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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生命中有两个目标:追求你所要的;享受你所追求的。只有最聪明的人才可以达到第二个目标,因为生命总是无常。

——刘军

刘伟知道王律师这是在采用抛砖引玉的方法试探他这一方的底细,看自己对政策和法律究竟了解了多少。他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把死者母亲家庭的困难状况,日后谁来赡养和料理其后事,以及还欠一大屁股的债务,和身体上有这病有那病的,列举了一大扒拉。同时,还把当地农村安葬的习俗和购买墓地,以及尸体回去后,要协商左邻右舍的关系等杂七杂八的费用又列举了一些。王律师专心地在笔记本上记着,并不时地对他点点头,表示十分赞同他的意见。

王律师心中是有数的。如果公了的话,按照死者的年龄,只有一个母亲,父亲早亡,还没有结婚,无子,无任何负担。只有母亲一人属于直系赡养人。按照政策算下来,充其量就二三十万元的赔偿金。当然,无论是公了还是私了,对于公司项目来说是捡不到任何好处的。相关部门会先勒令工程停工整顿,再做安全整改,然后对项目开除一大笔罚款。加上杂七杂八的红包和协调费等,几项相加起来,损失也就在六十到八十万元。如果私了了呢,等于是政府相关部门没有介入,完全不知道。事故方和责任方坐在一起,协商个赔偿的办法。双方签字画押生效,永不反悔就算了事。

私了的风险在于,一旦双方虽然达成了意见一致,也给了钱,但如果哪天上面追查起来,或者死者方撕破脸皮再来工地上扯皮说给少了,那样的话事情就麻烦了。不但落个隐瞒不报,给与巨额罚款外,还会对当事人追究法律责任。同时,经济损失就会无法估量,有可能落得个人财两空的境地。

刘伟接过王律师递给他的一大叠资料,开始认真读了起来。他心中也十分明白,根据死者目前的这个条件,如果公了的话,是赔偿不了多少钱的。私了的话,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对死者这一方都不存在任何麻烦的。即使今后政府相关部门追查起来,对死者怎么去追究呢?弱势一方啊。不管三七二十一,反正这人都死了,大家都这样耗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不管是公了还是私了,目的都是一个,那就是用钱来解决问题。现在只是帮助二姨把好关,能够多要点儿钱就多要,反正要一个活人回来是永远办不到的了。至于今后翻不翻疤,那得看对方是否有诚意了。

刘伟想了想,说道:“王律师,我们把复杂的事情简单化,怎么样?”

王律师回答道:“好啊,好啊,我想听听看,怎么个简单法呢?”

“我也了解了相关政策,并且也打电话咨询了一些朋友,根据死者家庭的情况,母亲也六十多岁了,唯一的儿子死了,这以后全靠自己养老了,你们就给个整数吧。”

“整数是多少?”

“一百万。”

王律师笑着摇了摇头,说:“太多了吧。大家都理性地想一想,不要狮子大开口。都合情合理地提要求。我作为律师,始终站在公平公正的立场上来解决问题,绝不偏袒哪一方。况且,死者也是有责任的。鉴于人已经死了,我们也就不再去提这回事了。大家都各自还有各自的事情做,你再和死者母亲商量商量,提一个合理的金额。”

“要说合不合理,我看我们俩坐在一起商量这件事情的解决办法,就既不合理也不合法!”

“但合情理呀?!”

“光合情理有个屁用!人家家里死了一个人,于情于理都是受害者,都是需要帮助的一方,正常的生活被彻底打乱,往后的日子还不知道怎么去过,眼前一片茫然。多要你点儿钱,顺顺气,又哪里过分了呢?”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大家都好说好商量。钱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一个人挣再多的钱,聚集再多的财富,到临终的那一天,还不是跟常人一样,四脚一伸,两眼一闭,彻底呜呼,那还有那闲心去关自己的财富呢?莫说钱,就是平常再心疼的老婆孩子在那一刻,还不是握握手,说声拜拜就算求了。以后该嫁人的嫁人,该管别人叫爸爸的还得叫爸爸。有什么意思呢?我在这里说得再多,也不管用,还得请示一下老板儿,看他们愿意给多少钱来解决这件事。”王律师说完边用手碰了碰坐在身边的胡二娃,让他表态。

胡二娃也不能擅自表态。不过,这会儿他算是心情轻松了下来,毕竟对方开始跟他讨价还价了。他掏出手机给刘军发了条短消息:“对方要一百个?还多少?”

