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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死灰复燃

甄子鸿顺利成了一名见习警察,正式结束了他的“行万里路”行动,他打电话第一个把消息告诉了李鱼儿。

李鱼儿兴奋不已,说:“甄子鸿,你连警察都考得上,还有什么毒没解?休想继续在外拈花惹草!还有三天上班?那你现在就给我跑步过来!”

甄子鸿当然没有跑步过去。上班之前,他坐车到了省城,去见了李鱼儿。从此,他俩算是确定了恋爱关系。

半年后,甄子鸿顺利转正,因工作出色,一年之后,就被任命为副中队长。

李鱼儿的父亲李令鱼的身体已基本康复,他的一个学生在叙州市水利局当副局长,介绍他到叙州一个大型水产培养基地做技术指导,并说可以把李鱼儿也调到叙州的学校教书。想着女儿的男朋友在叙州,不容易调到省城,李令鱼夫妇就商量着把女儿调到叙州市。待把李鱼儿的调动手续办好后,李母把省城的超市转让了,一家三口在叙州卖了房,从省城搬到了这个地级城市。已在李鱼儿学校读高中的梅婷婷,也一起随着李鱼儿,转学到了她现在任教的叙州市第一中学。

一个周末,甄子鸿和李鱼儿到叙州城的三江口广场散步。

金沙江和岷江在叙州城交汇,合而为一,并成长江。三江口广场就在两江交汇处,在广场边上,一个妇女在兜售没有装裱的十字绣。李鱼儿挑选了一方四十公分大小的“翠竹鸣蝉图”。甄子鸿要付钱,李鱼儿笑着拦住他说:“还是我来付吧,以后……”

“以后什么?”甄子鸿装着不懂。那卖十字绣的妇女笑着接口说:“你女朋友的意思是,以后有你付钱的时候。小伙子,这么好的姑娘,可要追紧了。”

李鱼儿粉脸微晕,说:“我可没这么说。”

公园里,有几株上百年的黄桷树。甄子鸿说:“山高必有仙,树大必有精。你相信吗?”

李鱼儿说:“瞎说,你也算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难道也相信有精有怪有鬼神吗?”她把十字绣顶在手指上,想像东北二人转耍手绢那样转起来,却总不成功。

一股怪风突然袭来,把李鱼儿指尖上的十字绣刮了起来,飘飘荡荡地飞到一棵枝繁叶茂的黄桷古树树枝上。说也奇怪,十字刚挂上树枝,那股怪风立即停止。

甄子鸿说:“晴天白日,秋高气爽,怎么突然来了股怪风?又怎么突然消失了?我想,一定是那棵老黄桷树成精了,故意捉弄你一下,谁叫你刚才不相信没有精怪呢?”说着走到挂着十字绣的树枝下,纵身一跃,抓住了树枝,两手交替,几下就攀到了十字绣的位置。甄子鸿左手抓紧树枝,右手取下十字绣,正准备直接松手往下跳,谁知“扑通”一声,身子自动掉了下来。

虽然树枝离地的距离不高,但甄子鸿没准备地掉在地上,摔得比较狼狈,他着地后,一个侧滚翻,消除了下坠的力道,站了起身来,把右手中的十字绣递给李鱼儿。

李鱼儿却不接,瞪着一双惊恐的大眼睛,直愣愣地看着甄子鸿。

甄子鸿被盯得莫名其妙,问:“怎么啦?”

李鱼儿结结巴巴地说:“手……你的手……你的左手呢?”

甄子鸿奇怪地问:“我的左手?我的左手怎么啦?”说着用拿着十字绣的右手往左边一拍,一拍,才感觉左手下方袖筒里空荡荡的,他的左手小臂,从手弯处不见了!

李鱼儿抬头一看,指着刚才挂过十字绣的树枝,说:“你的左手还在树上挂着呢。我打120叫救护车。”说着从坤包里掏出手机。

甄子鸿抬头一看,可不是,自己的左手还紧抓着树枝,左手从手肘关节处断开,左手小臂挂在树枝上,随着气流微微晃荡。

甄子鸿拦住李鱼儿说:“先不要打120,看我能不能够自己先接上,如果接不上,再打120不迟。”

李鱼儿惊慌之中,一时忘了甄子鸿给她说过自己身有碎龙邪功之事,她吃惊地说:“你疯了?手断了你自己能接上?”

