脑海里涌出。我注意到郭培晋和张易喉咙有吞咽的动作,那是因为害怕而条件反射的喉咙活动吗?
黑夜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白昼下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