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还是无法离开,郁闷之下,石屹灌了不少酒,从餐馆出来已经有点醉醺醺了。不知道这件事情会被拖多久,又会发生怎样的事情。石屹来到旭之光电器城,买了一个腋下枪套,又转到一处小店买了几个二踢脚,这是他打算试枪时用的。
回到住处,石屹将手枪装入腋下,带着二踢脚来到楼后,走入小树林中,尽可能走得远些。来到一个放眼之处不见人影的地方,石屹掏出二踢脚,放在一块表面略平的石头上。本来想拿在手里,但他实在信不着二踢脚的质量。
二踢脚点燃,“咚——当——”声音在天空中回想,还算让石屹满意。石屹又燃放了一个二踢脚,然后静等了一会。看看周围的确没有动静,他将一个二踢脚摆放在石头上,掏出手枪。
石屹瞄准一棵两米开外的小树下端,握紧枪柄扣动了扳机。“呯!”响声远超过二踢脚,强大的后坐力更是震得他虎口发麻。石屹走过去查看了一番,发现弹孔比自己瞄准的部位高出许多。这么近的距离,就是玩具枪也不该差这么多,估计是自己握得不够紧导致跳枪所致。再看弹孔,侵入树干大约10厘米。虽说是仿制品,但威力已经足以让他震惊。
退到两米开外,石屹再次瞄准树干扣动了扳机。由于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效果好得多,着弹点和目标差别不大。但枪的响声实在太大,让石屹心慌不已。石屹将两枚弹壳埋入土中,又用泥土将树上的弹孔堵上,随后点燃了二踢脚转身离开。 “咚——当——”身后,二踢脚再次炸响。
天色已晚,石屹情绪低落,不想出去,回到房间发呆。不久,走廊传来开锁声,应该是秀儿回来了。又过了一会,敲门声响起,石屹起身开门,秀儿站在门口问道:“没吃吧?要我做给你吗?”
秀儿的声音略带伤感,没了前日的欢快。石屹本想违心地说自己有事,要出去,但出口却是:“好吧,麻烦你。”
秀儿转身忙碌去了。该怎么和秀儿说呢?直接让她搬走,她会不会难过?或者,撒谎说自己就要搬走了?好像都不妥。但如果秀儿留在这,万一出什么事儿怎么办?齐文武说不用几天事情就会解决的,要是就在这几天出事,那不是更遗憾?
在石屹的举棋不定之中,秀儿做好了晚饭,招呼他去吃。饭桌上,石屹偶尔抬头,总会发现秀儿躲闪自己的眼光,这让石屹更加无措。本来,他和秀儿之间隔着一层玻璃,虽然够硬,但完全是透明的,谁都没刻意去碰过,甚至感觉不到玻璃的存在。
现在,玻璃没有了,变成了一张纸,薄薄的,虽然一桶就破,却不再透明。无论是传统的秀儿,还是内向的石屹,都没有勇气去捅破这张纸,况且,此中还有石屹的无奈和秀儿的不解。
“石大哥!”秀儿开口了,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厂里一个同事想让我和她一起住。”
“哦?你是要搬走吗?那同事是什么人?”石屹吃了一惊,想不到秀儿先说出这件事。
“是一个叫阿霞的女孩,她原来的室友搬走了,想让我过去,和她一起住。”
“这样呀。”石屹松了口气,“那也行,什么时候搬?”
“我不知道,你说我要不要搬?”
“这个,我也说不好,你自己考虑考虑吧。”石屹道。权衡之下,石屹觉得还是秀儿先搬走更好。不直接表示赞同,是怕又招致秀儿的误解。
秀儿咬了咬嘴唇,道:“我再考虑考虑吧。”
“秀儿,你这两天一直没笑过,能笑一下给我看看吗?”
“我笑不出来。”
“还不开心?生我的气?”
“才不是,干嘛生你的气,我生自己的气。”说着,秀儿的声音有点哽咽。事态如此,石屹只好匆匆吃完,然后逃离了秀儿的房间。
回到房间,石屹又拿起那些吊死人的卷宗翻阅了一番,没什么新意,这几页纸都快背下来了。石屹来到窗前,因为玻璃反光的缘故,外面漆黑一片。石屹打开窗户,发现秀儿的衣服还在挂在自己的窗外。
石屹伸手去摘秀儿的衣服,眼光无意中又撇向小树林。前些天的一幕再次出现,一个微胖男人的身影站在远处,前面似有一个绳套。石屹停下手来,这次非但没有害怕,反倒一股怒气在他的心里升腾:好啊,去吊起来吧,三番两次跑来,有病啊!
