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纪薇的身影出现在宽大的镜中时,珊羽公主看着身后的她,微微低眉笑了,看着她喜悦的神情,纪薇有些惆然,苏晨那日苦笑的模样映入她的脑海,她略略的有些忐忑,不知道,珊羽会不会幸福,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因为,还有一个时辰,苏晨便会进宫来迎娶珊羽。
纪薇带着护甲的手取过一个大红苹果,递到珊羽手中,珊羽抬眼,接了过去,只听纪薇说道:“捧稳了,这是吉祥果,预示着你一生平平安安,幸福吉祥。”
珊羽颇为感动,美丽的双眸微微的红了,纪薇俯身,掏出丝帕替她擦拭着:“傻瓜,今儿个是你大喜的日子,这倒是怎么了?”
“娘娘!”珊羽有些哽咽,握住纪薇的手,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谢谢。”
纪薇抿唇摇摇头。
苏晨带着盛装的珊羽对着李慕然与纪薇拜下去,算是谢恩了,而匈奴的大王子,身材高大彪悍,见着妹子出嫁,也是极为开心的。
苏家的老宅在柳州,皇都未有府邸,所以在刚赐婚那会儿,李慕然下旨重新翻新了从前的左相府,也就是纪薇的老宅,赐为珊羽公主新婚的府邸,不过,大婚之后,珊羽将随苏晨一起到他驻守的龙川峡。
原本李慕然不太愿意纪薇亲临左相府的,可是,纪薇却很执拗,因为这是她父母住过的宅子,她想来看看。
左相府中,人声鼎沸,李慕然与纪薇坐于厅上座,下面左右两旁皆是朝庭重臣,看着他们君臣共饮,纪薇索然无味,于是借着换衣服的由头出了厅。
在后院一处厢房内,纪薇换下身上沉重的礼服,她有些疲倦,卧于软榻上,微闭着眼,沉芍在厢外房侍候。
虽然疲惫,可是却怎么也无法入睡,总觉得心底有些不安,有些烦乱,纪薇辗转反侧,末了,轻叹一声,披衣而起。
对于左相府的景物,她没有任何的印象了,她只是听说,在她五岁之前,都是住在这儿的,五岁之后,便入了宫。
推开窗,窗外一片秋意鸯然,这处厢房,在整座左相府较为适中的位置,此时,远离那些喧闹,纪薇倚窗,茫然的看着这一切,这时,门被推开了,一抹翠衣绿裙的身影走了进来,微垂着头,手里端着一盏茶。
这个宫女,好面生!纪薇有些惊讶,抬手接过那盏茶,正欲揭开茶盖,却发现宫女微微抬眉看着自己,那眼神中,有些异然,她一惊:“沉芍呢?”
宫女抬起头来,显然是一张清秀的脸庞,她诡异的笑着,突然右手扬起,银光一闪,露出一截锋利的刀片,极快的,往纪薇扑来。
那抹银光,让纪薇惊心,赶紧退后,却发现身后已经是窗了,她想往旁边躲闪,可是却是桌椅,她只得突然俯身,再将手里滚汤的茶盏扔向宫女,那宫女被那盏茶烫得哇哇叫,更是怒目相视:“纪薇,还我姐姐命来!”说着,又刺向纪薇。
纪薇左躲右闪,可是,那宫女却越是嚣张,紧追着她不放。
在躲闪之间,纪薇逃出了厢房,可是,却见外面一个人都没有,她正欲呼救,却感到身后扑面而来的那股子风,她心一紧,暗暗叫声不好,可却听见宫女痛苦的叫唤声,她一回身,发现一位十七八岁的男子,他正夺过宫女手上的刀。
当的一声,刀掉在地上。这是一位极为陌生的男子,不过,看穿着打扮,定是哪家来参加喜宴的公子,只见他将那宫女的双手抓牢,举过头顶。
“不要伤她。”见他要将宫女往后重重一推,纪薇有些失声的唤了出来。
男子没有回头,“夫人心肠也太软了,如此奸险的人,看她的模样,想置你于死地,还留她做什么?”
“不要!”纪薇欲上前,这,毕竟是一条命。
那宫女动弹不得,杏眼圆睁的看着纪薇,“你倒是装好人,骗过了不少人,可惜,我早已看透你,你害我姐姐死得那样凄惨,难道你就没做过恶梦吗?”
纪薇一头雾水,这突如其来的事让她有些措手不及:“你姐姐是谁?你莫不是误会了?”
“难道你忘了悠雅小筑那把火,难道你忘了是你将我姐姐习娟绑在榻上,做了你的替死鬼,被大火活活烧死?”不错,这位宫女,正是当年在平阳王府中侍候纪薇的习燕。
悠雅小筑把火,纪薇知道,烧死了她贴身的丫头,纪薇也是知道的,可是,她却已经忘记了所有的事情,所以,更不可能记得习娟是为何被烧死在悠雅小筑的:“你在说什么?”
