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是吴宇飞送我回来的,送到了楼下,没有上楼,但是却已经被老妈看到了,没想到参加完婚礼,就有一个男孩送我回家,这让我的父母很是惊喜,追问之下才知道是高中同学吴宇飞。
他们是知道吴宇飞的,还曾经怀疑过我和他早恋,因为那时候每次周末回家,谈起学校的事情,通常都是三句话不离吴宇飞,终于有一天,老妈严肃地问:“你是不是喜欢他?”
猛地被说中心思,我极力掩饰着内心的慌乱。“哪有的事?”
“没有更好,看你回来不停地说他,提醒一下。你还小,别学人家早恋,现在你的任务就是学习,就是考大学。”一向宠溺我的老妈居然这么严肃。
后来老妈担心劝不住我,甚至把这件事情告诉了严厉的老爸,老爸毕竟还是老道一些,只是装作无意说了句:“听说你和你们班长的关系很好啊,同学关系好不是坏事,但是要懂得分清主次,学习现在是第一位的,别的事情先不要考虑。”
那时候,他们闻到一丝早恋的气息就如临大敌,要是能想到自己的女儿过了28岁还没有谈恋爱,估计会换一种思路了吧。毕竟在他们看来,对一个女孩来说,家庭才是第一位的,至于学历、事业都是次要的。可没想到十年之后,我还是选择了吴宇飞,怎能不让他们大跌眼镜?
接下来几天,我和吴宇飞基本上都是通过电话交流,俨然一对甜蜜的小情侣,每次我们打电话时,老爸老妈都装作无意在我身旁转悠,偷听我们的聊天,然后暧昧地笑笑,每次都窘得我面红耳赤。
甜蜜之余,想到了楠楠姐,我一直都想去看看她,不知她和孟飞现在怎样了。毕竟我和孟飞已经不再是同事,联系的也少了,何况这件事情我既然牵了线,就该功成身退,不方便多问了,况且,以孟飞的性格问也白问。可楠楠姐总是太忙,动不动要加班。没办法,好不容易混到公司的管理层,哪像我们这些无官一身轻的人自由啊。后来问老妈,才知道“五一”之后,孟飞借采访的机会来过两次武汉,可每次都是来去匆匆。
“那楠楠姐打算怎么办,以后会去北京吗?”我问。
“谁知道呢,听你楠楠姐的意思好像是孟飞的感情暧昧不明,她得先看看一下再说。”老妈叹了口气。
果然如我所料,这段感情真不是光你情我愿就可以的,三十多岁的人对感情已经输不起了,因此每走一步都特别小心,生怕一个不留神就会摔一跤。楠楠姐在观望,因为她要付出的不光是感情,还有事业,要放弃在武汉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于她来说的确难以抉择。孟飞也在观望,如果这段感情注定没有结果,他将不会投入更多精力。可是这段感情如果两个人都不先迈出一步,怎么可能会有结果?想到这里,不禁为他们两个而悲哀。
“十·一”之后,我和吴宇飞一块回到北京。他和同学合住,在西三环,离我的单位不远。刚开始恋爱中的男女总是如胶似漆的,我们每天下班后都要约在一块吃饭,饭后手牵手一块逛街、看电影,然后他再依依不舍地送我回家,日子过的简单而甜蜜。
一天中午,正在和同事们侃着八卦,突然“要要”声又响起来:“喂!”
“没什么,想你了。”吴宇飞嘻嘻笑着说。
“肉麻!”我脸一红,忍不住啐了一口。
“晚上想吃什么?”他笑嘻嘻地问。每天我们都要就晚餐问题进行讨论和沟通,似乎我家和他家附近所有便宜且卫生的饭馆都被我们吃遍了,于是乎,吃饭成了每天最头疼的问题。
“想不出来啊,你说呢?”我反问。
“我想吃粟米花。”他促狭一笑。
“粟米花”是他对我的昵称,起源于两人第一次去电影院看电影。买完票后,他拉着我准备进场,路过小吃铺时,我看着香喷喷的爆米花直流哈喇子。要知道对于一个没有谈过恋爱的女孩来说,捧着一桶爆米花和心爱的男孩一块坐在电影院里看浪漫的爱情电影,那是一件多么甜蜜的事情啊。我贪婪的表情让吴宇飞捕了个正着,从此以后,他就叫我“粟米花”了。
“滚!”我脸红得更厉害了。
他笑了,“晚上去你家吧,我给你煎牛排。不想尝尝我的手艺吗,正宗法式大餐呢!”
