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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人生的旅途中,总有那么一段时间,需要自己走,自己扛。不要担心,也不要放弃,这只不过是成长的代价罢了。蓦然回首,你已收获属于自己的风景。

—阿琳

周云贵和陈小梅在刘军家里一起吃完晚饭后,天色已经很晚了。

了解了事情的经过过后,这一直绷得很紧的神经,也就一下子松弛了下来。周云贵突然感觉自己很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昏昏欲睡。

“严姐,天色不早了,我们就告辞了哈”小梅见周云贵十分疲倦,自己也不停地打着呵欠。

“要得,这段时间你们也很辛苦的,早点回去休整休整吧。这几天好好休息休息”严芳亲切地拉着陈小梅的手。

“是的,都休整休整,先给自己放几天假,再过几天把小柏一家人也叫上,小梅也参加,大家一起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聚一聚。”刘军在门口对周云贵说。

“要得要得,我来安排,给你压压惊!”周云贵小声说道。

“压什么惊哦,几家人聚一聚,好久都没有聚了。这春节刚过就出了这档子事情,今年的工作都还没有认真商量,也该在一起趁相聚的机会,大家都思考思考,看下一步公司怎么办。”刘军说道。

送走了周云贵和陈小梅两人,刘军回到了卧室,他边洗漱边思考着刚才周云贵的话。觉得大家是该在一起坐一坐了。公司合作这么久以来,刚开始的三四年时间,大家还算是十分的融洽,最近这一两年,这周云贵也越来越跟大家疏远了。也不知道这娃娃肚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总是在自己面前沉默寡言的了。以前的周云贵,为人正直,性格开朗,人脉很广。可这一年多以来,突然开始跟这个团队疏远起来,总是一个人过的很飘的感觉,说话也哲学味儿十足了。有时候,说出来的话,还略带那么点点儿刺什么的,让人听了就像吃了一只苍蝇那样难受。

刘军想,团队里的小柏呢,人虽不错。可是,能力却不及周云贵。柏再荣学的是建筑管理,可是在实际操作过程中,却总显得有点儿书生气的。这个人的优点是,做事认真,踏实,对于利益方面考虑的较少,从不在公司或者项目上去搞点歪门邪道,在身边这个圈子里个人口碑很好。虽说个人生活上有点儿花边儿新闻,但对工作和家庭也没有多大的影响。柏再荣的优点鲜明,缺点也很突出,那就是,这个人胆子不大,对待事物眼光看得不远,思维方式比较偏执,不愿意听得进去别人的意见。办起事情来,就显得能力没有多强。而且,经常我行我素的,固执己见。在这一点儿上,往往会招来业内对他的一些说辞。在公司,鉴于他也是股东,才没有更多的人去跟他较劲,遇到非要他拍板儿的事情,大家就都绕着走,要么请示周总,要么直接找董事长。这也让刘军对柏再荣感到十分的头疼。

“亲爱的,还在想什么呢?”严芳趟在床上问道。

“哦,来了。”

“你觉得这个周云贵和陈小梅这段时间,究竟在干什么?像他们说的那样吗?”严芳问道。

“呵呵,这人心隔肚皮的,我又没有跟他们在一起,天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都干了些什么对于我们重要吗?”刘军回答道。

“我是问,他们两个的关系?谁愿意再提你们公司那些事儿,想到就伤脑筋的”严芳有点不高兴地说道。

“什么关系,这你还看不明白?反正我是早就看出小梅这女娃娃对周云贵是有那么点儿意思的。不过,据我对周云贵的了解,好像不会发展得那么快。”

“这么说,你还在随时关注着陈小梅哟?”严芳的语气听上去有点儿酸酸的味道。

“瞎说,我作为董事长,对公司每一个人都要关注着啊?”

“我看啊,你就爱关注你们公司的美女,你的脾性我还不是不了解”严芳越说越来劲了。

“别说那些无用的了,我现在心里困得很,我宁愿身体累,都不愿心累。这段时间,身心同时累,我还没有那闲工夫去想其他女人呢。一个人的精力是十分有限的,这不,这段时间牌也没打成,你这儿我也没有照顾到,自己开发公司的两个项目也少有过问,建筑公司这边又人心扑朔迷离,还叫人活不活了呢?”刘军上床轻轻地搂着了严芳。

趟在刘军怀里的严芳,看上去十分迷人,尤其是今晚换了件紫红色的真丝吊带睡裙,朦胧的灯光勾勒出凹凸的身体,曲线优美,红红的脸蛋白皙的皮肤,显得更加妩媚动人。她很久没和他亲近过了,她主动伸过手来,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全身。他尽管身心疲惫,还没有从纪委的阴影里走出来,但在严芳温柔的关怀下,他开始按捺不住内心的狂热,浑身上下有了反应,昔日高大威猛的刘军重又回到了严芳的身边。他轻轻地掀开了被子,褪掉了严芳身上的睡衣和内裤,两个人滚在了一起。

周云贵和陈小梅离开了刘军的家后,各自叫了辆出租车,回到了家里。

周云贵到家后,第一件事就是从箱子里找出近四个月未用的手机,开始充电,并装上了移动手机卡,准备给柏再荣打个电话,报个平安。也顺便告诉他已见到了刘军,并一起吃了晚饭。

周云贵电话拨过去,柏再荣正在卫生间洗澡,半天未接。阿琳拿过手机一看,居然是周云贵打过来的,也感到十分惊喜。

“再荣,是周总打电话过来了,快点儿来接。”

“叫他等到,我马上出来。”

柏再荣裹了条浴巾就急匆匆地跑了出来。说实在话,他这段时间也为在为刘军和周云贵他们俩担惊受怕。现在,周的电话终于打了过来。是喜是忧,立马见分晓。

“是周总吗?你好啊老兄。”柏再荣激动地喊道。

“再荣,你好。我和小梅都回来了。一切都过去了,现在没事儿了。”

“没事了就好。你在哪儿呢?要不我马上过来,找个地方聊聊?”柏再荣关切地问道。

“今晚就不用了吧。我刚从董事长那里回来,人有点疲倦了。明天下午,我们在壶言老茶馆儿见面吧。下午三点钟。”周云贵约他明天下午喝茶。

“哦,你见到了董事长了?他没事儿吧?”

