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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一个人要学会做蛋糕、切蛋糕、分蛋糕、吃蛋糕。这官场一把手是干什么的?不就是一个蛋糕师傅吗?组织一班人围坐在一起,把蛋糕做大做圆做得好看。蛋糕做好了,还得亲自去切。别人的蛋糕我无心去动,但我做的蛋糕决不允许别人来瓜分。

——张传富

下午大约四点钟左右,周云贵最先起来。他来到三楼,找了个靠里边儿的位置坐下,要了一壶云南大理孟县的普洱,先独自喝了起来。

柏再荣中午没有喝多少酒,也紧跟着周云贵来到了三楼,两个人开始慢慢品茶,等待董事长刘军下来。

“都来了啊,这酒喝的真误事啊。你看,这一觉就睡到了四点半,不好意思哈。”刘军拉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那我们就开始吧,董事长,你看还是你先来穿针引线?”周云贵说道。

“是这样的,我这段时间认真思考了一下,我觉得我们应该做一次大的战略调整。公司以前的那些做法,现在已经不管用了,而且风险还很大,今天找你们两个来,就是想听听大家的意见,集思广益,对公司的发展方向进行重大调整。”

周云贵和柏再荣各自找了一个笔记本,专心致志地边听边记录着。

刘军说:“以前我一直认为,做建筑就必须得找一座靠山,有靠山才牢靠,结果这种想法是错误的。尤其这条路一走进去,就会发现路途虽平坦,可到处是陷阱,随时有风险。公司表面上每年做了很多的大项目,其实呢?你们也是知道的,这几年下来大家真正分到兜里的钱又有多少呢?而且,我屈指算了算,我开发公司那边惹的事儿大大小小已经有三次了,建筑公司这边惹的事也有几次了。每一次事情来了,只要我们的靠山被抓进去我就得跟着被抓进去,受点儿皮肉之苦还好点儿,这几年光身上的细胞都不知道被吓死了多少?我这精神也被折磨得不成样子了,以后说不准哪天又会冒出来个麻烦事儿。我是法人,我受够了折磨。就像周总今天喝酒时说的那样,这几年来所有的大风大浪全让我给摊上了。真的不想再干了!我感觉累!”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又说道:“要说立即不干了也不现实,手头还有那么多的项目,得商量一个十分稳妥的办法,大家各抒己见嘛!”说完,他用眼睛看了看柏再荣和周云贵,继续说道:“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那就是我准备把我开发公司所有项目全部转让给别人去做,我也懒得再在那里分散精力了。况且,房产调控的呼声也一浪高过一浪的,说不定哪天上面动起真格儿来,切断所有的资金链,那就会真把人害苦了哦。不如早点从里面抽身,图个清闲。至于建筑公司这边嘛,我原先想自己这次回来跟大家商量,我完全退出。后来思考了一下,自己退出也不对,毕竟还有那么多的项目没有做完,有的至少还要拖个三五年的才办得了决算。不知道你们两位有什么打算?”

周云贵听了刘军的想法,他没有立即表态。柏再荣接过话题说:“董事长,听你安排,你说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反正大家都跟着你走。”刘军见周云贵没有开腔,他接着又说:“我有个想法,可不可以把公司迁出通州?”

“迁往哪里呢?”柏再荣吃惊地问道。

刘军说:“我看迁往外地,不在通州落户?”

周云贵还是没有回答,他却在思考刘军说这话的真实想法,他觉得他在忽悠他和柏再荣,他想在他们面前故意提出些难题,让大家来讨论。柏再荣早被刘军的几个提议把脑子搞昏了,他还是表示支持他的意见。可周云贵一直头脑清醒着的,他隐约窥探到了刘军的真实想法,他想故意把大家的意见搞得不一致,然后就会有人提出退出公司,这样就达到了他完全掌控公司的目的了。

因为他知道,开发公司是他自己的,不关他们两个的事。而建筑公司呢,他想他们三个都完全退出,他尤其要把周云贵挤出公司,他想把自己的情妇严芳安插进公司,他得在把开发公司转出后给她找个地方落脚,这样自己才会成天轻松得下来。在刘军的内心深处,他觉得周云贵能力太强了,强得连他自己都无法把握了。这人能力强不说,而且城府还很深,在前几次的几个项目合作过程中,他已隐隐约约感觉到了来自他的威胁,这让他十分的不爽。

周云贵根本没有按照刘军的提议去思考,他知道那是一个谈判陷阱,自己不要轻易被他绕进去。他用宾馆的铅笔在笔记本上不停地乱画着,脑子里却快速地在做着自己的选择。

人一生中要做很多次选择,有选择对了的,也有选择错了的。

不过,人的一生做几次大的选择并不可怕,最可怕的是一辈子到老都还在做选择题,那就是可悲了。

柏再荣听了董事长说出的话,也开始感到茫然。他想,这公司刚从别人那里收购过来,升上一级资质才刚刚第五个年头,好不容易才在通州这个地盘上踩热,他一句话说要迁走就迁走,说要注销就要注销。如果去了新的地方,能否生存得下去还是一个未知数。

柏再荣这才完全理解透彻周云贵曾经跟他说过的话,那就是进入建筑这一行就像是步入了地雷阵!谁也保证不了自己哪天会一不小心踩响地雷。他这样想着,浑身开始冒出了冷汗。他感到害怕,更感到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两个人阴险狡猾。他已分不清究竟他们两个人哪一个人是朋友哪一个人是敌人了。他甚至把他们两个人都想成了敌人。他老婆跟他说过,这两个人都不是好东西,让他平时要提防着。他又觉得两个人都是朋友,尽管周云贵到现在都还没有开口说话,他会不会说出来的话跟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呢?他十分后悔刚才自己那么轻率地表了态,他也应该像周云贵那样打死不开腔,那样别人就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真实想法了。商场啊,真的如战场!一个夸夸其谈,一个沉默寡言!自己夹在中间,成了一个活宝器。在建筑行业里这几年,他担心自己踩到地雷,他宁愿踩到狗屎。他知道那些踩得响地雷的人,是能够在地雷旁边捡到银子的人,风险和收益成正比!踩不响地雷的人,在建筑圈子里只能捡几个小钱,或者说挣点儿血汗钱。他迷茫过,他的眼前出现过幻觉,他想象自己一会儿捡到堆积如山的金子,一会儿又被地雷炸得粉身碎骨。

