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深秋。被冬逼得走投无路的秋。拼命地挣扎，不肯离开人们的生活。万物无不染着萧寒。凉飕飕的风，无情地撕扯着大地上的万物。
一轮残缺的冰月，挂在远远的天边。夜风撕扯着院内梧桐树上残存的焦黑的枯叶。枯叶发出咳咳的响声。这声音似哭似泣。让人伤断愁肠。
尹秀娟在窗前坐了很长很长的时间，长得超过了两个小时。她望着这冷月和净空。她听着那瑟瑟秋风。她想着陈旧的往事。
几十年来，她从来没象今晚这么感到孤独，这么寂寞，这么难忍。这么想到过去。
儿子出川快两年了。还只是在他刚去任紫金无线电厂厂长时，给她来过一封信。后来连半个字都没给她这个妈妈了。
儿行千里母担忧。尹秀娟天天都盼着儿子来信。可是，长久的等待，让她真的失望了。她不再盼了。
儿媳刘敏好久都没回家了。今夜，也不知她到哪里过夜去了。若大的一个院子。就留下她这个孤独的老太婆。陪伴她的只是这秋风，寒夜和那冰冷的残月。
想到儿子，尹秀娟心里还不怎么难过。因为儿子长大了。该有他的事业。他是一个大厂的厂长。日理万机。没时间给妈妈写信。是在情理之中。尹秀娟可以谅解他。不恨他。
让尹秀娟伤透了心的，还是在她身边的儿媳妇刘敏。尹秀娟是大学毕业生，又是绵阳市中级法院的付院长。她是知识型的婆婆。她对儿媳从来宽宏大量。相敬如宾。可是，她肚量再大。也无法再容忍她了。
自从糜洪山在绵阳出现之后。就经常来找刘敏。而且越来越勤。开始是一月一次，后来是一周一次，再后来，就是天天来找刘敏。两人变得形影不离。糜洪山象刘敏的付骨之蛆。紧紧地沾在她的身上。
只要刘敏一开家门。糜洪山就在她的身后。两人经常双进双出。刘敏对方明，都没这么亲密过。两人的行为，引来了邻里的街谈巷议。
尹秀娟为了儿子。为了方家的名声。尹秀娟开始还忍着。再也无法忍的时候。她就指桑骂槐，到后来。她不得不下逐客令。她对糜洪山宣布说：“你是方家不欢迎的人。”
从这以后。糜洪山没再来过方家了。这倒是好，糜洪山不上方家门。刘敏也不归家了。有时候，尹秀娟把饭菜热了几遍，都不见刘敏回来。
尹秀娟就给刘敏的单位去电话。单位回答不是早就下班走了。就是今天根本没来上班。
女人心细如发。尹秀娟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尹秀娟由刘敏想到社会风气的败坏。想的法院里，因第三者插足。上升的离婚案增多。她就会在心里常常骂街：“现在的年轻女人。真不爱惜自己。也不知什么是礼仪。廉耻。道德。伦理。象野兽一样，只顾发泄****。跟野男人鬼混，就象吃夜宵那么随便。
尹秀娟不烧火做饭，有三个多月了。她独自在单位食堂来吃饭。吃了再回家。
过去，她精心地准备着饭菜。千方百计地想让刘敏吃好。后来他不知刘敏什么时候回家。准备也是白费力气。所以，尹秀娟不做饭了。
自从尹秀娟对糜洪山下了逐客令后。刘敏回了一次家。尹秀娟又一次劝刘敏与糜洪山断绝关系。搬回家来住。刘敏一脸不快。一句话都没说，就冲出家门。
看着负气出走的刘敏的背影，这个三岁就来到自己身边。后来在自己的抚育下长大的丫头。一下变的陌生了。变得不认识了。尹秀娟的心来怎么不难过，怎么不淌血呢！
尹秀娟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由江青‘文功武卫’口号引发的的那场国内战争。全国打得一塌糊涂。在绵阳城的争夺战中，不知有多少无辜的人，死于非命。
那一天。夜也是这么凉。月亮也是这么亮。寒星在洁净的天空闪烁着。文上天抱着刚满三岁的小女孩，来到乡下。他一脸憔悴，满身尘土。
他抱着孩子站着尹秀娟面前说：“这是我们学校里，刘慧程和徐玲老师的孩子。他们两被炮弹轰塌的房子砸死了。这孩子命大。被我救了了出来。她竟然一点都没受伤。我想托您照看她。我回去料理她父母的后事。”
尹秀娟看着文上天消瘦而苍白的脸。她感到一阵心痛。尹秀娟说：“您没吃饭吧。我去给你弄。”
文上天看着尹秀娟深情地笑着。他说：“时间不早了。我要在天亮前赶回去。这四十多里的山路很难走。”
为了躲避武斗。尹秀娟从城里。躲到乡下她姑妈家了。她人虽然离开了武斗的城市。但她的心，还留在那里。她天天都牵挂着文上天的安危。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牵挂他。文上天刚见面又要走。她感到心里隐隐作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