刘军赶忙点开短信息,给严芳读了一遍。说:“给老子狮子大开口了啊。居然要一百万。还是从六十万开始谈吧。”他立即给胡二娃回了条短信:“六十万,慢慢谈。”

“我说大哥,看在我这几年为通州做了这么多好事的份儿上,我的确没有赚到多少钱啦,能不能给六十万算了,我实在是拿不出你说的那么多钱来哈。你看我现在穷的连工人的工资都有四个月没有发了呢?哎,做我们这一行的真的造孽呀,下辈子那个龟儿子再从事劳务这个行业了。”胡二娃也开始演戏了,他边说边从荷包里掏出一张纸巾,故意在眼睛上摸来摸去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能少给点儿钱就少给点儿,还不是一步一步地慢慢磨。

“六十万,我看你们简直是良心被狗吃了。你难道就不能站在死者母亲的角度去看问题?你嘛,好歹也是一个项目的老板儿嘛?怎么做事这么不讲人情呢?你要这么做,那我也就不管了,你自己去跟楼下那些亲属们谈,谈成什么样结果就什么样结果。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在这里熬。信不信我明天就叫几十个人把尸体拉到市政府门口去摆起,我就不相信偌大个通州市就没有一个清官了?!”刘伟看上去十分生气。

听说只愿意给六十万,死者的母亲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呼天抢地地大哭了起来。

楼上的哭声一下子惊动了楼下沙发上的亲戚们,有几个胆子大的人开始站起来要冲上楼去,立即被门口的几个彪形大汉挡住了楼梯间的去路。坐在楼下大厅里的十几个亲戚,从穿着打扮上看,毕竟都来自农村,属于很少见过大世面的人。被他们这一栏,再加上看他们那群人都喝了点儿酒,也就不敢做声了,都乖乖地坐回了原位。

“这样吧,大家还是往中间走。这边胡总你再考虑一下,再在六十万上面加点儿。刘总你那边呢,也要做个让步,提个合理的价格?”王律师开始从中间进行调解,并顺手给刘伟递了一只香烟。

胡二娃又马上给刘军发了条短信:“六十万坚决不干,闹麻了。再加多少?”

“五万五万往上加,不能太快。”

胡二娃把短信内容悄悄转发给了王律师,王律师打开手机看了,没有立即发言,而是慢慢地抽着香烟。

屋内空气十分凝固,死者母亲哭喊了几声,自觉没趣,便由低声抽泣慢慢变成了沉默。有那么一阵子,或许是哭累了的缘故,加上年岁已高,实在是熬不起了,开始在沙发上睡着了。

刘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掏出手机,也在给人发短消息,内容却不涉及到死人的事情。原来他知道,今晚肯定是一场恶仗,从心里上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他开始跟自己远在广西北海的下属单位的一个美女办公室主任,通过短信在闲聊,以此来消磨时光。

王律师上了趟厕所回来,见几个人都不开腔,便说道:“哎,时间不早了哟,深更半夜的,大家就这么来熬,真的没有意思哈。我看这样,好不好?胡总这边在六十万的基础上再加十万,七十万行不行?”

刘伟依然没有表态,而是用眼睛斜着看了一眼沙发上的二姨,意思是看她老人家的意见了。

胡二娃却吃惊地盯着王律师,觉得这人今天怎么啦?不是把短信转发给你了吗?怎么擅自多还了五万呢?

王律师说出七十万这个数字后,两眼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刘伟的表情。他看见了刘伟斜眼看他二姨的动作。判断他在心里上算是接受了这个数字,只等死者母亲表态了。

王律师用手碰了碰死者母亲:“老人家,暂时莫睡,给你七十万怎么样?”

“我的儿啦——”老人家又开始抽泣起来。

刘伟站了起来,没有在房间内上厕所。而是去了宾馆大厅的厕所。他出来后,走到几个躺在沙发上睡觉的亲戚旁边,叫醒了他们。小声地说:“已经谈到七十万了,大家的意见?”

“可以了。”

“才七十万?打发叫花子吗?”

“人死都死了,也不要太过分了。人家同意给七十万就算了。”

亲戚们围着刘伟,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最后,刘伟小声说:“我再找他们要几万块丧葬费就签字算了哈。”

刘伟不紧不慢地走进了房间。死者母亲两眼干巴巴地盯着他。

“这样吧,除了七十万赔偿费。你们再给五万块丧葬费,两位快购买墓地费,两万快举行葬礼请客的费用,一万块跟左邻右舍的协调费。”刘伟又开出了十万元的费用。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我哪来这么冤哦?你们干脆把我拿去算了。反正,我也没有挣到什么钱,经你们这一整,活着也没有多大意思了。我走了。”胡二娃说着,腾地一下站起来就要往外走,被王律师拦住了。

“胡总,大家坐下来好说好商量哈。你走了我们怎么拍板儿啊?都往中间走哈。”

“往中间走个球。要走你自己往中间走,我回去睡觉了。”

“走就走,哪个怕哪个呢?”刘伟也要站起来往门外走。

两个人嘴巴上都在说要走,但都没有走出房间的大门。

王律师则眯缝着眼睛,嘴巴上叼根香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哎——要说走,深更半夜的,我才最应该走啊。大家都不是孩子了,就为这么点儿钱了,都忍一忍,让一让,不就过去了吗?何必说些难听的气话呢?你们两人中随便哪一个走了,这事情可就搁置起了哦。记住啊,逃避始终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我们只有认真去面对,才会把复杂的问题简单化哈。这样,我来做个建议,除了那七十万赔偿费,胡总这边再给四万元杂七杂八的费用,从人道主义来说也是应该的。同意了,我马上草拟协议,在场的所有人都来按个手印。胡总就去准备现金。他们拿到现金,胡总就安排几辆车子把尸体和所有亲戚送回他们的老家。路上多卖点儿鞭炮,热热闹闹地把人送回去?怎么样?”