但那影子没有吊起来,在石屹眨了一下眼睛之后消失不见。石屹骂道:“鸟人,还是不想死嘛,这该死不死的家伙!”
第二天下午,余建新又约石屹谈事情。事务所的助理早已熟悉了两人的习惯,将咖啡端到里间后退了出去。
“这女孩挺好的,脸型像只可爱的小猪。”石屹道。
“嗯,是挺好的,可惜学错行了,学什么不好,偏偏学什么法学,也不看看这是什么社会。还是研究生哪,你看现在搞得不伦不类的。”
“你不也是学法学的?”
“那不一样,我是男的嘛,在社会这染缸里染一染没啥,说不定染染更健康。但女孩不行,尤其性格单纯的女孩,会淹死在里面的。先不管这个,怎么样,你去见那打手了吗?”
“见了,他还是不让我走。”
“呵呵!”余建新笑道,“意料之中,你连他为什么留你在这都没搞清楚,他又怎么会放你走呢。”
“也是。不过,他说不会耽误我很长时间。”
“但愿吧。”余建新道,“我查过了,林兴国的遗嘱前两天公证过了,但遗嘱具体怎么订立的我不清楚,没找我,而是找了其他律师。”
“不是说好找你的吗?”石屹问道。
“是呀,但林月茹突然找了别人,我一点消息都没得到。按常理说不会这样,很可能是齐文武的意思,他知道了我们的关系。”
“嗯。对了!”石屹道,“昨天他还说起你了,让我少和你接触。”
“是嘛,这个家伙。按理说,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顾虑,是没理由更换律师的。如果更换律师是因为我认识你,而你又和吊死人的案子有关,这其中难道会有什么联系?”
“建新,这有点牵强了吧。不过,齐文武到底是怎么样的人呢?”
“就我所知,这人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恶行,相比那些入股娱乐场所,充当保护伞的警察来说,还是很干净,能力也比较强,作风狠辣,破过几个疑案,属于警察中的少壮派。”
“这么说是个好警察?”
“怎么说呢,作为警察,还是合格的吧。不过,虽然作风狠辣,但少些权谋,所以在公安局并不怎么得志。”
“真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说着,石屹摇了摇头。
“石屹,今晚我约了公证处一个姓刘的副主任,晚上一起吃个饭。林兴国的遗嘱在公证处应该有留底的,想办法查一查,看看有什么内容。”
“可以查吗?”石屹道。
“原则上不可以。”
“那还怎么查?”
“呵呵!”余建新笑道,“我不是说了嘛,原则上不可以,而不是不可以,前面有‘原则上’三个字,那事情就具有灵活性了,中国特色嘛。”
石屹点头称是,暗叹自己浅薄。“小范!”余建新喊了一声。随着一声答应,女助理推开房门:“余老师,您找我?”
余建新掏出钱夹,点了若干百元的票子,递给女助理道:“小范,你去帮我买两条软中华,到专卖店去买。”
“好的。”女助理领了钱离开。
“建新,让你破费了。”石屹有些不好意思。
“哪里,该花的早晚都要花。虽说‘原则上’不能查阅,但他就是不让你查,那也没办法,所以要弄条烟打倒才行。”
“那个林兴国,你了解多少?”石屹问道。
“林兴国有一儿一女,女儿,也就是林月茹,30岁;还有一个儿子,叫林世嘉,是个纨绔子弟,大概二十二岁。作为富二代,林世嘉前几年玩得挺疯狂,林兴国怕他闹出事来,也希望他将来能好好继承家业,便把他送到了澳洲留学,可能快回来了吧。不过,定遗嘱这种事,应该有林世嘉参与才是。”
“林兴国没有老婆吗?”