甄子鸿没说话,两步走到挂手的树枝下,纵身一跳,右手握住挂在树枝上的左手小臂,一揉一扯,取了下来。然后当着李鱼儿的面,把左手小臂往左袖筒里一插,口中念念有词,转眼之间,左手小臂已接到了大臂之上。甄子鸿的右手再隔着衣服在左臂接合处揉搓了一会儿,然后抡了抡整只左手,说:“好了。”

李鱼儿好奇心极胜,伸手就抓住甄子鸿的左手臂,在刚才的接合处仔细查看,却看不出丝毫破绽。她不甘心地揪住甄子鸿左小臂肚上的一小块肉,使劲一掐。甄子鸿“啊”的一声,嘴都痛歪了,说:“你干什么?”

李鱼儿松开甄子鸿的手,不可思议地说:“看来又好像是真的。怎么,刚才你整只手断了都没说痛,怎么我掐你一下就叫痛了?难道你所说的碎龙功,其实是一种魔术?”

甄子鸿说:“不是魔术,胜似魔术……对了,刚才你的十字绣挂在树上的时候,好像并没有刮风?”

李鱼儿说:“你别卖关子,你这叫做什么邪门功夫?”甄子鸿突然一把抓住李鱼儿的手,李鱼儿问:“你干什么?”

“树上有人,咱们离得远一点儿……”

甄子鸿的话未说完,听见头顶“哧”地一声,突然白光耀眼,一个东西向他的面部袭来。甄子鸿眼光锐利,一瞥之间,已看清那是一只带丝多脚白蜘蛛,甄子鸿的头一歪,白蜘蛛几乎擦着他的鼻尖飞过。

甄子鸿大惊,把李鱼儿一拉,想迅速离开树冠底下,“呼——”,一件东西当头袭来,甄子鸿闪电般地把李鱼儿使劲一推,自己也借这一推之力向左前方一跃。

“啪!”一声碎响,一只粗碗砸在两人刚才落脚之处,摔得粉碎。甄子鸿还没喘过气来,“哧——”刚才那只带丝白蜘蛛又飞速地向他的脑袋袭来。情急之下,甄子鸿一个“后倒”,那带丝白蜘蛛却随影而至,甄子鸿一个打滚,再一挺身,一脚把那只白蜘蛛踏在了地下。甄子鸿抬头对李鱼儿说:“鱼儿你再站远点儿!”李鱼儿又向后退了十余步。

甄子鸿把那只带丝白蜘蛛踩住后,白蜘蛛上的那根丝连在黄桷树枝叶深处与甄子鸿的脚底之间,蹦得紧紧的。甄子鸿拿出水果手刀,在丝上一挥,“嗡!”,丝如琴弦绷断,一头缩回了枝叶深处,一头无力地掉在地下。

“蜘蛛”的丝,是一根钓鱼线。甄子鸿松开脚,仔细一看,自己踏住的,是一只白亮亮的“铁蜘蛛”。

甄子鸿拾起连着铁蜘蛛的钓鱼线,提着铁蜘蛛,倒退着走到李鱼儿身边,双眼紧盯着黄桷古树。

李鱼儿吃惊地说:“一只铁蜘蛛?究竟是怎么回事?”

甄子鸿说:“这树上有人,是个‘钓旱鱼’的,还可能是个乞丐。”

李鱼儿问:“钓旱鱼?什么叫钓旱鱼?”

最近一段时间,叙州地区的警方常接到一些报案,开始是丘陵地带的农民来报案的比较多。生活在丘陵地带的农民,房屋后一般就是山林,农民们饲养的鸡鸭鹅等家禽,一般都是散放在房前屋后。最近,常有靠山的农民报案说,他们的鸡鸭鹅经常失踪,但好像又不像被野物叼走的。因为丘陵地带山低林疏,能叼走家禽的野物较少,再者,农民们上山查过,没有哪里留有鸡鸭毛血。他们怀疑是人偷的。因农民们丢失的家禽一般少则一二只,多则三五只,不宜立案,每有农民来报案,警方的接待人员唯一的方式就是叫他们小心。

直到有一天,灵佛县县城郊的一个中年农民到城关派出所报案说,他们附近的山上,可能有一种大蟒蛇,能隔着很远就把鸡鸭鹅吸进肚子里。报案的中年农民说,那天他在犁一块梯田,在他所犁的上面那块梯田里,他家的十来只生蛋鸭在里面找田螺吃,那十来只鸭子,只只都有七八斤重。有鸭子的那块田靠着一个小山坡,小山坡上有一片树林。中年农民犁着犁着田,忽然发现上面田里的鸭子似乎少了,一数,真的少了,十只有八只了。中年农民很疑惑,刚才明明是十只的,怎么回事?就在这时,他看过一只大肥鸭大张着嘴,长伸着脖子,直愣愣地往田边的林子游去,上岸后,直愣愣往钻林子里钻去。中年农民被惊呆了,因为他听说过,大蟒蛇可以把离它很远的东西吸起去吞进肚子,当下他也不敢钻进林中寻找,把剩下的七只鸭子赶回家后,就到派出所报了案。

