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林轩好不容易摆脱张三和陈二的合击,正欲回山上与父亲汇合,岂料在半途发现了兰瑛。
天不亡我。
孟林轩冷哼一声,快步朝她走过去。幽兰夫人死了?孟林轩走过尸首时,漠不关心的看了一眼,便俯身去抓兰瑛。
张三杀到,奋力将两人隔开。
随后,陈二也来了。
张三暂退,跑到兰瑛身边。“主上,您怎么在这儿?”
兰瑛一动不动。
张三看到幽兰夫人,愣了愣,又去看她的反应。糟了……张三赶忙站起来,给山下的主子传信。
那边,陈二一个人应付不过来,他中了孟林轩一掌,飞出去十余米。张三还没回神,孟林轩转瞬落到他身边,使出狠辣招数,三两下便将他逼退。
孟林轩伸手又要抓兰瑛,这一次阻止他的是闻讯赶至的叶添。
“哼,你已经中了我一掌,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叶添不语,不顾经脉剧痛,强运真气与他过招。
后面跑上来三个人,他们先是看看兰瑛,然后其中两个人去支援,剩下一个人来到兰瑛身边。
“此处不宜久留,夫人随我走吧。”
夫人。
兰瑛呆滞的目光闪了闪,眼中有了一丝清明。
“夫人,我们走吧。”
兰瑛慢慢抬起头,那是一张友善的脸孔,可为什么,她会将他的脸与杀害母亲的人重叠?
“主上。”张三捂着伤处,摇摇晃晃走回来。“主上,您没事吧?”
张三。
是他杀了母亲吗?
“我们还是先离开这儿。”
不,她不走。
她要找到杀害母亲的凶手……
找到之后呢?
张三喊了几声,兰瑛都没有应。他凑近了看她,伸开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竟然没有反应。张三看看李四,两个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叶添几人合力打伤孟林轩,他逃走了。何七扶着叶添回来,看见张三李四蹲在那儿大眼瞪小眼,踢起脚边的石子打中他们两个人的头。
“发什么呆啊,主子受伤了,赶紧招呼人都回来!”
发愣的两个人互相看了看,默不吭声的走开。
叶添看到幽兰夫人已死,眼中闪过黯淡之色。他示意何七去一旁守着,独自走到兰瑛身边,欲开口,却无话可说。
安静的树林,又传来不寻常的动静。
何七和君莫邪打了起来,没多久,何七就被扔了出去。
“恕在下无礼,在下只是想关心一下叶公子的伤势,可惜公子的属下听不懂我的话。”君莫邪笑的温和无害。
“尊主为何在此。”叶添转身,面对他。兰瑛在这里只能有一个解释,他有何目的?
“在下来此想欣赏叶公子与孟公子对决,这是百年难遇的精彩一战。”
叶添当然不信。他带兰瑛来这儿,分明是知道幽兰夫人和程锦绣被孟林轩抓住,而依他一贯的行事作风,极有可能是他怂恿孟林轩这么做。
“咦,那不是幽兰夫人么?”君莫邪故作惊讶。“居然……怎么会这样?叶公子事前可知幽兰夫人被擒?啊,莫非刚才偷袭公子的女子是程家小姐……难怪她会一直向公子求饶……”说到这儿,君莫邪的表情变了,邪恶之气纵然而生。他、是、故、意、的。
兰瑛听到了君莫邪的话。
叶添或许开始并不知道母亲在这里,但是程锦绣求他的时候他不会不知道,可是他没有罢手……
是他,杀害了母亲。
兰瑛看到了掉落在身边的剑。
她拿了起来,两只手,动作很轻,却紧紧握住。
事情发生在一念之间。
兰瑛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心里积淀着许许多多情绪,有悲伤,有后悔……如果她不曾悔婚,程伯伯不会去逝,如果程伯伯健在,母亲不会被孟林轩挟持,如果……如果她没有喜欢上叶添,一切,一切都不会发生。
害死母亲的人是她。
是她……
“兰瑛……”
一声轻响,拉回了她游离的神智。
眼前一片模糊。
等她终于看清楚面前的人,也看到了锋利的剑刃,以及在他胸口蔓延的鲜血。
兰瑛呆住了。
她的手仍紧紧握着剑,那不知用了多大力气才刺入他身体里面的剑……
兰瑛猛然松开手,连退了好几步。
可是剑没入他身体太深,即使她松了手,剑仍留在他胸口。
她……做了什么……
喉咙像被石头堵住,发不出声音。
叶添看她的眼神,满满的全是疼惜。她不会知道,此刻的她多么脆弱,多么无助,多么令人心疼。叶添抽出胸前的剑,沉静的神情没有因痛楚而产生一丝一毫的变化。
满不在乎。
他提着剑,甩去上面的鲜血,用温柔的令人心碎的语气说:“你想刺哪里,可以告诉我,不要弄脏你的手。”
兰瑛的心狠狠一痛,转身跑掉了。
叶添想要追,可一步没迈出去,便失去重心跪倒在地。
君莫邪走过他身边,低头看了看他狼狈的样子,轻轻一笑。“这个女人,是我的了。”
叶添皱眉,抬头之时,君莫邪已然消失在黑暗中。
她跑了很久,很久,终于在地上拾起一把剑,她转过身,盯着身后追来的人,使尽全身的力气向他刺了过去!