“没事!”周云贵十分平静地说道。

“没事了就好啊!那就这样吧,明天下午咱们喝茶再聊。”柏再荣挂掉了电话,这才重新跑回浴室去冲洗掉头上的洗发泡沫。

接过了周云贵打来的电话,柏再荣这几个月一直悬着的心才算真正地放了下来。一块石头落了地,踏实多了。平常,柏再荣对任何事情都是不会去多想的,他觉得任何事情都会过去的。没有迈不过去的坎儿。也没有永远做得完的事。这人生本就十分短暂,能活一天是一天。每天总把自己搞得那么的累,特别没有意思。人一旦失去了对生活的乐趣,人就本身失去了乐趣。可这次与以往不一样,开始柏再荣打不通董事长刘军的电话,还没往心上去想。直到后来这周云贵和陈小梅的手机也突然打不通了,才开始紧张起来。那几天,他一直在思考,自己要不要也找个地方躲一躲?后来,老婆骂他没出息,疑神疑鬼的。他自己也思前想后,觉得没有躲避的必要。他很少参与公司的一些日常事务。很多事都是刘军决策,周云贵亲自去落实的。而自己顶多算是一个旁观者。旁观者是不明就里的。

他没有出去避风头。但他的日子却过得一样的不踏实。总担心电话有人窃听。身后有人盯梢。看得出,这段时间,他比平时稳重多了。至少身边少了一大群女人。

公司董事长和总经理两个的电话同时打不通,而且财务总监的手机也一下子失去了联系。这不应该是个小事。这年头,有两种人只要手机无缘无故打不通就可判断出了大问题。一是当官的,二是大老板。虽然说柏再荣对政界那些事儿不关心,但他和周云贵在迪拜旅游,周云贵接电话后急匆匆要赶回来的样子,让他明白公司遇到了一道大坎儿。在迪拜帆船酒店时,周云贵悄悄跟他说过陈书记被双规了,但他根本没有往自己公司也会牵连进去上去思考。尤其是他更没有想到董事长也会被抓。而且总经理周云贵和财务经理也一下子音信全无。他们俩是被抓走了还是出去避风头了?不得而知。这让他很长一段时间,彻夜失眠。

柏再荣的夫人阿琳,虽然只是一名小学语文教师,却也对政界商界的头头们有所了解和思考。她虽没有从过政,也没有经过商,但内心对他们的套路和处事风格却思考得较多。加上平时里跟学校的领导们聊起通州的官员,让她对他们的生活和工作也有了些自己的判断。阿琳知道,自己家里这个人不是很精明,属于那种抽慢惊风的男人。他在吃喝玩乐上有一整套。可在做事情上、在为人处事方面,脑子里总是少了一根儿弦,稀里糊涂的。正因为这样,阿琳时常会了解了解公司的业务开展情况。每年的资金分配情况也非得要过问过问。上次,公司陪王处长去迪拜,柏再荣本不打算让老婆去的。没办法夫人死活要去。老婆担心自己不去,老公领着其他女人出去。就像周云贵那样带了陈小梅。没办法,再荣只得答应。因为在她们家里,是老婆说了算。

越精明的女人活得越累。相反,看上去‘笨’点儿的女人却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阿琳越是柏再荣不让她过问公司的事情,她越要过问。这就是她一贯信奉的真理,好男人是管出来的,而不是惯出来的。男人不管,那还了得,没有人管的男人是会上天的。怎么管?管住他的钱,管住他的人,管住他的心。这在阿琳来说,是叫“三管齐下”。柏再荣每天包里装多少钱,阿琳是要清理的,最多每天不能超过五千元现金,超过五千元就要被她收缴。不足五千元,阿琳就主动给他补上。所以柏再荣无论在任何场合,都不敢耍大方。嘴巴上嚷着他要去买单,真要让他去埋单时就会尴尬,囊中羞涩。口袋里摸不出几个银子来。

不过,上帝是公平的。他不会同时安排两个弱智住在一个屋檐下的。一个家庭,总有一个人强,一个人弱。如果两个人都同时超强,那么结局就是分开。如果两个人同时都弱,那么结局也是不得不分开。

阿琳一直认为,自己的老公没有把全部心思放在事业上,更没有把全部心思放在家庭里。可既然找都找到了这样一个老公,应该是上天安排好了的,怪不得谁,只有认命。

阿琳想,这人都得要长大的。人在旅途,总有那么一段时间,需要自己走自己扛。不要把自己永远托付给某一个人。生活中,不必担心,也不要放弃,这只不过是成长过程中的代价罢了。一旦独自挺过去了,蓦然回首,才发现你已收获属于了自己的风景。她十分清楚自己的老公。知道他在外面没有固定的女人,但偶尔出出轨的事肯定是有过的。她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必活得那么的累。自己老公口袋里没多少钱,不足以获得外面女人的长期欢心。现在这个社会还有几个女人愿意跟你玩儿真感情?绝大多数还不是冲着男人口袋里的钱而去的。

柏再荣也在想,既然自己老婆愿意去管公司那些杂七杂八的头痛事,自己乐得个清闲,也何尝不可呢?于是,他除了公司的一些重大决策和重要会议要亲自参加之外,让老婆参与公司的其他日常事务。女人就爱管点事,才显得在家里有地位。他想,那就让她去理那团乱麻吧。这样时间久了,公司里的很多事情,如果老婆没参与他参与了,也是要随时跟老婆汇报工作的,并时刻要尊重老婆大人的意见的。他要随时请示,随时汇报。柏再荣的这些做法,颇让周云贵不满。刘军也看在眼里,心中明白,嘴里也就没有说。

第二天一大早,周云贵早早就起了床。他本想好好睡个懒觉的,可是这段时间以来,每天提心吊胆的,已经养成了浅睡的习惯,外面稍微有一点儿风吹草动的,就会从睡梦中惊醒。

周云贵在自家屋顶阳台上,活动活动腰身,给花台里的几株植物认真浇了水,才下楼吃早饭。他正准备去拿手机给柏再荣打电话,确听到手机在一个劲地响着,赶忙接了电话,原来是柏再荣。

周云贵拿起手机,翻了翻里面的号码,找到壶言唐佳的电话,订了他最喜欢的茶室,然后开车出了门。

“哟,周总,好长时间没有见你过来品茶了呢?你好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壶言老茶馆儿的唐佳一见到周云贵就热情地过来打招呼。

