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狂龙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出手，便搅动风云的手段。我们也不能示弱了。”念残想冰冷蓝眸寒光内敛，杀意酝酿，“阻滞组织计划进程的叛徒，就有我亲手惩罚。我之伤华将渴饮他无法赦罪的罪血。”
碧寒易道：“必要之时，我们可以连带涵虚清一块做掉。毕竟，他也是知晓我们组织的人。凡是知晓我们的人，皆要一个一个除去。他们这些人会一不小心便有可能影响到我们的计划，一个都不能留。”
“死亡，是从他们帮助赤东来突袭围剿我们时，便已定下的结果。”念残想冷冷道，“但，涵虚清的命是我的。他必须死在我伤华剑下。”
“那么赤东来的族人就由我来铲除吧。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霜氏一族的失误，不会在我刀下出现。也不允许在我的刀下出现。”
念残想抬头看了一眼漆黑如墨，无形无月的夜色，淡淡道：“这个时间，涵虚清应该已经到了敦木堡了。本来我对赤东来藏身在那里还有些不大相信。但既然涵虚清如你所料已到了敦木堡，那么赤东来就一定也在敦木堡。你设计涵虚清的这一手，令我满意了。霜若寒何时会到？”
“以我看来明后两天之内必到。我之计划从不会让人失望。你说，这一战，霜若寒会展露出几分的实力？”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这一次，若是除不掉赤东来，我当场自尽。”念残想说着一握腰间伤华。
“这么狠？”碧寒易咂舌道，“看来我得时刻待在你身边了。”
“不需要。你若时刻在我身边，我想我会自尽的更快。”
碧寒易不好意思的耸了耸肩，“听到你的话，我有些骄傲的不好意思的。走吧，进了敦木堡，我们边休息边等待霜若寒。”
“嗯。我之伤华早已迫不及待。这无星无月的夜真令人厌恶。我，还是喜欢月夜。”
浓墨似的夜空中，一道银色光芒疾驰而过，如璀璨华美的流星，在天幕上画下瞬息短暂的绚烂。银芒破空穿风，乍然将至浩瀚大漠，掀动周围黄沙一扬如壁。风尘里，一袭蓝衣舞猎的霜若寒负手而立。
“大漠，我来了。赤东来，我来了，你准备好迎接死亡了吗？”霜若寒远眺前方敦木堡的方向，喃喃自语。前方，就在前方，灭族的罪魁祸首就在前方。隐姓埋名，藏匿在茫茫浩渺的大漠上，便以为无人可以找到你？你真是太低估“复仇”两字所蕴含的力量了。这股力量，能使人做出一切无法想像，超出想像的事。
思索间，霜若寒眼眸突地一凛，深吸了一气后，面上渐起凝重神色。只见他四周环顾一番后，右脚足下一顿，劲气四射，周围黄沙轰然翻卷，如被无形巨手拨动翻弄。此时，一具具尸体保持着生前人生最后的姿态，在黄沙中显露出来，似是在向可望而不可及的上苍控诉怨恨与不甘。
“沙盗吗？”看着地上尸骸，霜若寒轻蔑一笑，劫掠后没来得及便被他人干掉了吗？果然是只能抢劫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等等，不对，沙盗不是已经被西神州州主“皇甫御武”招降了吗？怎么还会出现在沙漠上。
别人不知晓，不代表他霜若寒不知晓。身为公主殿下旗下情报组织“鹰目”的首领，他对于上秦帝国境内的所发生的一切，可以说是了若指掌。
皇甫御武，这个掌握二十万铁骑的西神州州主，更是他严厉监控对象。
但是，若非沙盗，又是什么样的一群人以什么样的目的来冒出沙盗？而且，这些被杀死的商人们，身上的财物并未丢失，显然杀他们不是为了他们钱财，只是单纯的杀戮，这与盗匪的行径相反，那么又是为了什么呢？
思自此处，霜若寒举步来到一个沙盗尸体旁蹲下，检查他的尸身。甫一查看，便被咽喉上一道轻薄细腻泛着暗紫荧光的伤口吸引住了目光，“熟悉的紫芒，熟悉的刀气，难怪这些人保持着生前最后的迷离神色。碧寒易，这就是你的刀吗？在他们毫无反应的情况下瞬间一刀收割，令他们保留最后的神情，这一刀不多一分，不少一寸，如借上苍之手施展的刀术，精准无误的收割生命。真是快准得可怕的刀。”
“但碧寒易不是那种为民除害的人。他为何会杀这些假沙盗？”心中诧异，霜若寒抬手除去尸体头上包着的土黄色纱布，入眼一刻，霜若寒先是一愣，随后身形瞬动，在遍地尸骸中摘取包头黄纱。