听说有大蟒蛇为害家禽,城关派出所比较重视,就随着农民到了“蟒蛇吸鸭”之处,可那附近,根本没有大蛇活动过的痕迹,到是在一颗树旁,发现有两个较深的鞋子印。

经过分析,警方认为,中年农民的鸭子,是被人从林子里甩出一只活套套走的,其他农民失踪的家禽,应该都是如此。城关派出所所长跟甄子鸿关系较好,一次他向甄子鸿谈起了这件事,甄子鸿却有另外的看法,他说:“从林子里往外甩活套套家禽,鹅可能好套,鸡和鸭就不一定好套了,因为鸡鸭反应灵敏。中学课本里,有一篇汪曾祺的短篇小说,叫《受戒》,那里面提到一种‘铜蜻蜓’,只要鸡一口啄下去,就把鸡嘴撑开了,鸡一下子就愣住了,这时候,上去一把把鸡薅住,灵得很。我认为,那些失踪的家禽,可能是被像钓鱼一样钓走了的。道理很简单,小偷就像钓鱼一样,在鱼钩上穿上虫子,甩在鸭子嘴边,鸭子一吞,钓鸭人再把线一拉,鸭子就直着脖子乖乖地跟着去了。用同样的办法,也可以钓鸡、钓鹅。或者,小偷用的不是鱼钩,用的就是‘铜蜻蜓’之内的东西。只是,那些小偷行踪无定,难以捉拿。”

大家分析是分析了,但农民们丢失家禽的事还在继续发生,警方没抓到过一次小偷。

那些“钓旱鱼”的歹徒,已从农村走向了城市。在前几天,在甄子鸿所在的灵佛县城,就有两个疑似被“钓”了“旱鱼”的女子前来报案。

在城市“钓旱鱼”的歹徒,级别似乎比躲在乡村林子里钓家禽的小偷高得多。两个受害女子中的其中一个姓吴。灵佛县城的灵佛广场,有许多枝繁叶茂的大树,那天,吴女就坐在一棵大树等人,等了好一会儿,人还没来,吴女就开始打电话,正对着手机说得投入,肩上挂着的坤包带子突然断了,吴女以为坤包会掉在地下,就边打电话边弯腰去拾,谁知地下却什么也没有!吴女左看右看,来公园里休闲的人还未到高峰,当时公园里的人很少,吴女周围三十米之外,没有一个人,而她的坤包却不翼而飞!当时吴女就打110报了案,两个值班警察赶到公园,向吴女问了几句话后,留下了一句“你先回去,我们找到了通知你”,就把吴女打发走了。

另一例发生在大街上,受害女子姓赵。当时赵女肩挎坤包,在旧城区的街道上走着。旧城区的房子大都是一些二三层楼的老房子,里面住的人,多是小商贩、蹬三轮车的和民工等。赵女在街上走着走着,突然感觉肩上一松,同时听见耳边“呼”的一声,坤包就此不见了!

当时值班的正是甄子鸿。接到吴女报警后,他立即带着两名警员赶到事发地点。对周围环境略一观察,甄子鸿的目光就锁定在街边的“安宁客栈”。因是下午,前一夜住的客人走了,新的客人还没到,当时安宁客栈里一个宿客也没有。甄子鸿带着人上了二楼,对临街的几个房间进行了搜查,很快就在二零二房间找到了赵女的坤包。坤包里,现金和手机都不见了,其他东西都在。客栈老板说,二零二房间的客人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还没退房,警车来到楼下时他才出去的。那男子名叫王明思,甄子鸿对王明思登记的身份证号码一查,发现吴明思是邻县一个公务员,打电话到其单位,人家正好好地上着班呢,只说是自己的身份证在两个月就丢了。

那个假王明思,用的是真王明思的身份证在客栈登的记。毫无疑问,夺取赵女坤包的,就是假王明思。然而,假王明思却杳如黄鹤,根本无从缉拿。

对于假王明思作案方式,甄子鸿分析,跟钓家禽有相同之处,也有不同之处。相同之处是,用的是“钓鱼”的方式,不同之处是,“鱼钩”不同。假王明思所用的“鱼钩”,一定是一种既能把坤包带子削断,又能同时把坤包抓走的特制器械。