“嗯,是出了趟国,怪想念这里的。”周云贵笑着说道。

“到哪个国家去了呢?该不会是去了女儿国吧?”唐佳跟周云贵已经很熟了,说起话来也就没有遮拦的。

“呵呵,我还想去女儿国呢,就是办不了签证,也不知道该在哪里办签证,下次你陪我一起去?”周云贵开玩笑道。

唐佳是壶言老茶馆儿的一名茶艺师,二十二岁,人长的漂亮,嘴巴很甜,脑瓜子也很机灵。她一米六五的个头儿,眼睛大大的,眉毛弯弯的,说起话来鼻子微微地噏动。尤其是她那魔鬼身材,上突下翘,仿佛上帝之手精雕细琢。她走起路来,胸部微微颤动,昂首挺胸,腰身笔直。似玉石,似杨柳,似桃花。风情万种。

刚见到唐佳的时候,周云贵心头一动,来了一次小级别的地震。他竟连续几天没有睡好。心头总惦记着从她身上飘过的茶香。

“周总今天喝什么茶呢?上次存的茶还有几泡金骏眉。”唐佳把周云贵引进阁楼上的茶室包间,甜甜地问道。

“金骏眉吧。我喜欢那种淡淡的甜香。不过水温要合适哟。金骏眉属于黄芽儿,水温不能过高,高了就冲坏了嫩芽儿,香味也就全无了。”周云贵这几年经常来壶言老茶馆儿品茶,对各种茶也喝出了点儿门道了,但还不精。

唐佳嘴巴瘪了一下,心想:“嗯,这男人,竟自大到还在我面前装高人。”

用周云贵的话说,品茶就如品人生。以前他最爱喝四川的竹叶青,用玻璃杯一泡,所有的嫩芽儿全部漂浮在杯子的上面,隔上那么几分钟十来分钟,嫩芽儿就开始一片一片地往下沉,这个时候漂浮在水面上的嫩叶片就像一个人的青年时期,始终没有沉底,性格漂浮,高傲地昂着头,属于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的阶段;慢慢地经过温水的浸泡,人生的打磨,那嫩芽儿就开始一点一点地沉底,茶水的颜色也就开始变浓,品一口顿觉五味俱全,香气扑鼻,这个阶段的竹叶青就好比人到中年,作风沉稳,思想成熟,办事可靠了。尤其人到中年,已成极品,又很管用,这个时候,只要你的价值还在,就会有人慢慢地享用,慢慢地品你了。待到三泡两冲过后,茶水开始变淡,奢侈者就这么顺手一扬——把你给倒了,念旧者虽没有倒掉你的想法,喝在口里也索然寡味儿的,人生真到了这个阶段,就开始走下坡路了,不是被人弃掉就是被人闲置着。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周云贵断然不喝竹叶青了,他老觉得自己就是那已经沉底的叶片,担心随时被人倒掉。

周云贵对福建铁观音、云南普洱茶特有研究。尤其是云南普洱茶,感悟最深。他认为,全国各地的茶叶,就这云南普洱最怪。其他地方的茶叶,都是茶叶越鲜越好喝,而云南普洱则是保存越久越好喝。所谓陈年普洱,就是放置数年以上的茶叶。而且还要分生普和熟普。生普就是直接用茶叶压制保存而成,熟普则是要经过很多道工序,经过长时间发酵后才压制保存出来的茶叶。普洱茶年份越久越珍贵。

品普洱茶,就是追求人生的更高境界。年份越久,茶香越浓。这人也一样,所谓姜还是老的辣,茶也是陈的香。人一旦成熟,无论思想,还是品德,都会经过类似于普洱茶发酵的过程,在社会的窖池中长时间浸泡,最后棱棱角角都被磨平后才拿出来供人品,供人用。他早把自己想象成了普洱茶。

“哟,在思考什么呢?”柏再荣不知不觉出现在了茶室的门口。

“没什么,就是在想你怎么还没有来呢?”周云贵起身跟柏再荣握了握手,然后两个人各自坐下。

在柏再荣还没有到来之前,周云贵掐指算了一下,足足有一百天没有见到公司的人了。

“这地方挺幽静的呀,啥时候找到了这么好的地儿呢?也不跟大家一起分享分享?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哈。”柏再荣四周看了看壶言老茶馆儿的装修和环境,觉得挺不错的。

如今,在这闹市中心还保存了这么一块儿闲适幽静的地方,着实不容易呀!尤其与周围的高楼大厦显得对比鲜明,很是不显眼,独自低调着呢。难怪周云贵经常找不到人影儿,怪不得是一个人躲在这个地方享受着清闲。

“呵呵,就凭你老兄那性格,估计在这里是坐不住的呀!这里没有灯红酒绿,没有重金属的撞击,没有海吃嗨喝,有的只是都市里比较难得的闲适。你每天那么忙的,怎么会喜欢这个地方呢?”周云贵回答道。

“也是啊,你看我这个人既没有爱好,又没有品味儿,每天瞎忙乎的,哪有闲心来这些地方品功夫茶哟?还不是把茶当水喝了,只要解渴,管它什么茶呢。”柏再荣自我解嘲道。

周云贵和柏再荣两个人落座后,唐佳给他们每人烫了一个小茶杯,分别满上了一杯枣红色的金骏眉茶汤。

“最近可辛苦了你,事情来得那么突然,你一句话也没给我们说就走了,让大家好生担心啊。”柏再荣抓起茶杯,一口就喝了下去,用手背抹了抹嘴巴说道。

“小唐,麻烦你暂时出去一下,我和这位先生说点儿事情哈,你一会儿进来吧。”周云贵听柏再荣说,没有开腔,而是叫茶艺师唐佳暂时回避一下。

茶艺师小唐笑着站了起来,轻轻地开门走了出去。

室内气氛一下子轻松了下来。周云贵站起来给柏再荣倒了一杯茶。

“是呀,从迪拜回来的飞机一落地,你们回了家,而我和小梅却直奔办公室去了,发现董事长已经不在公司。我拨打他的电话一直处于关机状态,我估计他是被抓了。为了以防万一,我就叫小梅带上公司近几年的账本儿跟我一起坐出租车走了。中途换了好几个地方,东躲西藏的,日子还真不好过。”周云贵小声说道。

“那你说这事情过去了没有呢?”柏再荣还是看不清事情发展到了哪一步。

“应该过去了,这几天不是大报小报都有新书记张传富的讲话吗?如果事情还没有结束,这张书记怕也是屁股坐不稳的哟。”周云贵说。

“而且,这官场上啊,一朝天子一朝臣的,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看风向是最重要的。你没看到,今天的通州日报头版头条上黑纸白字清清楚楚写道:凡是不称职不作为阿谀奉承工作作风不踏实的领导干部一律不能使用和提拔。”周云贵又喝了一口茶。