他想来想去琢磨了半天,还是无法理出一个头绪来,最后他想出一个办法来,那就是干脆回家问问老婆。

狡诈的刘军见其他两个人都默不作声,便也闭上了嘴。他伸手端过茶杯,顺手抓了一张当天的报纸看了起来。他想,自己一股脑儿抛出的难题,如果没得点儿智慧,一时半会儿是回答不了的。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然后再在复杂化的事情中拨开迷雾寻找机会,揪准时机一口吃掉对方,这才是自己最终的目的。他本来就没有打算得到他们两人的正式答复。他在试探周云贵内心的底线。

周云贵心想,刘军要把建筑公司迁出通州?他的话当真?烟雾弹吧?迁出去从表面上看公司是彻底跳出了通州这潭浑水,实质上是从一个泥潭跳进了另一个泥潭,到哪里都会一样的,天下乌鸦一般黑!做企业的只要核心人员不变,企业的核心思想就会不变,核心思想不变,你把企业搬到任何地方,运作项目的方法还是会不变的。也就是说,一个企业如果人员没有变,思路就没有变,思路没有变,运作项目的方法就没变,运作方法没变,光把企业注册地变来变去又有什么用呢?他想,他是在故意抛出一根导火线,让我和柏再荣去点燃?然后把矛盾引爆?

切忌不要上当!周云贵边这样想着,边暗自提醒着自己。他也伸手端过了茶几上的普洱茶,放在嘴边抿了一小口,顺手从墙角的书报架上拿了本《商界》杂志,随便乱翻了起来。只有柏再荣还在那里苦苦地纠结着。

张传富真把原市委陈书记给扳倒了。经过异地审判,陈书记因贪污受贿、包养二奶和巨额资金来源不明等罪行,被撤销了党内一切职务,开除公职,获刑八年。

这个结果在张传富看来,属于再正常不过的结果了。

人常说,商场如战场。可这官场也比战场差不了哪里去。商场上损失的,只不过是利益而已。官场上呢,一不小心,损失的不但是利益,还有人身自由,甚至个别人还会有生命危险。

进入商场,失利了你可以随时撤退,自由和主动权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进入了官场,如果发现前方不对,要想撤退还真不那么容易,得有点儿智慧才可以找到退路。很多时候,对于那些不愿淡泊名利的人来说,官场其实就是一条死路。

张传富关上门,独自在办公室阅读着当天的通州日报。他踱着方步,面带笑容,走到窗前,双眼望着天空中滚滚奔腾着的乌云,想象着自己已站在高高的云端上面,策马扬鞭,正指挥着千军万马,气势磅礴。他要彻底把那些曾经追随过前任书记和从来就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的人给踩在脚下。他在内心默默地思考着,并用手指一个一个地计算着让哪些人立即就给滚蛋。他回到办公桌前,迅速签发了秘书写的《前车不忘后事之师放眼未来通州的明天会更好》的评论员文章和组织部提交给他的人事任免通知。

坐上市委书记这把椅子,张传富做梦也没有想到是会在这样一种情况下坐了上去的。以前,他给自己设想了很多种登上书记宝座的辉煌场面。有鲜花,有锣鼓,还有游行的庆典队伍。但他却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是在赤裸裸地踩在别人的肩膀上,还带着唾沫星子就走进了市委大院。没有了礼炮,没有了红色地毯,自己捏着一张红头文件,坐上了书记的宝座,显得不那么隆重和气势空前。所以,他很失落。

搬办公室的那天,除了秘书跑前跑后,其他人都躲得远远的,一个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过来帮忙。他们暂时还看不清方向,最主要的是他们也不知道新任书记哪天又会中枪躺下。在这个十分敏感的时刻,市委大院儿里的所有人都还在高度关注着下一步的动向,不敢轻易站队。他们明白一旦站错了队,以后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大家都在观望,都在等待,都在默默地从窗户里面窥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张书记望着办公桌对面墙上的“清正廉洁“四个大字,不禁打了个冷战。这四个字正是前任书记请人写的。他赶忙抓起电话叫来秘书。立即取下。晦气!

叮铃玲,桌子上红色电话机响了。

“喂,你好。”张传富拿起电话机就喊了起来,电话是秘书长赵红打过来的。他叫张书记下午去一趟省委组织部。

“好好好,安排好车子,一点钟准时出发!”张传富放下电话,看了看戴在手上的劳力士表,离午饭时间还有半个小时。

通州官场出了事,省委组织部也很着急。毕竟陈书记是他们直接考察的干部,而且还是从省直单位空降到通州作书记的。组织部门当初是怎么考察的呢?这成了网络和各种媒体成天议论的焦点。这让省委组织部长杨召同志心头十分难受,喉咙里仿佛被鱼刺卡住似的,有苦难言。

杨部长十分清楚通州的情况,他通过各种渠道搞清楚了原因。原本决定,把张传富也趁机调离通州,重新搭建一套班子,让通州过上一段安宁的日子。就在他冥思苦想谁去更合适的时候,省委副书记赵志清出面来打招呼了。他极力推荐张传富接任通州市委书记。理由是,这人在通州为官多年,对通州比较熟悉。在这样的情况下,谁去了通州也无法理清那个烂摊子,加上上级领导极力举荐,组织部杨部长也就做了个顺水人情,在常委会上按照赵副书记的意思提出了张传富来接任通州市委书记。常委会上大家发生了激烈的争论,但最后举手表决时,还是以微弱多数通过了。

张传富准时赶到了省委组织部。他一进大门就碰到了组织部副部长罗部长,双方寒暄了几句过后,罗部长就热情地把他领进了杨部长办公室。

“老张,你好啊!请坐,请坐。”杨部长站起来热情地跟张传富握了握手。

“杨部长好!”张传富身体前倾,小跑一步,躬身上前,伸出双手,跟杨部长的手握在了一起。

杨部长说:“路上辛苦了啊!这么急就把你叫来,没有打乱你的正常工作吧?根据省委向天书记的指示,从今年开始,每一位新上任的市地(州)一把手在履新前都要进行一次谈话。”

张传富十分激动地说:“服从组织安排!”

