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的这天特别冷,风呼呼地刮着,本来约好和吴宇飞一块吃饺子,看天这么冷,就打电话取消了约会,可吴宇飞还是在下班后来到了报社门口。在超市逛了半天,想买点速冻饺子,可速冻饺子早就被一抢而空,不得不佩服咱中国人在金融危机面前依旧如此旺盛的购买力。
吃不了速冻的,只能自己包。吴宇飞和面,我调馅,两个人打打闹闹,终于包成了一桌饺子。最后还剩两块饺子皮,我沿着装馅的碗刮了一圈,包了个合子。看着排列得整整齐齐的饺子,我童心大发,将肥胖的合子放在最前面,指着饺子喊起了口令:“全体都有,立正——稍息。”离开军校5年了,口令还是喊得中气十足。
“你这个小调皮啊,还玩上了。快,水做好了,赶紧下饺子去。”吴宇飞刮了一下我的鼻子,我立刻成了白鼻头。顾不上报复,我扭头对着饺子军团下达了命令:“一班、二班,听口令,跑步走!一二一,一二一,前面的压住步子,后面的跟上了。”一边说着,一边一本正经地把前两列饺子一个个放在了吴宇飞端着的盘子里,滑稽的样子逗得他哈哈大笑,求职失利带来的郁闷一扫而光。他好久都没有这样开怀大笑了,看他这样开心,我也松了口气——哪怕只能为他带来几秒钟的快乐,我也愿意付出百分百的努力。
吃完饺子都快10点了,这么冷的天,让吴宇飞回去我也不忍心,犹豫了半天,最后我怯怯地说:“要不今晚别回去了,住这里吧。”
“真的?”吴宇飞眼里闪出异样的光彩,我这才反应过来我的这句话对他无疑是个许可,不由后悔起来。
“别高兴太早,你睡沙发。”我说。原则问题是不能退让的,毕竟两个人交往才两个多月。
吴宇飞有些失望,但无论如何,能被允许住进我的小窝,说明两个人的关系又进了一步,他开开心心地抱着被褥去睡沙发。
一夜相安无事。
转眼就快到圣诞节了,我和他在一个星期前就开始策划如何度过拍拖后的第一个平安夜,最后决定去王府井教堂,那是他第一次向我表明心迹的地方,对我俩有着特别的意义。
下班后,刚出报社大门,就看到吴宇飞捧着一束粉色的玫瑰站在门口。深灰色呢子短大衣,白色的围巾,温厚的笑容,让人心头一暖。
“等很久了吧,你看你,耳朵都冻红了。”我脱掉手套,伸出手想温暖他的脸,却被他一把抓住,“没事,等我的粟米花,一点都不冷,心里可是热乎乎的呢。”
我红着脸啐了一口。“呸!油嘴滑舌”
吴宇飞把花递给了我。“送给你的,11朵玫瑰,代表我对粟米花一心一意。”
这可是在报社的门口呢,让同事看到了岂不会笑死,办公室那帮丫头估计又有八卦讲了。转念一想,看到就看到了,哼,姐姐我现在可甜蜜着呢,巴不得大家都看到。心里小虚荣着,小心翼翼地接过有生以来收到的第一束玫瑰花。
我向来不喜欢花花草草,可是象征着爱情的玫瑰,相信没有几个女孩会拒绝吧。从情窦初开开始,我就热切盼望着能收到一束来自心爱的男孩送来的玫瑰,无奈身边追求者甚众,敢送玫瑰的却一个都没有。眼前这束,是我收到的第一束。想到这里,我鼻子一酸,眼眶也红了。
“小米,怎么啦?”吴宇飞不知所措地望着我。
“没什么,这是我收到的第一束玫瑰花。”我说。
看我不是因为伤心,吴宇飞又开始得瑟了。“感动吧,这也是我送出的第一束玫瑰呢。”
“哼,给点阳光就灿烂。”我嘴上打击着,手却自然地牵起了他。
平安夜的王府井大街上,一对一对的小情侣牵着手,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我和吴宇飞也是这样,虽然隔着手套,也感觉到了对方手上传来的温暖。去两年前见面的那家餐厅吃完饭,王府井教堂已是人山人海——晚上这里有活动。
“怎么办?挤不进去了。”我有些气馁,一边说还一边踮起脚伸长脖子。
“看得到吗?要不我抱着你?”吴宇飞促狭地笑笑,搂住了我的腰。
我扭了一下,挣开他的手,“切,谁要你抱啊,我自己能看到。”
可无论我跳多高,还是看不到,于是彻底放弃了。“算了,不看了。”
突然一双手环过我的腰,把我腾空抱了起来。我终于看到了前方的景色——什么都没有——活动还没开始呢。
真没劲,我想,突然意识到周围的人都没有我高。“你干什么啊,这么多人看着呢,快放我下来。”我急得直嚷嚷。
终于双脚着地了,整个人却跌到吴宇飞的怀里。“真讨厌,这么多人,你也不害臊。”我埋怨着,心里却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我抱我老婆,谁敢说我。”这小子居然耍起了臭无赖。
我脸又红了。“呸,谁是你老婆啊,自多!”