“你做的饭能吃吗?”我故意打击他。
“吃过就知道了,绝对一级大厨水平。就这么定了,下午6点,超市门口见。”他说完挂了电话。
挂完电话,红红的脸上还挂着傻傻的笑容,却没觉察到身边已经围了几个八卦婆。
“粟米花,晚上给你做法式大餐。”文彦笑嘻嘻地鹦鹉学舌。她是办公室唯一一个敢这么跟我开玩笑的丫头,其他几个小姑娘毕竟是新人,多少还有些对前辈的敬畏,只是附和着笑。
“坏人,敢偷听你姐姐我的电话,不想混了是不是?”我佯怒,瞪着这帮不知好歹的小丫头们,她们嘻嘻笑着,一哄而散。
一下午没什么心思工作了,心里满是浓情蜜意,就盼着赶紧下班。终于到点了,我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包,然后飞快地冲下楼去刷卡,关门那一霎那,听到办公室爆发出一阵笑声。这帮小丫头,敢拿我开涮,有机会一定要好好收拾她们。我恨恨地想,迅速走出报社,朝超市走去。
很久没来超市了,自从和吴宇飞拍拖之后,每天都在外面吃,似乎也没什么来超市的理由。可是今天晚上,吴宇飞要给我做一顿爱心大餐,想起来心里就甜丝丝的。
等了一会儿,终于看见吴宇飞了,他一边急匆匆地走着,一边四处张望。
“吴宇飞!”我冲他招招手,他看到我,笑着向我走来。
“外面凉,怎么不站在里面等呢。”他握着我冰凉的手,眼里满是怜爱。
“怕看不到你嘛。”我嬉皮笑脸,心里却暖暖的。
他望着我,又好气又好笑。“看不到你我自然会给你打电话,以后不许这样了,知道吗?”
“遵命!”我敬了个礼,调皮地说。女人,不管多大年龄的女人,在喜欢的男人面前都只是个爱撒娇的小女孩吧。
他推着推车,我挽着他的胳膊,俨然一对小夫妻。不知道我们结婚以后,还会像这样手挽着手一块买菜吗?心里想着,已经走到了肉制品柜台。吴宇飞专心致志地挑着牛肉,拿起,放下,又拿起另一个,他仔细地挑着,就像挑一件工艺品。我是个马虎的人,到超市买菜一般都是拿起来就走,看他挑了半天,忍不住拿起旁边的半成品:“这不是煎牛排的牛肉吗,连胡椒味精都给好了,就拿这个吧。”
他瞟了一眼,又继续在冷柜里挑来挑去:“那个不好,不够新鲜。”我无语,感觉自己似乎是个男人,他才是个女人。
终于,那“女人”挑到了心仪的牛排,又推着车去买洋葱,这次我没给他机会挑,瞅准一个紫色有光泽的洋葱就递到他手上,“就这个了!”我抢着说,然后拉着他往通心粉柜台跑。
一番折腾,终于买齐了所有配料,可是收银台前已经排满了人,我们从这头走到那头,又走回来,每个收银台跟前都是排成了长龙。
“天!这么多人,什么时候才能排到啊!”我撇撇嘴。
“要不你先出去,在收银台外面等我吧。”吴宇飞说。
“不要我陪吗?”我歪着头,眨巴眨巴眼,故意诱惑他。
“走吧,这么多人,别挤到你了。”他说。
带着一丝被宠溺的甜蜜,我乖乖地走了出去,远远地看着挤在一群大妈中间的吴宇飞,心里涌上一股柔情。
“想什么呢?走了!”正发着呆,吴宇飞已走到我的身边,提着一个塑料袋。“看来以后得随身带个购物袋了,很久没来超市,都忘记国内现在都不能用免费塑料袋了。”他笑着说。
我一手挎着包,一手挽着他的胳膊,蹦蹦跳跳地往家走。到了门口,他停下脚步,等着我开门——他还没有我家的钥匙,好像也没到该有钥匙的时候。
进门了,换上给他新买的拖鞋,他就径直走向厨房。“小米,你先歇着,我做好了来叫你。”
“嗯。”我应着,走进卧室,锁上门换上了居家服。然后打开门,倚在厨房门口看他忙碌。速度真够快的,没一会儿,两片切得薄薄的牛肉上已经撒满了各种调料,放在盘子里腌制。
“你别过来,厨房脏。”他叫着,却不敢回头看我。
有古怪!我走过去,伸过头从下往上仰视着他,发现这厮已经泪流满面。
“怎么啦?”我奇怪地问。
“切洋葱闹的。好啦,别看了,出去吧。”他放下菜刀,一只手挡着眼睛,另一只手推我出去。我这才看到案板上有一堆切好的洋葱。