在组织部长面前,他显得有点儿紧张,手脚不知道该怎么放,毕恭毕敬的样子。尤其是他看到先前还和蔼可亲的杨部长一谈到廉政建设几个字,脸上一下子就严肃了起来。他感到了组织在给他压力,也在给他敲响警钟。毕竟他自己内心有鬼。尽管这次有省委赵副书记为他撑腰,但在组织面前,他还是内心感到一阵阵地发虚。他想,自己能够坐上通州市委书记这个位置,是采取了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和阴招儿才走到了今天这一步的。他得好好珍惜才是,不要把组织上的忠告当成耳旁风。

“那我们现在就开始?”杨部长说。

这时候,组织部副部长周文敏和秘书邓雪娜拿着笔记本电脑,也迅速坐到了杨部长身旁。

谈话正式开始了。屋内没有人抽烟。部长也不抽烟。张传富立即掐灭了手中的烟头,掏出笔记本,认真地记录起来。杨部长从我党的一大开始,一直讲到党的十七大召开。他从井冈山讲到长征,再聊到陕北会师、西柏坡,新中国成立,以及小平同志南巡讲话和改革开放。他说,为什么我们党每届领导人都要去西柏坡?因为毛主席曾经在那里告诫过我们党,不要被糖衣炮弹击穿!我们今天的党员,无论职位高低,也应该主动地去去西柏坡,去思考和回忆一下党过去是怎么做的。不要有了今天的幸福就完全忘记了过去曾经走过的路。而且,党内一定要团结,团结才是力量。我们党在过去之所以能够克服重重困难,就是因为党内随时随地能够拧成一股绳,随时随地能够战胜一切艰难险阻。大家要牢记党章,牢记教训。心中一定要以党的光辉事业为重,以国家大局为重。班子要团结,要相互尊重,相互理解。不要互相拆台!要构建学习型班子,随时更新思维,与时代接轨,不要逆时代而动!那些拉帮结派,搞小团体,为所欲为的领导一定不是好领导。前车之鉴,后事之师。我们每一个党员,千万要牢记党内那些血的教训,一定要洁身自好!不要别人栽倒了,自己也跟着在同一个地方栽倒!一定要身正、立信、树德!

部长一席话,说得在座的每一个人都不停地点头。尤其是张传富,他认真听了杨部长的近一个多小时的谈话,心头敞亮敞亮的,觉得也收获不少。他热血沸腾。他暗下决心,一定要用党章来严格约束自己,一定要管住自己的手,管住自己的嘴,管住自己的私心。他要为通州人民干出一番大事来。

张传富从省委组织部出来,天已经黑了下来,外面华灯初放。与杨部长匆匆道了别过后,他和司机马就不停蹄地往回赶。一路上,他一直紧闭着双眼,仿佛半睡半醒之间。杨部长的一番谈话不断地在他的脑海中回荡,有些话甚至还直接触及到了他的灵魂。他想这些年来自己的所作所为以及自己的过分言行和思想,都离党章中规定的党员标准还相差甚远。自己更像一只混进了党员队伍里的禽兽。他暗暗责怪着自己。他决定要把过去的恶习好好改一改了。

人不是生来就坏的。世俗让人变坏。

有些时候,人很怪。自己有错,又想改,但真正要改起来,却又十分的不容易。习惯成自然就是这个道理。好的习惯很难养成。坏的习惯一旦养成,又很难改掉。张传富也曾经自我反省过,觉得自己应该好好改正自己的一些认识和行为,矫正自己的价值观。但他又有两面性,他一进入办公室就完全变了一个角色。他分不清哪个是自己,哪个是自己的影子。真我和假我,两个张传富如影随形,粘在一起,却各自做着背道而驰的事情。他在世俗之中陷入太深。他身不由己。

车子在回通州的高速路上一路飞奔。公路两边一排排高大的白杨树像列队的卫兵,站得整整齐齐,腰身笔挺。他们向张传富快速奔来。朦胧中,一座座山头,也一齐向他跑来。他感觉胸口沉闷。

他一遍又一遍地在心底复述着组织部长对他说过的话,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是谁。他只感觉到,自己已经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是向左走,还是向右走。他也面临着艰难的选择。有那么一两秒钟的时间,他觉得自己早已大半个身子滑向了深渊,他正努力地用手抓住悬崖边儿上的一根救命稻草。这根稻草就是省委赵富书记。

远处农舍里朦胧的灯光,追随着汽车,向前飞驰。灯光像一条条细小的丝带,在张传富眼前胡乱地飞舞着。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于主任打过来的。

“喂,书记大人,在哪儿呢?哥几个到处找你呀?”

“哦,我还在车上,马上快到通州了,这么晚有事儿嘛?”张传富问道。

“今天是个好日子啊?难道你当书记了,没事儿就不能想你吗?”于主任开玩笑地说。

“那你们在哪儿呢?我到了一起聚聚吧。我还没有吃饭呢。”张传富问道。

“哦,我们在南山春水湖等你,你来了就知道有哪些人了。今天是你正式实现梦想的特殊日子,咱们小范围的给你庆祝庆祝?”于主任电话里小声说道。

“庆祝就算了。聚一聚,喝点儿酒是可以的,不谈工作!”

