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月亮西斜栖落在树枝的时候,他们才到了这些人类的部落,两岸出现了草屋,还有在风中时隐时现的篝火。然后按上有人开始高呼起来,那首领站起来挺着胸脯回了一句,便听岸上的人惊喜的又叫又喊,不一会屋子里钻出许多人,岸上一下子喧闹起来。
这时船也靠了岸,岸边高高立着一个人头石像,头顶上顶着火,他们刚踏上岸,那些居民簇就拥过来对着他们指指点点。他们下了船,这时在人群中一个老人冲过来异常激动地看着卡里,然后说了一串塞西尔听不懂的话语,卡里愣了一下,然后也略有些诧异用他们的话语说了些什么。
利奥和盖比正环顾着四周,这是个再简单不过的人类部落,与外面所谓的人类文明不同,他们不是高高在上的神之骄子,只是作为自然界的一部分,食物链的顶端,甚至于不是。
他们忽然注意起岸边的人头石像,这石像额头的头发微卷,眼窝深陷,高高的鼻梁,一副欧洲人的样貌,利奥打量了会儿石像说了句:“这石像…真丑。”
卡里不屑地看了一眼利奥,然后说:“那是我。”
“是你!”利奥看看石像又看看卡里,笑得前仰后合起来。
“你来过这里?”塞西尔好奇地问道。
“是的,上一次来,那个老人还是个五岁的孩子。”卡里看看刚才那个老人。
塞西尔着实吃了一惊,他这才明白,吸血鬼长老为什么点名卡里来这里。
卡里又说:“他们已经安排了住处,我们走吧。”说完向着前面走去,利奥也不情愿的跟着走去。
塞西尔见盖比愣在那里,于是对他喊道:“盖比,我们走吧。”
“看那里。”
塞西尔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东方的天空晨光微露,如同黑夜中的白色极光,启明星在天空也一闪一闪辉映着引导着希望。塞西尔看看陶醉中的盖比,他太过感性,也太过善良,在这荒凉的血色世界,他那努力想要隐藏起的獠牙和这份温柔格格不入。
塞西尔叹了口气,与他一起遥望着镶嵌在天空上的美妙音符,良久他才对盖比说:“走吧。”
盖比点点头,与塞西尔一同追赶卡里。
他们被安置在一个草屋里,然后挪来许多枝草铺盖住可能透光的地方,小心翼翼的如同藏起家中珍宝。
直到第二天月色再次披着云裳起舞,他们才钻出草屋,外面的人类列好仪仗手里拿着树枝做成的矛,看来都是挑选好的部落勇士,他们这是打算与他们并肩作战。
见他们出来,在那里来回踱步的首领立刻走过来展开双手虔诚的鞠躬,然后对着卡里又是一番他们听不懂的言语。
这时周围的妇女儿童也都围过来,嬉笑着看着他们,首领呵斥了他们一声,他们赶忙行礼,如同那些虔诚的朝圣者。
这时首领又对一旁的四个人说了几句,他们就走过来了,分别站在他们四个面前,似乎有些不知所已,有的伸出手,有的伸出脖子,然后看看旁边的同伴,伸手的又缩回手伸出脖子,伸出脖子的又伸出手。
他们这是打算供他们饮血,本来很正常的事被他们这么一搞,却让他们一时间无处下口。
利奥翻了个白眼,拉过眼前的人类就对着他的脖子一口咬了下去,那是一个人类男子,他显得有些紧张身体绷得紧紧的。
塞西尔看看眼前的人类,他对他伸着左手,另一只手紧紧握着他这只胳膊,他用一种怯怯的目光看着他,只是这种目光中却又闪烁着期待。不知是一种盛情难却,还是塞西尔心中的吸血鬼之心躁动的缘故,他竟特想尝尝他那脉搏下涌动的血流,尽管内心中有些踌躇挣扎,他还是接过了这邀请,当他的利刃刺进他薄弱的皮肤,神明啊,这比你的聆音更加滋润干渴的灵魂。
“我的那位同伴只吸动物血。”塞西尔听到卡里用他们的语言对首领说道,他现在能听懂这个部落的语言,了解他们的生活和风俗。
“好的好的。”那首领立刻吆喝着,“把我们打的那头野猪抬过来。”
这是塞西尔耳边听到的最后话语,他完全陶醉在那血色中的年华,这隔世居民的人生,里面同样有着酸甜与苦辣。而在这鲜血的拥抱下,什么道德,什么责任,通通化成月下的荒漠。
“塞西尔。”利奥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在他的臂膀上猛打了一拳,塞西尔一下子在清醒了过来,他猛然拔出尖牙,喘着粗重的呼吸,眼前的少年笑了笑钻进人群,一份罪责悄悄落入塞西尔的心房,幸好他没把他吸干。“味道怎么样?”利奥笑着问。
塞西尔深呼吸了一口气,那少年他经历了一场很刺激的事,会得到同伴们惊赞的目光,但却不知道自己刚刚徘徊在了生死边缘。
“我们自己处理就可以,不用你们的帮助。”卡里看着那些拿着长矛的勇士。
