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氏给南太夫人请过安后从她的船舱里出来,正好与一个陌生婆子擦肩而过,那婆子快步进了船舱,并没有给文氏见礼。
文氏心生不喜,又见那婆子十分面生,随口问舱门边的小丫鬟,“谁家遣了婆子来拜见老太太吗?”
南若恰巧过来给南太夫人请安,就听到为迎那婆子出来的殷嬷嬷在回文氏的话:“……中江王府的婆子,听说咱们太夫人的船也停在了码头,她家次妃就遣了她过来给太夫人问个安。”
文氏闻言不好再多问便和南若在南太夫人的舱门旁闲聊了会儿,直到那婆子从船舱里出来,才和南若分开回去,南若则进了南太夫人的船舱。
徐氏此时并不在南太夫人的船舱里。
南若给南太夫人请安后,发现她的脸色比昨天没能在玄虚观借宿时还难看,阴沉的快要下雨了。
只是她在半桥巷的府里并没有熟识的丫鬟媳妇子,所以无从得知中江王府的婆子方才和南太夫人说了些什么,不过她隐隐感觉,南太夫人的情绪不对劲和自己有关,正思忖着,徐氏已带着丫鬟婆子进来了,“祖母,最多半个时辰就可以启程回去。”
南太夫人见徐氏进来要起身,殷嬷嬷赶忙上前来扶她,可等她听完了徐氏所言后眉头蹙了蹙,瞥了眼南若就收回视线又坐了回去,只听她沉声说道:“那就再歇半个时辰启程吧!”
南若察觉到了南太夫人方才看自己时目光的异样,更加肯定自己的感觉是对的了。
其实南若早猜到中江王次妃不会善罢甘休,毕竟她有听到她们主仆对话的嫌疑,那次妃肯定会宁枉勿纵,只是没想到她的动作这样快,让自己有些措手不及。
中江王府虽也在杭州府内开的府,但一向与半桥巷南府没什么往来,这次中江王次妃特意遣了婆子来拜访南太夫人一定是想和自己秋后算账,只是不清楚她们编了什么话来让南太夫人受骗。
她住在杭州之后,一直因梦境心绪不宁,才失去了平常心,没有留心南太夫人的脾性,一时半刻也猜不出她的打算,便有些烦心自己究竟该怎样应对才是。
南若还心不在焉地站在那里想该如何是好,又有媳妇子进来回禀说有故旧之家的夫人太太遣人过来给南太夫人问安。
她早就待不住了,忙趁机告辞往自己的船舱走。
那次妃主仆俩的对话却又在她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她昨晚为了这件事左思右想基本没睡,现下念起仍心有余悸。
南若其实也不想趟这趟浑水,还十分努力地装作没听过那些话,可毕竟涉及了一条人命!即使她表面上不显不露,心里一想起还是会变得乱糟糟的。她的性子也实在做不到置之不理,本打算想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既惹不出什么轩然大波,又能救中江王世子的性命。
只是中江王府的婆子今儿已经过来了!没时间再给她去完善那个有些铤而走险地法子了,南若在心里思量着,回了船舱紫绢见她心事重重的,忙问道:“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现下没时间和你说这些,我另有事情交给你办。”南若有了决定,压低声音说道,“我说完你就立刻去船头候着,等那些来给老太太问安的媳妇子们准备下船,你就悄悄地跟着一块儿下去,再找只渡船,多给几两银子,先我们一步赶回半桥巷去,到时你把八姐姐送我的年节礼还有我箱笼里头值钱的物件都收拾好带出去……”
“姑娘,这是要我做什么……”紫绢听说了几句心里着急,忙抢着问南若,语气里还明显带着慌张。
“你先不要多问,听我说便是了。”南若肃然地看着她说道,“拿上这些东西后,你就马上离府,然后扮作城阳王妃的侍婢去中江王府,记得去之前先雇一些体面的丫鬟嬷嬷,再和她们一同将那些物件装好,然后当作是城阳王妃的年节礼送到中江王府上。
“之后,找机会和王妃单独说几句话,你只说城阳王妃体弱多病,府内事务又多,之前没顾上给中江王府回礼,还请她多加包涵,另郑重嘱咐她一句,止血活血的药物千万当心使用,王妃若再问,你什么也不必多说,出了中江王府就不要再到半桥巷来,一路北上回城阳王府去。
“八姐姐若是问你,你就说中江王府的婆子来拜访了老太太,我怕她失礼,替她回了中江王府的年节礼,请她以后记着和中江王府往来,我还想遣人来瞧瞧她的身子可好些了,你轻车熟路,才主动向我请缨。其他的你就说不清楚,我会写信告诉她的,请她宽心。”
紫绢诧异地看着她:“姑娘,这到底是怎么了?”
南若下意识地咬了咬唇,她也算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了,毕竟被中江王次妃猜疑,事情非同小可,而且南太夫人喊徐氏催船启程就足以证明事态的严重性了。她不知自己会被诽谤些什么,可依她八姐姐写给她的信中曾提到的南太夫人的性情来推测,自己是极有可能会被禁足的。此时机会难得稍纵即逝,她也只能掌握先机先发制人了。
虽然紫绢服侍她的日子不算长,可却是她八姐姐遣来服侍她的,还是红笺教出来的,情分自然不同寻常,她很相信紫绢的为人和能力,才会将去中江王府含蓄示警这么重要的事情托付给她。
“你按我说的做便是,此时来不及一一解释给你听,你只管把我说的都清楚的记在心里,等有机会我再慢慢说给你听也不迟,你回到城阳王府后,八姐姐或其他人问起,你便按照我的话去说,万万不可多言!”
紫绢见姑娘说得郑重其事,不敢再问,只道:“姑娘信任我,我必不负姑娘重托。”
南若简略地交代了紫绢几句后,又说如果她收拾好东西物件太多不便拿走的话,就找几个素日里信任的小丫头分批搬出去,但是让她切记不能闹出什么动静来让别人看出不对劲。
南若说完又从荷包里拿了些散碎银子给紫绢,再三嘱咐她:“迟则生变,切记我的话。”
紫绢看着南若的眼睛有些湿润,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拜别她,“姑娘,我不在你身边你多保重身体!”
南若忙扶紫绢起来,看着她出了船舱往船头去,心里突然有些不舍。
船最后是在一个时辰后起的锚,舟行无话,仿佛转眼间就到了杭州府的码头,换了车轿,她们一行人很快就回了半桥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