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犹如从水中拎起来的一样，柳絮浑身湿透，连发丝都在滴着水。
那种痛苦终于消失了，她浑身的力气也完全耗尽。不用再坚持忍耐了，她不顾形象的瘫倒在地上，仰头看着上方那无尽的绿意。
一张俊美无瑕的脸突然出现视线中，柳絮浑身一凛，若非半点力气都没有了，她绝对当场跳起来。
好容易才努力坐了起来，她发现他已经站在面前了。
一袭黑袍及地，柔顺晶莹的红色长发几乎垂到地上，随风轻扬，如丝如缕。
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即使这样，如剑般的眉峰，挺直的鼻梁，宛如樱花瓣粉润的唇瓣，和那犹如雕刻般的下巴完美俊逸，宛若天人。柳絮怎么也看不出，他就是传言中那个可怕而嗜血的恶魔。
忽的有些恍惚了，眼前几近完美的男子，真的就是之前她看到的那个面容狰狞的恶魔吗？
一阵微凉的气息忽的包裹住身体，柳絮才一怔，他已经开口：“勉强修复了三成，最少还要再继续两次。”
霎时，强烈的激动从心底升腾而上，柳絮浑身轻颤，竟似呆了。
修复了三成？她被人毁掉的丹田，竟然真的有机会修复？只要再忍受刚才那样的痛苦两次，她就可以开始修炼了？
不待她说话，他又道：“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柳絮这才发现，她浑身早已经湿透，本就褴褛肮脏的囚衣完全贴在了身上，将她瘦小却窈窕的曲线显露无疑。
脸倏地红了，想着面前还站着个男子，她飞快的双手环抱在身前，勉强遮掩住那还未完全发育好的起伏之处，一眼扫到前面不远处那个大湖。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她光着脚丫朝前奔去，片刻就水花飞溅。直到微凉清澈的湖水将她的全身包裹住，只剩一个脑袋在水面，柳絮这才松了一口气。
借助湖水的掩饰，她慢慢的脱着囚衣，等上半身都已经脱光了，她才猛然想起，等会穿什么？她……好像没有带换洗的衣服。
一眼看到了已经重新盘膝坐下的他，只是这一次，他并没有闭上眼睛，而是在看着她。他眼神清澈明亮，柳絮却惊呼一声，整个身子往下沉，飞溅而起的水花将她整个人包裹在湖水之中。
怎么办？怎么办？
难道她要再将这破破烂烂的囚衣穿上吗？可就算这样，湿透了的衣服也会贴在她身上，和没穿有什么区别？
连痛彻神魂的痛苦都忍受过来的柳絮，此时竟然有些慌了起来。
她能够不惧折磨、不畏困难，哪怕是刀架在脖子上，她也不会求饶一声。而现在，仅仅是在他面前没了衣服穿，她就忍不住着急了。
呼吸有些困难了，这是在湖水中，她是憋不了多久的。
偷偷的将头探了出去，柳絮发现他依旧还注视着这个方向，似乎连眼都没有眨一下。
若是……他还是那张狰狞恐怖的脸，仿佛恶魔一般，她或许还不会将他当一个正常男子看待。若是……他之前没有帮她修复丹田，答应帮她报仇，她或许也不会将他视为一个特别的人。
柳絮第一次纠结起来，小心翼翼的看着他。
“喂……”不知道他叫什么，她只能喂了，“我没有衣服了……”
树下，他听到了她的声音，不觉眉头一皱。
没衣服穿，关他什么事？他什么时候成了她的奶妈下人，还要给她准备换洗衣服？没穿的就这么光着也无妨，难道他还会多看她两眼那骨瘦如柴的身体吗？
“喂，”少女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有没有多余的衣服，暂时借给我一件好不好？以后……以后我一定还给你。”
他一听，差点没一巴掌拂过去，直接将她拍死。
他会在乎一件衣服？还要她还？
再说，他哪来的女人衣服？被镇压在天狱上万年，能活下来就不错了，身上所有的东西，无论是灵石还是丹药，早已经消耗殆尽，他哪来女人衣服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
若非她给了他瑶光珠，他早就将她……
蓦地，重获生机的喜悦和报仇的期待，让他眼底的不耐烦之意渐渐消失。
他又想起了她的坚持和倔强，那张坚毅而苍白的小脸。
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他是很清楚的，只怕一万个人中，也找不出一个能有她这般坚毅性子。这个性格和他如此相似的少女，让他心底残存的一丝温柔又一次涌了上来。
他闭上眼睛，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从今往后，不管有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哪怕是将他那两个仇人的头割了放在面前，他绝对不会再生出补偿之心，揽下她这样一个无尽的麻烦了。
指尖一弹，一抹流光冲击而出，一枚绿色的叶片从上空缓缓飘落。
流光化作万根细丝，包裹住那枚绿色的叶片，一阵阵淡绿色的荧光亮起，在不断飘落中犹如云雾般涌动，最后化为一套白色的衣裙，落在面前。
纵使他几乎失去了全部的力量，但这里是瑶光珠内部，他能够吸收生命之树源源不绝的能量疗伤。不过才几个时辰，他已经勉强能够使出一丁点力量了。
轻嘲一声，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竟然会用灵力衍化为一套女子衣裙，简直荒谬！
当柳絮看到他真的变了一套衣裙出来，徐徐如鸟般飞到湖边落下，她忍不住眼神一亮。
“谢谢，我一定会……”
“赶紧洗了上来。”冰冷而不耐烦的一声，打断了她略带感激的话语。他不再看他，依旧闭眼坐在树下。
柳絮赶紧加快动作，背过身去飞快的清洗，待整个人焕然一新，连头发都洗了一遍，她终于小心翼翼的朝湖边潜来。
他似乎没有睁眼的意图，柳絮伸出白嫩纤细的手臂，飞快的抓起那套白色的衣裙，借助湖边茂密的水草遮挡，赶紧穿好了衣裙。
很合身，就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般。
终于放了心，她光着脚走了过去，低声道：“谢谢你了。”
十四年了，除了她娘亲之外，他是唯一一个对她好的人。不但答应帮她报仇，还帮她修复残破的身体，还给她这么漂亮的一套衣裙……
他真的是个杀人不眨眼，吸食了无数人的鲜血的恶魔吗？
真的不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