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娘亲画了好多您的画,她还告诉我,说您是我的爹爹,可娘亲也说了,奕儿见了您,只能叫皇上,不能叫爹爹。”奕儿的话带着童音,可是在旁人听来,却觉得酸楚极了。
纪薇不敢看父子相见的一幕,怕看了,她会极心软,她会哭出来,于是,信步走到霍芙面前,今日的霍芙,仍旧是挽着极简单的发髻,发髻间,仍旧是那支钗,美丽的容颜,一点都没有改变。
霍芙的眼神殷切的看着李慕然,是的,他跟纪薇会一同前来,她一点也不觉得惊讶。
“你早知道我是谁了,对吗?”纪薇站在她身旁,将背影留给李慕然。
“你也看出来了,奕儿是他的孩子。”霍芙的语气极为平淡无奇。
纪薇心如同被刀割伤了一般,生涩得难受:“你又何苦如此费尽心机来接近我?你这样做,到底有什么目的。”这一次她来,已然没有了上一次的喜爱与温馨,虽然,她自己也不清楚想来见霍芙的原因是什么,不过,她就是想来。
“一切,只有事实而已。”霍芙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李慕然的身上,丝毫未移开眼,可是,她的话却是对着纪薇说的,隔得有些远,想必,李慕然定是听不清楚她们说的什么。
是啊,只是事实!霍芙眼里的柔情跟爱恋让纪薇觉得极为刺眼,“那,其他的那些话,可是真的?”
“所有的话,都是真的。”霍芙不假思索的说着。
纪薇胸口仿佛被东西重重一击:“你知道吗?当我第一次问他时,他怎么样说的?他说,奕儿不是他的孩子,而你,只是河阳王世子妃而已。”
“不管怎么说,他们是父子,这一点,是谁也无法改变的。”霍芙的目光从李慕然身上收回来,流连在纪薇身上:“不过,话向来是可以随便说的,就比如,他是如何也不敢在你面前承认他将你当作棋子的,还有,他不让你生孩子的事实。”说着,唇畔一抹笑:“当年,集万千宠爱在一身的纪小姐,可是多个世子追逐的目标,怎么,现在竟然沦落到来向我求证了?”
她话里的讥刺跟自信让纪薇颇为没趣:“就像你说的,话是可以随便说的,我又如何能全信你的话呢?”
霍芙的声音有些轻;“你,不配做皇后。”
一语惊心,纪薇侧脸,目光也冷冷的看向她:“你也不可能做皇后。”
霍芙的笑声乍起,引起了李慕然的注意,他快步走了过来,停在纪薇身旁,手不由得放在了她的腰上。
“五郎,多陪陪奕儿,他太想你了。”霍芙忽略李慕然与纪薇的相扔,突然柔情万千,双眼脉脉含情的说。
李慕然的脸色有些僵硬,她不该,太不该这样唤他了,他搂着纪薇:“咱们回去吧!”