他挂断了电话,把头靠在椅背上,脑子里开始勾勒下一步人事上该怎么来安排。官场上如果有人离开或者升迁,一下子就会产生溪流效应。动一个人,整条线的人都要动。就像一股股小溪流一样人事流动了起来。自己从市长的位置爬到了书记的宝座,那市长的位置就空了出来,一下子又成了激烈竞争的目标。哪个人争取到了市长这个宝座,这个人就又空留出来一个位置。就这样,组织上又会忙乎好一阵子的了。

组织上也会根据通州的实际情况来考察安排这个市长人选。在张传富心中也有那么一两个合适的人选,可是自己现在还处于这么个尴尬的时期,说不定哪天又来一路神仙杀将出来,自己位置还没坐温暖就被赶跑了,那才闹笑话呢。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过。一切皆有可能。

想到这里,张传富索性闭上了眼睛。什么也不去想。走一步看一步吧。自己的命运,还掌握在别人的手中呢。

车子很快就行驶在通州郊外的盘山公路上。透过车窗,眺望通州的夜景,到处灯火通明。通州区、西山区、高新区和湖州区已然连成了一片。白天的通州,放眼望去,到处高楼林立,车水马龙,一派繁荣景象。这夜晚的通州,尤其是登高远眺,才猛然发现景色竟然是如此的美丽。通州河水绕城而过,蜿蜒曲折,碧波荡漾。两岸的灯光,五颜六色,交相辉映,在夜色中有那么点儿维多利亚湾的味道。

通州的城市管理十分糟糕。脏乱差的帽子被省上扣了很多年。当然,这个责任不全怪张传富一个人。历任市长都很头疼。每一次整顿,有那么一丁点儿成效,但管不了多久又会死灰复燃。解放战争时期,通州出了很多名人,建国后,这些人又都身居要职。每一次回来,都会对通州的城市建设提出很多意见。历任官员都没有少挨骂。可那也没有办法。这里人多,地窄。城市的发展跑不过人口的激增。而且,进城的几乎是外出务工人员返乡购房。住的都是离地的农民。城市经济不发达,人口素质不高,管理起来,难度就很大。

一个城市的发展,完全是由那个城市的人民在向前推进着。

一个城市的性格,也完全是由那个城市的人民的生活习性所决定了的。政府在这方面是没有什么性格的。

通州这座城,人口三十万,城市面积也只有几平方公里。属于典型的小城市。没有多少大型企业。资源也十分匮乏。全年大约有上百万农村人口外出打工。通州的商业不活跃,但地下资源丰富,带动了化工、钢铁、旅游等相关产业的发展。但财政收入依然捉襟见肘。

张传富在颠簸的汽车上,一边欣赏着通州的夜景,一边思考着下一步通州该如何发展。该怎么做大通州这块蛋糕。

春水湖是通州一家十分有名的大型农家乐,集餐饮、娱乐、住宿于一体。据说农家乐老板是个女的,姓冷名字叫冷寒冰。冷老板人长得漂亮,在通州小有名气。当地人还给她起了个外号叫冷美人。冷寒冰性格也不像其他女人那样热情外向,而是跟她的名字一样,冷冰冰的。

一般来说,凡是搞经营的女老板,要么热情,要么风骚。尤其是像春水湖这样的大型农家乐,除了经营餐饮、娱乐和住宿外,还兼营着按摩、水疗、SPA等方面的服务。女老板却不冷不热,给人爱理不理的感觉,既不出面敬酒,也不出面打个招呼,完全一副你愿意来就来不来拉倒的架势。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名堂呢?猜想这冷寒冰,要么有背景,要么就不是为了钱。这年头,就这两种人做买卖才会摆出这幅架势。

张传富就这样边欣赏着通州的夜景,脑海中却揣摩着春水湖冷总的来历。因为,在这之前,张传富受朋友之邀,也去过春水湖几次。但每次去,冷寒冰都不肯主动露面。这在张传富心里感觉始终不那么的爽。

“领导,你终于到了,哥几个肚子都快饿扁了。”

张市长前脚刚跨进包房,于主任赶忙就站了起来跑到门口,帮张传富接过外套挂在衣帽架上,又一路小跑过去给张传富搬了搬椅子,让他落座。

“等我干啥呢?肚子饿了就吃噻。这年头,饭这东西,提起来就很伤脑筋。说不吃呢,肚子不同意,这要吃呢,胃又有意见。大家何必把吃饭整得那么严肃呢?都是这么多年的好兄弟了,以后就不许再这样客气了哈。快快快,开酒开酒开酒,今晚大家都高兴高兴,一醉方休!”

张传富拿起筷子,带头夹了一口凉拌折耳根,扑哧扑哧地嚼了起来。然后才开始环顾大圆桌,一个一个地看都来了哪些人?原来桌子上坐着综治办于主任、市委办主任郑良、建设局局长伍发应、国土局长张定全、公安局长魏长安、纪委书记谢贺平、检察院检察长朱小泉、法院院长王治国、工商局长李国庆、妇联主任张丽和团委书记周洁。

“都到齐了?到齐了就开始吃啊?”张传富嘴巴里边嚼着凉菜边大声喊道“快吃快吃,不然菜都冷了。”

他再一次扫了一眼桌子上的人,心中感到十分高兴,毕竟这几年来,自己苦心经营的圈子没有白努力,还这么牢靠。这次把陈书记彻底搞下台,桌子上的所有兄弟都功不可没啊。

“来来来,大家都举起手中的杯子,我先来说几句。”张传富虽然当上了市委一把手,但豪气不减当年。他腾地站了起来,高声对大家说道:“首先,我真心地感谢各位好兄弟好姐妹,这一次我们终于胜利了,大家功不可没,以后在我这里,大家就不要再分碗里锅里的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干杯!”他带头喝光了第一杯酒。接着又说道:“这第二杯酒,我要亲口告诉大家,我的未来也是你们的将来,苟富贵不相忘!我升,你们跟着升!我下,你们愿意下的也跟着下!总之,在通州大家一定要拧成一股绳,一起共进退!干杯!”