因不是正常工作时间,甄子鸿身上未带手枪,只带了一副指拇铐。他轻轻地对李鱼儿摆摆手,说:“树上可能藏着一个‘钓旱鱼’的人,至于什么是钓旱鱼,有时间再跟你解释。现在树上这个钓旱鱼的,跟其他钓旱鱼的不同,他似乎想要我的命!”说着仰头大声冲树上喝道:“树上的人快下来,再不下来我可要打110了。”

树上静寂无声。

甄子鸿掏出手机,准备按键。其实甄子鸿并不是真想打110,因为他自己就是警察,虽然没带枪,但自忖徒手对付三两个一般歹徒该不是什么难事。他说是要报110,无非是想把树上的人激下来,如果冒然上树,那肯定会身遭暗算。

“嘎嘎嘎嘎……”树上传来一阵尖锐而刺耳的怪叫。怪叫过后,又静寂无声。

甄子鸿一听那怪笑声,心里“咯噔”了一下:难道是银环蛇?不可能的!银环蛇去年就死了。

去年银环蛇的尸体从省城外科医院失踪,甄子鸿并不知道。

甄子鸿冲树上说:“树上的朋友,我数一二三。数到三时你还不给我滚下来,我就要向树上开枪了!一!”

但见黄桷古树枝叶摇动,“呼——”又一只破碗从树叶间向甄子鸿当头砸来。甄子鸿此时离树有十几米远,当然不会被破碗砸中,他一错步,一摆头,避开了破碗。但听“扑通”的一声,一个人影从树上跳到地下,飞快地向人多处跑去。甄子鸿哪里轻易让他逃掉?他箭一般地向那人追了过去。只追得十几步,忽听李鱼儿“啊”的一声尖叫,紧接着喊:“甄哥,我的包被人抢走了!”

甄子鸿一愣,一回头间,见一个人正拎着李鱼儿的坤包,向他跑的反方向逃去。甄子鸿估算自己已中了歹徒的“调虎离山”之计,他并不上当,边追边回头对李鱼儿别喊:“鱼儿别急,等我先抓住一个,你的包自然会找到!”

这么缓了一缓,前方的歹徒离甄子鸿已有三四十米远。甄子鸿铆足力气,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前追去。只一两分钟时间,甄子鸿就离那人只有十余米远了。歹徒听见身后脚步声紧促,一个急拐弯,向江边奔去,看样子想跳江逃跑。

虽然甄子鸿的水性不错,但他担心在水里会遭到暗算,眼看歹徒就要跳入江中,甄子鸿一声暴喝:“站住!再不站住就开枪了!”

歹徒离江水只有两步远了,听见甄子鸿的喝声,脚步一顿,似乎在犹豫跳还是不跳。甄子鸿正要他这一犹豫,他此刻离那人还有六七米远,说时迟那时快,甄子鸿借用快速奔跑的贯性,一个飞猛,向那人扑去。

歹徒听见身后的风声,情知不妙,急忙往江中一扑。而甄子鸿此时也刚好扑到,凌空碰到了歹徒的双脚,他双手一接触歹徒两腿,立即牢牢抱住。甄子鸿满以为会跟歹徒一起摔倒在水边,谁知道手中一轻,扑通一声,眼前水花四溅,那歹徒已潜入水中不见了!

甄子鸿感觉自己手中握着一轻一重两个东西,一看,左手握着的,是一只臭鞋子;右手握着的,也是一只臭鞋子。

只不过,右手的臭鞋子里,装着一只从脚踝处断下来的脚掌!

甄子鸿来不及细看手中的断脚掌,掏出电话拨了110,并叫警车来时顺便带一架望远镜。打完电话,他全神贯注地盯着江面扫描,直到3分钟后市公安局的一辆警车开来,江面也没露出一个人头来。

从警察车上下来三个警察,为首的是个中队长,甄子鸿认识,姓丁。甄子鸿把手中断脚掌和带着一根鱼线的白色铁蜘蛛递给丁中队长,说:“丁中队,三分钟前歹徒跳江了,这只脚掌是我刚从歹徒身上拽下来的,这只白铁蜘蛛,是歹徒袭击我的暗器。把你的望远镜给我看一下。”

这个位置正是三江交汇之处,虽是长江上游,江面也有三四百米宽,就是游泳好手,也不可能在三分钟之内游过江去。甄子鸿把望远镜罩在眼睛上,对着江面细细扫瞄搜索。

此时已是深秋,江面上只有行船,没有泳者。

丁中队长对着断脚掌研究了一会儿,说:“这是一只真人的脚掌,不是假的,假的一眼就看得出来。但好像也不是活人身上刚掉下来的,你们看这断面,虽然骨肉模糊,但没有一点血迹,倒像是从一个被放干了血的死人身上硬拽下来的一样,或者,是从刚死不久的死人身上扯下来的。不过,甄中队,我谅你也没有把死人的脚掌从人家腿上硬拽下来的功力。这就奇怪了!这只铁蜘蛛嘛,打造得相当有艺术,这铁蜘蛛只有六条脚,三条呈弯刀状,三条呈勾爪状。”

