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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无论是一个人,还是一个企业,都必须得有一个梦想。没有了梦想,人就会迷失方向,企业就会缺失道德,站在十字路口,找不到正确的方向。

——周云贵

自从通州大搞基础设施建设以来,通过各种渠道来找他的,简直是应接不暇。有省里面打招呼的,有部委领导打招呼的。当然也有很多人是通过于主任引荐过来的。这些人都有一个特征,那就是见面只喝茶,关于工程上的事儿根本不提。每个人都会准备一个见面礼,有送茶叶的,送条香烟的,送盒领带的,送钱夹子的。这些见面礼看上去都不怎么起眼儿,可每一份儿小礼物里面都暗藏着一份大礼物,要么是银行卡,要么是奢侈品商场的购物卡。少的几十万,多的上百万。

“收,为什么不收呢?”常在河边走,哪会不湿脚的呢?

张传富觉得自己的身价就配见面礼里面的那个礼。他在心头想:‘还不是礼尚往来嘛’以后有机会还得跟上面的领导送些见面礼。中国是一个十分讲究礼数的国度,见个面,交个朋友,给点儿见面礼,是再正常不过的了。而且,对于一个动不动大笔一挥几个亿几十个亿就飞出去了的市委书记来说,区区几十万元的见面礼在他脑海中,还真算不上多大一个礼呢!

至于收了别人的见面礼之后,自己该为别人做些什么?张传富心中十分清楚和明白。他还没有傻到拿人钱财,而不去替人消灾的地步。但这见面的人太多了,对于他来说,却成了一个难题了。很多人由于先前有领导的电话引路,只见过一次面,时间长了,张传富早已把人家都搞忘了。电话打来寒暄半天,也想不起打电话的人是谁。这些事情,完全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又不好叫秘书做个备忘什么的。久而久之,那些收了钱而没有获得工程的人便开始用短信,或者亲自上门,开始旁敲侧击地提示张书记:“书记,上次你答应了的那个事情,还记得不呢?”每次遇到这种情况,张传富都不好正面回答,因为站在他面前的人,他压根儿就想不起自己曾经给允诺了什么。他只好草草敷衍几句便转移开话题。

张传富仍然醉醺醺地斜躺在沙发上,突然他回想起自己一早曾给严芳打了个电话。电话中说到西山隧道死人的事情,当时自己也没有完全搞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是死了一个还是几个?反正秘书悄悄来给他汇报的是死伤三个。他迷迷糊糊中就用家里的座机给严芳去了电话。

他想,西山隧道这个项目是自己顶着各种压力坚决要上的,而且还特意安排给了严芳这娘们儿了。要是在施工过程中给捅个什么大漏子,别人损失的只是钱财,自己损失的可就是前程了哦!他使劲儿推开了躺在身上的冷寒冰,从她身旁抓过自己的手机,再次看了看严芳刚才发给他的短消息。他给她回了过去:“可以。但要晚点儿,十点半吧。”

严芳收到短信后,心头一整窃喜。这个时候,他同意见面,也就是还在支持自己。她就有机会既把西山隧道的事情给他解释清楚,又可以通过他去影响市建设局相关人员,把损失减少到最低限度吧。

严芳怕刘军不小心看到她和张传富的短信内容,她看完了那条短信,便立即把内容删掉。

刘军还在那里一个接一个地打电话,他在亲自安排几个社会上的哥们儿尽快去把鑫源小区的项目经理王先红找到。在他看来,这样不讲道义的人,必须得按照道上的规矩去解决。钱对于他来说都是一个小事情,关键是他输不起这口气。平常,业界都尊称他刘哥刘哥的,好歹自己在通州这个地盘儿上也曾风光一时,红道黑道,什么人自己没有交情过呢?大家见了面都还是客客气气的。没想到自己这才退隐江湖刚一年,就立刻被人这样洗漱。

正在这时,黑疤子带着七八个弟兄伙分乘两辆黑色Q7越野轿车,到了公司的楼下。他叫小弟们都呆在车上,自己噌噌地上了楼。他边上楼边给刘军打电话:“刘哥,我到了,你在哪个办公室?”

刘军走出办公室,站在走廊里迎接黑疤子的到来。

“辛苦了,兄弟。好久没有看见你了哈,进来坐。”他把黑疤子让进了办公室。

严芳叫办公室的人过来给黑疤子泡了一杯茶,便起身离开了办公室,上三楼财务室去了。

“刘哥,要我做啥子,请尽快说?”

“有个人借用公司资质,挂靠了一个项目,就是鑫源小区那个项目。这个人就是项目负责人,在施工管理过程中,管理混乱,施工质量极差,外面估计欠了一屁股债,还欠了很多劳务工资。现在人毛都看不到,手机也联系不上。估计应该是携款跑路了。我也没有别的要求,就是想通过你们那条线儿,帮我把他给找回来,我要他当面给我个说法。”

“这个简单,包在我身上。在通州,公安局管台面儿上的,我就管这台面儿下的。还没有哪个龟儿子敢从我眼皮底下溜走了的。”

“至于费用嘛,你需要多少,尽管开口,大哥不会亏待你和你的弟兄们的。”

“刘哥,你说这话就跟我见外了哈。这些年,你一直待我不薄啊!现在大哥你有事儿了,只管招呼小弟就是了,我那还敢跟刘哥你提钱的事儿呢?这样吧,你叫财务给安排点儿生活费就是了。”

