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然见哨兵已经相信了自己,反而不让他走了,招招手让他停下。询问:“你们在这里驻守大桥,假如新四军游击队出现,看见你们封锁大桥,他们会从其他地方过河吗?”
哨兵马上道:“长官,不可能的,因为这一带河深水急,冰冻寒冷,加上地势开阔,七八里之内我们用肉眼就能看见,如果使用望远镜,十几里也能发现他们。”
陈然表示不信,端起望远镜向周围观察。镜头朝向安河沿岸,看见徐铮山率领了战士们已经跑出水沟,开始沿河岸借助芦苇掩护向大桥运动。他放心了,估计也就几分钟,他们就可以隐蔽到桥下了。
他手上的望远镜向另一侧移动,想再观察兵营里情况。景物在镜头里移动,蓦地,他的手僵住了,心一下子被紧紧揪住。他看到望远镜里出现了让他最害怕的一幕,远处地平线一面猩红的日军膏药旗迎风飘扬,旗子下面日军摩托车紧密排列,车斗上架着机枪。车子后面是起伏奔跑的骑兵,队伍扬起高高尘土,阳光映照下,刺刀和军刀闪耀一片白光。那是大批的日军正朝大桥奔涌而来。
陈然估计这批敌人十几分钟后就会抵达桥头,一定是来追捕小分队的。他又一次把镜头瞄向桥北,希望看到新四军援兵,但是除了茫茫衰草,什么也没有。
陈然暗咬钢牙,心道:“现在只能拼了,趁敌人大部队尚未赶到,杀死哨兵冲过桥去。”他把望远镜对准了来敌方向,放到鲁大勇脸上,笑嘻嘻咕噜一句日本话,意思这里风景真有趣,你也看看。双方交换一下眼色,知道鲁大勇已经明白。而后转身对哨兵道:“你这里需要站岗,去把地堡里士兵叫出来吧!让他们和我一起去对岸,我亲自向中岛队长解释,让他给我派人。”可是哨兵马上却道:“长官,按我们驻守部队条例,他们职责坚守地堡,不能出来的,按规定应该由我带你们过去。”说完转身。陈然知道日军条例非常严格,又一次失落,只能悄悄向鲁大勇作一手势,带领苏振明随哨兵向桥北走去。
他们走上桥面,看到下面营房里突然出来了好些个老百姓,他们三三两两走上路基,正向桥头走来。陈然看到有先前的女人和孩子,让他意外,万一战斗打响,这些人该怎么办?
很快,他们走过了桥的中段,陈然已经看清楚了前面两个哨兵,他们相互站得很近,陈然暗暗准备:“一旦走近,我就突然发难,把他们迅速解决,然后去消灭那个副队长。”
眼看着他们就要抵达桥头北端了,时间争分夺秒。突然,“叭勾”一声,一支三八大盖的清脆枪响惊动了所有人。枪声来自桥南,犹如炸雷,在陈然的脑门顶上嗡嗡作响。
陈然回头向桥南望去,桥南已经发生了战斗。
桥南端,陈然他们刚走,那群老百姓走上了路面。他们是维持会被日军摊派,差遣来给鬼子兵干活的,按日期轮换,今天是回家日子。其中那个妇女带了孩子是被鬼子兵逼来洗涤衣服的。就在他们刚刚走上桥头,桥头另一个原先站立掩体里的日军哨兵翻出掩体喝住了他们。这个哨兵丑陋恶劣,长相像个恶鬼,他来到老百姓面前,指着那个妇女恶狠狠道:“你的,偷了皇军金票,良心大大的坏了。”这个妇女惶急起来,不知他什么用意,大喊冤枉。这畜生却不肯放过,胡诌道:“你的,狡猾狡猾的,昨天晚上我悄悄地看见,你把我们皇军的金票藏在身上,今天一定是想趁机带回去。”妇女更加慌乱,不知怎么可以和他说得清,又是解释又是作揖。这畜生又道:“也有办法证明你的清白,我们去那里面,搜查搜查,没有金票,你的开路开路。”说完指了指旁边的地堡。其余人一听全明白了,原来是这个畜生看这个妇女尚为年轻,有几分姿色,动了邪念。这妇女也明白鬼子用意,连连摆手,央求不去。这鬼子恼羞起来,一把抓住妇女头发就往地堡里拖。妇女被拖拽地上,旁边的孩子约莫十岁,一见吓得哇哇大哭。其他的人虽然气愤,却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妇女撕心裂肺哭喊,拼命挣扎,鬼子只管拖拽。孩子突然停止了啼哭,冲上前去抓住鬼子一只手臂,狠狠一口咬住了他手腕。这鬼子痛得狂叫起来,大骂声中把手狠命一甩,一脚把孩子踢倒地上。他仍然不解气,端起刺刀就向孩子胸腹捅去。这妇女一看,惊叫一声晕了过去。
刺刀触及孩子身体,眼看就要捅进去,突听“仓啷啷”一声,斜刺里伸出一把刺刀,及时挡住,将其用力挑了开去。
这鬼子抬头一看,见是与他穿同样军服的牛得草正紧握刺刀,愤怒地瞪视他。他大惑不解,大骂:“八嘎,你的混蛋,你的日本军人?为什么要救支那人小孩?”
