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孟林轩被叶添逼得四处逃窜,君莫邪献了一计也没有让他得到任何好处,反而惹来更紧迫的追击。他原以为叶添就是一个靠脸袋赚女人钱的骗子,不料这个被他视为棋子用完即丢的人竟然是十二煞的主人,而且他竟然神通广大到可以调用地方守军,让他无处安身。
被逼至绝路的人只会更加疯狂。
孟林轩无意中得知兰瑛回到药谷,想到药谷得天独厚的地势,以及天衣无缝的机关,孟林轩决定去那里,逼兰瑛让出药谷。
这不是难事。
孟林轩手里有程锦绣。
凤儿没想到,兰瑛犹豫都没犹豫一下便放孟林轩入谷,孟林轩那个败类甚至没机会使出任何卑鄙手段折磨程锦绣。不管她怎么劝,兰瑛都像没听到一样,把他们当成贵客,恭敬的迎了进来。
凤儿再顾不了别的,加急送出另一封信,催他们尽快赶来支援。
药谷没有地方给人住,谷中储存的粮食也只够一两个人吃上一个月,孟林轩让凤儿去城里买粮食,凤儿不肯去。
“凤儿。”兰瑛把她叫过来,当着孟林轩的面吩咐。“你去城里,顺便带上程姑娘,给她买几件新衣,我的衣服她穿不合身。”
“可是姑娘一个人……”
“去吧,我能应付。”
凤儿对这个柔弱的主子没多少信心,她就生了一副让人想欺负的模样,孟林轩那个败类肖想她多时,放她跟这一群狼在这儿,她怎么能放心?
“去吧。”兰瑛牵起程锦绣的,慎重的交到她手里。“这是我妹妹,好生照顾她,不要委屈了她。”
凤儿瞧见程锦绣就来气,偏偏主子让她拉住她的手,她又不能放。
“早去早回,我还想吃你做的点心。”
凤儿暗叹了一口气。“姑娘小心,我很快就回来。”
孟林轩没阻止凤儿带走程锦绣。程锦绣自始至终都是他的一颗棋子,目的达到了,她自然也就没了用处。相比而言,还是兰瑛更有价值,可惜,他错失了大好的机会。
“你和叶添成过亲?”
兰瑛转身进屋,不想与他交谈。孟林轩冷冷笑了笑,紧跟在她后面。
“他真的比我好吗?”
兰瑛想关上门,孟林轩挡住。“对一个骗过你,伤害过你,害死你母亲的人,你仍对他余情未了?”
“请出去。”
“我们才是命定的夫妻。”
兰瑛看着他,淡淡的说:“你已经得到蚩尤武诀,还想要什么?”
孟林轩颇为认真的思考她的问题,然后,邪笑。“得到蚩尤武诀,我确实该别无所求了,但是,得到你能让叶添痛苦,所以一定要得到你。”
孟林轩运气将门震飞,失去这一道屏障,兰瑛面前再也没有阻挡他的防卫。“乖乖,成为我的人吧。”孟林轩抬起手,举止轻佻的前去碰触她的脸颊。
兰瑛不慌不忙。
他从来没在她脸上看到过第二种表情,永远是一副淡然无畏的样子,真让人好奇如何才能让她露出惊惧的神色。
恶念升起,孟林轩猛的掐住她的胳膊,将她按倒在桌上。桌上茶具哗啦一声碎裂。
没有变化。
兰瑛平静的直视他的眼睛,不慌,不惧。孟林轩微扬眉,想要落实侵犯她的想法时,兰瑛忽然开口了。
“你没有闻到香气吗?”
孟林轩一怔,忽露喜色。“想不到姑娘满懂得男女间的情趣。”他俯下身,凑近她的脖颈轻闻。“嗯,是很香。”
兰瑛抬起手,轻搭在他肩上。
孟林轩十分意外。
“这是离魂香。”
孟林轩笑眯眯的表情骤然一变,惊恐的瞪着兰瑛。
“你现在应该感觉到了。”
孟林轩提起真气,不料真气断在丹田,炸开烧灼难忍的疼痛!兰瑛轻轻推开他,孟林轩像是突然失去了全身的力气,摇摇晃晃的撞到柜子,瘫坐在地上。
“孟公子,药谷是什么地方?”
她的表情,她的声音,一直轻淡如斯,可此刻,这个外表柔弱性情温驯的女子却令他感到深深的恐惧!
“盟主……我们中毒了……”门口爬来几个人,见到兰瑛,纷纷露出凶狠的目光。
“把解药交出来……”
“不然……”
孟林轩突然冲过来,掐住兰瑛的脖子。“给我解药!”
