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师强扯嘴角一笑,低声冲赤东来,道:“不用这么快吧。我还没准备好啊。你这也太突然了吧你。”
赤东来面不改色,一切自然,传声回道:“时间紧迫,事态紧急,我也没有办法。以后赤氏一族就交给你了。”
“赶鸭子上架吗?这可不像你的作风。”赤师眼角余光瞥了赤东来一眼,对着赤松三人,尴尬一笑,“不好意思,一不留神就成了你们的领导,以后有做得过分的地方,还望多多体谅,多多包涵。你们先退下准备撤离方面的事吧。我有些管理方面的问题要向老家主请教一二。”
赤松三人互相对视一眼,起身向赤东来与赤师行了一礼,一个个缓缓退下。赤东来仍在,他们不得不听从赤师的命令。他们尊重赤东来,更惧怕赤东来。
待三人离开后,赤师重重的喘出了一口气,身体放松,翘起二郎腿,以对他来说最舒服的姿势坐着,哪怕该姿势有些痞气,他也不以为意,只要能令他感觉到放松,那就是最后的坐姿。
“你是痞子吗?”赤东来没好气的道。
“差不多吧。”赤师翻了翻白眼,“赤东来,你把如此重的担子压在我的身上,是想压死我吗?我就知道,你一直对我比你儒雅帅气这一点,耿耿于怀。”
“压不死你。以你的才华能耐,治理一个区区赤氏一族对你来说算得了什么。再说,这个家主本来就应该是你的。我只不过是代替你管理罢了。这些年,我应该做的不应该做的都已经做尽了,是该把家主的位置还给你的时候了。”赤东来郑重沉声,眼里神光内敛,似是回忆起来过往的事情。
“该做?不该做?什么是该做?什么是不该做?赤氏一族能存活到今时今日,说明你过往所做的一切对与家族来说都是对的。否则,这个曾经内部残破不堪的家族早已被时间的无情车轮碾压在寒冷的历史尘埃之中。”赤师悠悠说道。
“不应该做的,就是不应该做的。哪怕是为了家族能够长存下去。”
刺目的光线从窗口照射进来,投射在赤东来脸上,显得有些许阴晴不定。当初的一个决定,换来了强大的力量,却也因那个决定,使自己与整个家族陷入更大的危机。凡事有利必有弊,利弊相连,想要得到就必须得有付出。
也曾在夜深人静时问过自己,如果时间倒流还会不会做出那个决定,答案是会。为了家族,他依然会做出那个决定——投靠天庭,向天庭臣服,做天庭的走狗,最后背叛天庭。
知晓天庭的目的后,谁会不背叛它。
“赤东来,让家族迁移至精绝,应该是迫不得已的做法吧。敦木堡里秦人,少数民族混居,龙蛇混杂,是最适合我们藏身的地方。而且,一旦迁至精绝,便意味着赤煌解散。我是无所谓,但你认为赤松他们会同意吗?赤煌这几年劫掠所获的财物之巨,你比我更加清楚,他们放得下吗?”
赤师慢慢坐正身体,左眼锐利如鹰,展现出与他方才截然不同的眼神,郑重其事,道:“赤东来,告诉我,是何事迫使你做出这样的决定。”
“别问。你只要清楚你是家族的族长,带领他们安定平稳的生活就可以。我知道你一直反对赤煌的建立,现在,你可以解散它了。靠赤煌劫掠而来的财宝,足够赤氏一族衣食无忧几代人,在精绝生活了。”
“别问?”赤师冷冷一笑,“你将我推上这个位置,有问过我吗?赤东来,如今看来,建立赤煌的真正目的就是为了今日的到来吧。从你带领家族迁徙至敦木堡时,我便觉得其中大有文章,那时我是赤家的闲云野鹤,不在其位不谋其事,我没有问。现今,我是家主,你还不打算告诉我真相吗?”
顿了顿,一指自己带着眼罩的右眼,“你我一直亲如兄弟,你知道在我这只掩藏的右眼之下,人心不存任何秘密。我不用它,因为我敬重你,相信你,相信你会告知我这些年来你隐瞒的一切。你,别逼我。”
别逼我……
三个字,似是在消耗这体内气力一样,缓缓吐出。不到逼不得已,实是不想说去这句话。
掩藏的右眼,可窥一切内心所想。
房间里,一时陷入静默,两个人彼此对视,一个等待答案,一个沉默无言,思索究竟要不要告诉答案。毕竟,天庭,太过恐怖。
外面热闹嘈杂的喧嚣声烦扰的传入两人耳中,一者听的是敦木堡繁荣平和,熙熙攘攘;一者听的是毁灭灾祸中哀号遍野,众生悲惨。
片刻后,在赤师左眼如剃刀似坚定的目光下,赤东来叹息一声,“我可以告诉你。但我之言语入你之耳,必须即刻消散。不得留有记忆。明白吗?”
