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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清明时节,川西坝子上已显出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色。赵无忌的院子也已经被翠绿色的垂柳映掩住了。院子内花台里的花草也充满了勃勃生机;几株盛开的月季也张露出了可爱的笑脸。四合院子的大门两边,已经贴上了鲜红色的对联;两张贴在两边门板上的大红纸上的“喜”字,映衬着院子周围翠绿的垂柳,并与垂柳争奇斗艳,交相辉映。赵无忌这个平时间毫不起眼的小小四合院子,显得喜气洋洋,更增添了春意盎然的气氛。因为今天,被皇帝御批为孝廉公姜诗所办的孝廉公学堂,就要在这里开学了。

这时,姜诗和自己的老师赵无忌走出院子。两人走到远处,再回过头来,看了看这这个四合院子的大门,两人同时都在欣赏赵先生的那付对联的墨宝手迹。

上联是:“大汉兴太学学子辛辛求圣贤;”

下联是:“汛乡办私堂汉州儿女仰孝廉。”

横批:“不耻下问”

姜诗低声地念着赵先生书写的对联,赞扬道:“赵老师,这副对联到是有些大家之气,你的书法也颇见功夫了。老师只是对我太慈爱了,也抬高了学生。学生我还要很好地努力学习,才能跟得上老师呀!”

赵先生对自己的这副杰作也十分满意,竟有些春风满面。他得到了学生姜诗的称赞,自然感到十分高兴,乐不可支地对姜诗说:“今天是你孝廉公办学堂的第一天,一定要使这所学堂显得喜气洋洋。不然,如何能使学生和家长一看见孝廉公办的学堂,就会很自觉地往里面跨呢?孔圣人不是说,学生在父母面前要孝顺父母,与兄弟相处要尊敬兄长;说话谨慎而讲信用;博爱大众而特别亲近那些有仁德的人。做到这些之后,才谈得上学习文化知识。我远的不说,只这广汉郡周围那些家庭宽裕的子弟,都会拜在你孝廉公的门下做弟子。”

赵先生正说着,只见官道上就有独轮车,一路歌唱般地往赵先生的院子响了过来。赵先生扭过头去看,便对姜诗说道:“孝廉公,准备迎接你的弟子吧!”

姜诗往大路上一瞧,果见是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约有七八岁的小男孩正好下了独轮车,大人领着儿子朝学堂大门走了过来。姜诗觉得这位中年男人身穿丝帛交领滚边黑色深衣,稳键的步履中,能看出他处事不慌的态度,一派绅士风度。中年男人见赵先生站在前面,问:“这是孝廉公新办的学堂吗?”

赵先生的语气有些自豪地指着姜诗说:“这位就是孝廉公姜诗。”

中年男人望着姜诗,立即说道:“哦,原来孝廉公果真是一表人才。我过去还不相信。我林某人真是孤陋寡闻,无缘求得见孝廉公真容,真是无福啊!林某人今天三生有幸,得以让儿子来孝廉公学堂里学些做人的道理,实为我们家族之大幸。儿子,还不快上前来拜见老师孝廉公。”赵先生听了这话,跟姜诗眨眼睛,以证明他刚才的预见是多么的正确。

小孩子走上前来跟姜诗叩了一个头,但却不知是该叫先生还是叫孝廉公。因为在路上,他父亲可是只教他喊姜诗为先生,现在又突然冒出来个孝廉公来。因此,他叩头后看看父亲又看看姜诗,还看着赵先生,却不知喊啥好。

林绅士看着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不由得叹了口气。他说:“孝廉公,我儿从小没出过门。我们在旌阳亭做点小生意,没法教导儿子,今送到孝廉公学堂来,还望孝廉公多多费心。”

姜诗说道:“我会尽力的,你放心吧!”

赵先生忽然说道:“咋老在外头说话,进学堂里去说吧!”

赵先生领着林绅士一同进了院子。姜诗刚要转身进学堂,一个老人的声音又把他叫住了。“孝廉公,我也给你送弟子来了。”

姜诗转过头来看,只见身穿胡服短衣,头发花白的汛乡胡雷乡约领着一个小孩儿来到了学堂前。姜诗惊讶地迎上前去问:“胡大叔,你这是领着哪家人的小孩子?”

胡乡约哈哈大笑道:“这是我孙子,他早就盼着来给孝廉公当弟子了。”

姜诗说道:“只是姜诗才疏学浅,千万不要辜负胡大叔的期望。”

胡乡约说:“孝廉公,你这是哪里话哟!我们广汉郡就出了你这么个孝廉公,这不仅是我们汛乡百姓之福,也是我们广汉郡所有人的福气。我的孙子能拜孝廉公当弟子,那是上辈子修来的福份。孙儿子,还不快给孝廉公先生叩头!”