兰瑛。
那个人念她的名字。
她看清楚她刺中的人,看到血渗透他的白衣,一滴一滴润入地面……为什么他的表情仍然那么温柔,为什么他看着她的眼睛里面没有怨恨,为什么他拔出剑对准自己的身体一下又一下的刺戳……
不要弄脏你的手。
兰瑛从梦中惊醒!
她茫然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在梦中那双染满鲜血的手,干干净净。可是,血粘在手上的感觉那么真实,她刺中他的那一刻双手的疼痛依然……
“咳咳……”兰瑛扶着床棂,猛咳了一阵,地上留下一大滩血。
“姑娘!姑娘这是怎么了!”凤儿闯进来,见她吐了那么多血,慌了手脚。“姑娘忍忍,别再咳了,我这就去找大夫!”
兰瑛扯住她的衣服。“我有药……”
“药在哪?”
兰瑛指指外衣。
凤儿翻出药丸,又去倒了一杯,一起拿过来给她。
兰瑛看着手心的药,想到世上仅有的亲人已逝,求生的念头渐渐淡去。若是这样病死了,未偿不是好事。
“姑娘快吃药啊。”
她的病,吃药是好不了的。她这样的身体,就算现在死不了,早晚有一天也会死,既然如此,为何不痛痛快快的了结自己?反正,她在世上再没有牵挂,活着,也只是与孤独为伴……
“姑娘,您怎么了?”
兰瑛躺回床上,药丸从手心滚落,凝望着上方的眼睛,晦暗无神。
二十年,这二十年对她究竟有何意义?
生来没有亲情环绕,日夜忍耐毒侵的痛苦,师傅要她活,千方百计救她,可是她活着能做什么?人生在世,痛苦远比快乐多,何苦留恋这一息之生……
——小瑛,如果……师傅是说如果,如果哪一天,你遇到不开心的事,对此生再无留恋,那么就打开这个盒子,它可以帮你。
兰瑛想起师傅埋在榕树下的东西。
生无可恋,那个盒子真的能帮她?
“凤儿,我想回药谷,你能帮我逃出去吗?”
凤儿打听到君莫邪不在教中,偷偷带兰瑛离开。凤儿带着她翻墙的时候,兰瑛才知道她会武功。不仅会武功,她的性格也与她的外表不符,安静,不多话,全是装出来,一离开日月教,凤儿对着天空深吸了一口气,开始痛骂君莫邪……一连串的脏话,精彩绝伦。
不必询问凤儿的身份,这样的人在她身边,必定是那个人的安排。但不管她是谁的人,兰瑛想回药谷,她需要凤儿帮她。
长途跋涉还要躲避君莫邪派出来的追兵,这一路她们走的格外辛苦。好在沿途有人接应,她们没有遇上危险,只是兰瑛的身子不济,病了又病。好不容易回了药谷,凤儿圆满完成任务,这松懈下来。药谷机关重重,到了这儿,不要说君莫邪,就是天王老子有再大本事也闯不进来。
一回药谷,兰瑛顾不得休息,就拿了铲子到树下。凤儿见她要在树下挖坑,主动出力帮她挖。挖了不深就碰到东西,拨开上面的土,取出一个木盒。
“姑娘,这是什么?”
“师傅留给我的。”
师傅,云傲公子莫言?凤儿瞪大了眼睛盯着盒子,好奇里面放的是什么。兰瑛不避讳她,直接打开了盒子。
里面有一封信,只有一封信。
凤儿无趣的撇撇嘴,去烧水泡茶弄吃的。兰瑛坐在树下的秋千上面,打开那封信读了起来。
凤儿用烧开的水泡了茶,端着出来的时候,兰瑛不在秋千那儿了,凤儿在药房找到她,见她认真捧着一本旧书,就没打扰她,把茶放下出去了。
大概是治病的方子吧。
凤儿想。
从那天兰瑛看过云傲公子留下的信,凤儿就发现她比原来更沉默了。若说兰瑛以前是安静,现在就是沉寂,不只是不爱说话,而是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空白的静寂。
凤儿想把信偷来瞧瞧上面写的什么,可发现兰瑛早就把信烧了。探究无果,她只能从兰瑛身上找答案,可是她什么不说,什么不做,就只是坐在院子里……发呆。
这种情况持续了好几天,凤儿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
主子那边伤还没养好,要是把兰主子的事告诉他,他肯定会不顾自己的身体日夜兼程赶来,到时候伤口裂开还得重新缝……那又不是衣服上打的补丁!可是兰主子的状况实在教人担心……
凤儿斟酌了很久,写了一封短信送回去。让主子来,但不用急着来,赶路小心些,这样就两全其美了。
信送出去不久,药谷来了“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