胡二娃斜靠在门口,用手机给外面车上的刘军又发了条短信:“王律师说,七十万,另外加杂七杂八的费用四万。我认为多了。”

刘军回复说:“七十万我们双方各认一半。那四万我这边认了。”

刘伟听了王律师的话后,立即转身把死者的母亲扶在沙发上做好,蹲下来在老人家的耳边嘀嘀咕咕地说了一通后,老人家点了点头,轻声说道:“你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我只听你的。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王律师见两个人都没有离开,而且都在认真地商量。便说道:“时间也不早了,金额达成后,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都快四点钟了,大家都很累了。我刚才提的建议,同意不同意?爽快点儿?”

“那就这样定了嘛。我这边没有什么意见了。就看刘总那边。”胡二娃赶紧回答道。

刘伟不紧不慢地坐回到王律师身边,给他递了根香烟,用打火机点上,便低声对他说道:“我问了一下,她没有意见。我觉得这样好不好?再添一万,给个七十五万的整数。看在她老年丧子的份上。你们也不在乎一万两万的,少吃顿饭,少抽几包烟也就省出来了。但在农村,哪怕一分钱都很重要啊。”

王律师点了点头,也爽快地答应了。“一万块钱,好说。这边的工作我给他们说。”

刘伟伸出右手,握了握王律师的手。说:“真是个爽快人,改日请你喝茶。”

“不必客气!既然双方都同意了,那我就草拟协议了?”

“赶快拟嘛!”

王律师这才用手掐灭了香烟,把烟头丢在茶几上的烟灰缸里,顺手倒了点儿茶水进去,把烟头浇灭。人后再掏出手机,给严芳发了条短信:“七十万,其他费用五万,怎样?如无异议,就签协议?”

严芳很快就回复过来“就这样定了!辛苦了。”

王律师很快就拟好了协议,叫过刘伟,让他仔细看看,还有哪些地方需要斟酌?刘伟仔细看了两遍,拿过床头的铅笔在上面修改了三个地方,觉得没有多大问题,便说:“大家都是爽快人,只要赔偿金额满意,其他的就不必过分计较了。人都死了,活着的人还会一天一天地过日子。谁还会再去多事呢?”

严芳立即给胡二娃打了个电话,叫他马上出来,到车上来拿钱。

胡二娃把钱用两个大的手提包装好,提到了宾馆房间。他放好钱,又接过王律师递给他的U盘,叫他赶快出去找酒店经理,看能不能在他那里打印几份文件。

胡二娃刚才还十分沉重的心情一下子就轻松了起来。他吹着口哨,一路小跑下了楼。到了酒店大厅,他敲开了值班经理的门,说明了来意。经理说,他们这样的商务酒店没有配备打印设备。胡二娃只好又小跑出门,开上车子,上街寻找打印门市去了。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的样子,胡二娃手头拿着打印好了的几份协议回来了。

王律师结果协议,递了一份给刘伟,让他再次过目。刘伟接过协议书,拿出先前自己修改过的那一份,认真地对照了一遍。然后什么话也没有说,便拿起签字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并叫醒正在熟睡的二姨,让她也在上面签了字。

王律师递给他一个红色印泥盒,刘伟先让死者母亲按照律师的要求,在该按手印的地方按了手印。然后,自己也在先前签字的地方按上了手印。

王律师让刘伟到楼下,再叫来了几个亲属作为证人在协议上面签了字并也按上了手印。甲乙双方各执一份后,才叫过胡二娃,让他把两个装好七十五万元人民币的包递给了刘伟。并一再嘱咐他认真亲点一下。

刘伟双手接过装钱的挎包,当着大家的面,把钱一捆一捆地拿出来放在床上。他把死者的母亲叫了过来,把十万一捆一捆的人民币小心地递给她老人家,让她亲自看一看,然后重新一捆一捆地装回挎包里。捆扎好了的一共七捆,七十万。剩下五万,一万一扎,共五扎。刘伟一扎一扎地开始数了起来。

刘伟和死者母亲数完了钱,小心翼翼地把两大包钱提着上了胡总安排要送他们回家的小车上面。死者的母亲坐在汽车的后排,双手抱着两包钱。其余的亲戚在围观了死者母亲数钱的过程后,也紧跟着陆陆续续都上了车。

胡总一共安排了五辆车送他们回农村老家。另外安排了一辆厢式微型小货车运送死者尸体。

凌晨六点钟,车队开始出发。胡二娃亲自点燃了一串鞭炮,算是为死者送行。车队缓缓地上路了。

坐在最后一辆微型货车上面的几个人,头戴白布,披麻戴孝。他们一边走还一边向天空抛撒纸钱。纸钱飞了一路。

刘军和严芳困得实在不行,但还是开车过来把王律师叫到车上,塞给他一万块钱,算是给他熬了个通宵的辛苦费了。这次死人事故就算彻底了结了,但医院仍然还趟着两个受伤者,这才最令刘军头痛。

天刚蒙蒙亮,市委张书记的电话就打过来了。严芳正准备躺下休息,见是书记的电话,只好拿起手机从卧室走到阳台上去接去了。

张传富大声问道:“你怎么搞的?死了几个?”