“先给你十万,不够再来找我。”

刘军站起来,叫黑疤子在办公室坐一会儿。他下楼走到自己的车后,打开汽车后备箱,从平常准备的打麻将用的五十万元中拿出一大捆钱出来,找了一个纸口袋装上,便上楼去了。

他把装着十万元钱的纸口袋递给了黑疤子,说:“不要把事情搞大了,先把人找到再说,找到了就通知我。接下来怎么做,听我的安排。”

“好的。请刘哥放心,小弟我做事,你是知道的,绝不给大哥你摆摊子。”

黑疤子起身告辞,他站起来,使劲儿给了刘军一个熊抱。这是道上多年来对自己尊敬的人所给的礼遇。

送走了黑疤子,刘军总算是轻松了一下。这段时间以来,自己也很少去打麻将了。他静静地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望着大班台背后的椅子,眼前突然浮现出周云贵曾经坐在那里的场景。周云贵任亨利建筑公司总经理的时候,自己也来这个办公室,但每次过来都不会像今天这样感到烦心。他把公司里里外外糅合得严丝无缝,员工团结,部门夸奖,合作单位乐意,项目经理卖力,可自己当初又为什么非要挤兑他呢?现在的严芳,尽管跟着我也是很多年了,但经营管理一家建筑公司方面,却也少了些经验。上次中秋节和周云贵喝茶,发现这小子还真有点儿出息,不但徒步去了趟西藏,还单独弄了个建筑设计公司。最为关键的是,周云贵离开亨利建筑公司后,日子过得看似平平淡淡,其实那是一种最高境界呀!

生活本来就不需要成天轰轰烈烈,平平淡淡才是真正的生活!周云贵曾经对刘军说过:不管你的未来是什么样子的,如果缺少了快乐,那就什么也不是!

周云贵在做事的过程中,追求的不是结果,而是十分享受做事的过程。他坚信,过程快乐了,不管结果怎么样,都会是好的结果。如果过程充满了痛苦,无论你怎么小心翼翼地去做一件事,最终得到的绝对是痛苦。

刘军回忆起自己这几十年来所做过的每一件事,丝毫没有体会到过程的甜蜜。虽然结果都充满了诱惑,有的结果好是赚了个彭满钵满的,但细细品味儿挣钱的过程,哪一次不是像今天这样充满烦恼?!哪一次不是像今天这样关键时刻需要自己亲自上阵去扭转乾坤呢?!

严芳从财务下来,十分随意地对刘军说了句今晚有事,你自己随便安排,便急匆匆地下楼去了。她要独自去仙女洞别墅见市委张书记。

严芳走后,刘军也正准备离开办公室,正在锁门的时候,遇到了从楼上走下来的柏再荣。

“董事长,没跟严总一起回去?”

刘军回答说:“她晚上有事,把我给凉起了哦。要不一起找个地方坐坐?多叫几个人,一起热闹热闹?”

很多人过惯了热闹的现代都市生活,最害怕夜幕降临。因为夜幕来临时,寂寞和孤独就会令人烦躁不安。甚至有很多人,一到下班时刻,还没有人约吃约喝,便会主动翻找电话,目的就是为了满足内心那点儿空虚感。

刘军就是这样的人,他十几岁来通州打拼。从建筑工地上的一名普通泥瓦匠一步一步奋斗到今天身价几个亿的老板儿,也着实不容易。奋斗之初,心中一定有一个理想。当理想很快实现过后,一下子就迷失了方向。其实,那个年代的人赚钱是件很容易的事儿。有没有理想,只要你胆子够大就可以赚到钱。有这样一个说法:‘我赚了这么多钱,不是我太能干,是因为当初台风太大,猪都可以飞上天!’

挣了钱干什么呢?这又是一个类似刘军这样的人永远不能清晰回答的问题。人在没挣钱和挣到钱后的思想境界,却是完全不相同的。很多人,直到盖棺那天都还没有想明白,自己辛辛苦苦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发愤图强地挣钱又是为了什么?回答不了,也不愿意去探究,于是就稀里糊涂地过完了一生,着实可悲呀!

能够享受寂寞,愿意面对孤独,这是智者的生活方式。跟寂寞作伴,与孤独交流,这是强者追求的境界。自己内心满足了,才不会去在乎形式上的前呼后拥!同样,自己内心强大了,就不会被生活中的任何挫折所击倒。

享受寂寞,享受孤独,其实就是享受了快乐!快乐完全是一个人自己内心的感受。快乐不是写在脸上的,快乐是深藏在内心深处的。快乐与财富几乎没有多大的联系。一个腰缠万贯的人也许烦恼也腰缠万贯。富翁的快乐,不在于大把大把地花钱,而在于骨子里是否流着道德和良心的血液。陈光标就快乐,达芬奇就痛苦;一个乞丐,接过别人扔来的一快面包,内心绝对是快乐的。一个深山里的农民,你让他住五星级酒店,他感到十分痛苦,因为他用不来马桶,他觉得尊在茅坑里才十分享受。所以,每一个人,只要坚守了自己内心的那点儿真实的感受,就会快乐!