“这第三杯酒呢,感谢上帝,安排我们在通州这个地方相知相遇,这是一种缘分。有缘千里来相聚,无缘眼前不相识。为了缘分干杯!”张传富仰起脖子,干净利落地喝完了杯中酒。

三杯酒下肚后,先前屋子里还很拘谨的空气,一下子就开始活跃了起来。

于主任早已等不及了,他顾不得先吃菜,就迅速地站了起来,端起酒杯走到了张书记的身边,对他说道:“老大,你说的话我们都牢记在心,以后你喊我们做啥子我们就做啥子!哪怕是火坑我们也愿意往里面跳。你现在跟以前真不一样了,自己说过的话,兄弟们心头都记住了的,都眼巴巴地望着你向上升呢。我早就预言过,这通州市委书记这个宝座非你莫属,只有你才能够镇得住。大家说,我说得对不对呀?”

“于主任说的十分对呀!这通州的天,是蔚蓝的天;通州的水,是清澈的水;通州的人,以后就都是张书记你的人了。以后,我们在座的就听你的使唤了。你叫我们打东,我们绝不会指西的。来,张书记,我亲自敬你一杯酒。我这身皮皮,没有你老人家的鼎力帮助,早就被人给脱下去了。”市公安局长魏长安,也端上酒杯,毕恭毕敬地走到了张市长身边,没等于主任敬完酒就立即插上了话。

服务员上完每一道菜,都要站在主宾位正对的位置,用普通话给客人认真地报上菜名,并讲解一下这道菜的营养价值和材料产地。

于主任和公安局魏局长一带头,桌上的其他人就再也坐不住了,生怕在书记面前说不上话表不了忠心,担心以后落下个后遗症什么的。于是,大家几乎是排上了队一个接一个地来到书记面前敬酒。桌子上满满的一大堆山珍海味,随着转盘一圈一圈地转动着。

“好了,各位兄弟们,大家都不要这样来敬我酒了。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的酒量。再这样喝下去非喝醉不可的。我这才刚刚上任呢,如果在酒桌子上被自家兄弟给喝下了课,一旦传出去,那还不是闹了大笑话。大家回到座位上去先吃菜。哪个去把这个春水湖的老板叫过来,平常不来敬杯酒也就算了,今天嘛再怎么也得要给我个面子!”张传富心中始终还惦记着冷寒冰那水灵灵的模样。

“服务员,叫你们冷老板过来一下!”于主任大声对服务员喊道。

“我看这春水湖也真不懂事,今天来的都是些什么人?难道她们真的不知道吗?小心老子把这块地给收回去。”国土局长张定全大声地抱怨道,口中打了个酒嗝。

“妈的,以后老子不把这个地方抄翻天,老子就不姓魏。跟老子还不冷不热的。”公安局长抓起一个酒杯从窗户就扔了出去。

“哎,魏局长,人家本就姓冷。冷淡冷淡,姓冷淡。要不你找她好好谈谈?莫在那里猴急什么的。”朱检察长在那里阴阳怪气地取笑魏局长,把性冷淡三个字拖得特别长。

大家正说得闹热,包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只见春水湖老板娘冷寒冰着一身淡荷色旗袍,淡紫色高跟鞋。乌黑的头发向上盘着,打了个髻。髻上插了根粉红色发针,发针上掉了一小颗缀钻,在水晶灯照射下,熠熠生辉。细长的眉毛,深邃的双眼,高挑的鼻梁,淡红的嘴唇,眉宇间透出一股股傲气。冷寒冰走起路来,细小的腰身,微微摆动,似杨柳轻抚。挺拔的双乳,颤颤巍巍。微翘的屁股,被贴身的旗袍包裹得严严实实,仿佛包扎紧凑的肉粽子。

屋子内刚才还十分热闹的场面,随着冷总的进来,顿时就安静了下来。所有的目光一下子都全部聚集到了她的身上。

市委书记张传富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他张开双手,做出要拥抱冷总的姿势,说:“哈哈哈哈。这是冷老板吗?怎么我觉得像是仙女下凡呢?”她没有说话,也没有笑,而是径直走到了桌前,拿起酒壶开始给张传富倒酒。她没有让张传富拥抱,她举起酒杯故意问道:“这位就是张市长?”

“什么张市长?从今天起就叫他张书记了。”法院院长王治国起身让了让位置,给从身边走过的冷寒冰纠正道。

“这市长、书记不也一样吗?当市长当书记,对于咱们老百姓来说,还不是一样的,都是大官儿啊!”冷寒冰还是不冷不热的样子,脸上始终没有一丝笑容。

“你说得对,大官小官都是官!市长书记都是人,只有胖瘦没有大小!不过冷总你可真是难得一见啦?看来今晚我们真是太幸运了啊!要不冷总也跟大家喝一杯?”张传富转身对大家说道。

“书记大人,这你可就是瞧不起我了,既然我都走进了这个包房,那我就要尽地主之意呀,说什么也得要敬大家每人一杯酒的啊?”冷寒冰还是不紧不慢地说着,伸手叫服务员拿酒杯过来。

冷寒冰推开了服务员递过来的小酒杯,说:“今天是见了大人物,还是换个大酒杯吧。”

“好啊,看不出来我们冷总还有这酒量?”张传富还是第一次跟冷寒冰喝酒。只见她从服务员手中接过来两个红酒杯,先给自己倒满了一杯五十年青花郎白酒,然后不紧不慢地倒满了另一只杯子,他抬起头看了看张传富,然后端起桌上的酒杯递给了他,说:“书记大人,久仰你的大名,今天才算识得庐山真面目。这一杯酒,算是我冷寒冰敬你,过去的不周不到的地方,望你多多包涵!”