“明白。”赤师略微诧异道。
赤东来道:“这件事要从久远之前,我们家族还生活在北神州时说起。那时,正逢我初登家主之位,满腔雄心壮志,一心想将家族引领上前所未有的高峰。那时,我第一个计划就是将宿敌霜氏一族剿灭。”
“这件事我知道。”
“呵……”赤东来苦笑一声,道:“谁能想到,就是那个计划令我陷入了无法想像,无法摆脱的黑暗之中。”
赤东动望着窗外晴朗无云,艳阳高照的天空,炙烤的阳光投照在他的脸上,有的竟是与光芒相反的冷意,“以当时家族的总体实力顶多与霜氏一族打成两败俱伤,根本谈不上剿灭一说。为了能够彻底歼灭宿敌,我做出了最不应该却也是当时最应该做的决定,投靠一个由十人组织,名为天庭的神秘组织。换取当时家族急需的力量。”
“天庭?”
“嗯,天庭。恐怖的天庭。”提起“天庭“两字,赤东来声音莫名一颤,“我投靠天庭的当天,他们当即派出了两名超级战力来帮助我对付霜氏一族。直至今日,我也忘不了那天晚上发生场景。宛若地狱的景象在眼前活生生的上演。那晚,无形无月,夜空无光,如墨漆黑,然而,放眼望去却尽是触目惊心的鲜红,暗红,赤红的光芒。属于血与火焰的光芒。那尸骸堆积交织在一起的残酷景象,好似地狱在人间浮现,无论生者还是死者,都是在地狱中挣扎的死魂灵。”
“也是在那一晚,我见到了无力匹敌,不可匹敌,只可遥望,俯首称臣的力量。来自天庭的两人在杀戮中向世人展现出来的力量令我望而生畏。言语已不足以形容那种惊世的破坏杀戮之力,那是单纯的杀,他们以俯视睥睨的眼神冷嘲着被他们杀死的一切生命。不,杀死这个词用在他们身上不正确,应该说是抹去。”
“抹去?”赤师疑惑道。这个词用得有些内涵。
“不错。抹去。因为他人的生死,对天来说仅是举手投足的一个随意动作。掌控众生生死,操控生死,是天之权威,天之权能,天之威能。而他们,就是天。”
话音落,房间里陷入一片沉静,外面的喧闹声,在此刻仿佛被隔离在外,整个房间好似一个真空地带。
“天?”赤师的声音不解问道:“你说的天是何意?”
“听我慢慢说吧。接下来才是重点。”赤东来幽深的目光紧盯着赤师,道:“霜氏一族歼灭战之后,即是被天庭威能所慑,又贪慕天庭力量,我开始暗中替天庭卖命。而家族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发展。但是,随着我日渐被天庭倚重的同时,我渐渐知晓了天庭存在的目的。”记忆在这一刹那回转到藏于内心深处的过往。时间,总是无情无义的流逝走过;记忆,总是或认真或玩忽的缓慢消弭。但,那些牢记于心,铭刻于心,刻画于心的事物景象,却是如被一把无形刻刀一笔一划的深深刻在脑海心里,无法遗忘,无法抛弃,无法搁置。
赤东来深吸一气,面色异常沉重。
赤师心里也随之不禁沉重起来。他从未见过赤东来如此模样,站在眼前的赤东来,是真的是赤东来吗?毫无疑问,他是,只是此刻的他表现出了心中的另外一面,那个天庭组织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能令记忆里一直以果断铁血硬汉形象的赤东来,畏惧忌惮如斯。
只见,赤东来压低嗓音,“天庭的目的是——灭世。毁灭整个六界两域。”
灭世!
“!”赤师倒吸一口冷气,灭世,这世上竟有此等狂妄疯狂之徒。他们以为他们真的是天吗?他们以为他们真的能抵过六界两域的雄兵猛将,隐世高手吗?笑话,真是一群无药可救的狂徒。
“不相信?但这是事实,天庭存在的目的至始至终就只有一个,灭世。他们的确有灭世的实力。天庭一共有十名强者,他们每一位都抵得上百万大军。”赤东来低沉的音量,语气不容反驳也不容质疑,因为赤师在他的语气里听出了竭力隐藏的恐惧,“我在知道他们计划后,便决心背离他们,因为,他们的做法会将我所在意的一切毁去。再为他们效力无异于助纣为虐。于是,我暗中找到了六界两域的高层人员,向他们讲诉了天庭的存在。具体如何说动他们联手对付天庭的,我就不向你透露。我知道,你对这些不会感兴趣。”
赤东来赤红色眼眸里隐有火焰翻腾,“之后,我与六界两域的人联手突袭了天庭,致使他们的计划受阻,人员受损分散各界。然而,最近,我得到消息,他们再度重组了。而且,其中两人已经到了敦木堡附近,相信不久他们就要对我进行他们所谓的‘审判’,所谓的‘天罚’了。所以,我才让你紧急继承家主之位,带领族人迅速撤往精绝。我一个人留下,一切由我开始,亦由我终结。你们若是未走,死的会是整个家族。我不能让家族因我覆灭。”
赤东来双手握拳,眼里焚烧着坚定不移的信念和决意。
家族,至始至终在他的心里占据着最重要的地位。说是重于自己的生命也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