“死了一个,已经处理好了。你就不要担心了。只是还有两个伤员躺在医院里。我们正抓紧治疗呢。”

“我怎么会不操心呢?你向我做过承诺的,保证不出任何安全事故,保证不出任何质量事故的。这才开工几天?就死了人,我看你该怎么给老子交待?”

“放心吧。我会处理好的。只是……嗯。”

严芳颤巍巍地回答道。张传富没有等她说完,就气呼呼地挂断了电话。

严芳拿着手机,双手交叉着抱在胸前,默默地站在阳台上,痛苦地仰着头,眺望着渐渐泛白的东方。刚才还十分疲惫的身子,被张传富这一通吼骂过后,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了。严芳感觉背心发凉。张传富的最后一句话,对于她来说既是警告也是提醒。她十分明白,这个项目对于他有多重要。一旦出现大的质量和重大安全责任事故,相关部门如果介入调查,一系列的事情就会彻底暴露出来。那样的话,他不但书记的位置不保,还会直接牵连到很多人。自己不但会经济上受损,还免不了牢狱之灾,甚至掉头啊。

想到这里,严芳再次打了一个冷战。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一种无形的压力像一块巨大的石头样沉沉地压在了她的心坎儿上。她想,没有获得项目的时候,自己总是削尖了脑袋都要去找关系揽项目,可一旦揽到项目后,各种各样的担心便一股脑儿地涌了出来。资金的问题,队伍的问题,管理的问题,质量的问题,安全的问题,所有的问题一下子就会像地底下的泉水一样,趁机就冒了出来。很多担心的问题还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就给你发生。你越担心什么,什么就来。

严芳心想,于主任那边这会儿还正在帮自己运作通州河大桥项目,自己这边就出了死人事故。为了承揽这个通州河大桥项目,自己已经大胆地抛出去了几百万元了,一旦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西山隧道的事情被捅破了的话,那这几百万元也就会彻底地打了水漂。

刘军一上床就睡着了。严芳在阳台上站了一会儿,走进了卧室。她和衣躺下,闭上了双眼。迷迷糊糊中,严芳进入了梦境。梦中,西山隧道工地乱成一团,好几百工人正在斗殴。他们有的拿着钢管儿,有的拿着木棍,还有人拿着砍刀,在隧道内大声地吼叫着,厮杀着。隧道门口,一群人正拖着一具具尸体,在空旷的山野成一字型躺着排开。突然,一具尸体慢慢地站了起来,伸出双手,满脸鲜血,口中大声喊叫着严芳的名字,飞快地向他跑来。

“啊——”严芳吓得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浑身吓出了冷汗。他用双手死死地抓住了刘军。

刘军被严芳的惊叫吵醒了,他睁开双眼,看了看身边正吓得浑身发抖的严芳,便伸出双手,把她抱在了怀里。

“怎么了?做噩梦吗?”刘军关切地问道。

“嗯。我好怕!”

“不要怕。只要你做工程,就会有这样那样的烦心事儿发生,就会有死人事故发生,还会有你根本无法预见的事情发生。好好调整心态吧。快点儿睡觉哈。”

“我睡不着,总预感着还会发生什么,但又说不清楚。”

“放心睡吧!不要想太多了。作为一个企业老总,要有博大的胸怀啊。心大了,事就小!相反,心小事就大!在我们面前,不是困难太多,而是我们自己的心量太小。死一个人又算什么事情呢?不是很快就解决了吗!?你还担心什么呢。快点儿睡觉哈。啊——我也困了,睡吧!”

刘军边打着哈欠边安慰着严芳,并劝说她赶快睡觉,白天还要去处理医院伤者的事情呢。

下午两点,严芳醒了,是被床头的手机吵醒了的。公司副总柏再荣在电话中说:“严总,市质监站通知你下午三点钟去一趟,说是公司鑫源小区那个项目出现了重大质量问题。要求我们全面停工整改,还要对公司进行处罚。”

“嗯,知道了,我马上过来。”

严芳腾地一下冲下了床,把身边仍在熟睡的刘军又吓了一大跳。

“又怎么啦?”

“真是活见鬼了,烦心事一个接一个地来。柏总打电话说市质监站通知我去一趟,说是鑫源小区那个挂靠的项目出现重大质量问题。”

“严重吗?”刘军听后也一屁股坐了起来,双手抱着头,痛苦地问道。“怎么搞的呢?公司那个于工干什么去了?拿那么高的工资却不管事儿?”