“可是那些哥布林都很凶残。”首领说。
“我们可以解决,你为我们准备好船就可以。”
“是是。”
说完他们便一同走到岸边,居民都簇拥着他们,当他们坐上船驶离的时候,那些居民大跳起助威舞,他们拍打着鼓点为他们欢呼。塞西尔忽然觉得,也许吸什么血并不重要,善与恶应该视其行为为准则,就像那些野蛮的狼人之中也有沃德那样崇尚和平的人存在。
他们划船西行,在到了一个转弯处时卡里指着前面说:“那边就是哥布林部落。”
他们眺望过去,确实隐约看到有哥布林的哨塔,就和圣殿那边的一样。这些哥布林部落就和人类一样散落在这大丛林之中,他们和人类一样,有的视吸血鬼为神明,有的则视吸血鬼为恶魔。而这里往西则是哥布林的聚集地,有着十多个个哥布林部落混在一起,哥布林数达七八万之多。他们本来四分五裂,但有时也会出现某位杰出者将他们团结在一起,在这之前的一百年里只统一过一次,就是上次卡里来的时候,他杀死了他们的国王,让他们再次陷入混战。而现在,他们似乎又统一了。
他们让船贴着岸轻轻划动着浆,借助着一旁茂密的枝叶悄悄接近过来。他们越靠越近,已经可以看到岸上篝火旁的哥布林正在拿石头敲击着什么植物的果实,他的动作粗鲁而又野蛮,在那里又蹦又跳。
“我已经急不可耐了。”利奥这只躁动的野兽早已经迫不及待,他抓住一根伸出水面的树枝,“叭”地一声将它折断。
那哨塔上的哥布林似乎听到了声音,他冲着这边刚尖叫了一声,就见利奥举起手臂将树枝猛然掷了过去,一下子就穿透了那只哥布林。
那篝火旁的哥布林发现不妙,喳喳呼呼地跳动着想要逃跑。卡里一跃跳上了岸,追上那只刚跑了几步的哥布林,一手掐着他的脖子一手抓着他的头然后那么一拧,那哥布林就断了气。
“对付这些小东西,实在太容易了。”利奥一副无趣的样子,等船漂到了岸边他就跳了上去。
“别轻敌,死在这些哥布林手中的吸血鬼可不比死在人类手中的少。”卡里查看了一下旁边的一条小道,并没有发现其他哥布林。
塞西尔和盖比也一起上了岸,这时候利奥捡起地上的哥布林尸体撕成两截,然后拧着那尸体举头痛饮。
卡里一把抢过那尸体,放在嘴边吸了一口,然后丢给塞西尔,说:“都喝一点,我们必须了解他们的情况。”
塞西尔拿着那被利奥拧的畸形的哥布林,用手指沾了一滴血放在嘴里,没想到哥布林的血和人类的血一样奇妙,他同样阅历了这哥布林的过往,而在动物身上却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塞西尔也由此了解到这些哥布林只有人类一半的寿命,却有着远远高于人类的繁殖能力,得以让他们在这恶性的丛林中久经不衰。
“盖比。”塞西尔拿着尸体伸到他的面前。
盖比有些不情愿,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对人血已经到了望而却步的程度。这时一旁的利奥奚落说:“这些哥布林不过是些站着走路的小白兔,难道你的仁慈还要扩张到这些低等生物身上吗?我的盖比大人。”
盖比这才犹豫着用手指沾了一滴血,放到嘴里。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塞西尔知道再往前走将会看到整片哥布林部落的宿地,会遇到上万哥布林的军队,最麻烦的是树上还有成片的哥布林弓手。
“我们避开那些树上的哥布林,在惊动所有人以前冲进去杀了那个叫诺的哥布林国王。”卡里一脸认真的看着前方的道路,看上去应该不是在开玩笑。
“就这样?”听完他这套作战计划,自大的利奥也面露木然,在简陋方面,却是称得是极佳。
“卡里,我想知道上次你是怎么杀掉那个哥布林国王的。”塞西尔问。
“就是这样杀掉的。”卡里脸上仍是极其认真,他确实不是那种会开玩笑的人。
他们三人又是一脸木然,这时塞西尔站出来说道:“我觉得我们还是再计划一下吧。”利奥和盖比点头表示同意。
“那应该怎么做?”卡里问。
塞西尔仔细想了一会儿,这些哥布林也是夜间生活的生物,由众多的部落组成,那个叫诺的哥布林国王所在的部落离其他部落也是有些距离的,如果他们其中一人至两人袭击其中一个部落,那么诺一定会派军队前去支援,剩余的人就可以避开那些哨岗冲进哥布林的大本营杀掉诺,他们喝了哥布林的血对那些哨岗了若指掌,避开并不是什么难事。想到这里,塞西尔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然后对卡里他们说出了自己的计划。在听了塞西尔的计划后,他们都表示同意。“总比卡里的计划强多了。”利奥这样说道。
