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琴公主的驾临,彻底改变了书院的氛围,学生们下了课不再随意于书院里走动,项院士可是给每个夫子施加了压力,绝对不允许任何一个学生冒犯公主。而他也答应同僚们,一定会努力尽早送走这位金枝玉叶,还书院一份安宁。
这件事中唯一一个得利的人,该算容靖。因是日容翊就派一个执事来告诉他,不用再每日去珍艺苑,只要好生遵守书院规矩便可。但容翊从不是朝令夕改的人,容靖难免疑惑,便问那执事,“我哥哥怎么不自己来和我说?”
那人却答:“容公子忙着呢,脱不开身。”
容靖不便追问,只能作罢。
待吃了晚饭回到生舍,但见梁其方在灯下看书,他总是一副勤奋好学的模样让容靖觉得好没意思。本想和他聊聊天,可才走到他桌前,就被喝止:“不要吵我念书。”更是窝了一肚子憋闷。
不多久执事送来热水供学生洗漱,容靖毫不客气地开始脱衣裳,嚷嚷着说:“我今天很累,要先洗了睡,热水要是用完了,你自己找人去拿啊,我洗澡费水……”
“你怎么在这里就脱衣服?屏风后头不是有衣架么?”梁其方那里涨红了脸,手里一册书被卷得极紧,另一手指着容靖“你……”了半天说不出一句整话。
“这里是我的卧室,我为什么不可以脱衣服?我又不是女人……难道,你是女人?”容靖瞪大了眼睛,故意怄梁其方,这两天逗他生气变成了容靖最大的消遣。
“容靖,你不要太过分。”梁其方真的生气了,他卷起手里的书,气呼呼地冲出门去。
“你这样子跟我三姐挺像,大小姐脾气。”容靖嘀咕着,也不去追,没心没肺地自顾自洗澡去。
这一边,梁其方一口气跑进了凌云书院里的问渠园,那里栽种四季花草树木,本是学生夫子们白日里小憩的所在。此刻大家都在房内休息,且夜里仍有几分春寒,故而园子里静悄悄,除却进门时遇见两个看园的执事,便没再见到其他人影。
微微清风吹过,那一丝丝凉意到底熄灭了梁其方心里的怒火,他摸着一块人造湖边的大石头坐下,叹了一声说:“算了,好不容易来了这里,总不见得被一个没头没脑没心没肺的家伙给气回去,何况已经这样了,本就是回不去的。”
这一声叹罢,河对岸恰时悠悠响起长笛之声。笛声婉转从容,随风袅袅而散,灌入耳中,竟引人心神安宁。
梁其方知道凌云多才子,却不知还有这等音律高手,竟情不自禁地被这笛声吸引,一步步往那声源处走去。
然待将接近,却借皎洁的月光瞧见两个身影,如此,梁其方感到自己有些唐突,便犹豫不前,有了回去的心思。
此时,一曲终了,袅袅余音回荡在问渠园,唯留风吹花摇悄然为舞。
“较之前,此刻听来笛声进益许多,看来你回杭苦练过。”有人说话,那声音梁其方听过,是入学那一日那个亲切询问自己是否有问题的恒亦宸。
“只是陪着家姊练过几次,你过誉了。”另一人如是回答,这把声音梁其方也听过,入学那一日赶着夜色来找容靖的,他的兄长容翊。
这两个人便是凌云书院的风云人物,虽然有正副会长之分,实际琴棋书画文韬武略,都是不相伯仲的。据说旧年皇帝亲临书院,曾与众学子探讨国事,这两位不仅将抢了学长们的风光,更天衣无缝地互相配合,将皇帝的几个谋臣问得哑口无言。故而项开闻院士断定这二人来日定飞黄腾达,便从那时起,就对恒亦宸和容翊另眼看待。
自然世人皆知他们二人的出身,如是种种,也都在情理之中。
“我的心思你是知道的,可是你怎么想,我真真猜不透。”恒亦宸又说话了,却是用一款温柔如水的语气提问。
“我还能怎么想,不是早就说过听你的么?”容翊回答。
梁其方立在后头打了个寒战,他与生俱来的某种天赋告诉自己,这里的气氛有些……非礼勿视,母亲打小教导自己这个道理。
于是转身要走,却不记得来路跨过一处藤蔓纠缠的所在,急行之下来不及收腿,便硬生生跌倒下去,这般免不了惊呼,免不了惊动——那两个人。
“谁在那里?”问话的还是恒亦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