于工是刘军亲自从别的建筑公司挖过来做总工的。总工的职责就是对公司所有的工程项目全面把关质量和进度。

刘军看了看放在床头的手表,觉得也应该起床了。公司这段时间看来真的不顺。昨晚他和严芳在车上等律师和死者谈判的时候,他就有了一种预感。他预感到,一个企业出现这些事情,绝不是一时半会儿偶然发生的。很多事情,既然发生了,就有其内在的必然性。

哲学上对偶然性和必然性做出过十分精彩的诠释。那就是偶然性是必然性的外在表现,必然性隐藏于偶然性之中。

刘军当时在车上就在思考,西山隧道这次死伤事故,肯定与公司和劳务在管理上出现了疏忽才导致的。隧道的中标单位是一家外省建工集团,幕后控制单位是通州亨利。外省建工集团认为安全质量方面应该由通州亨利全面负责,并且双方还签订了目标责任书,明确了双方的权责利。而通州亨利则一直觉得,自己给外省建工集团已经上交了管理费,他也理应在安全和质量方面承担起管理责任来。而自己的公司在隧道施工管理方面又根本不具备这方面的能力。不然,我用你来中标又有什么用呢?这个问题,双方在签订内部目标责任书的时候,曾经发生过激烈的讨论,但最后外省建工集团为了揽得这个隧道业绩,也就在协议书上模糊了安全和质量事故的责任。

刘军心想,这也不算什么的,所有的建筑公司不都是这样做的吗?难道轮到自己这样做的时候,就真要出事儿?

自负的人,在很多时候,都会把事物不好的一面往好的方向去想。而不是沉下心来去认真分析和总结如果一直沿着错误的方向走下去,会不会永远回不了头呢?

正因为有了这样的想法,刘军和严芳才敢轻视周云贵的存在,才敢忽视能干人的能力,才敢大起胆子去承揽工程,而根本不去思考这其中隐藏着的巨大的风险。

严芳很快洗漱完毕,早饭都没有心思吃了。她一个劲儿地催促着刘军一同上了汽车,朝市质监站的方向飞奔而去。

“哟,张站长啊,好久都没来拜访你了哦,最近可忙?”严芳走进质监站张站长的办公室,一下子使出了女人特有的热情,热情之中略带了点儿风骚。

到了质监站楼下,刘军没有上楼,而是让严芳独自上了楼。他知道,公司遇到这种事情,还是让女人先去开道吧。自己这张老脸,说什么也不吃香了。况且,这台面上通州亨利公司也与自己不沾边儿了呢。

“坐。”

张站长没有起身,而是板着脸随便指了指旁边的沙发。他站起来,从柜子里倒了点儿茶叶出来,放在一个纸杯里,走到门口叫隔壁的一个姑娘去给倒杯开水过来,才在严芳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他顺手从办公桌上拿了一叠照片和厚厚的一本资料递给严芳看。

“你看看你们公司鑫源小区,都做的啥呢?简直是胡搞!”

严芳接过照片和资料,一张一张认真地看了起来。她低着头,没有说话。

“前几天,下面的人给我反应,说鑫源小区存在重大隐患,我还以为是他们故意刁难你们。因为以前,你们公司那个叫什么周云贵的在的时候,我这做质监站站长的,晚上睡觉都睡得踏实一些。没想到啊,这才多长时间啊,你们公司的管理就一落千丈了?我今天找你来的目的,就是直接跟你谈话,也就是‘约谈’,把你的问题指出来,根据相关文件的规定,觉定对你们公司进行处罚,并在通州建设网上发布处罚信息,让别的企业引以为戒。同时,勒令鑫源小区项目立即停工整改,整改的文件我都已经签发了,三号楼第十二楼和十三楼混凝土标号不够,剪力墙钢筋拉结强度不够,第七轴和第八轴发生严重偏移,两层楼整体拆除。立即更换项目经理和施工班组。新更换的项目经理实行压证施工,新进场的施工班组必须全部持证上岗。下个月的十三号,全市所有建筑公司的负责人和在建工地的项目经理,到鑫源小区工地上召开现场质量事故分析大会。”

“这——张站长,我知道我们错了,我们在管理上严重疏忽了。看在过去大家的情分上,还请你高抬贵手?我们马上整改,更换管理人员和施工队伍。两层楼整体拆除重做,是不是过了?”

“人命关天啦!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决定。昨天晚上,我们质监站组织专家,对你这个项目召开专题会,研究到深夜一点,才做出上述决定。你们简直是乱来啊,根据现在的设计和规范,稍微有点儿现场施工经验的人都知道,只要按照图纸施工,你要给老子把楼修垮了,我还真得佩服你呢!可是,你们居然就真的修了一栋连我都会从梦中惊醒的大楼来!”

“张哥,就算我求你了,能不能缓一下呢?待我去项目上把情况了解清楚了再发文件?”严芳向张站长恳求道。

“文件我可以叫他们暂时不急着下发,但必须立即停工整顿,而且立即更换项目经理和施工队伍!”

“好好好,我这就回公司,马上着手研究整改方案,感谢张站长哈!”