最后商议决定,让年长的卡里和利奥去完成杀诺的任务,他们身手敏健强壮,可以在那些哥布林军队中全身而退。
随后他们立刻展开行动,塞西尔选定了离诺所在部落不算远却离其他部落很远的东部的哥布林部落,为的是以防他们向其他部落求援。
塞西尔他们靠近了一个哥布林树屋哨岗,上面架着能够连发几十支箭的弩弓,在冷兵器的造诣方面,他们远远高于人类,人类应该庆幸火药不是这些哥布林发现的。
“我们就从这里开始。”塞西尔对盖比说。
“嗯。”盖比点头答应道。
塞西尔他们悄悄溜过去,周围还有好几个这样的哨岗,他们必须先干掉他们给一会的袭击留下退路。他们溜到了树下,哨岗上面只有两个哥布林,藤梯早已经被他们收了上去,但并不碍事,他们两下子就能跳上去。
塞西尔指了指头顶上的哥布林,然后用手指倒数着“三二一”,他们刚准备要跃上去,却听到许多杂乱的脚步声,塞西尔和盖比立刻又隐蔽了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上面哨岗的哥布林说。
“不知道,好像是国王的军队。”
这时躲在草里的塞西尔和盖比就看到一支长长的哥布林队伍开了过来,还拖着投石机和连发弩车,浩浩荡荡的在他们面前往前开去。塞西尔感到奇怪,他们还没有袭击这里的部落怎么军队就来了。
“喂,你们去哪里?”哨岗上的哥布林喊道。
“我们去袭击河那边人类的部落。”部队中哥布林纷纷抢着回答。
“太棒了,会有很多好吃的。”
“好像派了国王大部分军队。”
“是的是的。”两只哥布林在树上兴奋地说着,然后欢快地又窜又跳。
这些军队必定会席卷他们来时的那个人类部落,甚至还包括其它的部落。塞西尔对盖比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离开,两人借助黑夜的长袍掩护着撤离了那里。
他们赶回卡里那边,卡里和利奥还没有发动袭击,他们好像还不知道有一支军队早就已经集结出动了,而且还是哥布林的主力。
卡里和利奥见到塞西尔和盖比回来有些诧异,还未等他们询问原因,塞西尔已经急切地说:“我们必须取消行动。”
“发生了什么事?”
“有一只哥布林军队正向着部落那边开去。”盖比说。
“哦,这些人类总是要我们擦屁股。”利奥站起来,但卡里却仍蹲在那里没有动。
“怎么了,卡里?”塞西尔问。
“我们必须快点,否则来不及了。”盖比有些焦急。
卡里显得无动于衷,“现在去杀哥布林诺不是最好的时机吗?”
塞西尔对他这个想法感到惊讶,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忽然他想起,原来他们对卡里根本没有丝毫的了解,只知道他很忠诚很可靠,但他到底有着怎样的想法怎样的一颗心,他们却全然不知,“可是这样杀掉诺又有什么意义!”
“意义?这是一个方向词吗?”卡里窥探着前方哥布林的动静,“我只管完成任务,而我的任务就是杀掉诺。”
“可是杀掉诺是为了保护人类,如果人类被毁灭,那杀掉诺还有意义吗?”塞西尔几乎要惊叫起来。
“至少诺死了。”
听到这话众人目瞪口呆,他是认真的吗?他那表情确实是认真的。
“我的天呐,你的理解方式比利奥还独特。”塞西尔说。
“管我什么事。”利奥一脸无辜。
“我们必须快点,那些人类恐怕等不了那么久。”盖比说。
“你很的不来吗?”塞西尔又对卡里问道。
“我只有一个任务。”卡里仍是毫不在意。
塞西尔心中不禁对这个漠视一切的家伙有了丝丝愤怒,他看了看他,对其他人说:“我们走吧。”
他们回到岸边上了船,以人类两倍的速度快速滑动着船桨,小船就像一条梭子鱼一样划破水面。塞西尔看看卡里所在的方面,那里密林丛布,尽管心中余怒未消,却又不免对他要只身一人前往刺杀诺有些担忧。
“他一个人去没问题吗?”盖比显然也有些担忧。
“最麻烦的是如果卡里刺杀失败,我们就只能先回去圣殿了,否则哥布林们一定会费尽心思把我们找出来,白天可不属于我们。”塞西尔说。
“那我们可要颜面无存了。”利奥似乎已经想想到那副画面,露出一副苦笑。
塞西尔又看看了渐远的哥布林王国,最让他们担忧的还是卡里的安全。丛林里开始起风了,风吹过树木的枝叶发出戏虐般的嘲笑,塞西尔看着前面这条黑色的水墨,倒映的月色添上了最画龙点睛的一笔。
不知行了多久,前面的岸上出现了火光,看来他们还是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