牛得草挽救了孩子,知道会暴露自己,此刻痛苦愤怒,眼睛冒火。他不得不出手,不能眼睁睁看这个可怜的孩子被杀害。他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二十岁参加红军,丢下家里妻子和孩子,已经有八个年头了,如果他孩子仍然活着,也该有这个孩子这么大了。此刻他听不懂这个强盗的辱骂,只能充满仇恨怒视眼前的敌人。
这个鬼子立刻明白了,对方是伪装的敌人。他跳开一步拉动枪栓就要勾火。旁边的鲁大勇一看危急,毫不犹豫一刺刀捅进了鬼子的软肋。这鬼子嗷一声嚎叫,瘫倒下去。
另一边的伪军目瞪口呆,不知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这妇女已经醒来,披散了头发睁开眼睛,一见孩子没死,翻身跃起,一把抱住孩子紧紧搂在怀里。这孩子受到惊吓,又哇哇大哭起来。
这时从地堡里出来一个鬼子,是听见吵闹出来看热闹的。见到鲁大勇捅死哨兵,马上猜到对方是敌人。他在鲁大勇后面,鲁大勇没有看见。他举枪就要向鲁大勇射击,牛得草和他正面,相距较远,已经无法使用刺刀,只得举手一枪将敌人击毙。
这一切陈然无法知道,听到枪响回头观看,只见有人倒下,还有妇女孩子的大哭,他立刻判断鲁大勇他们已经暴露了。
桥北的两个哨兵也没有看见,听到枪响他们立刻紧张起来,握紧枪枝,伸直脖子向桥南张望。同时离开了哨位,向桥南走来。
陈然焦急万分,知道望远镜里大批敌人正在接近大桥,如果不迅速消灭桥上的敌人,小分队即便冲上大桥,被桥北的敌人用机封锁桥面,也是无济于事。如果兵营里敌人出来,追兵赶到,小分队被堵在桥上,顷刻会全军覆没。
妇女和孩子的哭声提醒了陈然,必须趁敌人没有完全明白情况的时候行动。他装出气愤的模样咆哮起来,他的手按在刀柄上,就像通常日军指挥官愤怒时候的那种模样。他不能拔枪,拔枪更会引起哨兵的警觉。他大声责骂:“混蛋,作为哨兵,站岗的时候竟猥亵女人,太不像话了,你们的长官在哪里?让他出来,我要责问。”
他用日本话大骂,哨兵迷惑了,心想:“这是哪里跑来的军官?对我们辱骂。”
就这样,陈然紧走几步与迎面的哨兵已十分接近。他跨步向前,来到哨兵面前,身子一扭,军刀已猛然出鞘。刀锋向空中划起,刀尖不偏不倚在当面敌兵的颈间划过,一股鲜血飞溅。
另一名敌兵这才知道不好,撤步退身,举枪反抗。陈然跨步进身,扬起的刀势用力下劈,这名敌兵举枪格挡,可是已经晚了,刀身已经进门,刀势沿枪杆直落而下,只听嚓地一声,这名敌兵一下子被劈掉了两只手臂。只听哗啦一声,连断臂带枪支摔落地上。哨兵身子也轰然倒下,立刻昏死过去。
这时从地堡里跑出来另一名军官,就是那个副队长,他是听见枪声出来察看情况的。
他看见陈然杀死哨兵,拔枪就要射击。陈然早已举枪在手,只听“砰砰”两声枪响,全部打在头上。
跟随来的哨兵距离陈然较远,见他打死哨兵和队长,已经醒悟。刚要卸枪射击,忘了苏振明一直跟随在后,被苏振明突地一刺刀,洞穿身后。
与其同时,桥南又响起了一连串机枪。
陈然顾不得了,又看到了地堡里敌人身影,迅速从哨兵身上拔出一颗手榴弹平手一扔,手榴弹斜刺里飞了出去,不偏不倚飞进了枪眼。只听轰地一声爆炸,一股浓烟从里面翻滚而出,剩下的一个鬼子也毙命了。
桥南的机枪声已经响成一片,有机关枪的哒哒声,也有重机枪的突突声。枪声激荡,清晨的天空格外响亮。成群的野鸭被惊吓,扑腾着翅膀掠过河面,飞向天空。真正的大激战彻底来临了。
鬼子兵营里已经响起了急促的哨子声,中野队长听见第一声枪响伸出脑袋观看,看见桥头上老百姓和士兵乱哄哄的,以为又是哨兵和老百姓发生了争执,大骂:“八嘎!哪一个混蛋随便开枪?”又听到女人和孩子哭叫,他更是恼怒,心想:“一定又是这个熊夫次郎,这个混蛋早就对那个女人动了贼心,我警告过他,不能在兵营里明目张胆,我答应过维持会长的,皇军大大的爱护良民,让他们放心来兵营服务,怎么这个畜生又给我惹事。”待听到桥北也响起了枪声,接着桥南机枪声一片,他终于知道不好了。大声吼叫:“新四军来了,快快的集合。”
许多日军刚刚吃饭一半,听到枪声放下饭碗。再听到队长吼叫,知道出事了,扔了饭碗急急忙忙往宿舍跑。这一天是天皇小生日,别看日本天皇裕仁模样呆滞,长一撮小胡子,公开场合经常穿一件燕尾服,装腔作势不伦不类,像一个猥琐的小鬼,可是在日本人眼里就是万世传承的天照大神,必须恭恭敬敬顶礼膜拜的。这天兵营为天皇生日放假,中野以为国民党和新四军失和,发生了皖南事变,新四军无暇出击,就放心大胆让一部分士兵放假了。许多鬼子兵仍然趴在床上睡懒觉,听见枪声这些人也急忙爬起来,有的衣服来不及穿就去拿枪,又和急急忙忙跑进来拿武器的人撞在了一起。他们吵吵嚷嚷你推我搡跑过去拿枪,就这么一耽搁,让陈然争取了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