柏再荣本来晚上还要赶着回家接孩子的,听董事长这样提议,也就立即改变了注意。

他掏出电话,叫了几个跟自己平时联系得比较多的女孩子出来陪董事长吃饭,然后晚上去美力国际唱歌。这几个女孩儿,一个叫燕子,一个是卫校老师杨芬,一个是市晚报的徐玲,还有一个女孩儿是沁园春茶楼的收银员刘丽。她们个个长得十分漂亮,性格也活泼开朗。都跟柏再荣有那么点儿暧昧关系。

用柏再荣的话说,这叫什么年代了?美女经济时代了啊!他认为,自己长期与这些美女混在一起,既可以让自己的眼睛得到满足,刺激大脑的霍尔蒙分泌,又可以让身边的美女产生效益。关键时刻,尤其是在商业公关方面,至少可以撬开对方的眼睛吧。

刘军打电话预定了通州好吃街的泰国鲍翅馆,要了个大包间。他喜欢那里豪华奢侈的异国风情。当然,也只有在那里,给每人位上一份红烧鲍鱼,才更能够在一大群女孩儿面前摆出有钱的谱来。这是绝大多数暴发户最喜欢使的招儿。

酒桌上,刘丽是最活跃的。这女孩儿今年刚二十八岁,曾经在一家房地产公司上过班,被一个来看房的老板看上了,死缠烂打了半年,终于连同自己都给卖出去了。如今,沁园春茶楼正是那个老板儿和别人合伙开的,于是便安排刘丽在茶楼帮他收银。

刘军点了几个泰国鲍翅馆最拿手的菜,一道咖喱炒蟹,一道明炉鲜鱼,一道粉丝鹅掌堡,一道鲜虾刺身,加上两个蔬菜和一道冬阴功汤。他还给每人位上了一份五头的红烧鲍鱼。柏再荣抓过酒水单,要了两瓶2006年产波尔多红酒。

“柏哥,今晚有啥子好事吗?搞的这么浪漫和奢侈呢?”刘丽故意大声问道。

“耶,是不是柏哥中大奖了哦?”燕子插嘴道。

“人家柏哥哪次不是这么浪漫?哪次不是把咱们侍候得巴巴适适的?”徐玲也附和道。

刘军边喝着鲍翅馆特有的薄荷水,边说道:“看来你们几个还经常在一起玩儿啊?以后可别忘了把我也叫上哈?”

“好啊,刘哥,只要愿意每次埋单儿,我保证哪儿有好吃的哪儿有好耍的,都给你打电话?”说话的是卫校老师杨芬,她坐在刘军身边。杨芬的老家是重庆的丰都县,还带着浓浓的地方口音,尤其是把‘N’的音总要发成后鼻音,所以每次一张口,别人就免不了要发笑。

刘军笑着问:“你是哪里人哦?”

柏再荣抢先回答说:“她是丰都人。这丰都人啦,说话就是有点儿好笑。我给大家讲一个关于丰都话的笑话吧。我老婆的一个表妹儿在丰都盐业公司上班,有一次她给大家说‘我们公司领导有三个月不发情了,单位规定让全体员工上街去卖淫’,大家听得莫名其妙的。我说‘咦,你们单位还蛮乱的嘛?’。后来经我老婆反复解释,才晓得是这么个意思:‘她们公司领导有三个月没有发钱了,单位上就规定让全体员工上街去卖盐’。她们把‘钱’读成了‘情’,把‘盐’读成了‘淫’。”

“我的天啦,那赶快叫服务员少给我们菜里放点儿淫哈!”徐玲笑得早已前仰后合的,并活学活用地说了起来。

刘丽接过嘴说:“淫放多了的话,埋单时就不给你们情哟!哈哈哈!”

“大家都不要叽叽喳喳的了哈,都听我说,今天晚上是我们董事长专门邀请大家,共进晚餐,共同娱乐。咱们董事长不但在事业上懂事,生活上也很懂事的。”

柏再荣示意大家端起酒杯,为大家认识董事长干杯。

刘军端起酒杯说:“今天沾小柏的光了,介绍了这么多靓女让我认识。大家就不要客气哈,放开说,放开耍,放开吃,放开喝。我人看上去虽老,其实还有一颗年轻的心。来,为初次相识干杯?”

“人老心不老,老牛吃嫩草!”刘丽说完,引得满桌子哈哈大笑起来。

“人家刘董事长刚才说,要放开说,放开耍,放开吃,放开喝。才四个放开哈。我要补充一个放开,那就是要放开做。喝完酒,唱完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该干嘛就干嘛?董事长,你说是不是呢?!哈哈哈哈!”徐玲说道。

“不知道董事长还能不能放开做呢?”坐在桌子对面的燕子小声嘀咕道,却被身旁的柏再荣听到了。

他用脚在桌子下面使劲儿踢了一下燕子,小声说道:“不要小瞧了我们董事长哈,很多方面不比我差哦。”

燕子用高跟儿鞋跟踩了柏再荣一脚,便低头自顾自地吃起菜来。

坐在燕子身边的杨芬故意拉长声音说道:“想不到这么豪华的地方,桌子下面居然还有猫狗儿在窜来窜去的,叫老板儿来。”

“哈哈哈哈,两条骚狗在桌子下面窜哈!”徐玲似笑非笑地用双眼盯着柏再荣和燕子。

“喝酒,喝酒,别搞什么小动作哈,弄得我都有想法了!”杨芬边端酒杯边说,她站起来主动去跟刘军碰了碰杯。

红烧鲍鱼端上来了,刘军开始得意地给大家讲解鲍鱼的知识,并示意大家该怎么切鲍鱼。他把自己盘子里切好的鲍鱼,推到身旁的杨芬面前,然后把杨芬面前还没有切开的鲍鱼挪了过来。