严芳总算舒缓了一口气。她把手头的照片和资料放回到张站长的桌子上,飞快地跑下了楼。刘军在车上打了个盹儿,见严芳下楼来了,便立即发动了汽车。严芳上了车,狠狠地骂了句:“狗日的王先红,你害得老子好惨啊!”王先红是鑫源小区挂靠通州亨利建筑公司的项目负责人,听说出了重大质量事故,这几天索性关了手机躲起来了。

“怎么样了?”刘军边开车边问道。

“哎,还能怎么样。三号楼十二楼和十三楼全部要拆了重做。两层楼啊,不是个小问题啊。狗日的,以后再也不要让人挂靠了。这个王先红,既没得实力,又没有人品,现在遇到事情了,干脆一走了之!我听柏总说,项目上已经有好几天打不通他的电话了。质监站要求我们立即更换项目经理和施工队伍,他人都不露面,而已不知道他外面欠多少材料款和劳务工资?两次楼全部拆除重做,少说也得损失三四百万元。如果再给老子欠一屁股债跑了,整个项目总共只收了两百万元的管理费,还得多赔出上千万元的损失,你说这究竟是怎么的了呢?”

刘军边开车边听严芳诉说着,他开始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昨晚死人的场面和医院里还躺着两个危重病人,以及鑫源小区的烂摊子,加上这项目经理电话打不通,日后来一大群材料商和劳务工人坐在公司里要钱的场面,一股脑儿地涌上了他的眼前。这还只是一两个项目,严芳接受公司后,至少挂靠了三十多个亿的项目,上百个在建工程,还真不知道哪些项目存在着风险?哪些项目会像西山隧道和鑫源小区这样,矛盾已经暴露出来?想到这里,刘军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打了冷战,额头上也悄悄冒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

“挖地三尺也要把王先红找到,我就不信他敢不来见我?我们先回公司把鑫源的情况摸清楚。让柏总这断时间就蹲在项目上,先把材料供应商通知来,再把劳务负责人找到,把他们的合同全部复印回来,看材料有多少未付,人工有多少未付。我这边安排几个社会上的人去找他。冤有头,债有主。我们绝对不能来当这个冤大头!”

严芳一直闭着眼睛,身心疲惫地瘫坐在副驾座位上。她满脑子塞满了恐惧。昨晚的梦境再一次清晰地浮现在她的脑海里面。除了梦境,鑫源小区三号楼也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即将倒塌。几百上千名工人,围住公司大楼,扛着白色的横幅,写着‘我要吃饭,给我血汗钱’的标语口号,正冲她恶狠狠地吼叫着。有几个工人还点燃了自己停在楼下的汽车,正熊熊燃烧着,天空中浓烟滚滚。她害怕极了,独自一人躲在公司顶楼的厕所内,不敢出来。她甚至还看到西山隧道通车后不久,出现了几条巨大的裂缝,隧道的中间,垮塌了一百多米。自己在深度绝望之中被一群威严的警察戴上手铐脚镣,扔进警车,然后呼啸着奔向刑场的场面。

她不敢再想,越想越害怕!她又不能不想,梦境,现实,在她的脑海中交叉出现。她已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了。

刘军说的每一句话,严芳都没有听进去。此时的她,已劳累到了极点,神情开始恍惚,身心极度疲惫,内心充满了绝望。

“不要担心,事情总会得到解决的。”刘军看了看坐在身旁的严芳,内心感到十分内疚。

回到公司,柏总已经召集了公司上下全都坐在会议室里,等着严总回来开会了。

严芳重重地坐在了会议室正中央的位置上,先喝了一口茶,静了静心,说道:“今天召集大家开会,把西山隧道和鑫源小区两个项目出现的严重问题给你们通报一下。顺便安排一下下一步大家的工作。”

柏总给刘军拖了把椅子进来,挨着严总的旁边放下。刘军也坐了下来,静静地听严总给大家讲两个项目的问题。

严芳在会上把公司总工程师于工狠狠地训了一顿。她说:“出现这么重大的质量事故,也没向任何人汇报过,你是个饭桶吗?你的专业知识都到哪里去了呢?你的责任心都被狗吃了吗?工程部的人都眼睛瞎了吗?平常你们都跑哪里去了?有没有一个一个项目去跑?去发现问题?从现在起,你和工程部的所有人,分成两组,一组去给我蹲在鑫源项目上,制定一个成熟的整改方案,另一个组去西山隧道项目上把存在的问题逐一落实解决。这两个项目检查落实完了后,再把公司其他所有项目挨个儿检查一遍!然后由工程部给我写一份详细的报告,把每一个项目存在的问题和隐患找出来。”

“柏总,请你带上公司造价人员和财务会计,这段时间蹲守在鑫源项目上,去把王先红外面欠的材料款和人工费落实清楚,顺便落实一下是哪一家商混公司供的商混?这次混凝土不合格是谁的原因?整体拆除两层楼需要多少钱?拿一个实实在在的预算出来。”

