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不管你回来要做什么,你实在太不小心了。开给高利贷的那张支票的账户其实是我爸爸的账户。因为你妈妈后来慢慢地在跟公司断绝联系,所以爸爸直接把一个私人账户转给了你妈妈,你们家每年的收入都汇进里面。”
“所以我妈妈的财产情况,你爸爸其实一清二楚?”
“所以,那个账户的每一笔钱的取向,只要我爸爸去查,就可以知道的一清二楚。”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个?”
“我想让你知道,林氏不再是当初的林氏,我爸爸也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如果你有其他的想法,还是放弃吧。密儿,我这是为你好,我不能再看着你受伤害。”
林密突然看着他一笑,“你想什么呢,江溢。我能有什么想法?我就是过够了赌钱,又还债的日子,想找一份正常的工作,过个稳定的日子。那个账户里的钱,既然是我们家的收入,那么怎么花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们想怎么查就怎么查,我还不敢花自己的钱了吗?”
江溢叹了口气,“你要是真这么想就好了。在公司里说话做事小心一点,我爸爸他……和其他董事,都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林密嘟囔着,低头吃面。
江溢依旧不依不饶,“以后别再和惹上高利贷了,看到你的车被砸成那个样子,我很担心。”
“知道了,知道了。这不老实来上班了嘛!你再说,我现在就走。”林密说着站起来作势要走。江溢情急之下一把抓住她的手。
林密看了一眼,慢慢抽出手来,江溢的手尴尬的停在半空,又缩回去。林密沉默着坐下,吃着剩下的面。
江溢不再说话,直到吃完饭回到公司,都是各怀心事,各自沉默。
林密那天心情不好,没下班就回了家,小睡了一觉,在夏侯静岚的电话监督下,还是爬起来做了一顿像样的晚饭给自己。
饭后坐在书房又拿出资料,反反复复的看,却就是静不下心。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她心心念念要去做的事情,在要开始的那一天却开始不安起来。是因为他看着她的眼神,还是那短暂的一握?
林密一直以为自己很坚定,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而有所动摇,可那一天她却觉得自己在心里埋得极深的幼芽竟是还没有枯萎,一见到那个曾经的眼神,又被牵引着冲破土壤。
她当然不能任这中感觉肆意生长。
林密慢慢舒了口气,屋子里的地暖让她觉得有些热,于是开了一扇窗户,又重新拿起资料来,一点一点的琢磨着。
正看着,听到窗外隐隐的出来钢琴声,她凝神听了一会儿,放下手里的东西索性走到窗边去,把窗户大打开。冬夜的冷风扑面吹来,琴声也清晰的飘进来。
曲子是马克西姆的《汉娜之眼》,她很熟悉。静岚迷恋过那个两米零七,长相酷酷的克罗地亚年轻钢琴家长达六年时间。她小时候学钢琴,耐性不够,总是坐不住,学了点儿皮毛就放下了,后来听马克西姆,自己想弹了又很难弹好,于是便要求林密拿小提琴拉他的曲子。虽然两种乐器感觉不一样,可静岚还是享受的一塌糊涂。林密自己也慢慢的喜欢上,后来他的钢琴曲有好多林密可以用小提琴拉出来。
那一夜林密倚在窗边,吹着冷风,熟悉的曲子像轻纱一样飘到她身边,缓缓的把不安抚平。她抬头看着天空,繁星满天。那么久那么久没有好好看过这片星空,只因它们不会因为人的喜忧或消失不见,我们就这样的不珍惜抬头可见的美丽。
琴声流畅,每个音符都像是潜入了自己的心里。林密想象着楼下的那个窗边,那人也是守着这样璀璨的一片星空,同样坐在凛冽的夜风里,却满心温情的想象着汉娜的美丽眼睛。
当乐声结束的时候,林密依旧站在那里,仿佛飘浮的风中还残存着某个被遗忘的音符,久久,久久找不到该去的地方。而她舍不得关上窗把它挡在心外。
