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虑间,楚清歌已经一袭华衣一如初见那日般惊艳地踏入徐府大堂。
大堂内的三个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楚清歌走进来,旁若无人地也走到上首坐下,瞥了一眼桌上的圣旨,后勾勾唇,“我说怎么这么热闹,原来是这有人送圣旨来了。”
楚清歌的哪壶不开提哪壶让徐守成黑了脸色。“楚清歌,这是徐府的家事。”
这是徐守成第一次直呼楚清歌的本名,还是当着徐夫人与徐舒雅的面。
徐舒雅明显愣了一愣,楚清歌?那是她的本名?!她就感觉徐舒雅空降徐府做了大小姐,怎么可能这么巧用的是“徐颜”这样的徐姓名字。
楚清歌饶有兴味地看着徐守成,徐舒雅在场,看他怎么继续说下去。
徐守成顿了顿,才道,“舒雅。你先下去。”
徐舒雅眼角仍有泪痕,可谓是一张小脸如花似玉,可惜此刻眼角泪太明显,本该楚楚可怜的整个人看着都有些颓废,让人不想靠近。
“为何?爹爹。”徐舒雅不可置信,即使是需要回避,一般来说都是徐舒雅的娘徐夫人,可这些徐舒雅好奇与不甘这么久的事情就在眼前,居然让她回避?!
徐守成不想理会徐舒雅,徐夫人默了默,眼里划过一抹不明情绪,抬手推了推徐舒雅的肩膀。“雅儿,先回去吧。”
徐舒雅没想到连徐夫人都让她回去,她还想看看徐舒雅到底想说什么呢。“娘……”
“听话。”徐夫人冷了冷脸色,示意徐舒雅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徐舒雅嘟了嘟嘴,瞪了楚清歌一眼,提着裙摆就跑了出去。
楚清歌看着徐舒雅越跑越远,瞥到徐夫人眼里隐隐的泪光,不禁微微勾唇,略带嘲讽地看着徐夫人,“想不到徐夫人竟会舍不得徐舒雅。”
徐夫人愕然地抬起头看着楚清歌,“你知道圣旨的内容?”
徐夫人话一出口,徐守成也随即反应过来,目带疑惑地看着楚清歌,心里不断打着鼓,“你怎么会知道圣旨的内容?”
“宣旨又不是说悄悄话,被听到不是很正常的事情?”楚清歌反问。
徐守成脸色有些绷不住,脑子里闪过一个想法,却又不敢确定。“雅儿的画像,是不是与你有关?”
从徐舒雅出生,除了那副百日图,他就从未找人给徐舒雅画过像,又怎么会冒出一副画像在皇宫被皇上看到。
思来想去,最大的嫌疑莫过于与徐舒雅多次冲突的楚清歌。而且楚清歌又一直都怀疑他与楚凌峰丧命的事情脱不了关系,这也不失为楚清歌的动机之一。
“什么画像?”楚清歌水眸微圆,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睛,问道。
听到徐守成说话就一直低着头的徐夫人忽然抬起头来看着楚清歌,揪住楚清歌的肩膀,眼里似乎有隐忍的愤怒,“是不是你,这偌大的徐府,除了你还有谁与雅儿有恩怨,除了你又有谁有本事把画像送进皇宫,还恰巧被皇上看到?”
楚清歌的姑母是前皇后,即便已不在人世,可楚清歌想要在宫里放一副画像,这能力还是绰绰有余的。
楚清歌勾唇一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一听这话,徐夫人随即双眼发红,推开楚清歌。“楚将军出事,徐府好心好意收留你,你就是如此回报我徐府的?”
徐守成没说什么,只是默默退到一旁,眼里都是探究,脑子里也都是猜疑。
楚清歌听到徐夫人提及“回报”二字,心里冷意漫过五脏六腑,眼中也冰冷尽显,“回报,那么徐夫人又可否谈谈,徐家是如何回报我爹的知遇之恩的?”
徐夫人忽而闭嘴不谈,徐守成脸色微微正了正,插话道,“楚清歌,我徐守成摸着良心跟你说,我绝对没有做对不起将军的事!”
“摸着良心?”楚清歌微微侧头,看着徐守成冷笑,“首先你得有良心才能摸得着。”
“你……”
徐守成话还没说完,楚清歌又接着道,“连誓都不敢发,我怎么相信你。”
古人就喜欢动不动就发誓,虽说迷信,可也的的确确害怕被天打雷劈,所以徐守成连装装样子都不敢。
徐守成顿了顿,似乎有些痛心。“歌儿,你又何必一口咬定我,无凭无据,你到底想怎么样。”
“迟早有一天会有证据的,到时候你别想逃。”楚清歌似乎觉得还不够,“徐舒雅只是给你的一个小教训。”
一听这话,徐夫人情绪又有点不对劲了,扑到楚清歌身上,恶狠狠地盯着楚清歌,“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到底要毁了我几个女儿!”