严芳安排完工作,眼睛看了看刘军。刘军接过话题,语气十分缓和,语重心长地对大家说:“公司出现这么多事情,我本人有很大的责任!一个企业的问题,绝对不只是员工的问题,多半是企业负责人自己的问题。企业负责人怎么想问题,公司员工就会怎么想问题;企业负责人怎么处理问题,员工就会学着怎么去处理问题;企业负责人怎么对待出现的问题,员工就会怎么去面对问题。出现问题不要怕,最怕出现问题不去面对!出现死人事故也不要怕,最怕是出现比死人事故还严重的事故,那就是用钱都不能解决的事故,这样的事故才可怕!我这样说,是希望大家要正视问题,积极面对,要多动脑筋,多思考多汇报,不要忽视任何一个细节,也不要对任何人报任何幻想,只有你自己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我们每一位员工,每一个岗位,都有自己十分明确的目标和工作描述,在你们心中就一定要牢牢地记住自己每天都在干什么?当一天和尚就要对得起庙里面的那口钟,就得要去撞!不要成天到公司里来梦游!成天梦游的员工,我就请你回家好好做梦去!”

“至于项目上那个王先红,要发动公司所有的社会关系,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回来。”

刘军说完,回头看了看严芳,示意她可以散会了,便起身离开了会议室。

严芳问了句“大家还有没有什么问题?没有问题就散会。”她没等大家发言,便宣布了散会。

刘军出去上了趟厕所,进了严芳的办公室,关上了门。他拿起桌子上的电话,给过去在开发公司当保安的黑疤子打了个电话,叫他马上到这边公司来一趟。

刘军又跟省政法委一个哥们儿通了一通电话,电话中把公司这段时间所遇到的问题跟他聊了一会儿,但没有说死人的事情。他希望能否通过政法委那边帮忙疏通疏通通州这边的关系。并电话中承诺,事成之后,保证重谢。

严芳回到办公室,掏出手机给张传富发了条短消息:“明天晚上有时间吗?想见一面,老地方。”

她发完短信,便依靠在沙发上,看着刘军在一个一个地打电话。他想,你娃儿平时就知道打麻将,现在事情搞复杂了,才晓得来挖茅坑了。这几天,没有去打麻将,你还不是活过来了吗?并不是传说中的瘾儿那么大啊?

严芳焦急地等待着书记的短信回过来。她不时地拿起手机看,没有任何反应。她开始想象手机那端的市委张书记在怎么想。会不会觉得玩儿腻了?自己还死缠烂打的。是不是因为西山隧道死人事故他知道了,这会儿开始怕起来了?故意要躲着自己呢?还是因为其他的事情分不开身,来不及回短信?

严芳和张传富之间的暧昧关系,刘军没有察觉。当然,严芳也没有傻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去跟刘军说自己跟市委张书记的关系。她是个聪明的女人,但也正因为她的太过聪明,才让自己走到了今天这步境地。

张传富此时正在春水湖喝得大醉,他抓起手机,看了看短信内容,嘴里骂了句:“臭婊子!”便把手机扔在了一边。春水湖老板娘冷寒冰此时也喝得差不多了,听见张传富这样骂人,还以为是骂的她。她一屁股坐了起来,怒目圆瞪,还伸出双手使劲儿掐住了张传富的脖子,问道:“你骂谁呢?是不是骂的我?”

“我骂你了吗?我骂的手机,宝贝儿!”

自从张传富看上冷寒冰的那天起,他就一直在想着各种方法要把她搞到手。他叫于主任安排了一次全市轰轰烈烈的“三打两清扫黄打非”运动,把整个春水湖翻了个遍。老板娘冷寒冰依然没有吃那一套,她想你该罚就罚,自己不就是开了个农家乐,农家乐里面搞了个洗浴按摩中心。里面那些小姐也就是穿着暴露了点儿,可按摩时还是正正规规的呀?要说不正规,有点儿摸摸搞搞的,那还不是来这里消费的顾客。这些不守规矩的顾客大多数还不是通州政界商界的有头有脸的人物。普通老百姓是断不会来这些场合消费的。

张传富一招不灵,便使出第二招,那就是通过通州黑社会去故意搅春水湖的场子,让她冷寒冰无法正常经营。

俗话说,正义一定会压倒邪恶。但是,当正义越来越靠近邪恶时,邪恶就会压倒正义。

冷寒冰被通州黑社会一次又一次地骚扰,尤其是自己的家人多次受到恐吓,自己的人身安全也受到威胁的时候,她十分不情愿地选择了走进综治办于主任的办公室。

于主任在办公室认认真真听了冷寒冰的诉说后,表面上装出十分义愤填膺的样子,还在她面前振振有词地说:“简直是没有王法了!在我通州的地盘儿上,岂能让那些黑恶势力猖狂下去,看我怎么去收拾他们。”

于主任还装出十分同情的样子,故意在冷寒冰面前说了些安慰她的话,并向她保证立即安排几个便衣警察去保卫其家人的安全。不过,这事儿自己还得要请示请示市委张书记。最后,他建议,最好让冷寒冰亲自去见一见张书记,这样的话,他打击起来才会更加方便有力,而且还会得到上上下下的支持。

于主任说完这些话,心头打了个冷笑。心想:“你也会有亲自来求我的这一天呀?贱货!给你椅子你不坐,偏要撞了南墙才低头!”