甄子鸿说:“手脚一扯就断,那是一种邪门功夫,我以前就遇上过,现在我们暂时不讨论这个。我建议,咱们先联系水警把这段江面封锁了,我相信那歹徒既没没淹死,也没有逃走。”甄子鸿不敢说自己就会“碎龙功”,那样的话,问题就会变得非常复杂了。

丁中队长采纳了甄子鸿的建议,立即把事情报告了上级。之前,市公安局就接到过多起“钓旱鱼”案,只是他们还不知道那叫“钓旱鱼”。市局领导比较重视,立即对水警大队下达了对江面封锁搜查的命令。

市水警大队就驻在江边,接见上级命令,立即出动了五艘冲锋艇,对上下五公里的江面进行封锁搜查。

甄子鸿正要上一艘冲锋艇,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回头一看,是李鱼儿。李鱼儿肩上挎着小坤包,袅袅娜娜而来。甄子鸿惊讶地问:“鱼儿,你的包怎么找到的?东西还在吗?”他想肯定是歹徒把坤包里的东西掏光后,随手扔在街上,被李鱼儿捡到了。

李鱼儿说:“我追了上去,把包抢了回来。”

“你追了上去?把包抢了回来?”甄子鸿很是吃惊。

李鱼儿轻淡描写,略带嘲讽地说:“怎么啦?你们警察追不到歹徒,就以为我们老百姓也追不到吗?”

甄子鸿说:“刚才我已经把那个歹徒扑倒了,抓住了他的两只脚,谁知那歹徒会使‘壁虎断尾功’,又会施‘金蝉脱壳’计,挣断脚掌,把一只断脚和一双鞋子留在我手里,跳江逃跑了,我估计他还在江中,正要跟水警弟兄们一起到江中搜查。你的东西没丢就好。要不你先回去,等抓住歹徒后,我再跟你联系。”说着就要跨步上艇。

李鱼儿说:“我想跟你们一起到江面抓歹徒。”说着也要跟着甄子鸿上冲锋艇。水警大队教导员上前一拦,说:“美女,你不能上去。”

李鱼儿笑着说:“我是他女朋友,擒拿格斗我比他强。”

教导员惊异地瞪大眼睛,说:“你?不……不可能吧?那,那你上来吧。”

李鱼儿咯咯娇笑,纤手往江面一指,说:“还上来做什么?人家已经把人抓住了!”

此时,江面上,几个水警已从一艘民用货船的舱尾底部,抓起来一个人。

那个人被押到了岸上,他的右脚齐踝没有了,空空的裤管里,露出白森森的骨茬和白肉模糊的皮肉,但此人的脸上,似乎一点疼痛感都没有。

甄子鸿初一看这个人,顿时就有点怀疑“相由心生”这个词的正确性。因为,这个人乍看相当忠厚老实,三十来岁的样子,浓眉大眼,黑面有须。甄子鸿想,按说有这种相貌的人,不该是坏人才对,但此人却偏偏做出了为非作歹之事。

那黑面汉子一上岸,就对手拿断脚的丁中队长跪了下去,哀求道:“同志,请把断脚还我吧,时间长了就接不上了!”

丁中队长说:“还你?难道你现在就能把它接上去不成?”

黑面汉子说:“能接上,能接上!只要你把断脚还给我,我什么都交待!”

水警大队大队长把人抓到后,因另有要事,就带领部下回去了,留下教导员和一个警员做嫌疑人交接工作——按规定要把嫌疑犯移交给刑警大队。

丁中队看了看手中断脚的断面,又叫黑面汉子抬起右腿,看了看小腿上的断面,疑惑地说:“你是说,我现在把断脚交给你,你就能把它接到腿上去?”

黑面汉子说:“对。”

丁中队长饶有兴趣,问:“你这只脚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黑面汉子说:“真的。”

丁中队长说:“我倒要看看你现在怎么把它接上去。”说着把断掌递向黑面汉子。

“慢!”水警大队教导员喝道:“丁中队,咱们把交接手续办了后,你再把断脚交给他吧。”

丁中队微微一愣,把手执断掌的手收了回来,说:“对对对,我倒是忘了!”