“那是什么意思呢?”柏再荣问道。

“这你还不明白吗?张书记要重新洗牌啦。上届书记提拔的干部,就得小心谨慎点儿了,一不小心就会被列入不称职不作为的领导干部范畴,谁被列入,谁就得立马走人。”周云贵说。

“呵呵,你老兄还真的厉害哈,从报纸上都能够读懂些官场上的门道儿来?”柏再荣顺手在茶室的椅子上捡起当天的报纸看了起来。

“这是官场上的明招,先打个招呼,看你娃儿读不读得懂,读懂了就赶快站好队,自己去领导面前表个态表个忠心什么的,要把握好风向,彻底跟前任决裂。读不懂看不明白,就是你娃儿没有一点儿政治敏感性,那你还在那儿瞎忙乎干什么呢?不如早点儿挪个位置给别人,趁早别在这鱼塘里混,早晚会被浑水呛死的。”周云贵继续说道。

“未必还有暗招?”柏再荣问道。

“当然了。明剑易躲,暗箭难防啊。一旦使用暗招儿,那是防不胜防。你看你如果在哪个局当个局长,领导天天来关心你,还时不时把你抽在台子上去坐坐,天天表扬你,把你抽得老高,懂得起的,心头明白自己肯定是什么地方得罪了领导,需要私下去接触接触,沟通沟通交流交流。那些懂不起的,还真以为领导在培养自己,于是乎大大咧咧,脑子发晕,自我膨胀,最后悬半空中上不去也下不来,最后咚的一声摔个粉身碎骨。官场上陷阱多呀!”

“不过呢,在官场上只要有人跳出来开始疯狂,就会有人要灭亡!”周云贵呷了一口茶继续说道。

“讲讲,你对这个的理解?”

“你看哪朝哪代的皇帝不是这样?你再看看那个和珅是不是这样?远的不说,近的你看看周边省份那个疯狂劲儿,简直看得人眼花缭乱像放幻灯片,老百姓真还看不懂啊!政治这东西我们要学的还多着呢,一时半会儿是领悟不到真谛的!”周云贵感叹道。

“是啊,有些事情我还真的看不明白呢。不过,有一点儿我还是整明白了的,那就是做任何事情都不要做过了头。”柏再荣放下报纸,边喝茶边说。

“说心里话,我真的想退出建筑这一行!”周云贵突然话锋一转,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老兄,你这几年做得很好的呀?公司如果没有你,还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儿了呢?”柏再荣说道。

“什么话哟。建筑公司这个活儿,哪个人来都是一样能干的。不就是投投标,开开会什么的。”周云贵谦虚地说。

“这个我不同意哈。你老兄在打政策的擦边儿球方面,是高人一等的哈。我看你每一次,拿回招标文件就开始关门研究,好像要从招标文件里面找出点儿什么东西来似的。”柏再荣肯定地说道。

“呵呵,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聪明,我完全是在为大家挣一口饭钱而已,不要把我说得那么伟大。我主要是不肯放过招标文件里的每一个细节而已。”

“我看你前段时间心事重重的,对公司的未来,你有什么打算呢?”柏再荣也看出来了周云贵对董事长刘军的一些做法有不同的意见。

“走一步看一步吧。我会有什么打算呢?”周云贵说道。

“难道你不相信我?说说也无妨?”柏再荣说道。

周云贵端起茶杯,慢慢地做着品茶的样子,没有直接回答柏总的话题。

周云贵知道,大家都已快奔五的人了,都不是小孩子了。商场如战场,既然是战场,难免就会相互拼杀,就会流血,就会受伤,所以多留点儿心眼最好。商场上的人天生就具备怀疑一切的天性,没有哪个不是人精。所以商人说话,都十分的谨慎。

要么不说,要么乱说,就不要往点子上说。

这是周云贵这么多年总结出来的经验。商场上是没有真心朋友的,大家都是冲着钱财而去的,个个怀着戒心,所以很难听到真心话。尤其是合作伙伴之间,直接关切自身利益,说话就更加要把握好一个度了。

周云贵想,这柏再荣在公司里本来就没有多少头脑,平时又不喜欢思考一些问题,对企业的发展没有自己的主见,他谁的意见都支持,从来没有听见他反对过哪个人的话,这样的老好人,周云贵是从内心深处瞧不起的。在他看来,不表态就是没想法,没想法就是没能力。

“今天咱们俩不讨论公司大事哈,懒得费那个神。出来就好好清闲清闲。这个周末,董事长提议,我们三个要聚一聚,听他那口气像是要有重大决策了?哎,不管怎么定,我是不愿再来当这个总经理的了。”周云贵岔开了话题。

就在他们刚刚结束谈话,茶室的门打开了,唐佳端了一壶水走了进来。

“说完了没有?没有打搅二位了吧?”唐佳笑盈盈地问道。

“哦,没有没有,这位美女周总你熟悉吗?”柏再荣自走进茶室的那一刻,两只色迷迷的眼睛就一直没有离开过唐佳的身体,他注意到了她的丰满的乳房和被裙子裹住的圆圆的屁股。

通州的六月,到处草长莺飞的,太阳不像南方城市那么的毒,却也有点儿让人开始流汗。

这么热的天气,唐佳穿了身果绿色桑蚕丝真丝缎面的旗袍,旗袍齐腿根儿处分了叉,露出白白的两条大腿,十分性感迷人。她有个习惯,尤其不喜欢穿丝袜,她觉得穿上丝袜有种紧束感,如果再一流汗,丝袜就紧紧贴在两条大腿上面,黏糊糊的,十分的不舒服。她穿的旗袍,是茶馆儿专门为每一位茶艺师定制的,所以穿上去十分合身,把每个人苗条的身段勾勒得淋漓尽致性格分明。尤其是唐佳这个年龄的女孩儿穿上旗袍,更显得青春焕发活力四射,她胸脯高挺,屁股微翘,再加上茶艺馆的悉心调教和礼仪规范,走起路来风过门庭婀娜多姿,似春风拂柳蜻蜓戏水般好看。唐佳从柏再荣身边走过,散发出一阵少女的幽香,柏再荣早已如痴如醉心痒痒的了,全身有了反应。

“熟悉呀,唐佳,过来我给你介绍介绍我公司的柏总。”周云贵大声喊住了正要走出茶室的唐佳。

“这位是壶言老茶馆儿的茶艺师小唐,唐佳,这位是通州亨利建筑工程有限公司的柏总,我的好朋友。以后他如果来喝茶,你可要好好照顾照顾哦,不然就是不给我面子了哈。”周云贵对唐佳说。