再入眼，眼里尽是赤红色的发。没错，是赤红色的头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发色，象征赤氏一族的发色。
“赤氏一族！大漠赤煌？如此说来，假扮沙盗是为了陷害已将沙盗收编了的皇甫御武吗？赤东来，你仍旧是如此下作。只是，陷害皇甫御武，对你有何好处？还是说，你也在为哪位殿下效力。”霜若寒凝神苦思，这些年凡是与赤东来或者他身后赤氏一族有关的消息，都要反复思索推敲。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想要复仇成功，就要先了解仇人的一切。唯有如此，才能将仇人歼灭。
此时，就在霜若寒陷入沉思之际，募然，一道剑气骤然自霜若寒背后袭来，清辉照夜，迅疾如电。霜若寒不及多想，转身一掌轰出。剑气掌气交碰互消，
“背后伤人，你的剑不过尔尔。”霜若寒负手傲立，卓然不群。
暗夜下，一身灰袍的持剑者不知从何而来，自天与地间的黑暗中缓步走近，若是碧寒易与念残想在此必定会大吃一惊，这个人非是旁人正是涵虚清。此时本该已在敦木堡的涵虚清。
“论背后伤人，我的剑与你相比确实不过尔尔。”涵虚清无忿无怒，如一潭无波清水，淡然说道：“那日在荆城偷袭我的人便是你吧。与碧寒易，念残想结盟的愚人。”
霜若寒冷然轻哼，“话中生气十足，看来那一掌并为伤到你。”
“区区一掌，何止道哉。”涵虚清淡淡道：“倒是你愚蠢得令人发笑。身处险境而不自知，与碧寒易，念残想两人为盟，无异于与虎为盟，你命在旦夕了。”
“与你无关。”霜若寒负在背后的双手暗凝霜寒，这个人不是应该已在敦木堡了吗？莫非鹰目的情报有误。不，鹰目不会出错，这样看来，进入敦木堡的那个他并非是真实的他，是那个跟着他身边的鬼模仿出来的他吗？能令心性最无常的鬼去替他做这种无异于寻死的事，能令鹰目失察，果真是厉害的人物。
“你应该藏在暗处等我很久了吧。真想不出这片沙漠上有什么地方可以藏身。有何来意直接说明吧。”霜若寒冷冷说道。
“若说我是来阻止你走上死亡歧路的，你会相信吗？”
“你说呢？”霜若寒语气渐冷。
“不会，我知道。但我的确是来阻止你一步一步迈向死亡的。”直视霜若寒冰冷的双眼，涵虚清道：“你与碧寒易，念残想为盟，所为的不过是借用他们强大的力量。但你清楚他们的身份吗？清楚他们的来历吗？你对他们了解多少？”
低沉的话音，一句句响起，在夜幕下，回荡在霜若寒耳边。
重要吗？霜若寒不禁扪心一问，我要的只是他们的力量，助我复仇的力量。其余的一切对我来说重要吗？虽然，他们总是给我一种无法言明的神秘感以及一种难以形容的危险感。
“我知道你与他们结盟是为了向赤东来施以复仇，因为他曾经灭了你们霜氏一族。你需要力量，而碧寒易他们最不缺少的便是力量。只是，他们强大的力量下所蕴藏的恐怖是你无法想象的。”涵虚清抬眼仰望了一眼漆黑一片，如墨浓重的夜空，“黑暗的夜色淹没光芒，当光明不在，黑暗将统治万物众生。碧寒易他们的力量将会令诸界一切沦陷在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之中。”
“收起你毫无意义的废话吧。既然知晓霜氏一族的事，便应该明白无论你说什么都阻挡不了我复仇的意志。”霜若寒目若寒星，本已相当寒冷的空气随着他的话语变得越发森寒。
“就怕报了仇以后，你被黑暗吞噬无力脱身。”涵虚清道：“不了解他们的人，永远无法想像他们的可怕。你知道吗？碧寒易，念残想，出自于一个组织。这个组织由来源于六界两域的十名顶峰强者组成，名为‘天庭’。他们以天自居，认为六界两域已成罪恶滋生，罪孽万千的污秽之境，众生皆是负罪待刑之辈。他们将在合适的时间内，以死亡与毁灭的方式，来对六界两域生灵施行所谓的‘天罚’，也就是说他们将在未来灭世，把六界两域的一切生灵完全摧毁殆尽。”
平淡的语气，在暗色夜幕下诉说出荒诞恐怖的黑暗意志。摧毁。破坏。湮灭。灭世。
生命，是天与地赋予一切生灵的存在象征。这份象征是神圣的，庄严的，不可侵犯，不可亵渎的。现在，居然有人要将之彻底毁灭殆尽，这是何等惊世骇俗的想法。这是何等藐视生命的不羁。又是何等的疯狂。
霜若寒冷冷一哼，“若是你所言是真，这个名为‘天庭’的组织真如你所说那般恐怖，为何我从未听过或见过有关他们的传闻与记载。你之片面言词，不值得我相信。”
“霜若寒，你若是掌国当权者，你会在尚未完全弄清他们动向与意图时，便将他们公布于众，造成民众恐慌吗？而且，天庭的神秘远超你之想像，除了我以外，只有六界两域内少数顶峰强者知道他们的存在。其实正确的说来，若非赤东来背叛了他们，直至今时今日他们仍然藏于暗处，无人知晓。”涵虚清冷冷说道。