冷寒冰举起酒杯,和张传富碰了一下,然后先干为敬。

张传富看了看冷寒冰喝酒的姿态,十分优美,骨子里还透露出几分高傲,显得那么沉稳,又表现得那么干净利落。他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满满一杯白酒,心中开始发怵,但还是端起酒杯,一口干了。

冷寒冰又给自己倒满了一杯酒,然后又拿起酒瓶,给桌子上的每一位的酒杯都满上白酒,说“各位,小女子经营这春水湖农家乐实在不容易,这年头做什么事情都不容易的。感谢在座的各位长期以来对春水湖的支持。这一杯酒,我与大家共饮!”

冷寒冰把酒杯轻轻地放在嘴边,眼睛看也没有看桌上的其他人,就慢慢地把满满的一杯白酒倒进了肚里。

全桌子上的人,都被冷寒冰这种喝酒的气势所震慑了。

凡是喝过酒的男人都知道,这女人啦是自带三分酒量的,女人平时一般不喝,喝起来就没有了底。尤其是像冷寒冰这样的女人,不但酒量隐藏得深,性格也一点儿不张扬,喝起酒来还一上来就用的是红酒杯。这样的女人,如果没有个一斤两斤的酒量,是完全不敢这样敬酒的。

桌子上的人见冷寒冰干了杯中酒,也都端起了自己桌上的酒杯,一个接一个地干了,然后开始坐下吃菜。

张传富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冷总,别光顾着喝酒啊,要不坐下来一起吃点儿菜?”张传富对冷寒冰说道,语气也开始显得有点儿客气了。

“算了吧,我这事儿还多着呢,你们好好聚吧。”冷寒冰边说边跟张书记握了握手,就转身退了出去。

张传富两只眼睛还停留在冷寒冰的背影上,桌上的于主任看的十分清楚。

冷寒冰离开了包房,屋内的空气一下子又开始活跃了起来。张传富一边切鲍鱼一边跟大家说:“这娘儿们,究竟是哪路神仙?于主任,你去好好了解了解,我要搞清她的来龙去脉。今晚上酒就喝到这里。趁着大家都在,咱们说点儿正事儿吧。”

大家都放下了切鲍鱼的刀叉,目光盯着书记,等待他开口说话。他突然问了句:“规划局长齐军怎么没有来呢?他最近在忙什么呢?有谁知道?”

郑主任回答道:“我听说他父亲生病住院了。要不我给他打个电话?让他过来?”

“电话就不用打了,说正事。我想跟大家说的是,这通州的城市建设,多年来已经欠下了不少的帐。你看西山棚户区的改造,政府喊了几届了,一点儿动静没有,老百姓盼得眼睛都绿了。那南北干道修了也三年多了,拖拖拉拉的,就是收不了尾。西山隧道也反复论证过去论证过来,就是拍不了板儿,下不了决心,动不了工。这一环路现在每天上下班高峰期,简直堵死人。尤其是那通州河上,早就该再建一座大桥了,阻碍两边的发展呀!通州人民意见非常大呀!骂娘啊!他们骂我们不作为,骂我们无能啊!我想,从今天起我们就应该扎扎实实地解决当前群众最为关心的几个焦点问题。让人民群众看看,我们通州还是有人在干实事!”

建设局长插话说“哎呀,书记你说到我心口上去了。我当建设局长这几年,没有少挨骂呀!挨骂归挨骂,我也到处喊,到处送报告,可上头就是没有人理解,资金就是到不了位。这也是长期以来通州的几个老大难问题了,再不下决心解决,肯定要出大事的。”

“要说啊,这个责任本应由我来承担。可是,我也够委屈的了。大家说,在通州市,我们这一帮子土生土长的人难道就真不了解通州?难道就真的管理不好通州?每一次换届偏偏要空降来一个一把手,把咱们通州当成什么了,乱搞一通,搞完就走人。哪里还有我们这当市长的说得上话?”他越说越激动,趁着酒劲儿,大声地喊道:“这一次,我算是彻底想开了,尤其是今天从省委组织部长办公室出来,我想了很多。我要把通州这些年欠下的账找回来。要从城市建设和经营城市方面着手,重新规划,重新打造,高规格、高标准地建设,一定要快,政府要加大投入。大家齐心协力,把通州这块蛋糕做大,做强!这人的一生中,不但要学会做蛋糕,还要学会切蛋糕,分蛋糕,吃蛋糕。我现在是一把手。这一把手是干什么的?不就是一个蛋糕师傅吗?不就是组织一班人围坐在一起,把蛋糕做大做园做得好看点儿嘛?蛋糕做好了,还得亲自去切。但我们都要记住:别人的蛋糕我无心去动,我们做的蛋糕,别人也休想来切!”