“咦,脸红了呢。”吴宇飞嘻嘻笑着,突然收起了笑容,轻声说:“就喜欢看你脸红的样子,很可爱。”
闻言我抬起了头,看到他深情的眸子正专注地望着我,俨然回到了十二年前。
“只是想看看你的心理承受能力而已。”
“只要是你问的问题我都不会烦。”
我恍惚了,16岁的少年吴宇飞和29岁的青年吴宇飞重叠在一起,一样宽厚的笑容。突然感到嘴上一阵温热,他吻上了我的唇。
这可是大街上呢,四周都是人,我拍打着他,可他却不管不顾,紧紧搂住我。他的吻热烈而深情,我几乎不能呼吸,不能思考。不管了,反正我粟小米就是平凡人一个,混迹在这偌大的北京城里,只要有个相知相爱的人在身边就行了,其他人怎么看怎么想,爱咋咋地。
没想到我粟小米也能做出这种街头激吻的惊世骇俗之举来,离开吴宇飞的怀抱,我的脸还是红红的,吴宇飞坏坏地笑着:“粟米花味道不错,奶油味的。”
“滚!”我飞起一脚,吴宇飞笑着躲开了。
心虚地环顾四周,大部分人仍专心地伸长脖子看着教堂前方,少数看了我们这场真人秀的观众看到我扫视的目光,都把脸别到一边。粟小米啊粟小米,你的确是庸人自扰了。
王府井已经封路了,我们只有坐几站地铁才能打车回家了。到了我的小屋楼下,吴宇飞迟迟不肯离去,嗫嚅了半天,才冒出一句:“王新军说今晚要带女朋友回来,让我自己解决住宿。”王新军是他的同屋。
“他怎么这样啊!”我忿忿然,想了一会儿,“算了,打扰人家也不合适,你今晚住我这里得了。”
“真的?”吴宇飞喜上眉梢,带着阴谋得逞的坏笑。
我白了他一眼,“别想歪了,老规矩,你睡客厅。”
说罢扭身上楼,不顾吴宇飞一脸失望。
回到家,我照例是先洗澡,洗完澡正准备穿衣服,突然停电了,四周一片漆黑。我害怕极了,没想到会停电,而且是我正在洗澡时。我是一个极没有安全感的人,尤其怕黑,平常一个人住,我都不会关卫生间的门。这个房子很少停电,现在居然停电了,还是在一个幽闭的空间里,我的心突突地跳了起来。
“吴宇飞,你在吗?”我大声叫着。
“小米你别怕,我就在卫生间门口。”听到他的声音,我的心顿时安定下来。
“你去卧室把手电筒拿过来,就在床头柜上面的抽屉里。”我隔着门说。
“好。”听他走远了,我又忐忑起来。
没一会儿,他的脚步声近了:“手电找到了,要帮你递进来吗?”
“不用,你开着手电就行,我只要有一点点亮就够了。”幸好浴室的门上有一块雾玻璃,就着手电微弱的光,我迅速穿好了衣服。
怎么会停电呢?这小区很少停电的啊,何况今天还是平安夜呢。看看四周,好像就我们家是黑的。突然吴宇飞“哦”了一声,“小米,把电卡拿过来。”
原来是快没电了,电表还剩50度电的时候会自动跳闸以示警告,吴宇飞插上电表,屋里又一片光明。
“忘了买电了,嘿嘿。”我不好意思地笑笑。
“下次可不要这样了,今天幸好我在这里,要不估计会把你吓个够呛……”话没说完,他突然怔怔地望着我的胸部,我莫名其妙,下意识地低下头,天!