站在甄子鸿旁边的李鱼儿轻轻哼了一声,说:“这教导员真的是个饭桶。”

甄子鸿也轻声说:“现在,无论是军警和地方的一些部门,做政治工作的,饭桶是有不少。”

交接工作很快就办好了,那教导员却不走,似乎也想看看那黑面汉子是怎么把断脚接上去的。李鱼儿忍不住说:“教导员同志,交接工作结束了,你还在这儿做什么?”

教导员横了李鱼儿一眼,忍住没吭声。

丁中队长把断脚递给了黑面汉子。黑面汉子双手接过,连声道谢。他当着众人的面,把断脚往裤筒里一插,双手隔着裤筒,边在接合处揉搓,嘴里边念念有词,然后直起腰来,提起右脚甩了甩,试着走了几步,随即喜笑颜开,说:“好了。”

一名警员上前给黑面汉子拷上手拷,押上了车。甄子鸿和李鱼儿两位受害人随车一起来到市公安局。

在审讯室,那黑面汉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起来。

黑面汉子说,他的师傅是一个老叫化子,名叫阎奂生,绰号叫银环蛇。说银环蛇逼着他练了“碎龙功”。

黑面汉子叫马大夯,是去年在一个叫“白龙煤矿”的私营煤窑与银环蛇相识的。

白龙煤矿是一个相对比较正规的私营煤窑,规模中等,有二百多矿工。年初,青年汉子马大夯和一批来自各地的民工被招了进去,跟马大夯分在一个班的,有一个看上去五十多岁、腿细、肚大、肩窄、头尖、眼小、背微驼的半老头,叫阎奂生。

经过一个月的试用,马大夯与阎奂生等新进民工,与白龙煤矿正式签定了劳动合同。阎奂生是差点被淘汰的,因为此人干活虽然看似卖劲,其实效率不高。一次工段长向各班班长了解矿工们的表现情况,马大夯的班长说了实话,工段长就准备辞掉阎奂生。当班长回来说阎奂生要被淘汰后,阎奂生“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哭着跑去找工段长。找到工段长后,阎奂生扑通一声向工段长跪下,哭诉说,他家有一双八十多岁的老父老母要赡养,父亲已瘫痪多年,他自己快四十时才讨了个老婆,老婆给他生了个女儿,女儿刚满月,老婆就跟人跑了。他一泡屎一泡尿把女儿带大,如今已读初中了。阎奂生自称多年来,一直在家乡的小镇上做零工,但随着家里费用越来越大,做零工所挣的那点钱,根本是入不敷出,他听说进煤矿工资高,就出来了。阎奂生哀求工段长给他一个机会,说他以前从来没进过煤矿,所以开始做起来不是很习惯,以后一定会加倍买力地干活的,就算工资比同事低两成,也没关系,只要求矿上能跟他签定正式用工合同。

那工段长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心一软,跟阎奂生签定了合同。

签完合同的第三天,马大夯正在往滑车里装煤块时,听见在附近操作风钻的阎奂生“啊”地一声惨叫。

附近的几个工友立即停下手中的活儿,跑过去一看,阎奂生已昏到在地,他的左手齐手弯处断了,地下的半截手臂压在一片薄而锐利的煤矸石下,阎奂生的左手断口,在涔涔地渗出血迹。

眼前的情景说明,阎奂生的手臂,是被一块从头顶落下来的煤矸石切断的。阎奂生立即被送到就近的市医院。

市医院的外科医生对阎奂生的断手断面进行了检查,说他的断手短了一寸来长的一截,可能是被煤矸石块压碎了,就算是勉强接上,费用高不说,接上还是废的。白龙煤矿的老板问接手大概要多少费用,医院经预算,说手术费、医药费、住院费等等加起来,大约需10万左右。

虽然十来万对老板来说不算什么,但他想能省就省点。白龙煤矿老板征求病床上的阎奂生,要么给他接上一条废手,要么赔他5万块钱,要阎奂生作出选择。

阎奂生提出要10万。两人一番讨价还价,最后以8万元成交。

阎奂生拿到8万元赔偿金后,拿着自己那断了的小半截手,不顾医生的劝阻,当天就出院了。

几天后,轮到马大夯休息,因刚发了第一个月工资,马大夯去县城的银行,把钱打给妻子。马大夯打完钱出来,迎面碰上一个穿中山装,戴“撮箕帽”和一副哈蟆镜的半老头。那半老头一把拉住马大夯,马大夯一愣,但随即就认出,此人正是阎奂生。

马大夯见阎奂生双手齐全,惊讶不已,问阎奂生,是什么神医这么快把他的手接好的?阎奂生说是他自己。阎奂生说:“兄弟,别问那么多了。在井下,你对老哥哥照顾不少,走,让老哥哥今天好好请请你。”