燕子从来没有吃过鲍鱼,当服务员端上鲍鱼放在她面前的时候,还真的把她吓了一大跳。不是说红烧鲍鱼吗?怎么圆乎乎的,肉滚滚的呢?一点儿也跟鱼不搭边儿。看着鲍鱼那个样子,燕子用筷子去夹,滑溜溜的,她想把它翻过来,看看鲍鱼的肚子是什么样儿。她用筷子夹,不行,便想用叉子去叉,看着那光滑柔嫩的鲍鱼肉,她又舍不得叉下去。于是,叉子把鲍鱼弄得在盘子中央打起了转儿来。

“燕子,你在玩儿什么呢?那是鲍鱼,不是什么玩具哈。要玩儿,一会儿找刘大哥玩儿去。”刘丽酒量有限,几杯酒下肚,说话就更没有分寸。

“哈哈哈。”

燕子回了句:“我在玩儿你那个”说着,她索性用筷子夹起盘中的鲍鱼,就往嘴巴里送。结果鲍鱼哧溜一下,滑落到了桌子的中央,在玻璃上打转儿。

“哎呀,这什么东西呀?肉呼呼的,还夹不住。算了,我不吃了。”燕子还真把筷子一扔,站起来离开了席位,去了洗手间。

酒足饭饱之后,一行人打车去了美力国际歌城,要了一个豪华包房,又点了一瓶芝华士洋酒,要了一个大果盘。大家一直疯到深夜两点才散去。

回去的路上,杨芬早已醉成一摊烂泥,其余几个也喝得差不多了。柏再荣叫了一辆出租车,把徐玲、燕子和刘丽分别送回了家。他回去时,已是凌晨三点钟了。被阿琳劈头盖脸地一通臭骂。

刘军拦下一辆出租车,他和出租车司机一起把杨芬抬上了车子的后座,然后坐回到副驾的位置。司机问道:“大哥,捡了死鸡子儿?准备去哪里?”

是啊,去哪里呢?他又不知道这女娃儿究竟住哪里?“去索菲特酒店吧。”

“哟呵,看不出来啊,捡了醉鬼,还要去那么高端的酒店?不划算啦?”

“开你的车!少在哪里多嘴”刘军趁着酒兴,对出租车司机喊了一句。

“开个玩笑嘛,大哥。何必那么大气呢?都深更半夜的,这上下眼皮都在打架,还不是想说说笑,提提神儿?!你们倒好啊,莺歌燕舞,夜夜笙歌,完了还美人作伴儿,进入梦乡!真羡慕你们啦!”

“羡慕什么呢?还不是社会分工不同造成的。你以为我们想过这样的生活吗?你以为来这歌城里扯破嗓子吼的就高兴吗?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子,那是来发泄的!为什么要来这里发泄呢?借助酒精的作用,找点儿歌星的感觉,其实就是把白天的烦心事儿一股脑儿地忘掉啊!哪是你们想像的那样,来这里的人都是来高兴的。其实大家都是来释放痛苦和烦恼的!”

“难道你们也有痛苦?”

“神仙都有痛苦,何况我等凡人呢?活着,痛苦无边啦!”

“大哥,你失恋了?我听人说啊,解决失恋的唯一良药,就是立即找个人恋爱。甭管你喜欢不喜欢,爱与不爱。”

听了出租车司机的话,刘军闭上了眼睛,却想起了远在国外的老婆和女儿。那一刻,他才真正地感觉到了疲惫。他把跟自己曾经上过床的女人,一个一个地梳理了一遍,突然觉得很累,生活毫无意义。是呀,一个为爱而迷失的男人,又有何理由去谈真爱呢?他打开车窗玻璃,让夜风猛烈地吹着,任凭满嘴的酒气飘洒在通州的夜空。

到了索菲特大酒店,刘军用自己的身份证开了一个房间,叫服务生帮忙把醉得不省人世的杨芬扶进了屋里。他想离开,却又担心万一她要吐,或者出现什么意外。他选择了留了下来,和衣睡在了沙发上。

严芳当天晚上找到市委张书记,把西山隧道发生事故的来龙去脉给他详细讲述了一遍,并一再强调自己已经私下处理妥当了,才进一步提及市质监站关于鑫源小区发生质量事故的事情。

张传富听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一把把严芳搂在了怀里,迅速脱掉了她的上衣。两个人从客厅的沙发上滚落到地毯上。

完了张传富才掏出手机,给市建设局局长拨通了电话:“老啊,休息了没有呢?有这么一件事儿,听人说鑫源小区市质监站要拆掉两层楼啊?是什么原因呢?非拆不可吗?可以不拆的就不拆,要求施工方整改就是了。现在什么时候?这上上下下都在要求维稳,要求和谐,我们自己可不要去动摇下面呀,你说是不是?我也是刚刚听说这件事儿,实在不行就暂时放一放嘛!等事情有了个头绪再做处理也不晚嘛!”

“是,是,是,谢谢书记的提醒哈,我现在就给张站长打电话过问这事儿,就请书记放心哈!你这么晚了还没休息,要注意身体哟!晚安!”