“哟,想不到周哥身边的人,可都是总啊?柏总你好,以后请多来喝茶吧!”唐佳大大方方地向柏再荣伸出了右手。

“以前,别人都说我心花我还不愿意承认。今天我亲自握住唐小姐的手,突然觉得自己心花怒放了,你说这算不算心花了呢?”柏再荣紧紧握住唐佳酥软的手对周云贵问道。

“哈哈哈,你这人走到哪里都心花怒放,我还不晓得嘛?”周云贵大笑道。

“哎呀,柏哥,你把我的手都捏痛了哦,我这人可最讨厌心花怒放的男人哟,你看人家周总,来我们这里喝茶,随时都一本正经的带一个笔记本或者一本书,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干什么,完全一副学者模样,人家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心花,还从来没有像你这样拉过我的手呢?!”唐佳笑着对柏再荣说道。

“你说他呀,他是表面平静,内心狂躁哈。”柏再荣说。

“那柏总你可是表面和内心都很狂躁的人哦?”

“这世上的男人啦,形形色色,好男人真不好找啊,尤其是像周总这样的好男人就更加踏破铁鞋无处寻了哦。常言道:好男人不是还没出生,就是成了孤品。你看周总每天来喝茶,总是一个人显得孤孤单单的,不像来这里喝茶的其他人,要么三五成群,要么带一个漂亮女人。这说来也真怪的,来这里的男人那么多,就周总还没有跟我总共说上十句话,话虽说的少,可我每一次看到他,总觉得他身上很特别的,有一种东西吸引着我,想找他聊上一句或两句的,他都不给机会。”唐佳故意对柏总说起自己对周云贵的好感。

“嘿嘿,常言说得好啊,少女讨厌不怀好意的男人,少妇琢磨不怀好意的男人。”柏再荣得寸进尺,油腔滑调的说着。

“来来来,喝茶喝茶,消消火,不要东说西说了。这男人和女人在一起,总有那么多说法,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啊。”周云贵打断了柏再荣和唐佳的对话。

唐佳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周云贵,觉得自己也确实说得太多了点儿,便起身离开了茶室。

柏再荣看着唐佳离开茶室的背影,自个儿摇了摇头,对周云贵说:“耶,老兄,我看这女娃儿对你还有点意思哦,该不会是?”

“呵呵,眼睛长在她身上的,嘴巴也长在她身上的,心也长在她身上的,人家怎么想我管得着吗?”

“是的是的,你老兄别在我面前装哈,这种女娃儿我见多了,还不是图个新鲜,傍个有钱男人,她的想法我一眼就看出来了。我觉得这女娃儿长得还算过得去适合我的胃口,你如果没有那个意思的话,我可就要上了哦。咱兄弟俩先说好,免得以后来争。你也知道,我就好那一口。况且,这么漂亮的女孩儿,你不去追,不去享受,放在那里哪天飞了,你莫后悔哟。”柏再荣继续说道:“还有啊,这男人如果都像你那样对待漂亮女人,那这个世界可就全完了哦。你知道,为什么上帝要造男人和女人?上帝觉得不好玩儿,就是要让男人去追女人,让女人去追男人。这样,男女追来追去的才有意思。如果都像你老兄那样,这个世界都按部就班地过,这生活还有味道儿吗?”柏再荣说正事儿不行,一谈起女人就十分的在行。

周云贵插话道:“谁跟你争?显得多没品位儿的。”

两个人就这样没头没脑地闲聊着开着玩笑谈论着女人。这时,柏再荣接了个电话,看他的表情,不像是阿琳打来的。

“哎,又想我了吗?宝贝儿。”

“嗯,那我马上就过来哈。你先自己打辆出租车,去湖滨路的锦色酒店找个地方等我哈”柏再荣对电话里小声说道。

周云贵见柏再荣有事要走,也站了起来,按了按呼叫器,准备埋单儿。

唐佳很快双手捧着水单儿,手头递给周云贵一支签字笔。周云贵熟练地在单子上签了字,又喝了口茶就走出了阁楼。

唐佳一直把两位送到了茶馆儿大门口,目送着周云贵离去的背影,转身掩上了厚重的木门。

周末很快就到了。一大早,刘军和严芳就开着车直奔通州郊外的半山酒店。这是昨晚周云贵找他的朋友帮忙预订的,据朋友推荐说那里的环境十分地幽静。

一路上,严芳驾着车。刘军戴着墨镜,两眼望着窗外,脑子里却一直在盘算着,三个人见了面该怎么给大家说起公司下一步的打算。

严芳知道这时候的刘军是无心欣赏风景的。此时,他应该又在筹划着什么大的事业。严芳侧身扫了一眼沉思中的刘军,脑海里竟然又莫名其妙地浮现出了广州的江伟。两个男人无论在身高长相,还是气质品位上,都那么地相似。她喜欢有事业心的男人。

像江伟和刘军这样的男人,光从光鲜的外表是看不出什么来的。只有通过慢慢的接触交流,从精神上去感悟,去聆听,才可以真正地品出成熟男人的味道。

汽车一路飞驰着,大约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就到了酒店的大门口。

严芳和刘军刚从汽车后备箱取出行李箱来,就听到有人在跟他们打招呼。抬头一看,居然是周云贵和陈小梅。他们俩也刚到,车子都还没有停稳当呢。

“董事长,怎么这么巧呢?该不会是同时出发的吧?”陈小梅笑嘻嘻地说道。

“嗯,真巧啊,大家几乎同时到达?这说明我们步调一致。”严芳走上去挽住了陈小梅的手。

“房卡在总台,直接报我的名字就是了。”周云贵边停车边对小梅喊道。

两个女人手挽着手直接就走进了酒店的大堂。陈小梅帮严芳拖着行李箱,从背影看上去,两个人显得十分的亲密。

刘军没有急着走进酒店,而是站在周云贵的汽车旁边,等他把车子停稳后,才和周云贵肩并肩地走进了酒店大门。

“这酒店几星级?装修得还蛮豪华的嘛。”刘军低声问道。

“听说是香港一个富豪投资的,按照超五星级标准打造的。”周云贵环顾了酒店的大堂,也被高大的圆形穹顶的气势所震慑了。

见刘军和周云贵两人走了进来,陈小梅小跑过来递给周云贵一张1812房的房卡,手头拿着自己的房卡1815房间。陈小梅就住在周云贵的斜对面。

严芳过来想挽住刘军的手,刘军却故意去接她手中的房卡,没有让严芳挽手。在这种场合下,刘军还是很注意生活细节的。他认为,在同事或者下属面前,是万不可对异性表露出过分亲密的动作的。这也是他多年来在自己的开发公司和亨利建筑公司两边都奉行的原则。