阎奂生拉着马大夯,到了一家酒楼,点了一桌菜,并叫了两个妖艳的小姐作陪。吃喝完毕,阎奂生在附近的宾馆开了两个房间,两个小姐,他跟马大夯一人一个。马大夯人虽实在,但好色是男人的天性,况且他已离家有一段时间了,对女人当然渴望。马大夯不疑有他,当晚和那小姐颠鸾倒凤,风流了一夜。

次日回到矿上,马大夯想起阎奂生的变化,和那夜的风流,干活屡屡走神。阎奂生一直没跟马大夯说他的手是怎么回事。几天来,马大夯干活常常心不在焉,常被班长斥责。马大夯留有阎奂生的手机号码,这晚上井,马大夯忍不住给阎奂生打了电话。阎奂生在电话里说:“兄弟,想哥哥了吧?我现在在市里,要不,你请几天事假,哥哥带你好好悠闲悠闲,娱乐娱乐。”

马大夯稍作犹豫,就向工段长请了三天假,随便洗了洗,当晚就坐最后一班车到了市里。

阎奂生对马大夯还是那么热情,又是一顿好吃好喝,吃喝完毕,又给他安排了一个小姐。这个小姐比上次那个更风骚更娇嫩。

接下来两天,马大夯一直与阎奂生腻在一起,无不是吃喝按摩嫖娼。仅仅两三天时间,马大夯的骨头几乎完全酥了。马大夯应该是第三天晚上的晚班,下午就得要赶到矿上。午饭过后,在阎奂生所住的房间里,马大夯“扑通”给阎奂生跪下,要阎奂生收他为徒弟,说只要能收他,做牛做马都愿意。

阎奂生笑着说:“哥哥我什么也不会,你要向我学什么?”

马大夯说:“学你的手被砸断,几天时间就能好的功夫,还要学你的其他我不知道的功夫。我知道,师傅肯定还有很多本事没有露出来。”

阎奂生说:“手被砸断,其实马上就可以接上的,这是小儿科。你刚才说,只要我收你,做牛做马都愿意?”

马大夯没口子称愿意。阎奂生说:“要学我的功夫,也不要做牛做马。其实,我下井当矿工,主要是为了物色徒弟的。我已五十几岁了,感觉身体状况在明显下降。世事难料,说不定哪天一口气上不来,我岂不是成了‘碎龙门’的千古罪人?所以,我就确定招一个徒弟。我的功夫也不是是人都能学的,也不是是聪明人就能学的。学我的功夫,需要一定的天赋。几年来,我始终没发现一个令我满意的人选,直到在矿上见了你——你起来吧,咱哥儿俩好好聊聊。”

马大夯说:“师傅,这么说你同意收我为徒了?”

阎奂生点了点头,马大夯大喜,“咚咚咚”向阎奂生磕了八个响头后,才起身坐在床沿。

阎奂生说:“大夯,你已向我磕了八个头,从现在起,你就该算是我徒弟了。”

马大夯说:“是,师父。”

阎奂生说:“我才我说了,我们这个门派,叫做‘碎龙门’,已有八百年的历史。碎龙门的主要功夫叫‘碎龙功’。你见过碎蛇吗?”

马大夯说:“没见过,但听说过。听说碎蛇的身子断成几截后,能自己接起来,接起来后,跟没断一样……对了,师父你的手断了很快就接上了,难道就是从碎蛇那儿学来的?”

阎奂生说:“‘碎龙功’,是先祖师爷从碎蛇身上悟出的一门天下最为神奇的功夫。几百年前的武林之中,偶尔会出现几个会‘化整为零’和‘化零为整’大法的人,其实那就是碎龙功,也只有碎龙功,才会那么神奇。从古到今,碎龙门的传人都不多,每代多则十余人,少则一两人。因为,这样的功夫一旦广为流传,那将在世上引起大乱。所以,碎龙门收第子,一向很谨慎。”

马大夯是个心里装不住想法的人,他吞吞吐吐地问:“师……师父,你……你是看中我哪点呢?”

阎奂生说:“第一,你人实在;第二,你是个正常的男人。”

马大夯说:“我人实在,大家都这么说。我是正常的男人,难道,现在这世上,正常的男人不多吗?”

阎奂生说:“那倒不是。我指的正常的男人,该吃苦时知道吃苦,该该享受时懂得享受,那才叫生活。有些男人,要么不实在,要么吃不了苦,要么不会享受。而你,符合我碎龙门的三个条件:为人实在,吃得了苦,享得了福。所以,我决定收你为徒。”

马大夯还是有些不解,问:“师傅,学习碎龙功,难道为人实在,吃得了苦还不够吗?为什么还要‘享得了福’?”