“背叛吗？还真是赤东来会做的事。不，应该说他除了背叛外，果然什么都不会做。你与他是朋友。与那种卑劣之徒为友的你，无论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霜若寒踏前一步，霜寒之气迸发，黄沙上瞬间覆盖上一层冰晶，即使是今夜无星无月，也泛着亮晶晶的寒光。
任由冰晶蔓延至足下，涵虚清视若无睹，全然不怕霜若寒突袭，“碧寒易有和你说赤东来与他们的关系吗？一定没有。也对，若是告诉了你，你如何还能与他们为盟，为他们卖力。当年，为了获得力量，赤东来选择了投靠天庭，而天庭也确实给予了赤东来力量。那是一种，他平时连做梦都想拥有的力量。随后，天庭为让赤东来更加死心塌地的为他们效命，一举派出了两个高级战力，去帮组赤东来为赤氏一族灭掉天敌……”
涵虚清话一停顿，寂静的夜下沙漠上，寒风骤袭，凛冽的寒流顷刻笼罩大漠，滚滚黄沙因凶猛的寒风被吹卷上空，又因至极的寒冷瞬息被凝冻成一个个擎天屹立的冰石柱。天上，冰雪忽降，是冷冽的冰晶，更是呼啸的怒雪。
此情此景，已无需再多说什么。冰雪是怒火的象征，怒火是认真的表现。
“这些是赤东来亲口对你说的？”
冰冷的话语，仿佛吐出的每个字都是由寒冰凝铸而成的。是疑问，是质问，霜若寒双眸寒意翻涌，欲要将万物冻结。
“是。”涵虚清神情严肃正色道：“是赤东来亲口所说。”
“属实吗？”
“谎言有述说的必要吗？”涵虚清反问。
沉默，无言，无语，森冷的瞳孔中，无怨无恨，无波无澜，霜若寒双目如碧水寒潭，右手缓缓举起，重重一握。下一秒，冻结的坚固的沙柱爆碎，沙雨飘扬，沙海上覆盖的冰晶冰层迸裂飞舞；正自飘降的冰雪突地逆流重卷，直冲夜宵。
眼前，是冰，雪，沙共舞的至极景象。整个黄沙大漠，此时此刻，在强沛的真气乱流之下，因霜若寒而呈现出不应呈现在人间的极致纷乱。
这就是霜若寒力量吗？
亲临现场者，才能身体会到这股力量的磅礴与强悍，涵虚清不禁心下一叹，仅从他现在所展现的力量来看，赤东来，你此次吉凶难料了。
纷乱的自然景象，似是仍不足以让霜若寒发泄心境。旦听，霜若寒怒然暴喝一声，腾空而起，凌空傲立，右手并指如刀，高举向天。霎那间，银芒耀射，寒气剧降，极端之寒凝聚一口巨大冰刀，怒指苍穹，劈斩而下。
轰！
巨响轰鸣声中，万顷黄沙倒冲扬天，如黄色垂天屏幕，接天连地，破虚空直上千里云重。沙地上，十丈刀痕裂地割沙，划下一道大地伤痕，覆又被如千尺瀑布飞流直下的沙，瞬间填满，然而，凛凛冽冽的寒，仍是透沙传达，在沙海上凝动出长达十丈的冰道。
异象消散，涵虚清撤下护体气罩。方才刀落瞬间，涵虚清护体真气随即开启，那暴怒的飞沙碎冰，如密集箭矢，噼里啪啦地击打在气罩上。
此时，霜若寒缓缓落地，“涵虚清，我复仇的意志将倾泻澜沧，斩断山峦，无可阻拦。今夜的话，我就当作没有听过，我们也从未见过。他日再见，你若是站在赤东来一方，我们便是敌人。赤东来的命，无论如何我要定了。而我与碧寒易他们之间的事，与你无关。荆城的那一掌，抱歉了。”淡然的语气虽仍是冰冷，但听得出随着那一刀的斩下，愤怒的心已渐平缓。
“你依旧选择与碧寒意为盟？哪怕最后深陷泥沼？”涵虚清眉头微皱，霜若寒的坚持和执着远超他之所想。果然，决心复仇的人，意志之坚韧，不是三言两语就可说动的。
“我今夜一行的目的已达，以后的路随便你吧。你对赤东来的复仇合情合理，我无法阻拦。可，他毕竟是我的朋友，他日再见，若是有幸交手，尽管全力一战。至于碧寒易方面，我仍是希望你慎重考虑。”
涵虚清表情凝重，提起碧寒易，或是他们的组织天庭，不得不令他严肃认真起来。
“我心中有数。”霜若寒道：“冰，在凝结而成的那一刻，已注定饱经风霜。”
淡然的语气，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决定。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阻止他与碧寒易为盟，哪怕碧寒易真的如涵虚清说的那样会将他引入死亡或者黑暗。
碧寒易的力量，念残想的力量，是他现在唯一需要的，是他现在唯一在意的，其余的统统都无所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