刘军和严芳走进了大厅的电梯。径直上了18楼。

周云贵故意蹲下来系了系鞋带。陈小梅一直站在电梯旁边等他。她故意没有跟严芳和刘总坐同一趟电梯上楼。

柏再荣由于找不到路,一路上给周云贵打了三个电话问怎么走。他大约在上午十一点半左右才开到半山酒店,比先前到达的刘军和周云贵他们晚了整整一个半小时。

“这是哪个找的好地方呢?该不会是周总你找的嘛?这么豪华。”

在去餐厅的路上,柏再荣再次夸奖了酒店的装修,而且大家还在大厅一面巨型花岗石浮雕前面驻足,共同欣赏了一下长江巫峡的优美风光。

周云贵没有回答柏再荣的问话,脑子里却在惦记着自己车上还有两瓶五十年的青花郎白酒。于是他折转身,径直去了停车场。不一会儿,他就提了一个纸口袋回到餐厅包间。他打开袋子,叫服务员先开了一瓶青花郎。

“听我朋友说,这家酒店的菜也做的巴适。特色菜有野生石爬子,大蒜烧土鲢鱼,松树菌烧黑鸡等。今天大家都要一并尝一尝。这路途遥远的,我们柏总和阿琳找路都找了那么久,不好好款待款待,可有点儿说不过去的哟。”周云贵笑嘻嘻地对大家说道。

“就是就是。今天要好好宰一顿周总,让我们一路上找的好苦。我们两口子都属于菜鸽子类型,走哪里都认不到路的。”阿琳接过周总的话说。

“哎呀,我也属于菜鸽子。有一次,我在大西洋商场看完电影出来,车子一开出地下停车场出口,就完全找不到方向了。是往左边开呢?还是往右边开?整个人全是蒙的。后面的车子使劲地按喇叭。他按的越凶,我就越着急。我随便一盘子就往左开出去了。这下好了,左边是单行道,我这一进去就一下钻进了一条小巷子,一个人开着车在里面瞎转,最后给我朋友打了至少三个电话才绕出来。等我把车开出来后。你们猜猜看,我开到哪里去了呢?哈哈哈!”陈小梅边讲,自己先笑弯了腰。

“你会开到哪里去了呢?”严芳问道。

“我开到三点五环上去了呢。”

“路痴!”柏再荣说。

“简直就是路盲!没有哪一次跟你出去不东转西转的?”周云贵边点菜边轻声说道。

陈小梅在桌子下面用脚使劲踢了周云贵一脚。他没有反应,装出认真地点着菜。

严芳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青花郎酒,给每人满上了一杯。这一次,不知道是怎么的,以前阿琳和柏再荣夫妇还要推一推不喝白酒。今天大家都没有推脱,都乖乖地从玻璃转盘端过一杯用红酒杯满上的白酒,放在自己面前,好像都想喝酒一样。

“来,今天为我们大家难得的相聚,干一杯吧。”刘军端起酒杯说道。

刘军见桌子上服务员已经上了几道凉菜和两道热菜,便端起酒杯,开了席。

大家都站起来,相互碰了碰杯,各自饮了一口,然后开始吃菜。

“我提议,今天是出来度周末的,也不要显得那么拘谨。酒,今天就随便喝。菜,慢慢吃。话,也要好好地说。酒不够的话,叫服务员拿。总之,一句话,大家要喝高兴、耍高兴。今天,桌子上每一个人,都要把手机关了,扔在一边。谁也不要接电话和打电话。要不要的呀?”周云贵故意用眼睛看着董事长问。

“要得,既来之,则安之。今天我们跟着你们几个老大操了。反正我身上没有带钱。哈哈哈!”阿琳接嘴道。

“要得,要得。就都不走。”柏再荣附和道。阿琳轻轻踢了他一脚,让他少说话。

“我提议,这第二杯酒呢,大家为刘总干一杯,压压惊。”周云贵站起来说。

周云贵端起酒杯从陈小梅和严芳的背后走到刘军身边,跟他碰了碰酒杯。两个人把杯子举得高高的。周云贵一口就干了下去。看上去,十分豪爽。

刘军见周云贵一下子干了红酒杯里的白酒,也不示弱,他端起酒杯也一口干掉。然后对大家说道:“大家不要学周总,慢慢喝酒。这菜要一口一口地吃,酒也要一口一口地喝,话也要一句一句地说。周总的酒量,公司上下都是知道的,桌上哪个也不是他的对手。”刘军边说边夹了一筷子菜放在嘴里。

“好汉不提当年勇了!岁月不饶人了。以前别人说我酒量好,自己觉得还马马虎虎。可现在是一天一天走下坡路了。在喝酒方面,还是我们刘总稳当啊,姜还是老的辣。”

周云贵说着,端上刚满上的酒杯走到柏再荣的身后说:“柏总,咱哥俩也好久没有这样大口吃菜、大口喝酒了。想想以前的你也是可以甩开膀子喊几拳,端起土巴碗喝几大碗的人。这几年你被老婆给管凶了,酒也不喝了,晚上也不出来耍了。来,咱哥俩还像以前那样干一杯?”

“你难道没有听刘总说嘛?酒要一口一口地喝?你这一大杯酒喝下去倒没什么事儿,我们老柏可就事儿大了。这样吧,要么他喝一小口,要么我帮他喝?”阿琳说着站起来要去倒柏再荣酒杯里的酒,被柏再荣挡住没让她倒。

“干就干!想当初,我们几个人一起吃大排档的时候,本人可是从来没有拉稀摆带过哈。”柏再荣还没等周云贵把话说完,就一仰脖子喝光了杯中酒,也显得豪气十足的样子。

周云贵回到桌子上,陈小梅给他碗里夹了几筷子菜,还给他盛满了一小碗刚刚端上来的鸡汤,小声地催促着他快吃点儿菜到肚子里,免得空腹喝酒,会醉的。

周云贵叫服务员把杯子满上,先喝了一口热汤,然后又站起来大声说道:“这杯酒嘛,我就一起敬一敬三位女士了,打个批发吧。这女人不张口,并不等于女人不喝酒,小梅和阿琳的酒量我是知道的,但这严总可就高深莫测了,以前我们喝过一次,但真不知道你的酒量。这样吧,我先敬你们三个人一杯酒,然后再单独敬严总一杯。”周云贵端起酒杯没等三位女人说话,就把自己杯子里的酒倒进了肚子里去了。这时严芳站了起来,边鼓掌边对周云贵说:“好酒量!好酒量!不过,在酒桌上,我一般是不轻易跟别人比酒量的,像你今天这样喝酒,倒还真的吓到我了,这手脚都使不开了。佩服!”