一夜乱梦。
却都是过去发生过的的真实的梦。
他那是还是个小胖子,她还只是个满心欢喜的小女孩。
他骑着自行车载着他开满鲜花的田野间欢声笑语。
她背着摔下树的他一路回家。
他送他夏天里叫的最响亮的知了。
她承诺永远不学自行车,永远等他载她。
林密梦见长大后,在学校里,她被其他男生纠缠,他二话不说上去把他们推开,把自己拉走。
他一下课第一个跑出去,抢在前面为她要爱吃的面等她来吃。
他不知道为什么总会在她需要的时候及时出现,为她解围,让她开心。
他喜欢她,她知道。却因为她胆小不敢早恋也死活不承认。
那个夏天的小树林里,阳光碎了一地。
她说自己再也没有办法和他回到过去,再也不能面对彼此。
她离开的决绝,把心里关于他的一切都要连根拔起。
而如今再见,却仍有一颗幼苗蠢蠢欲动,直搅得没办法安心。
林密无奈坐起来,蜷起腿,把头抵在膝盖上。静岚告诉她睡不着时,起来这个姿势坐一会儿很快可以入睡了,可那些画面却像疯了一样停不下来,在她脑子里不肯休息。原来她竟是早已习惯了江溢时时刻刻的存在,习惯了他的好,哪怕是无数个没有他的日日夜夜,终究还是没有忘记。心里那个嫩芽,只需一滴清水,便可再破土而出。
她猛地抬起头来,抓起枕边的电话,打给夏侯静岚。
等了一会儿,那边传来静岚睡意朦胧的声音,“林子,你睡不着啊……睡不着就做起来,蜷起腿,头趴在上面……”
“我可能是下午睡多了,晚上反倒睡不着了。”
“嗯……”
“静岚?”
“嗯?”
“等我成功了,就和你一起开始新的生活,好不好?”
“好啊。”
“那个厨房你又没有什么新的想法?说来我听听。”
“还没有什么新的想法,随时想啊。你有时间也想一想。”
“那你说卧室弄成什么样子的?”
那头沉默一会儿,林密只当是静岚又睡着了,正想着要不要挂电话的时候,静岚的声音却清醒了一些,“林子,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有啊,就是睡不着跟你说说话。以前我们不是都躺在床上这样说话吗?”
那边又沉默几秒,才说,“那谈一谈你的工作吧,第一天上班,下午问你你不说,现在说说吧,我想听。”
“挺顺利的。迟到,早退,目中无人,无所事事,不学无术,还欠高利贷。我正在努力的扮演一个不足为虑的笨蛋。”
“怎么还欠上高利贷了?你不要做的太过火啊。”
“不是你想的那样,高利贷的事情就是个小插曲,就正好利用了一下,效果还不错。正好试一试江文景的能耐。”
“怎么样?”
“比想象的狡猾,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有办法吗?”
“有。比他还狡猾。”
“林子……”
“放心吧,我会量力而行的,实在不行,我就回大连去,安心过日子。”
“真的吗?你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夏侯静岚在电话那头真的完全清醒过来。
“静岚,我这样做真的不是仇恨或是什么,那个东西太沉重,我背不动,也不愿意永远背着它生活。我只是不想失去那个公司,那是我能留住的唯一。”
“我懂。”
“所以,不管是谁,不管曾经是我的什么人,我都不会允许他阻挡我,我更不允许自己还未努力就说放弃。”
“我只希望你,需要支撑的时候像这样想起我,不管是深夜还是凌晨。随时让你靠。”
“静岚,我爱你。”
“等你回来,我也爱你。”她对着电话使劲的亲了一下。
挂了电话,林密觉得自己正常了一点。谁也不能阻止她全力拿回林氏。她在心里默念着这句话,又躺下来。
闭上眼还是江溢望向她的那双眼睛,有无奈、有责怪、有心酸、有爱。她都看得懂,却假装没看到。
只有这样才能安稳的睡去。梦里有熟悉的音乐,那个温和气质的大男孩,独自坐在星空下,弹奏出如星光一般闪耀的曲子。
她需要的是陪伴着她共同打造未来的人,不再是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