兰瑛的面色微变,神情依旧淡然。指尖拈出银针,精准的刺入他的穴道,扼在脖子上的手顿时松开。
孟林轩骇然大惊。
“你应该知道离魂香的毒性。”兰瑛轻轻咳了两下,气息有些不稳。“我原本以为你会知难而退,看来是我太天真了……”
兰瑛走出屋子。
趴在地上的人,全都没有力气阻止她了。
兰瑛望着屋前的榕树。
她从没想过,有一天会与这个地方决别。
师傅。
小瑛明白您的用意……
兰瑛取出她配制的那丸药,放在手心。
遗忘是治愈悲伤的良药。忘记一个人,忘记一段过往,可以获得平静,却无法获得幸福。
终究,这世上再没有第二个叶添。
“不与你道别,你会怪我吗……”
药谷被水淹没了。
湍急的水流溢出谷口,一直涌向山下。
凤儿回来时,听到了不寻常的水声,待看见顺着水流冲出的一具具尸体时,眼中是不敢置信的惊惧!
“这是……怎么回事”程锦绣认得其中几个人,是孟家堡的弟子。
“药谷有三道机关……”凤儿失神的喃喃自语。“谷口的警铃,峡道的陷阱,用来抵卸外敌入侵……”
至于第三道……若是药谷陷落,被敌人占据,只要打开山顶水库的闸门,洪水便会淹没整座山谷……与敌人,同归于尽。
凤儿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呆呆的站在原地,不敢再往前一步。
三日后,叶添方才赶到。
那时,水已经退了,泥泞的地面沉陷着泡烂的木头,小屋不见了,药房不见了,珍贵的药材与地上的杂草混在一起……满目狼籍。
叶添静静的看着这一切。
山谷虽然完全变了样,可是他知道小屋应该在哪里,兰瑛最常呆的药房在哪里,还有树下的石桌……他可以将这里的一切都恢复原貌,可是人……人呢?药谷的主人,在哪里……
“主子……”凤儿跪在他面前。“小六失职,没有保护好兰主子……”
叶添看了看她,没有说话,一个人走到树下,看着这棵屹立不倒的老树,想着坐在秋千上面的人。
“叶添!”
严厉的怒喝响彻山谷。
叶添回身,一道掌风挟着万钧之怒迎面而来——
“这就是你承诺的照顾!?”
沉重的一掌结结实实打中叶添胸口。
他没有躲。
尚未痊愈的旧伤被这一掌逼了出来,叶添的后背撞在树杆上,咳出一口鲜血。柳沅微怔,但旋即又被悲痛点燃了怒火,拳头收势不住,如数击打在叶添身上。
“柳沅,好了。”一个男人从后面勒住他的腰,阻止他继续施暴。“再打下去,他就死了。”
柳沅的身形不及男人高,被他强行拖离叶添面前。“放开我!”柳沅回身甩了那男人一巴掌,恨声道:“是你!是你们害死了小姐!”
男人这一巴掌挨的委屈,可是在盛怒的人面前也不敢吭声。
“滚出去……”柳沅突然大吼。“滚出药谷!”
“柳沅……”
“滚!”
药谷外面,一队人马在林子里搭起军帐。
侧躺在软塌上的公子哥拿着冰袋敷脸,不时瞅瞅像木头一样坐在凳子上的人。
几天前,柳沅做了一梦,之后就心神不宁,连夜拖着他赶回药谷。结果他们刚到,就看到药谷变成那么一副样子。当初拜托叶添照顾兰瑛的人是他,人给照顾没了,他也脱不了干系。
祈梦柳坐起来,看着叶添,叹气。
他和兰瑛也算是一段孽缘了,本来不应该相牵连的人偏生牵连一起,谁也说不准是对还是错,谁也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你有什么打算。”
这一句话,落入沉默中。
祈梦柳帮柳沅把药谷整理干净,把死掉的人统统清出药谷,挂在树枝上曝晒,可惜,接连挂了几百具,就是没找到孟林轩的尸体,兰瑛的也没有。
“也许,兰姑娘没有死。”
柳沅也不希望如此,但是他比他们都了解师傅布下的机关,水闸开启,无人能够生还。
柳沅在树下摆了一张祭台,上面放着兰瑛喜欢吃的东西。没有焚香,没有冥纸,他们在师傅过逝之后便商量好的,清茶一杯,了却今生恩情。
叶添来了。
柳沅见到是他,抽出祈梦柳的佩剑,压在他的脖子上。祈梦柳忙把他拉开,柳沅生气的踢开他,愤怒的用剑指着叶添。“你没有资格站在这里!”
是,他没有资格。
叶添走到树下,低头看着桌子上的东西。
她总是吃的很少,每次吃完都要用点心垫肚子……饭吃的少却偏爱水果,遇上甜的果子贪嘴不知节制……
叶添记得他喂她吃樱桃时的可爱样子,记得她捧着桃子不舍得吃的逗趣表情……忽然间,叶添发现一件事,他陪伴她的日子还不足四季。
短短,数月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