“来来来,先吃菜。大家把酒杯子暂时停一停,先搞点儿菜在肚子里。你们光顾着喝酒,这满桌子的菜哪个来解决呢?”柏再荣站起来先给每位女士夹了菜,再站起来给董事长刘军碗里夹了几筷子菜。

“周总的酒风很好。我们公司就是需要这样的人嘛。酒风是作风,酒品是人品。”刘军也端起酒杯走到周云贵的身边,说:“来,云贵,这段时间你也辛苦了,公司上上下下,忙里忙外的,多注意身体哈。这杯酒,我代表公司全体员工敬你一杯。”

刘军喝完杯子里的白酒后,没有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而是直接叫服务员给手中的空杯子重新满上了酒。他走到柏再荣和阿琳的身后,对他们说:“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让你们俩多操心了,敬你们一杯吧!”刘军像喝矿泉水那样,嘴巴张得大大的,一口就把满满一红酒杯白酒喝光了下去。

陈小梅看到周云贵几大杯白酒下了肚,脸色开始泛青,嘴唇有点儿发乌,便心疼起来了。她说:“我说你们今天都是怎么的啦?大家都是一家人,用不着你敬我、我敬你的。即使要敬酒嘛也要有个度嘛,点到为止就行了,何必非要拿着大杯子满杯满杯的干呢?这菜还没有上完呢,两瓶酒就只剩那么一丁点儿了,再这样喝下去的话,不弄翻几个人才怪了?我建议,大家还是先吃菜。”

“我说小梅呀,你总担心周总会喝醉?也不关心关心大姐我?你放心,我看周总今天是有备而来,他不会喝醉的。况且,我们也不会让他喝醉的。他如果喝醉了,这接下来谁去埋单儿呢?哈哈哈!”饭桌上的气氛也开始活跃了起来。

在严芳的眼中,周云贵要人才有人才,要身材有身材,要气质有气质。长得还像个男人。他说话声音洪亮,干起事来雷厉风行。他骨子里总透出着一股子男人味儿。从酒桌子上看,也更加显得落落大方,十分耿直和豪爽。她跟周云贵没有接触几次,算起来也就那么一两次,没有深谈,所以双方了解就不多。今天,算是严芳和周云贵接触得最久,交谈得最多的一次了。

周云贵心中也十分明白严芳和董事长刘军之间的关系。用他的话说,都是成年人玩儿的游戏,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尤其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关系,稍微有点儿社会阅历的人,一眼就可以看个八九不离十。所以,每一次董事长刘军带着严芳,周云贵都仿佛眼中没有看到还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他看严芳的眼神是游离的。

情人就是男人的自留地,万不可触碰。周云贵一直这么认为。

久而久之,周云贵养成了这么个习惯,那就是身边圈子里的朋友,无论什么时候聚会,他在安排坐席时都要给他们考虑留一个空位,以免到时候朋友一到,坐不下,大家都很尴尬。

在建筑这个圈子里混久了,也就慢慢地掌握了里面的一些规律。这个圈子的人很容易走极端,要么是大字不识、出口成脏的暴发户;要么是高深莫测、追求品位的高富帅。但两种人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都不差钱儿。既然不差钱儿,也就不差女人。所以,这个圈子里的人,走到哪里都要炫一炫身边的美女。她们比年轻、比貌美、比妆扮、比品位,比持续时间长,这成了十分普遍的现象。其实比车比房,已经是比较级的最低端了。

严芳见大家酒喝得差不多了,才站起身来,端上酒杯,走到周云贵身边,说:“周总,感谢你这么多年来对董事长的悉心照顾和帮助。你是个能干人,大家一眼就看得出来。这亨利建筑公司能够发展到今天,你是立了汗马功劳的。这一杯酒,我单独敬你!”听严芳这么说,周云贵立马站了起来,说:“严总,你这样说就不对了,难道这地球离开了我就不转了吗?告诉你,地球离了我也照样转,公司离了我也照常修房子。这几年,我是做了不少事情,但那都是我应该做的,不值得拿到台面儿上来说啊!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是这宇宙中行色匆匆的过客。仔细想想,这人也就活个六七十岁的,能够活过百岁的少之又少。一百年前世界上没有我,地球不也在运转吗?一百年后,世界上肯定没有了我,难道这地球就不动了?如果真不动了的话,那我还得认真考虑考虑,少喝点儿酒,保持好心情,活长久点儿,担负起这个责任来,为人类做点儿应有的贡献啊。”

严芳接过话说:“你说得对啊,人生苦短啦!活在当下吧!当下是什么?当下不是裤裆下面,而是你眨一下眼睛的那零点零几秒的瞬间。地球离开了谁都还是地球。我们既不把自己看得过分的重要,但也不要把自己过分地小视,你说是不是呢?”说完,她摇了摇手中的空瓶子,对服务员大声地喊道:“再拿两瓶白酒过来!”。

周云贵知道,今天是遇到酒桌上的对手了。不过,他这人还从来没有在这种场合心虚过。况且,今天他还真想喝高兴。

陈小梅斜眼看了一眼周云贵,用手悄悄地拉了拉周云贵的衣角,让他坐下不要再逞强了。酒这东西没有哪一个人会是常胜将军的。她虽然知道他的酒量,也知道他的酒德,但每次看他醉酒后的那个难受劲儿就心疼。她也会跟着难受。

女人什么时候心软?那就是在自己喜欢的男人面前才心软。

“小梅,我没事儿。我的酒量,你还不知道吗?今天可要好好陪刘总和严总把酒喝高兴。”周云贵也很长时间没有这样畅快地喝酒了,加上近段时间公司又出了这档子事情,心里窝火得狠。他端起酒杯,偏偏倒到地走到了刘军的身边,说:“董事长,我们两人共饮一杯。第一,这些年共同在建筑行业打拼,属于一条战壕里的战友,咱们之间的感情那是没得说的,比起那些一起扛过枪、一起同过窗、一起下过乡的人的感情还要深厚些!第二,不经历风雨,怎么能见彩虹?这几年,刘总你是风风雨雨大风大浪,总是一个人冲在前面,让我和柏总内心感到十分惭愧;第三嘛,你的为人和个人品德,大家是看在眼里记在心中,公司上下和周围的朋友没有不佩服你的,以后我还要继续向你学习!”