“哈哈哈!吴宇飞,你是我见过最狼狈的大厨了!”我捧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
“还笑?”他装腔作势瞪了我一眼,我就乖乖地进卧室看电视去了。
“小米,煎锅在哪?”“小米,有鸡蛋吗?”这厮一会儿一声呼唤,我不得不又回到厨房。
他嘻嘻笑着。“就在门口呆着吧,陪我说话,别进来了。”
我按着咕咕乱叫的肚子,“什么时候能开饭啊,我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马上就好,你先收拾桌子吧。”他胸有成竹。
收拾好桌子,已然闻到了黑椒汁的香味,这小子果然有两下子。过了一会儿,他端着两个盘子走了过来。浇上黑椒汁的牛排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乳白色的通心粉和紫色的洋葱摆放在牛排周围,上面卧着一个金黄的太阳蛋。好一盘色香俱全的牛排!
我不禁食指大动:“看上去很不错。”
“那当然,这两年的洋墨水可不是白喝的。”他开始得瑟。
“好不好味道说话,样子好看有什么用!”我白了他一眼,拿起刀叉开始切牛排,一刀下去,一股血水嗤地冒了出来,顿时没了胃口。
“可能切太厚了,没煎透,我这个薄点,你吃这个。”说着他切了一块牛排准备喂进我的嘴里。
我条件反射地扭过了头,看着他吃过一口的牛排,有些踌躇——我和他恋爱不到一个月,目前最亲密的动作也就是牵手,似乎还没有到可以同吃一块牛排的地步。
他似乎有些失望,“那我给你回锅煎一下。”说着,他端着盘子又进了厨房。
有了刚才的小插曲,两个人不知该说些什么,默默吃完了牛排。将刀叉和盘子放进了水槽,我开始收拾桌子。突然,一双手从背后搂住了我,我心下一动,正准备推开他,一想到刚才的尴尬,就没再拒绝。
他用头摩挲着我的脸,吻着我的脖子,这让我非常的不适应,很想从他的怀抱中逃离,可最终还是没有动,可是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一双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摆才好。过了一会儿,他转过我的身体,我紧张得闭上了眼睛,只感到一股温热的气息越来越近,还没来得及多想,他已经吻上了我的嘴唇 。
我的初吻,幻想了无数次的初吻竟然是这个样子,没有太多的喜悦,也没有太多的反感,只是觉得很茫然,脑子似乎已不能思考,只是被动地接受着他的吻。突然感觉一双手在解开我的衣扣,我一下子清醒了,按住了那只手。
“不,现在不行。”我望着吴宇飞,轻声但很坚决地说。
“为什么?”吴宇飞眼里掠过一丝失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我们拍拖还不到1个月,这样太快了,给我点时间好吗?”我弱弱地说,却不敢看他的眼睛,害怕读出失望。
“哦,对不起,是我太急了。”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放开了我,“我会等,直到你真正接受我。”
不知道该说什么,我顿了一下,继续收拾桌子,脸红得像煮熟的虾。
他一声不响地看着我,过了好一会儿,他说:“不早了,我先走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我似乎松了一口气,没再挽留。送走了吴宇飞,我把自己甩进沙发,蜷成一团,脸还是烫烫的。我呆呆地抚摸着自己的嘴唇,麻麻的,似乎还留有他的余温。我不是喜欢他的吗?为什么会有一种抗拒的感觉呢?为什么我会有那样的反应?真的是因为太快了而不适应吗?