张传富慷慨激扬,一口气把自己闷在心里多年来的蛋糕理论,在酒桌上抛了出来。他一直认为,前任搞的任何东西,都是别人的。前任提出的理论,都是过眼云烟,一切都得靠自己重新构思,重新研究,然后付诸实施。

关于蛋糕的理论,不是他张传富一个人的独创。以前早就听人说起过。那就是凡是新上任的领导,都要根据自己的构思重新思考上一批新的、大的、有影响力的项目,这些新上的项目一定要为当地带来经济的增长和实现GDP的腾飞。这些新上的项目就是自己做大的蛋糕。至于上一届领导遗留下来的项目嘛,能够收尾的就慢慢收尾,不能收尾的嘛就暂时丢在一边不管不问,也无心过问。不能够继续进行的项目就立即刹车。已经论证但还没有开工的项目,就开会研究一下一纸文件废止掉算了。总的来说,就是尽量不去触碰上一届做的蛋糕。不要让前任的影子附在自己的身上。

“我有个大胆的想法,交通方面要立即打通所有的断头路。今年投入至少二十个亿修建快速路,架设立交桥,实现城市内所有立交全互通,彻底解决城市中心交通拥堵的问题;加大力度进行棚户区改造,在西河场罗家坝村修建五个五十万平方米的迁建房小区。通州河以西区域原有居民全部搬迁,挖一个面积五平方公里的人工湖泊,建设人工湿地,让通州市中心有一个负氧离子丰富的城市之肺,彻底改善城市中心的空气环境;通州河大桥设计方案要立即重新调整、重新选址,要在原来选址的位置上向东移八百米,至于要占用一个村的土地问题,国土局负责协调。要尽快拿出一个成熟的方案来。要在原来估算的十六亿元概算上调高到十八亿元;提高通州旅游基础设施建设,沿太阳山脉新建一条长城。要仿古,做旧;要超过北京长城的气势;要修出全世界独具特色。宣传部门要加大力度,做好外宣报道。要让世界关注通州,吸引全球目光,打造特色旅游。”

“大手笔,简直是大手笔啊!”于主任一下子叫了起来。他说:“通州河以西居民全部搬迁,这个主意好啊,我早就建议过了。城市中心住那么多人,始终是个隐患,社会、治安、交通,各个方面都存在隐患。挖一个人工湖泊,把通州河水引进来,不但面积世界数一数二,而且此举利好老百姓啦!我举双手赞成!以后的通州可就要胜过西湖了。通州人民可就幸福了哦。早晚也有了自己的休闲娱乐场所,而且还会带来巨大的旅游收入。老大,你真英明啦!组织上硬是瞎了眼,早就该提拔你当书记的。”

“什么才数一数二哟?张书记不干就不说,一干就要做一个世界第一的项目出来!”团委书记立即跟着拍起了马屁。

“张书记的智慧,那真是一流的!这俗话说得好啊,不怕做不到,就怕你想不到。书记的想法硬是比我们多。佩服!”纪委书记半天没有开腔,听到大家议论纷纷要把通州河以西开挖一个大型人工湖泊出来,也开始感兴趣起来了。

“我说张书记,你这通州河以西挖一个人工湖泊,城区内大搞交通建设、棚户区改造和新建通州河大桥等几个大型项目,这得需要多少银子儿呀?”工商局长问道。

“资金嘛,大家不要担心。咱不差钱儿!没钱找银行借呗!这年头,难道你们还没有看清形式吗?撑死胆儿大的,饿死胆儿小的。政府管银行借的钱越多,银行就管政府叫爹!政府既有政绩,又能改变城市整体形象,为官的还会平步青云,扶摇直上。这样的好事,我们为什么不做?况且,这银行的钱借给政府,还不是从左手放进了右手。能够逐年还清利息,都已经是很不错的了哦!”张传富说。

“是啊,当今这银行也嫌贫爱富。老百姓在银行里只有存款没有贷款,企业和政府在银行里只有贷款没有存款,反着的呢。有存款的去银行借钱,人家还不给你借呢!说你在银行里没有诚信记录。而那些有贷款的人呢,欠起银行一屁股的债,只要还了利息银行就有了诚信记录,银行就可以放贷。你说,这银行也真是瞎了眼啊,啥子逻辑呢?什么世道啊?银行居然连母鸡和鸡蛋的逻辑都还没搞清楚。人家想要母鸡,银行只想捡蛋。最后,母鸡被别人吃了。银行真是个笨蛋!”妇联主任张丽感叹道。

“呵呵,银行不是笨蛋,你我还能从中抱走母鸡?政府也一样啊,哪个政府没有在银行里贷款,那这个政府就显得无能,外界的感觉就是没有为老百姓做事。那样的话,不但银行怨你,百姓怨你,上级组织也怪你在那里不作为。”张书记补充道。

张传富把自己这一段时间以来,思考的几个大型项目一股脑儿地抛了出来,目的是要先征得小范围的支持,然后再在市委常委会上过会。他知道常委里面其他几个人好打发,只有一个人不好对付。再不好对付,也得要上。机会不等人啦!

说是征求意见,可在张传富心目中,这几个项目他早就想上马了。在他担任市长的时候就好几次在市委扩大会议上提出过,都被两任书记当场否决,这让他心里十分窝火。

就在张传富和大家在酒桌上讨论蛋糕理论和商量上大型项目的空档,于主任悄悄地溜了出去。他借出去上厕所的功夫,去总台买了单,顺便索要了冷寒冰的手机号码。吧台最开始不愿意给冷总的号码,于主任就借着酒兴大喊不埋单,最后没有办法,吧台服务员只得写给了他电话号码。

于主任回到刚才的包房,看见大家还在为刚才张书记抛出的几个大型项目激动地讨论着,而张书记已经是胸有成竹的模样了。他知道,与其大家在这里说过去说过来的,不如早点散了,他好陪书记去洗洗脚,按摩按摩。趁陪他的功夫,两个人好好地聊一聊。他也要抓住机会,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给他,趁他这一届在任时给自己搞个副市长或者副书记当当。机不可失呀!