周云贵的话虽然多起来了,但他内心深处却也在处处设防。他认为酒后不能吐真言,很多事情的真相,往往就是在酒后乱说出去的。这也是周云贵进入建筑界后,多年来酒桌子上磨练出来的真功夫。一般人醉酒后,都习惯于掏出手机到处打电话,可他每次喝酒之前,就先把手机关掉。甚至把手机电池取下来放在包包里,这样就彻底避免了酒醉后打电话乱说。

这时,服务员过来在陈小梅耳边悄悄问了句:“姐,酒快完了,还拿不拿?”

陈小梅拿过酒瓶摇了摇,还剩小半瓶了,这已经是第四瓶酒了,便对服务员说:“不要了,再喝他们就要醉了。”

“哎,小梅,我今天还没有说话呢,把剩下的酒拿过来。今天既然把我也请来了,总得要跟董事长、严姐和周总他们几个表示一下嘛,不然以后还会说我阿琳不懂事,酒都没敬一杯,让我这脸往哪儿搁呢?”阿琳边说边站起来,亲自给刘军、严芳和周云贵各满了一杯酒。由于陈小梅一直没有多说话,所以,阿琳倒到小梅酒杯时,还轻声说了句,你就只表示一下哈。

这酒桌上啊,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律,那些一上桌子就闹麻了的人,最后肯定喝酒喝得最多。相反,那些一上桌子就显得十分低调沉稳的人,反而不会成为酒桌上进攻的对象,自然就喝得最少。

陈小梅不是没有酒量,平常应酬喝个半斤八两的也不会立刻醉。今晚她是看清了形式的,她想保留一下自己的实力,关键时刻能帮一帮周云贵。

女人啦,一旦发自内心地爱上了一个人,哪怕是赴汤蹈火,都在所不惜的。

阿琳没有让柏再荣再喝。她也知道自己老公的酒量。

阿琳提议杯中有酒的一起干一杯。陈小梅抢过周云贵手中的酒杯跟着站了起来。

“哎,周总,那怎么能行?我们的规矩是不能让女人代替喝酒。小梅你想喝的话,我跟你单独喝一杯,好不好?”阿琳说着走过来要抢走小梅手中的酒杯。

“阿琳姐,你这样好像不公平,那你跟柏总也把酒满上,我也满上。不然,我就代替周总喝下这杯酒。”小梅抓住柏总不放。

“好了,好了,阿琳你看看还有多少酒,要不大家把瓶子里的酒都分了,集体干一杯吧?”严芳提议道。

“那可不行哈,这大家都一口锅里舀饭,话都被你们说完了,酒也被你们喝光了,我们家老柏还没有说一句话呢,就说要散席了,成什么话呢?不要怕我没有酒钱,这喝酒的钱我还是掏得起的。”阿琳坚持按照自己的意见喝了这杯酒。

“好好好,我自己喝,不需要人帮忙。”

周云贵知道阿琳的酒风,就不想再为难小梅了。他从小梅手中抢过杯子,迅速站了起来,和阿阿琳碰了下杯,然后先一口喝了杯中酒,打了个酒嗝才坐了下来。

“俗话说,无酒不成席;无话不喝酒。今天咱们有缘才相聚,大家就不要拘束了。我一个女人,不好色,也不好酒。只想用酒来表达表达我的心意。服务员,再来一瓶!”阿琳摆开了一醉方休的架势。她这喊,还真把桌子上的人给吓住了。大家都没有开腔。

“这喝酒和做人,是相通的。酒喝得对,关系就对,人就做得好。酒喝得戳,好事都整脱,人就傻戳戳。人家周总又不是没有酒量。说心里话,在喝酒这方面,全公司我就喜欢周总的酒风,干净利落,绝不走过场。”阿琳边说边抢过服务员手中新开的酒瓶。

“你们知道不,你们周总是哪里人?告诉你们吧,他是吴江县人。在他们那里流传着一句顺口溜儿:通州有条河,喝酒当喝药;吴江有条江,喝酒当喝汤!”

“喝汤?难怪周总那么厉害!”

阿琳给每人又满上了一杯酒,然后站起来,说:“这一杯酒嘛,我代表我老公敬大家一杯。十分感谢大家对他生活上工作上的关心和照顾。让他改变了很多坏习惯,尤其是不再在外面招惹女人了。至于外面有没有女人招惹他嘛,希望大家以后继续帮助一下他。哈哈哈!干杯!”阿琳这算是酒桌上没话找话说了。

柏再荣被说得脸一下子通红,十分尴尬,但也没有办法。他是知道自己的老婆的,她什么话都敢说,什么让他难堪的事儿也敢做。记得曾经有一次,柏再荣在鬼街一家夜总会陪几个藏族朋友喝酒,给每个人叫了一个小姐,他们正玩儿得疯狂的时候,阿琳鬼使神差地找了进来,不容分自己解释就用力掀翻了桌子,还和里面来好言相劝的保安大打出手呢。这时,那几个藏族朋友也早喝得二麻二麻的了,便不分青红皂白地参加了战斗,却不知道该打哪个,毕竟是一个女人进来掀翻了桌子。结果,他们抓着三个保安就痛打了一顿。好在夜总会及时拨打了110,来了一拨警察才把事态给控制住。

事后,阿琳说,宁愿自己的老公不挣钱,也不要到那些下三流的地方去鬼混。

第五瓶酒很快就在阿琳手中喝得快见底儿了。刘军见状,开始说话了。他说:“阿琳,我看今天酒就喝到这里了,好不好?吃完饭后各自回房间先休息休息。起床后周总、柏总我们三人在三楼茶厅坐一坐,开个短会,商量商量公司下一步如何发展的事情。”刘军叫服务员递过酒瓶,在耳边摇了摇,然后给桌子上的每个人都倒了点儿。

“来,大家共同举杯,都忘掉不愉快的事情,为美好的未来干杯!”

刘军举杯为筵席做了个总结,然后叫服务员煮了一大碗清汤面条,摆在桌子中间,自己带头先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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