想起每次和他在一起,总是会有些若有若无的距离感,那种感觉让我感到害怕。似乎我和他之间隔了一堵墙,墙的那头是16岁的他,墙的这头是28岁的我。十年,我们错过了十年,十年之后,即使再次相遇,重拾起这段感情,但十年的空白终究是填补不了了。想到这里,我叹了口气。
我的悲观并没有给吴宇飞带来太大影响,他始终积极而又小心翼翼地维护着我们之间的感情。不可否认,和吴宇飞在一起是开心的,他的聪明和幽默总是让我着迷,可是感情上我却总是不自觉的会和他保持距离。
他的面试被安排在10月下旬,面试结束后,他兴冲冲地给我打了个电话,要和我一块吃中午饭。他很兴奋,凭感觉,面试官对他印象不错,还暗示他将会被委以重任。听着他滔滔不绝地讲述着面试的情景,我却不以为然,因为在事情没有定下来之前,一切都会有变数,但看到他那踌躇满志的样子,又不忍心泼凉水,只希望是我自己多心了。
我的担心应验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面试单位那边却迟迟没有消息。吴宇飞开始郁闷了,总是心事重重的。
看着他这样,我也有些着急:“要不,你给他们打个电话问问吧。”
“这样合适吗?”吴宇飞有些迟疑。
“问问呗,就问面试结果出来没有,然后表明一下你的诚意。”我说。
“好吧,那我明天打。”他说。
“现在就打呗,干嘛拖明天啊。”我一向不喜欢拖沓,要知道,机会往往就在拖拖拉拉之中失去了。
吴宇飞似乎不太希望过早面对结果,他抬腕看看表,“你看,现在都快下班了,干脆明天一早我给他们打过去。”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也只能由着他了。
第二天,还没等吴宇飞打过去电话,那边的电话就打过来了,通知他落选了。我是中午得知这个消息的,他的心情很低落,我在电话里都能感觉到,这让我有些担心,反正下午没什么事情,我就早早下了班去找他。
到他家时,他正蒙头大睡,这种消极的态度让我气不打一处来,但也知道此时不是责怪的时候,只有硬生生忍了下来。“别郁闷了,是他们没眼光,咱找更好的。”我安慰道。
“可这家单位是我梦寐以求的,那天那个副主任送我出来的时候,还说他们希望我以后能挑起大梁呢。何况一块面试的几个人,都是蔫头蔫脑的,一看就不如我,怎么可能要他们不要我呢?”
“也许人家有关系,走了后门。”我说。
“不会吧?”他似乎被我这个说法打动了。
“当然会,你不是说了吗,那几个人不如你,招他们而不招你,肯定是有后台。”我肯定的点点头,这个时候,增强他的信心最重要,一定要让他觉得,落选不是他的能力问题,而是机遇问题,哪怕自欺欺人,也算是个善意的谎言吧。
果然,他的心情立刻明媚起来,又恢复了踌躇满志的劲头。“如果是这样,这个单位也没什么意思了,任人唯亲,去了也没什么发展。”
“就是,这种单位咱不稀罕。”我笑了,伸手摸他的头。我很喜欢摸他的头,任那硬硬的板寸摩挲着我的手,痒痒的,心也变得柔软起来。吴宇飞总是抗议我这个动作挑战了他男子汉的权威,可又架不住我的撒娇,只能由着我了。
好在吴宇飞是个乐观自信的男孩,第二天,他就又开始四处投简历,谁知却一封封石沉大海。他的运气很不好,赶上了国际金融危机,这个时候,好多单位都恨不得裁员,怎么可能还招人呢?看着他的笑容越来越少,我心里暗暗着急,却什么也不能说,怕增加他的压力,只能尽力逗他开心,让他暂时忘却失业的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