张传富挂断电话,重新把严芳抱在怀里,对她说:“宝贝儿,怎么样?我堂堂书记大人,还会有人不听我的吗?好球大点儿事情,搞得那么兴师动众的。要不明天开个会,把那个张站长暂时调整到老干局去,给他个老干局局长当当。”

“调整人也要有个理由呀?莫那么疯哈,你现在是书记,你就能做一辈子的书记呀?凡是得给自己留条后路。况且,他也不是专门冲我来的,人家是冲工程质量去的。我只是觉得这一下拆掉两层楼,损失怪大的,不如我再多加几根钢筋,把水泥标号拿高点儿,也是说得过去的。”

“呵呵,你们这些搞建筑的,我真的是搞不懂是怎么想的。反正我是不懂那玩意儿,但我知道这中国所有的建筑都存在这样那样的问题。上次出国,参观了巴黎凡尔赛宫,我听导游说,国外的建筑动则管几百年,管上千年的都有。而中国的建筑,这边还在建,那边就在重新规划怎么拆除呢,最多也就几十年光景。就说这通州今年轰轰烈烈上的几个大项目吧,还不是为了祖国的GDP做贡献。国家要求我们上,我们就不得不上。你不上,自有敢大胆儿上的人。我还听说,国外的建筑是不抹灰的哟,脸板儿贴上去还滑溜溜的呢。而我国的建筑呢,好像每一道工序都要求抹灰,这是为什么呢?”

“还不是遮丑!”

“那就是说,所有的房子,外表光鲜,里面肮脏?外边笔直,里面歪七歪八的?”

“差不多吧。就好比中国的城市下水道。你看上面多漂亮啊,多整洁呀,遇到一场暴雨,城市看海,到处可以划船!人家国外的下水道就是好,上面下雨,下面可以划船儿!”

“哎,莫球管那么多哟,‘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这是哪个龟儿子说的?真他妈的有预见性。哪天上面一张红头文件,就那么小小的一片白纸就可以彻底改变我的命运,要么升天,要么下地,哪个还有那心思去构建城市下水道那些事儿呢?况且,这城市的地底下。建的再好,上面能看得见吗?老百姓能看得见吗?只有老天下百年一遇或几百年一遇的洪水的时候,媒体和上级领导才会去关心地下,那要是在我任期内,不下百年一遇的洪水呢?那我不就惨了吗?!所以,务实的做法还是赶快把通州河大桥的项目动起来,这样既解决了河两岸百姓的出行问题,又为通州市建了一座标志性建筑,那也是我张某人竖在通州人民眼前的丰碑呀!”

“哎——!”严芳长长地叹了一声,便默不作声了。

“你叹什么气呢?”

“建筑本来是一门凝固的艺术!可是,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的了,大家竟把他搞得十分的俗气!这完全是在玷污建筑,也是在玷污艺术啊!”

第二天一大早,严芳直接回到了公司办公室,他用座机给刘军拨打电话,提示关机。她自己的手机也没有电了,因为昨晚走得匆忙,没有带充电器,她担心刘军会找他。

刚放下座机话机,电话就响了。严芳看了看;来电显示,是市建设局办公室打过来的。她不紧不慢地拿起电话,问道:“喂,请问是哪位?”

“请问是通州亨利建筑工程有限公司的严总吗?麻烦你来市建设局一趟吧,我们局长有事情找你商量。”

“什么时间?”

“上午十点吧!局长已在办公室等你呢。”

“那好吧,我这就过来。”

严芳放下电话,立即叫上公司驾驶员小李,两个人急匆匆地下楼,驾车直奔市建设局去了。

严芳推开市建设局局长办公室的大门,只见里面早已坐了满满一屋人。局长,分管质量的副局长,市质监站张站长和建设局班子成员纪检书记,以及办公室主任。他们在等严芳的功夫,已就昨晚市委张书记打电话关于鑫源小区项目一事如何处理,做了集体讨论和研究。形成了一致意见后,才打电话通知当事公司通州亨利建筑公司的总经理严芳过来的。

“快进来,大家都等你了呢。”建设局局长热情地招呼着严芳。

“对不起啊,路上堵车,让大家久等了!”

“严总,我们长话短说吧。今天找你来,是因为你们公司承建的鑫源小区项目出现质量事故,看怎么解决。不知道你们公司有没有考虑出具体补救方案?”

“十分感谢大家长期以来对我公司的关心和照顾。这一次,公司鑫源小区出现重大质量事故,我代表公司向大家做个检讨,我们错了!这次质量事故,与我本人的管理也有很大的问题,我忽视了安全和质量是建筑公司的生命这一至理名言。我恳求建设局对我本人做出严肃的处理。至于鑫源小区出现的质量问题该怎么解决,公司和开发商一道,认真分析,反复讨论过了,提了一个方案,但我本人都觉得不太可行。所以,还请在座的各位专家给我指点迷津,给个成熟的方案,不胜感激!”

严芳这是先把认错的态度摆出来,因为在她心里,再清楚和明白不过了,不就是市委张书记昨晚那个电话起作用了吗。但自己还得不得不在他们面前装孙子。

‘脖子越硬,死得越快!’严芳知道该怎么去跟这些权力部门打交道。

“解决办法嘛,我们倒是商量了一个,那就暂时不拆除出了问题的那两层楼,通过增加含钢量和混凝土的厚度和强度,从A1至A12,C1至C15轴之间的立柱分别增加25的螺纹钢两根。不过,这个解决办法,也是根据市委主要领导的指示并综合了班子成员的意见而提出来的。既考虑到了你公司的影响问题,又照顾到了你公司的损失,把损失减少到最低限度嘛。今天的意见,我们会已会议纪要的形式下发到你公司,请遵照文件执行。回去吧!”