“不能说没有吧。和大多数先富起来的人一样,林兴国发达后同样琢磨起换老婆的事情,当年和浑河商业学院一个女讲师关系暧昧,林离婚后,不知怎么回事,和女讲师也没走到一起,无疾而终。此后,就没有再婚。不过无所谓了,这种人又不缺女人,好像在沈阳还有个二奶,据说还生了个儿子。”
“哦,难怪遗产问题不好解决。”石屹皱了皱眉头,他一向对这些复杂的关系很头疼的。
没多久,女助理将香烟买回。
“石屹,一起去吧。”说着,余建新将一条软中华装入公文包,“这种人,一条烟足以打到了。”
“我?我恐怕不行,还是不去了吧。”
“没啥不行的,胡吹乱谤就是,如果这也不会,你闷头喝酒就行了。”
来到餐厅,一会,公证处刘主任如约而至。刘主任年近40岁,和石屹想象的模样不同,并非脑满肠肥,而是带着一副眼镜,挺有文化的模样。
看来余建新并非首次和刘主任打交道,双方并没有很多客套。见石屹是个陌生人,刘主任的眼中露出一丝警觉。余建新介绍道:“这个是我的朋友,过几天就离开浑河回老家发展了,刚巧今天来找我,就一起过来了。”
听说石屹就要离开浑河,刘主任放下心来,和石屹握了握手,算是打了招呼。余建新将香烟递了过去,道:“客户给的,送你一条尝尝。”
“别整这个了。”刘主任道,“无功不受禄,今天找我有什么事?”
“没啥事。”余建新道。
“没事喝啥酒呀?”
“没事就不能找你喝点了吗?”说着,余建新又将烟递了过去。
“真的没啥事?”刘主任再次摆手拒绝。
“你看你,没事就不能送你条烟吗?你就别客气了,就是喝点酒,聊聊天。”
“好,没啥事就好。”刘主任接过香烟,用手在盒子上来回捏了捏,露出满意的神色。
酒菜很快上来,余建新并未提什么公证之事,而是东拉西扯。酒过三巡,气氛逐渐热烈起来,刘主任的话匣子彻底打开,扯起官场上的事情。石屹竖着耳朵听了半天,感觉也就不过就是东家长李家短之类的事情,佐以各种桃色传闻,给石屹的感觉就是一个字,“乱”。
看看火候差不多,余建新道:“恒源公司的老板你知道吧?”
“知道呀!”刘主任道,“恒源这两年好像不行了,没见什么起色。记得2000年那会儿,恒源也打算搞房地产的,当时南平新区正在开发,正是好时候。”
“嗯。”余建新道,“我也听说了,当时恒源好像还成立了一个什么房地产开发公司,不过后来就没了动静,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早倒闭了,可能是规划局那里没搞明白,那时刚好换了个局长。新官的火苗比较旺,林兴国想做事业,不多出点血怎么浇得灭人家的小火苗嘛。”
余建新道:“我倒听说他身体不太好,可能不想不折腾了吧,毕竟现有的几个产业发展得都不错,再多赚钱没啥意思,浑河就这么几十万人,给谁看呀。”
刘主任道:“那不是很清楚,不过最近两年的确很少有他的消息。”
余建新道:“是身体不好,他女儿林月茹找我问过遗产继承方面的事情,听所遗嘱已经公证了。”
刘主任道:“公证了?不会吧。”
余建新道:“哪里不会,我一个律师同行说的。”
“是吗?”
“还‘是吗?’跟兄弟装糊涂,这可不讲究啊。”
刘主任沉吟了一下道:“余律师,这是你今天找我来的目的吧?”
“呵呵,刘主任真是明白人,好头脑。来,喝酒!”余建新端起杯子。
“你先说吧,到底啥事?咱哥们也把话说明白了,你可别让我违反规定。”刘主任半开玩笑地说道。
“你看你,又来了,我什么时候让你违反规定过?我只是想看看遗嘱的内容。”
“你这不是让我为难?”刘主任道,“还说不违反规定,这是要保密的。”
“哪能呢。我有检查院的调查令,咱这完全是按规矩来,你担心啥?”
“有调查令?怎么回事?林兴国的家人有什么诉讼?”
“这个,还没正式提起诉讼呢。”
“那——?”刘主任再次露出为难的神色。
“刘主任,调查令是真的就行呗,再说,就算是假的,责任也不在你。我就是看看遗嘱的内容,看看怕什么?遗嘱又不是国家机密,看了也还是那遗嘱,谁都改不了。”
“调查令是真的?”刘主任再次问道。
“我是律师,调查令还能是假的吗?”
“那行,别让违反规定就行。”刘主的脸色还是有点为难,“虽说不违反规定,这要是让林兴国的家人知道了,不太好。”
“呵呵!”余建新道,“林兴国的遗嘱,我还能是帮谁看的?还不是他家里人?就是帮忙确认一下。”
“这样呀,那行。那明天我给你电话,具体哪个公证员办理的我也不清楚,要先查一下。”
“来来来,喝酒!”余建新端起酒杯道,“这其实不算啥事,就是聊聊,喝点酒,高兴一下。”几人端起酒杯,继续天南海北起来,话题石屹都很外行,只能哼哈答应着,充当个龙套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