“别再装了!”习燕恨恨然:“你这心肠歹毒的女人,我只恨自己,为何刚才没有亲手杀了你。不过,你放心,我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会夜夜缠着你。”说着,凄然一笑,看着那男子:“你,不过是做了帮兄,害了一条性命。”说着,咬舌自尽。
男子也没料到习燕竟然自尽了,当他看着她嘴里流出殷红的血时,才有些惊呆了,赶紧松开她的手,颇有些吃惊的后腿几步。
纪薇见习燕软绵绵的倒在地上,赶紧上前,正欲俯身看,那男子却说:“别看了,她已经死了。”
纪薇看着习燕陌生的脸庞,脑中想着她说的话,可是,却丝毫无头绪。
“她说的可是真的?”男子毕竟年轻,见习燕死了,有些后悔的问。
纪薇回头,却见一张极年轻俊郎的脸庞,“我也不知道。”
“欧师母?”男子乍见纪薇的模样,惊诧的叫了出来:“你是欧师母?”
欧师母?纪薇略略吃惊,这男子,认得自己?她脑中突然惊现张镖师所说的“欧公子”,觉得这之间,似乎隐隐有牵连:“你认得我?”
男子点头,扶起纪薇,别看他之前对习燕那样凶悍,其实是一个很斯文的男子:“欧师母不记得我了?我是戴之皓,曾经跟欧师傅学画。”
纪薇怅然。
“你们是何时搬家的?还有,你的孩子可好?”戴之皓年轻的脸庞闪耀着神彩:“曦儿怕也有三岁了吧!”
曦儿?纪薇突然觉得怅然,胸口一阵纠痛难捺,不由得蹲了下去。
“欧师母,你怎么了?”戴之皓见她如此,有些担心:“你怎么会在左相府?”
他扶着纪薇走向一处石凳:“好些了么?”
纪薇顾不得胸口的疼痛,“我不记得从前的事情了,你能不能给我讲讲,你那时认识我,还有,欧… …还有曦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戴之皓有些疑惑:“怎么会不记得?”
“烦你讲讲!”
“你与欧师傅是夫妻呀,你们还有一个儿子叫曦儿,长得很可爱,我母亲跟小舅母都喜欢得紧。”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两年前。”
纪薇脑中似乎有什么轰然倒塌,两年前?又是两年前?她似乎想知道更从,可是却无从问起。
“可是,自从两年前我母亲的生辰之后,你与欧师傅就不见了。”
“你母亲?”
“我母亲便是四长公主。”戴之皓对那位嫡母有些余悸,更不敢提她的名讳,特别是最近两年,皇上不允许母亲来皇都之后,母亲的脾性就更差了。
纪薇大吃一惊,“家在洛南的四长公主李申琳?”
戴之皓点头。
纪薇突然间似乎明白了,这所有的一切,都指向洛南,怕这位四长公主,是知道她身世的关键之人:“你的母亲,此番来皇都了么?”
戴之皓有些怔然,是的,母亲悄悄来了皇都,可是,却暗暗住在一处别院中,这一切,只是瞒着皇上:“你怎么知道?”
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般,纪薇有些跌跌撞撞:“她在哪儿,快带我去见她。”
戴之皓十分不解,在洛南普东侯府时,母亲也只与她见过一面,缘何现在她想见母亲了。
当纪薇站在高大的梧桐树下时,心慌慌的,是的,这是霍芙住的别院,也是,也是四长公主李申琳所在的地方。
不过,李申琳倒没有纪薇想象中的年轻,原本有着美丽的容颜,可是那一头青丝中,竟然搀杂了些白发,那凛然的眉角,倒添了几分岁月的痕迹,纪薇有些不解,集万千宠爱的长公主,为何如此憔悴?李慕然的三个姐姐纪薇都曾见过,可是,都比眼前这位四长公主显得年轻,显得谦和,显得雍容华贵,四姐妹长得有些相似,可这位四长公主的神色,显然要锋利的多。
李申琳缓缓移着步子,打量着纪薇,稍后对戴之皓说:“你且下去吧!”
戴之皓有些替纪薇担心,因为这位嫡母,是相当厉害的角色,他不知道,此番自己带纪薇来,到底是对是错。
“你愣着干嘛,滚下去!”李申琳显然没有了好脾气。
“四姐息怒!”一旁淡雅的霍芙走上前,温婉的说:“何必气坏了身子。”转而对戴之皓略略的有些冰冷:“看你母亲都生气了,还不下去。”
戴之皓担忧的看了看纪薇,这才怏怏不乐的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