“谢谢大家,我回去立即着手准备整改,并保证以后不再出现类似的问题。给大家添麻烦了哈!”严芳连声道谢,边说边退出了办公室。

离开市建设局大楼,严芳细细回味着局长的话,尤其是局长说他们提出的解决方案,也是遵照了市委主要领导的指示和综合了班子成员的意见而形成的。那就是说,这个老奸巨猾的局长,在班长成员会议上,把张传富昨晚的那个电话拿出来认真讨论过,而且还做了记录,并征得班子成员一致同意,形成会议纪要。那以后这栋楼如果再有什么问题,那就不是他一个人的问题了,而是班子成员集体同意了市委张书记的电话指示做出的决定。因为,市建设局最初的解决方案是整体拆除那两层楼,估计也早已有了会议纪要。到时候,问题就完全出在张书记那里了,他这是滥用权力啊!

严芳闭上眼睛,思前想后,觉得管他的呢。眼前自己公司减少损失才是最为重要的!

刘军在索菲特酒店睡醒了后,杨芬早已经离开了房间。他从沙发上坐了起来,看了看挂在衣帽钩上的手包,没有什么异样。他又摸了摸裤包里的东西,也没有丢。才放心地起来,从包包里找出手机充电器给手机开始充电。

刘军洗漱完毕后,便拿起正在充电的手机,把它打开,他也十分担心严芳正为鑫源小区的事情到处找他。而且,他还担心黑疤子已经把人给找到了,这会儿正打出打电话跟他联系呢。

刘军正在纳闷,这个杨芬怎么就一声不吭地走了的时候,房间的门开了。杨芬用身子挤开了房门,嘴巴上叼着房卡,左手端了一杯牛奶,右手端了一个大盘子。里面有一块三明治,一个面包,一个煎鸡蛋,还有一小盘水果。她是为刘军端来的早餐。

杨芬本来可以叫餐厅服务员给送上房间来的,她怕服务员进来看到睡在沙发上的刘军,笑话自己这么年轻,跟一个这么大年纪的人住在一个房间。于是,自己就端着早餐进房间。

“刘叔叔,吃早餐啦!”杨芬故意调皮地管刘军叫叔叔。

刘军从卫生间露出一个头来,笑着问道:“我有那么老吗?”

“嘿嘿,像你这个年纪,没叫你爷爷就知足了吧!”

“你们这些孩子呀,我真是无语了哦。”

“刘叔叔,你慢慢吃,我先走了,上午我还有两节课。感谢你昨晚对我的悉心照顾哈。”杨芬说完,跑过去搂着刘军的脖子,在他的脸上飞快地给了一个吻,便离开了房间。

刘军独自吃完早餐,去总台退了房,出门打了一辆出租车,去了唐佳开的佳话茶艺馆儿。

刘军走进茶艺馆,没有看见唐佳。他叫过一名服务员,问道:“小妹儿,你们唐总呢?”

服务员回答道:“我们唐总啊,她今天去领结婚证去了呢?怎么,你是来送红包的吗?”

刘军笑道笑着说道:“是啊,是啊,我专门来给她们俩送红包的呢。”

“那你等一会儿吧,估计快回来了。给你泡什么茶呢?”

“铁观音吧。”

“叔叔,我给你推荐一款金骏眉吧。现在天气冷起来了,喝杯红茶,可以暖暖胃。”

“红茶还有暖胃的功效吗?”

“当然啦。红茶是芽茶,属于茶叶的嫩芽儿。在采摘的过程中十分讲究,要先看时辰和天气。天气不好不能摘,时辰未到采摘下来的牙尖儿也不好。而且在制作工艺上也十分讲究,需要很细腻的手法和手感,十分讲究烘烤的火候。冲泡的时候,水温也很重要,不能超过80度。”

“你这是在给我普及茶叶的知识啊?你们老板儿真厉害!”刘军边说边拿过今天的通州商报看了起来。

茶水很快端了上来,只见刚才给刘军推荐金骏眉的服务员也走了过来,坐在了茶台的对面,专心致志地给他泡起茶来。

一股股茶叶的清香,顿时弥漫在整个屋子中央。刘军放下了手中的报纸,开始认真地欣赏起服务员泡茶的优雅姿态,并接过她递过来的红茶,小心地抿了一口。一丝细细的滑滑的茶香,从他的舌尖滑向喉咙直至鼻腔,慢慢地扩散开去,沁人心脾。

他闭上眼睛,悉心地体会着、享受着。

正在这时,唐佳和周云贵走了进来。“董事长,你怎么每次来也不事先打个招呼呢?”

“用得着打招呼吗?搞得那么隆重干什么啊。就是想过来静一静而已。听服务员说,你们俩今天去领结婚证去了?”