“我就是想看着你再次失去女儿的痛苦。”楚清歌看着眼前表情有些狰狞的徐夫人,淡淡道。
徐夫人随即像被抽空了心血,双手僵硬,松开楚清歌的衣襟,手顺着楚清歌的身体往下滑,一屁股瘫坐在地。
而就在徐夫人身形渐渐落下,不再挡住楚清歌看着门外的视线之时,一抹青影映入眼帘,楚清歌心里划过一抹愕然,面上却仍旧镇定自若。
徐守成自然也看到了那抹人影,眼睛缓缓睁大,满是不可思议。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抹人影脚步微踏,缓缓走进大堂,目光直直盯着楚清歌,淡淡然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越过地上瘫坐的徐夫人,朝楚清歌盈盈一拜,“小姐,苍公子找你。”
本只是因为听到声音而好奇抬头的徐夫人一看到那背影,随即也瞪大了眼,磕磕绊绊地扶着椅子腿儿站起来,却不敢往前一步!
楚清歌不知道涟琴为何会出现在徐府大堂,刚刚的话她又听到了多少。
“嗯。”
淡淡应了一声,楚清歌便起了身。
涟琴的目光仍旧只放在楚清歌身上,看都没看徐守成和徐夫人一眼。
青色的裙摆拂过地面,走过徐夫人身边,好像带着一股魔力,驱使着徐夫人伸出手去扯住涟琴的裙角。“琴儿……”
涟琴浑身一震,藏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抿了抿唇,“徐夫人何事。”
徐夫人听到涟琴疏离的语气,脸色青了又白,“你还好吗……”
其实很多话想说,可是到嘴边最只说得出口一句——“你还好吗”。
涟琴嘴角抽了抽,动了动唇,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随着楚清歌走了出去。
感受到手里紧握着的那一抹青色衣袂正在远离,想要握得紧一些,却发现已只剩空空掌心。
抬眸看去,涟琴挺直身板,身姿迢丽地跟在楚清歌身后,气质气场虽不比楚清歌,即使独臂显眼,却也是小家碧玉美人一个。
叹了叹气,徐夫人有些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摇摇晃晃地站不稳,却看到徐守成眼角隐隐泛着泪光。“老爷……”
“随她去吧。”徐守成伸手抹掉那滴或许根本不存在的眼泪,说道。
……
走在徐府的小径上,沉默良久,最终还是楚清歌先开了口。“涟琴。”
“涟琴在。”
楚清歌微微垂目,“你知道的,我那句话不是那个意思。”
她不想她和涟琴只见因为一句用来刺激徐夫人的话而改变什么。
l涟琴淡淡一笑,“小姐想多了,涟琴不觉得小姐的话有什么问题。”
她没有多想。
即便楚清歌真是那个意思,她也不会介意。毕竟,她的命是楚清歌给的,这么多年了,形影不离地相伴,经历了出生入死,还有什么是能隔阂她们的?连她这个人都是楚清歌的。
从年幼的楚清歌不惧代价地孤注一掷要救她的时候,她就已经觉得,楚清歌和扇碧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楚清歌看向涟琴,涟琴脸上是一贯的淡定浅笑,眼里也是一片赤诚,毫无杂糅。
与涟琴多年挚友深交,她懂了。
“若是终有一****对他们下手,你若是……”
楚清歌还没说完,涟琴就淡淡打断,“小姐不必手下留情,若是需要,涟琴也可以做刽子手。”
“那你今日为何会突然出现在大堂。”楚清歌看着涟琴,仿佛想从她脸上看到一点点破绽。
涟琴仍旧淡定自若,“苍公子有事叫小姐,扇碧不在。”
她确实是想去看看徐夫人,却也只是想看看而已。
而听到涟琴这么说,楚清歌又还能说什么?
两个人再次陷入沉默,一路走回院子里。
一走进院子,一阵阵药香飘来,途经之处连空气都是清香的,楚清歌与涟琴闻到药香之后,感觉连全身的毛孔都在大口呼吸。
楚清歌往前几步,看到苍澜在走廊上熬药,不禁问道,“往日你都在屋里熬药,今日怎么会跑出来。”
苍澜放下正在煽动的扇子,轻咳两声,嘴唇微动,却是无声。“屋里太热,而且若是在屋里熬这种药,起码得三四天的时间,屋里才能消除药材味。”
这几种药材味道极重,所以苍澜不想在屋里熬药。
原来苍澜是担心这个。
楚清歌神色淡淡,眼里划过一抹不明情绪,看着苍澜额头上不断滚落几滴豆大的汗珠,郑重其事地说道,“苍澜,其实在屋里熬药也没什么大不了。”
顿了顿,又接着道,“因为,我们明日便要离开徐府了。”
所以,即使屋子里净是药材味,她们也待不了几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