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婆子正好斗牌输了回来，窝了一肚子的火，又被这样劈头盖脸地说了一顿，心里实在过不去，恼羞成怒地破口大骂道：“你这个小蹄子，真是不识抬举，要不是老婆子告诉你那些点子，凭你有什么本事，能有赏钱拿吗！”
翠环上前来啐了她一口，“不要脸的老货，昨儿府里散月钱的时候，你不仅暗中克扣了我和小鼓的月钱，还私吞了我们的春节赏钱，你还打量着我不知道呢！我可没有小鼓那样傻，都说姑娘屋子里伺候的，就是小丫鬟都有五百个大钱呢，你却只给了两百文与我，恐怕赏钱都不止这个数吧！”
马婆子嗤笑了一声，声音尖锐地说道：“你以为你是姑娘屋子里正经服侍的小丫鬟了，也不知道你是从哪个角落里破格提上来充个数的，你还以为自己能上得了台面呢，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我念着你点拨我，并没与你理论，让你讨了便宜也罢了，你还不承认！现下还猖狂起来，放着自己的正经活儿不做，反倒抢起了别人的活计，”翠环气得指着她鼻子喊道，“你也不掂量掂量，你自己又是个什么出身，屋子里的差事是你这个老虔婆能当得了的？可别脏了姑娘的地！”
马婆子让翠环说得怒上心头，扬手就是两耳刮子，翠环被马婆子打了，自然不甘心，她原来就是个不肯吃亏的，扑上去和马婆子扭打了起来。
小鼓听到动静忙赶出来相劝，两人却谁也没把她的话听到耳朵里去。马婆子和翠环又厮打了好一会儿，直到没了力气才肯罢手，翠环让小鼓拽开了，可嘴里还不忘骂骂咧咧地道：“大家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南若听见外面的声响也权当不知道，闭上了眼睛只管睡下。
第二天早上，南若还没有喊人，马婆子就端了水进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向她哭诉：“……翠环那死丫头太不是个东西，老婆子不过是到屋子里来和姑娘说了两句话，她就说老婆子不守规矩，对老婆子是又骂又打，老婆子这老胳膊老腿的，真是经受不住，翠环却凶得很，像是豆腐掉到了灰堆里，是吹也吹不得，打也打不得……”
“大娘这么大的年纪了，又何苦和小丫鬟们计较呢！我之前就告诉过大娘我不通庶务的，原来院子里头的事情自有嬷嬷管事丫鬟料理着，现下院子里头也没个人来管事儿，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南若头也不抬，只轻轻拍着并没有灰尘的衣角，淡淡地说道，“辛苦大娘多担待着她们两个吧！”
马婆子感受到了姑娘态度中的冷漠，猜想她年纪不大，自然不耐烦听这些争争吵吵的事情，于是捡了件这两天疯传的奇闻异事说给她听，“姑娘，你一直被拘在院子里，可错过了一件杭州城里的大奇事儿了？”
南若带着疑惑地“哦”了一声。
马婆子听出了姑娘已生出了几分兴趣，忙接着道：“前些时候，外头不是传中江王府的世子被人刺杀吗？原来是真的！”她说到这里怕南若不相信，还拿手比划了一下，“听说腰上被刺了个这么大的洞呢！血直往外冒，怎么也止不住，把中江王府里的下人都给吓傻了。
“好容易吃药止住了血吧！那王世子还是一直昏迷不醒，两三天里是水也喝不了，米也喂不进，可把中江王妃给急坏了，时时刻刻守在王世子的床前，煨汤换药的都忙活瘦了好几圈，也没见王世子的情况有多大起色。
“冬至那天不也是元始天尊圣诞之日吗！中江王妃就让府中的次妃代替自己去太清观上香也向三清真人祈福消灾，谁知道不到腊八节王世子就好转了，到了小寒时，王世子就跟没事人一样，能跑能跳了。大家都说这一定是元始天尊降现，这才使王世子得以起死回生。
“大寒那天中江王为了还愿，不仅兑了好几箩筐延光元年的铜钱让管事在王府门口散发，还开仓赠粮送米给家境贫寒的人家，如今啊，杭州城里家家户户都等着欢天喜地的过大年呢！因为中江王的善行善举，一天不到，中江王世子的事情就像是个传奇话本似的，传的老老少少都知道了，听说杭州城里的大街小巷还在传哩！”
南若初听时尚有些惊讶，越听到后面，不由转惊为喜，念了句“福生无量天尊”，还感慨道：“这真是天尊赐福，神恩广大，惠泽万民啊！”
马婆子连忙讨好地附和着她。
南若最近没有再做怪梦，心里本就轻松了许多，如今总算放下了另一块悬在心中的大石，顿时整个人都畅快了起来，高兴地抓了把银钱出来给马婆子，笑道：“大娘，多谢你啦！我不清楚半桥巷的旧例，这点银钱就算是春节的赏钱了，大娘收着拿去买些东西补养补养，只是千万不要嫌少啊！”
马婆子见姑娘今儿似乎与往常有所不同，可又具体说不上来哪里不同，就偷眼打量她，却见姑娘正用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看着自己，不由低下了头去默默地将银钱收了起来，笑呵呵地道：“老婆子要不是看在姑娘心地善良又宽容厚道的份儿上，怕院子里短了人伺候，早就谋了别的差事了。”
南若心情愉悦，突然起了促狭之心，语气中带些不以为然地劝道：“大娘你可千万别顾忌着我！若是有什么好的差事只管去吧！在我这里已经耽搁了大娘这些日子了，怎好再绊着大娘！”
马婆子听着姑娘话中为自己着想，似乎还带着歉意，不由赧然，笑容尴尬地说道：“多谢姑娘为老婆子费心啦！可老婆子心里放心不下姑娘啊，就是到了别的院子，只怕也会当不好差事的。”
然后岔开了话题，和南若说了些府里鸡毛蒜皮的琐事。
南若也没不耐烦，等她把话都说我了，才道：“大娘讲了这一会儿也是口干舌燥了，还是下去喝口茶把！劳大娘顺便喊了小鼓进来服侍我梳洗。”
马婆子已得了赏钱，不需要再赖在姑娘屋子里不走，就出去喊了小鼓进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