“呵呵,是的。还没有来得及通知大家呢。”

“那恭喜你们哈,我这也是来的巧哈,赶上了。”

唐佳一身新娘子打扮,上身穿了件粉红色衣服,下身搭配了一条紫色短裙和一双米黄色皮鞋,脖子上还围了一根白色和紫色相间的蚕丝围巾。一头乌黑的头发,挽了一个发髻,发髻上配了一副五颜六色的发夹。看上去,既显得喜庆又大方,又落落大方。

周云贵今天也特意穿了身茄红色西服,配了条紫色领带。头发也特意打理了一遍,像是喷了点儿发胶或者啫喱水。人看上去,精神极了,仿佛年轻了五岁。

“找个黄道吉日,请大家喝喜酒哈!”周云贵在刘军的身旁坐了下来,两个人边品茶边开始聊天儿。

刘军感叹道:“时间过得真快呀,一晃又是一年了,你那边设计公司弄得怎么样了呢?”

“莫提了,如今要办一件事儿可是越来越难了啊。”

“上次你不是说,要把设计资质升成甲级吗?升上去了没呢?”

“还没有呢。说来话长啊,去年第一次把资料报上去,评审下来没有通过,今年上半年又重新上报了资料,这不刚刚才报到住建部,还没什么消息呢。”周云贵边说边摇头。

“住建部那边你有没有关系呢?我听说升级是需要关系的。你想啊,中国这么大,三十一个省区市,每年有多少人像你我这样往住建部跑啊。跑项目的,跑资质的,人多得都应接不暇。那个地方又是一个十分敏感的地方,他们的压力也大啊。这几年光房价的问题就已经令他们头疼的了。所以人家为了避嫌,干脆不见你,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竞争激烈呀。”

“所以说,你得赶快梳理一下关系,往北京跑一趟。中国人办事儿不都这样子的吗?我女儿一回来就笑话我,说中美两个国家的人思维方式真就不一样。美国人一遇到问题,就立即给律师打电话,或者回家查找法律书籍,翻看相关案例,看别人是怎么解决的。而中国人一遇到问题,首先想到的就是摸出通讯录,查找有没有哪个朋友或者熟人能够帮上这个忙。这不能怪我们的思维习惯不好啊,泱泱大国,千百年来已经养成了这样的处事习惯了,一时半会儿是改变不了的。”

“哈哈哈,你说到点子上去了。可是,中国人用这种方式办事儿,有办成功了的,也有很多上当受骗了的啊。什么原因呢?骗熟人,整同伙,习惯了,还脸不红心不跳呢。”周云贵给刘军亲自满上了一杯茶水。

“说得也是,不过识人比用人重要啊。你找的熟人,得首先全方位了解呀?不是随便哪个人就可以用的。就拿亨利来说吧,那些年,你做总经理的时候,公司顺顺利利,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你才离开一年多点儿,公司就出了很多事情,头痛啊。”

“严总不是很能干的吗?我看困难只是暂时的。”

刘军想了想继续说道:“没你想像的那么简单啊。这几天,我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但又不知道究竟会发生些什么。”

“哎,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呀!人人有本糊涂的账!”

周云贵端起茶杯苦笑道:“这年头啊,还真不好说。打文革以来,社会出现了信仰危机,导致诚信缺失,道德沦丧。不但个人,就是生意做得很大的企业像三鹿集团也没了个道德水准,竟然敢给婴儿吃的奶粉中添加三聚氰胺。而且,苏丹红、地沟油都在不断地考验着中国人的身体。就拿我这上次去北京升资质来说吧,一个大学同学给推荐了个人,说是他的同学,在北京住建部工作,帮得上忙。他发给了我一个手机号码,我按照号码打过去,说明来意。人家满口就答应下来‘完全没得问题’。你猜后来怎么着了?”

刘军好奇地问道:“怎么了呢?”

周云贵说:“就像你刚才所说的那样,这不找人呢,自己心里不踏实,因为别的企业都找了关系。可找了人呢,心头还是不踏实。为什么?找的人不了解啊!指不定就是一游荡在京城的骗子。”

“你上当受骗了?”刘军更加好奇地问起来。

周云贵说:“上当受骗还是小事情,关键是耽搁正事啊。”

“那后来怎么样?”

周云贵说:“后来啊,后来的戏可就好看啦。”

刘军喝了口茶,催促道:“说来听听?”

周云贵说:“后来,大约是国庆节的时候,我试着给他先发了条短消息,问候节日快乐。看没有回应,又拨通了他的手机。结果他说已回老家来过节来了。我就在心头纳闷儿了,上次分手时,他不是说国庆节要陪姜部长去威海钓鱼吗?当时,我还问了句‘需要我先去威海安排一下不呢?我那边部队有朋友。’,他说不需要了。这变化还真快的。我开始怀疑他说的话了。我想,既然他回老家来过节了,上次见面有十分匆忙,只是寒暄了几句,便急着给了几份礼物和几十万现金,他说是要去打点一些专家。那就我开车去他老家重庆请吃顿饭吧。他没有拒绝,同意第二天见面吃饭。到了重庆,在喜来登酒店安排了一个包房,然后开车去了他家小区门口接他过来用餐。他一进包间的门,我就发现有点儿不对头,这人少于出入高档场所,因为他紧张,东张西望的,哪像个部级领导?”

刘军问:“那后来呢?你是怎么识破骗局的?”