刚才由于害怕,急急忙忙穿上衣服就出来了,头发都没来得及擦干。屋里暖气很足,我只穿着单薄的睡衣,眼下,湿漉漉的头发搭在胸前,衣服早已湿透了,紧贴在身上,勾勒出胸部的轮廓。
“啊!”我赶紧双手交叉环抱在胸前,一脸紧张。
“小米,我……”吴宇飞突然抱住了我。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他抱进卧室的,在他的亲吻下,我竟然有些意乱情迷。毕竟,粟小米也只是一个平凡的,有着七情六欲的女人。
“小米,我要进去了。”他望着我,眼神有些迷离。
我“嗯”了一声,准备迎接那传说中的裂痛。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痛,我狠狠咬上他的肩头,留下一圈深深的牙印。
激情过去,他爱怜地看着我。“小米,你太让我惊喜了,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我点点头,眼睛却在床单上搜索象征纯洁的血痕。没有,什么都没有,不由一阵失望。
“不用找了,从你的反应上我都看出来了,没想到你还是……小米,找到你真是我一辈子的福气。”吴宇飞笑着说。他从来没有问过我的过去,也许早已认定这十年里我不可能没有过去,却不知道直到现在,他仍是我的初恋。
他的话让我宽慰了很多,不由撇撇嘴,“才知道啊,你以后不许欺负我,不许喜欢别的女人,要不我就,我就……”没说完,鼻子一酸,瘪瘪嘴哭了起来。我总是这么悲观,在交付了一切之后,那种依赖感更加强烈,总担心会失去一切,不由想起了程亦琳。
“哟,还掉豆豆了呢,放心吧,我不会欺负你的,只有你欺负我的份,你看……”吴宇飞把肩膀横过来,指着那圈牙印,一脸的委屈,看着他的样子,我忍不住破涕而笑。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这几天吴宇飞一直住在我的小屋,三天后是我的生日,那天是周六,一大早,眼睛睁开,看到他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醒了。”说着,他温柔地用手指帮我抹去眼角的分泌物,我傻傻地望着他,心里暖暖的。
“你怎么起来这么早?”我有些惋惜,多好的睡眠日啊,这家伙真不懂得珍惜。
“还说呢,某人睡觉不老实,把被子都卷走了不说,睡着了还乱踢人。”他投诉道。
我们这代独生子女,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霸占整张床,从来就没学会怎么和人共一床被子,更没学会怎么去谦让,想到这里,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不过你睡觉的姿势可真有趣,全身裹着被子,蜷成一团,像只小猫。”吴宇飞笑着说。
我心下黯然,这种睡觉的姿势已经是很多年的习惯了,熄了灯之后一个人害怕,只有把全身缩成一团裹在被子里才能感觉安全点。可笑的是,一床被子能给我带来什么安全感?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你再睡会吧,我先去做早饭了。”他说着,跳下了床。
实在睡不着,于是起床漱口洗脸,等一切搞定,厨房里已经飘来阵阵香气。过了一会儿,吴宇飞端着一碗热汽腾腾的肉丝面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在武汉,过生日一定要吃一碗象征长寿的肉丝面,而我似乎来北京之后就再也没吃过长寿面——一方面不喜欢吃肉,另一方面也没人给我做——一个人的生日过着又有什么意义?而现在,一个爱我的男人为我做了碗长寿面,也陪我度过了人生第一个有男友相伴的生日。
吃过早饭,我们去了西单,我喜欢打电子游戏,两个人在西单大悦城顶楼,混在一群90后小孩中间,打了100多块钱的游戏。真是过瘾,两个奔三的人似乎又回到了中学时代。
玩了一天,晚上回到家,吴宇飞似乎有话要说,却几次欲言又止。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思,说出来听听。”我说。
“呃,小米,我搬过来和你一块住好吗?”吴宇飞嗫嚅道。
“啊?”虽然已经和他发生了关系,可同住我似乎还不太能接受。
“我想搬来和你一块住,我想每天一睁眼就能看到你,我想每天下班后为你做好香喷喷的饭菜,我想每天看着你的样子入睡,然后在梦里就能见到你。这个小屋因为有你,才让我有家的感觉。每天和你分别是我最难过的时候,一个人孤零零地回我那个小屋,你不知道有多可怜。”吴宇飞说。没想到这小子还有点诗人天赋呢,居然用上了排比句,以为他是莎士比亚啊。不过,酸的好处就是的确成功地打动了我,我终于点头了。
“哇,太好了,我明天就搬过来。”吴宇飞高兴得象个孩子
“不过说好了,每天你负责做饭,还有洗碗。”我一副黄世仁嘴脸。
“没问题,家务我包了。”吴宇飞拍拍胸脯,这小子还真敢应承。
“哦,差点忘了,送给你的,生日快乐。”吴宇飞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蓝色的小袋。
施华洛世奇!看着那个优雅的小天鹅LOGO,我欣喜地打开纸袋,掏出蓝色小方盒,揭开盒盖,一条淡粉红色的心型水晶项链映入眼帘。白色合金的链子中间挂着一大一小两颗粉红色的心型水晶,在灯光下闪着晶莹的光芒。
“好漂亮啊,我很喜欢。”我咯咯笑着,拿起项链戴在了脖子上,然后走到镜子前。细细的链子越发显出脖子的纤长,粉色的水晶坠子正好落在锁骨中间,凸显出锁骨的轮廓。
“小米,你真美。”不知什么时候吴宇飞已经站在了我的身后,抱住了我,慢慢吻上了我的颈。
一夜缠绵。
第二天,吴宇飞便迫不及待地拉着我去他的宿舍收拾东西了。走的时候碰上了王新军,那哥们望着我们手上的行李,冲着吴宇飞暧昧地一笑。我别过脸,装作没看见,脸已经绯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