纪薇没有推开他的手,而是挺直了脊梁:“夫君且等等,我与河阳王世子妃还有话未说完。”
一听“夫君”二字,霍芙的脸色有些微变:“五郎且放心,我与纪小姐从前便是好友,如今只是叙叙旧… …而我的为人,你是知道的。”
“我自是相信你的为人。”李慕然的话锋一转;“不过,你别忘了,右相年事已高,经不得什么波折了。”话中,显然隐藏着威胁。
霍芙突然敛眉,不再说什么。
“不要再教孩子这些话了,他是冬阳的儿子,将来,还要承袭他的爵位。”李慕然看了看奕儿一眼:“别让人听见,坏了你的名节。”
“我早已经没了名节。”霍芙说着,可是,语气仍旧是那样轻淡。
“我此次与薇儿来,只是想告诉你,你只是河阳王世子妃而已。”从前的李慕然,是从来不忍心看霍芙难过的,可是现在,她已经触犯了他的领域,她已经坏了他曾与她定下的规矩,她还想要破坏他的婚姻,他不得不这样说:“我的娘子是她。”说着,他揽紧了纪薇的肩:“而我真心以待的女人也是她,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仍旧是她,且只有她。在你搬到这儿后,我从未来过,在我与她成婚之后,我与你,也再无瓜葛。”
霍芙原本红润的脸庞,在瞬间苍白,端庄的表情有些不悦,紧紧闭着唇。
显然,李慕然的这番话让纪薇感动,如若之前她还怀疑什么,那么,现在就已经烟消云散了。
“有些事,并不是说不在,就不在了的,虽然过去了,可是,始终是存在的。”好一会儿之后,霍芙才搂紧了奕儿,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李慕然最后看了她一眼:“我们之间,应早无恩怨了,你也不必白费心机了。”
霍芙的身子有些不稳,可是,她佯装坚强,唇角有苦笑:“白费心机?我不过是为了旁人做嫁衣了罢!我悔,当年不该… …”可是,接下来的话却在李慕然冷峻的眼光下突然截止,她不再说什么,牵着奕儿与他们擦身而过,不过,极短的瞬间,她在纪薇耳畔说了一句话,让纪薇的脸色顿时大变,不信的看着她,可是,霍芙却没有再回头,而是留给他们一个蹒跚的背影。
“她刚刚说了什么?”见纪薇脸色大变,李慕然看着她,颇为着急,可是,他却也相信,霍芙应该是不敢太过分的。
纪薇回过头,看着李慕然,欲问,可是却又止住了到喉咙的话,转而低眉,忍住眼角的泪。
发现她的异样,李慕然无奈,只得搂紧了她,他想,他这一番对霍芙的话,定能让纪薇放一百个心,从此之后,两人之间再无隔阂,定能回到那段你侬我侬的岁月里。
自从别院回来之后,纪薇一直欲欲寡欢,吃东西也没有胃口,整日央央不乐的,而李慕然,自是知道她的变化,于是更是派了宫女太监照顾她,明里是照顾她,暗里却是看住她,不让她有机会离开皇宫。
****之后,李慕然沉沉睡去,而纪薇,则是睁大了眼眸,没有丝毫的睡意,因为她的脑中,日日闪着霍芙临别时的那一句“你的丈夫孩子,是他杀的”,殊不知,当时她有多惊心,可是,她却没有问他,因为,她知道,这一句话,可大可小。她既在四年半前嫁给他,那么又何来其他的丈夫,更何谈孩子?可是,她却断定,李慕然以右相威胁,相信,这一句,霍芙并不是故意要挑拨的,因为,张镖师的那些话,话中的欧公子,还有四年前,她怀孕了,还有,医馆大夫所说的,她曾生育过,这一切的一切,让她真的起了疑心,那失去的十多年的记忆里,并不是像李慕然平时所说的那样简单,而是,更深层的隐藏着一些东西,那些东西,该如何挖掘?该如何去查证呢?
而她,既是嫁了他,又如何会跟旁人成亲,还有孩子了呢?如若真有其他的丈夫跟孩子,那么,李慕然会… …这一切的一切,越想越让纪薇害怕,所以,每日面对李慕然时,她就越发紧张,越发不安起来,有可能,李慕然隐藏着一个极大的秘密,那是关于自己的。
日子就在这样不安跟淡愁中一点一滴的流失,很快,初秋来临,匈奴可汗那边,虽说属意珊羽公主入大隋后宫为妃,但是,听说许配的人是镇守龙川峡的苏晨,便极为乐意,奉上了婚书,并且,派匈奴大王子,珊羽公主的兄长送了极丰厚的嫁妆来皇都。
盛大的婚礼在皇都举行,上至皇帝皇后,下至各位公卿大臣,全悉都来参加,场面热闹非凡。
介于珊羽公主的身份,所以,李慕然特许她在婚前三日入住长春宫待嫁。大婚这日,纪薇一早打扮妥当,带着沉芍来到长春宫,长春宫人来人往,自是一派喜气洋洋,喜娘们替珊羽公主打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