他站起来,走进了办公室里面最里面的一个存放各种卷宗的房间,掏出手机在电话中告诉了张传富,说马上带冷寒冰过去见他。

张传富心领神会。他立即驱车去了仙女洞别墅。在那里,他安心地等待着于主任把冷寒冰给自己带来。他从地下室取出了一支红酒,用开瓶器先把红酒打开,倒进一只很大的玻璃醒酒器里。再从放在茶几上的黑色公文包里摸出一只于主任上次去印度旅游时专门为他捎回来的一支女用催情迷幻药,滴了几滴在红酒里面。他端起醒酒器,左三圈右三圈地摇了摇,才安心地坐回到沙发上,打开电视机看了起来。

于主任把冷寒冰送到了仙女洞别墅,进门跟张书记交涉了几句后,装着接了个十分紧急的电话,说了句:“我得马上赶回去,西郊公园有两拨人正持械斗殴!冷总,你把你的事情慢慢给张书记讲讲,请他给你伸张正义!”说完,就匆匆地驾车离开了别墅。

张传富十分亲切地给冷寒冰让了座,先是给她递了杯温开水,然后坐下来,问道:“遇到什么困难了啊?给我说说?在通州,还没有我解决不了的问题哈。”

冷寒冰一五一十地把刚才跟于主任说过的话,再一次跟张传富讲了一遍。张传富装着十分认真地听着,并不时点点头。其实,冷寒冰所讲的一切,都是他张传富喝于主任亲手策划和安排的,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张传富边听边站了起来,不时递给冷寒冰一张纸巾,让她擦擦眼泪。

张传富在冷寒冰面前装得义愤填膺,十分气愤的样子,并大声地骂道:“真是无法无天了啊,这些眼中还有我这个市委书记吗?你慢慢说,不要哭啊,我明天就安排召开一次市委常委会,专题研究打击通州市的黑恶势力。这些人,再不下决心打击,就快要骑到老子脖子上了。”

他站起来,走到桌子面前,从玻璃醒酒器中倒了两杯红酒,自己端了一杯,并递给冷寒冰一杯,对她说:“来,我向你保证:不把这些黑恶势力打掉,我就不当通州这个书记!干了!”

张传富知道,这个冷寒冰表面上看上去像个弱女子,其实她是个川东妹子儿,骨子深处还透露着些许豪放,所以,他不失时机地举起杯子跟她干杯,是会接受的。

冷寒冰听了张书记一通振振有词的话语,悬着的心也一下子放了下来。见书记这么爽快,也就没有留太多的心眼儿,而是端起酒杯一口干掉。而张传富却就在她干杯的那一刹那,把酒全部倒在了自己身后的沙发上了。

“坐坐坐,怕是没有吃晚饭吧?我看冰柜里还有些什么填肚子的?”张传富显得十分真诚地去给冷寒冰找吃的去了。

“不用添麻烦了,张书记。”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哟,来的都是客啊。况且,你还是我这里的稀客呢?难得来一次,总不可以一直饿着肚子吧?这传出去让我多难堪啦?你说是不是?”

张传富从冰箱里找了一盘子卤菜和一盘子新鲜水果,顺便还撕开了一包老家稍来的黑皮花生,放在茶几上。

他又给冷寒冰倒了一杯红酒,自己则端着酒杯进了厨房,说是进去拿两双筷子出来。其实,他进去迅速把酒杯中的红酒倒进了洗碗池,很快从一瓶未喝完的红酒瓶里给自己重新倒了一杯。他拿了两双筷子,就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来来来,把不好的心情都暂时忘掉吧!人一生中,什么事情都有可能碰上的。好的,坏的,不好不坏的,都要坦然面对!吃稀饭,吃干饭,吃不稀不干的饭,碰到什么就吃什么,这是我多年来总结出来的最朴实的人生道理。”

“嗯。”

“来,干了这杯酒,人生才看透;干了这杯酒,不妄人世走啊!”

张传富端起酒杯,跟冷寒冰碰了一下,说了句‘先干为敬’,便一口喝了下去。

冷寒冰见张书记干了,自己也就没有再犹豫,也端起酒杯,一口喝了下去。

张传富就这样接连跟冷寒冰喝了几杯酒。她开始浑身发热,全身冒汗,嘴巴焦渴,下身发痒。眼前出现了无数个男人,赤身裸体地在她面前晃动,并不停地挑逗和抚摸着她的私处。她实在难以控制住自己,便主动向那几个男人扑了过去。那一夜,张传富彻底占有了冷寒冰的身体。

张传富确实有很长时间没有跟严芳在一起偷情了。不是他不喜欢严芳了,而是自己的确忙不过来了。张书记身边的女人,有主动送上门儿的,也有他绞尽脑汁像征服冷寒冰那样逼迫就范的,还有就是相互做个权色交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书记嘛,台子上管我叫书记,台子下面嘛,书记也还是人嘛!’这是张传富经常在酒桌子上最爱说的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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