周云贵说:“后来嘛,就更加戏剧性了。国庆大假结束,他说他要回北京,顺便要我帮忙把他一个表弟找一个工作。我说这没有什么问题,就满口答应了下来。那天,他带上他的表弟,坐大巴车来了通州找我。公司另一老总安排了一高档酒楼接待。他和他表弟一进包房,他在介绍他表弟的时候,却伸手跟自己的表弟握了一下手。这个细节,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十分惊讶,都在内心深处对他的身份表示了怀疑。等他回到北京,我就决定去北京揭穿他的骗局。”

“你一个人去北京?能揭穿吗?”刘军问道。

周云贵说:“我还带了一个人。在首都机场,一下飞机我就给他发了条短信说我刚到北京,晚上一起吃顿饭。等他答应了,我再打电话把我在北京总后和总参两个当兵的同学叫上,再叫上在国务院政研室工作的我的老师,大家一齐在新疆饭店聚一聚。我要在饭桌上先给那人一个下马威,让他知道我在北京也算是吃得开的人。当然,我没有把自己被骗的事跟同学和老师说。酒足饭饱后,我送走了同学和老师,就把那人叫了下来。我说‘我这次来,想告诉你几件事情。第一,你根本不在住建部工作,你所编造的工作单位,我已一一落实了,没有你这个人。第二,你的身份证和手机号段,仍然是重庆的。说明你至少在北京呆的时间不长。第三,你开的车子号牌,我通过相关部门给查了一下,车子的主人是一个叫王红的女孩儿,十九岁,暂住北京三里屯116号万象花园18栋一单元二十一楼二号。不是你给我说过的是你们单位给你配的公务车。第四,你的爱人叫王艳,现居住在重庆南滨路57号长岭小区。工作单位是重庆医科大学内三科。你的女儿现就读于某某幼儿园。”

“你从哪里了解得这么详细呢?”刘军吃惊地问道。

周云贵说:“我通过武汉一干刑警的哥们儿给查出来的,这样的人不给他整详细点儿,他不会轻易低头的。”

刘军问:“那他低头承认了吗?”

周云贵说:“不低头不得行呀!事实面前,他还敢怎么抵赖呢?关键是他根本不知道我的底细了啊。尤其是席间,我请来的几个军人,少尉军衔,个个说话都很牛逼。说不清是他们帮我搞的这些情况呢?只见他低着头,不敢睁眼看我。脸红一阵白一阵的。嘴里轻声说道‘对不起,周哥。我错了!我收你的钱,明天将如数给你打到银行卡上,希望你能原谅我一回。’我说,这事儿就我和你知道,明天你先把钱给我还回来,几份礼物就算了。以后在北京混个正经事儿做,不要再去骗人了哈。说完,我发给他一张银行卡号,就站起来,耸了耸肩膀上的黑色风衣,双手向身后一背,扬长而去。一副大哥模样。”

“哈哈哈哈,你真行哈。这样的钱你也居然要得回来?”刘军说“以后,我再遇到这样的麻烦事,也请你去帮我收?”

周云贵说:“谁愿意去做那些事儿啊,都是相互打了个心理战而已。这回真算是把‘狐假虎威’那个成语彻底搞明白了。”

刘军笑着说:“那不是真耽搁了资质升级哟?”

周云贵说:“看来呀,以后做这些事情,还是要坚持自己的原则。人家住建部现在办事儿真的很正规了,用不着找什么关系。我们往往在做一件事情的时候,老是按照自己过去的思维模式去思考问题,而没有根据现实的情况去与时俱进地考虑其是否已经变化了,或者早已改进了呢?自己把自己弄的很被动,自己让自己吃亏。”

刘军说:“不光是这个哟,我听说很多县长县委书记拿着钱到北京跑官儿要官儿,都上当受骗呢,被骗了还不敢吭声儿呢!”

周云贵说:“这次算是认真给我上了一课了,决定从此以后做每一件事情,都坚持原则操正步走了。”

就在这时,刘军的手机响了,是黑疤子打过来的。

“刘哥,那个龟儿子王先红,我找到了。现在正躲在广东东莞一家酒店晒太阳呢。要不要把他给抓回来?”

“他几个人?”刘军拿起手机,走到一个僻静的地方问道。

“龟儿子,还带了一个漂亮女人呢。”

“这样子,你听着,今天晚上先把他身边的女人控制住,不要让他们见面了。然后,再把他给绑起来,连夜开车回来见我。”

“刘哥,那个女人怎么办?”

“安排两个人陪她,先坐飞机回来。不过,要切断她跟外界所有的联系。我在拉斐皇廷酒店等你们。”

刘军挂断了电话,回到了座位上。周云贵给他重新倒了一杯热茶,笑着问道:“有事儿?要忙了?”

“没什么事儿,就是项目上一点儿小事儿。”随便回答了一句。

从刘军接电话的语气里,周云贵隐约地感觉到了些什么,但自己又不敢肯定,便没去多想,继续喝着自己的茶。

刘军从佳话茶艺馆儿离开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他随手拦住了一辆出租车,径直往玉龙别墅开去。

回到家中,严芳还没有回来。刘军独自煮了一碗面条,从冰箱里找了一根金锣火腿肠,泡在面条里,算是解决了自己的晚餐。

吃完晚餐,他又给黑疤子打了个电话,让他们路上要注意安全,尤其是经过高速路收费站的时候,一定不要被人发现。然后,他拿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出门上了停在院子里的奔驰汽车,连夜去了通州市郊外的拉斐皇廷。他在酒店静静地等了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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