“我看这大项目今晚是不可能开工的了,酒足饭饱了,下一步大家还有没有什么节目安排呢?”于主任故意问道。

“听张书记安排。”公安局魏局长大声说道。

“我看今天大家酒也喝得差不多了,时间也快十二点钟了,张书记今天又坐了那么久的车,累了。我建议大家早点回家休息,以后再聚,要不要得?”法院院长说后,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同意,以后有的是时间耍,今晚就算了。”郑良说道。

“改天咱哥们儿几个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好好搓几把,好久没打麻将了,这手都快起霉了,都是那个狗日的陈书记搞的,弄得全市紧张兮兮的,麻将都不敢打。”魏局长打着哈欠说。

“要得吧,我看今晚就这样了,都回去好好休息吧。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不过,今晚我们一起谈论的事情就暂时不对外公开,小范围地知道就是了。这新市长什么时间来,组织上还没有最终拿定主意。”张传富对大家说道。

大家陆陆续续离开了春水湖,各自开车回家去了。只有张传富和于主任最后离开包房。他们两人没有直接上车,而是先上了个厕所。然后,于主任领着张书记去了春水湖桑拿按摩中心。

服务员根本不认识张传富,直接把他安排进了555包房,在房间内送上了一份水果和一杯白开水就离开了。

大约过了五分钟的样子,桑拿中心经理模样的一位女士,领进来五个长得十分漂亮,身高1.65米,统一着装的按摩小姐走进了包房。

张传富正躺在按摩包房内,眯着眼,回味儿着刚才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的场景。这下,突然进来了几个漂亮美女站在他面前,集体鞠躬说道:先生,晚上好。那气势可真把张传富吓了一大跳。

张传富一下子从按摩床上坐了起来,从床头柜上摸过眼镜戴上。这才发现,原来是桑拿中心带来的几个美女,让他挑选。

张传富打心眼二里既高兴又有点儿埋怨,这个于主任是怎么安排的。他的口味儿他的爱好,难道你不知道吗?偏偏搞这么多人进来,整的跟选美似的,也太不保险了嘛。这万一中间隐藏着政敌的美女间谍,那可就把我给害惨了哦。如今网络这么发达,这春水湖的老板还没有彻底变成自己的人,怎么就这么随随便便领些陌生小姐进来呢?这不是故意把我往风口浪尖上推吗?他本想拉下脸来,装个正经的。但在酒精的作用下,一下子见到这么多漂亮小姐,他的下面就开始有了反应。这种反应完全是动物的本能反应。他本来就像头永远吃不饱的动物。于是,他重新改变了念头,开始用那双色迷迷的酒醉的双眼在每一个按摩小姐的脸上、胸前和屁股上快速地扫描着。他嘴巴上没有说出来,心里却在一个一个挑选着按摩小姐。他用食指指了指其中一个女孩,让她留下来,其他几个人出去。

没被选中的几个人,没有立即出去,而是仍然站成一排,笑盈盈地给张传富鞠了一个躬,并大声地说道:“祝你按摩愉快!”然后才后退着一个一个地退出了张传富的按摩包房。

那一群按摩小姐退出了包房后,张传富才立即站起来去关了房门,并从里面上了锁扣。这才躺回到按摩床上。

“先生,麻烦你趴着躺下,我好按摩背部。”留下来的按摩小姐轻声细语地对张传富说道。

“小姐,你是哪里人呢?”张传富一副色迷迷地样子。

“不要叫我小姐嘛,我最讨厌别人这样叫我。我叫小红。”小红对张传富说道。

“好的。小红,你是哪里人呢?”张传富趴在按摩床上。

“不告诉你,我最讨厌别人问我是哪里人了,万一我说出来,客人也是那个地方的人,老乡见老乡,熟人遇熟人,多难为情的呀。”小红说道。

“呵呵,那你知道我是哪里人呢?”张传富问道。

“你嘛,不像通州的,听你口音应该是贵州的吧。”小红一边按摩一边问道。

“嗯,贵阳的”张传富顺口乱说道。

“那你来通州做什么呢?是出差还是做生意呀?”小红开始跟张传富聊了起来。

“来亲戚家耍。”

“那刚才来给你安排的那个人,就是你家亲戚了?”

“是啊,他是我表弟啊。”张传富说道。

“他是你表弟呀?那你可要好好管管你表弟哈。我看他经常来这里按摩哟,有很多时候还住在我们这里呢。”小红随口说道。

“呵呵,我那表弟呀,我怎么管得了呢。都是成年人了,刚离婚,你说一个人在家不寂寞嘛,所以才出来到这些地方耍呀。”

“难怪你们这些男人,就是一刻也离不开女人。这有女人在身边的时候呢,不好好珍惜。没有女人在身边呢,又到处找。”小红使劲在张传富背上按摩着。

“是呀。男人贱啦。”

“也不能这样说,我就觉得我们这里的老板娘的丈夫,就是一个好人。从不多言多语的。经常我看见他一个人在我们农家乐看书写字什么的,日子过的很悠闲,而且还很少出门,好像把这里当世外桃源了呢。”小红说道。

“是吗?你们老板娘姓冷吧?”张传富故意问道。

“是呀,你们也认识吗?我们老板可好着呢,大家都管他叫冷姐,其实她对我们可热情着呢。”小红说道。

“说你们老板热情,我看不出来。我觉得她就一冷的性格。”张传富说道。

“呵呵,我们冷姐,那是十分痛恨这通州的官员,才故意显得那么一副冷面孔的。”小红说道。

张传富听小红这样说,不自觉地翻了个身,坐起来问她道:“因为什么呢?”

小红被客人突然翻身坐起来吓了一大跳。

“你怎么啦?好好躺下。具体什么原因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冷姐十分不愿意跟通州的官员打交道什么的。”小红说道。

“哦,难怪她看到我们就像谁借了她的米还给她的糠一样,总是那么不冷不热的。”张传富含含糊糊地说道。

小红倒是没有听清楚客人说什么,但心里却十分奇怪,这人怎么对冷姐那么感兴趣呢?而且,当她一说到冷姐的事情,他就十分敏感,而且话也多一些。看来这个人对通州很熟,而且依他的穿着打扮和神态气质,应该是有点儿来头的人。

张传富趟在按摩床上,仔细揣摩着按摩小姐的话语,觉得这个冷寒冰身上肯定有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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