阎奂生说:“说你实在,你还真实在。你出来打工是为了什么?还是不是为了自己跟家里人能生活得更好吗?学功夫是为了什么?也还不是为了自己生活得更好吗?跟你说,你学会碎龙功后,将会有花不完的钱,享不尽的口福、艳福。但是,同时,你也会吃许多苦。跟你说白了吧,就是你白天会吃一些苦,到了晚上,你想怎么享受,就怎么享受!”

马大夯听得心花怒放,爬在地上又嗑了几个响头,央求道:“师父,那你快教我吧。我学会了,先让你享了福后,再考虑我自己。”

阎奂生抚摸着马大夯的头,喃喃地说:“好孩子,好孩子!恐怕,你能享的福,师父不一定享得了了!你好好的用功,把师父一身的本事学全了,你就对得起师父了,师父也不需要你任何回报,只希望你能把我‘碎龙门’继承和发扬下去。”

阎奂生教马大夯的第一步,就是拿出一把弯曲狰狞而乌黑的蛇形剪刀,自己把自己的左手齐腕剪下来。马大夯大惊,哪里敢剪?阎奂生倒也很宽容,说:“第一次自己剪自己的手,哪个都不敢。看着,师父做给你看。”阎奂生说着,右手握剪,举起自己的左手。马大夯看到阎奂生要剪他自己的手,忙说:“师父,别……”忙伸出去拦,不要阎奂生剪。但听“咔嚓”一声脆响,马大夯的右手腕一凉,他的右手已被阎奂生从小臂中部剪了下来,右手掌带着几寸长的一段手臂,“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下。

“哎呀妈呀!”马大夯一屁股坐在地上,号啕大哭。哭了半天,马大夯见自己的手臂没有流血,也不感觉痛,不仅抬起头来,惊异地看着阎奂生。

阎奂生笑道:“没出息。把手捡起来,对上去。用衣袖盖住。”

马大夯用左手拾起右手,对在手臂上,衣袖盖住了断处。

阎奂生说:“师父念一句,也跟着念一句。听着:我是一碎蛇,手断可复原。”

马大夯跟着念道:“我是一碎蛇,手断可复原。”

阎奂生叫马大夯不断地重复念。念了一会儿,阎奂生说:“你松开左手。”

马大夯依言松开左手,觉得右手有感觉了,五指握紧拳头,松开,再握紧,一切无异状,再把右手袖口一捋,见刚才被剪断处,一丝痕迹也没有。马大夯大喜,扑通跪下,“咚咚咚咚”地嗑了几个响头。马大夯倒不是感谢阎奂生教会了他什么,而是感谢他把自己的手接上了。其心理就如坐了冤狱的人,一朝被无罪释放,感谢政府一样。

阎奂生把马大夯扶起来,说:“你的碎龙功,已经入门了。现在,咱们再接再厉。”

马大夯问:“师父,这次你要剪我哪里?”

阎奂生说:“左腿。”

马大夯心里虽然还是有些害怕,但还是坚定地伸出左腿,叫师父剪。

这次阎奂生是两手握剪,马大夯以为师父会把自己的脚掌剪下来,就把左腿抬起来,让他剪着方便。说时迟,那么快,但见乌光一闪,“扑通”一声,马大夯一跤摔倒在地。

阎奂生把马大夯的右腿齐大腿根部剪断了。马大夯同样没感觉痛,同样没有流血。

阎奂生对着那根断腿拦腰一剪,断腿从膝盖处断为两截。马大夯从地上坐起来,见到阎奂生的动作,问:“师父,你要把腿剪成几截才能给我接上?”

阎奂生不答,从床下拖出一只背包,把马大夯的两截右大腿装了进了背包中。

马大夯惊讶地问:“师父,你要干什么?”

阎奂生的脸上露出一丝狞笑,从床下拖出一根约有一米五长,头上有个分叉的杂木棒,往马大夯面前一扔,说:“从现在开始,你给我出去讨钱。前十天,你每天要平均交100块钱我,三天交一次;十天以后,每天要交两百。至于说你每天讨到三百也好,五百也好,多余的,那是你的。每隔三天,我收一次钱,还你一次腿,但同时,要取走你一只手。每次“手换腿”的时间在晚上,也就是让你可以自由逍遥一夜,次日一早再把腿换回来,继续讨钱。记住,如果交不出我每天规定的数额,我就不会三天还你一次腿,那么,你的腿超过三天不接上一次,就会永远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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