小孩子居然也学着爷爷的样子,叫了声孝廉公先生。这小孩子整天跟着爷爷在汛乡街头上跑,对姜诗早已不陌生,自然少了许多的害羞,多了些胆量。小孩子对这位孝廉公先生,幼稚的心理只有崇敬感。当然,这种崇敬感都是在祖辈和父辈的平时交谈中逐渐积累起来的。

姜诗把胡乡约的孙子扶起来,然后同他们祖孙一起走进了学堂院子。姜诗刚好要陪着胡乡约看看在赵先生院子的基础上改建好的学堂。但是外面又有学生前来报到了。胡乡约便说,我自家会看的,你自己去忙吧!

胡乡约走进院子,仔细看看孝廉公姜诗办的这所学堂。赵先生见胡乡约走进院子,也忙站起身来,陪着他看这新改的几间教室,教室中又有用木板单独隔断的小间。只见顺东西方向有两间开着窗子的大教室,南北方向是几间小屋子是学生们住的屋子。茅厕,厨房等都一应俱全。中间是个大院子,是用三合土打成的新坝子。靠房边还有两个花台,几朵月季花正吐着芬芳。胡雷乡约也频频地点头。他对赵先生说:“孝廉公也真是在这学堂里花了些本钱啊!”

赵先生答道:“孝廉公一生廉洁,一届江阳县令,也是两袖清风而归。听说,这改造学堂的银子还是他内人,三春小姐去雒县求庞县令赞助的。夫唱妇和,真是可尊可敬啊!”

胡雷乡约惊讶:“是真的吗?”他随即又叹了口气说,“早知如此,我们汛乡百姓也该凑些份子,也尽些绵薄之力。真难为孝廉公了。”

姜诗又在外面接待了一位特殊的弟子。

姜诗正要与胡雷乡约走进院子里去,介绍一下学堂的整个布局,外面又有人在喊:“孝廉公,你的学生来啦!”

姜诗回过身去看,所谓学生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儿子安安。安安的后面还跟着一个男孩子。邻姑嫂子那个名叫狗娃子的儿子,也要跟着儿子安安来上学吗?姜诗正想着,安安已经领着狗娃子来到了姜诗的面前。安安叫过父亲后,便又对姜诗说:“狗娃子哥哥也来上学,爸爸,你收下他吧!”

狗娃子诚惶诚恐地面对着姜诗,也不敢像安安那样给姜诗叩头请安,只是看着姜诗不说话。狗娃子还不断地往后面看,见后面没动静才消除了紧张。然后,大胆地用眼睛看着姜诗,随后便稚气地说:“我要跟安安来念书!”

安安也在旁帮腔说:“爸爸,你收下狗娃子哥哥吧,我早就答应过他了。”

姜诗看着眼前这两个小娃娃,正不知如何回答。忽然,邻姑嫂子和她男人从远处奔来了。邻姑穿着胡服交领短衣,风车车似的走拢后,先给姜诗道了个万福,然后对儿子说:“你个鬼豆子也想念书呀!跟你爸种田去吧。”

狗娃子却大声地说道:“我要跟安安一起读书嘛!”

狗娃子他爸是个胡子八叉的老实大汉子,也跟着赶到了。他一身胡服白麻布粗布短衣卦,衣袖卷得高高的,腰身扎了条宽大的白布带子,打着一双赤脚。他被大家尊称为邻姑爷。他站在姜诗的面前似乎还有点不好意思,更显露出他不善言谈的性格来。按理说,邻姑爷跟姜诗也是同时长大的伙伴,况且,这汛乡也不是很大的地方,彼此都十分熟悉。后来,邻姑爷把家搬到了和姜诗他们靠在一起。现在成了屋檐靠屋檐的邻居。邻姑爷总认为姜诗是皇帝御批的孝廉公,做过县太爷的角色,他与之相比总认为矮了半截。因此,一见到姜诗总觉得十分的忸怩。何况现在,自己家底本来就很不富有,哪里还有闲钱来供狗娃子上孝廉公的办的学堂来念书?邻姑爷不是更加在孝廉公面前丢人现眼吗?想到此,邻姑爷结结巴巴地对儿子说:“你给老子滚回去!”

狗娃子还在抗争,大声说:“我要跟安安一起念书!”

“念你祖先人的书,你也不端盆水当镜子照照,你咋跟人家安安怎能相比?你个狗儿子,哪能跟水牯牛相比,比死你几代人呢?走,跟我回去!”

狗娃子的眼泪就涮涮地掉下来了。姜诗不忍看见这一幕,他最怕看见人悲伤的表情,他心里也会十分难受起来。他急忙对邻姑爷说:“蔡大哥啊,我们作了几十年的邻居。狗娃子要跟安安一起读书,我会尽力教他的。你们放心吧!狗娃子进学堂去吧!也许,狗娃子将来也能做个教书先生呢!”

邻姑爷喃喃说道:“他狗肉哪里上得正席。孝廉公莫抬举他了。”

邻姑嫂子听见姜诗有意要免收狗娃子的学米,早已喜出望外。她跟男人相比,更显现出开朗能干的品性。邻姑嫂子打断了男人的话说:“孝廉公看得上我们狗子做徒弟,这可是蔡家几辈人修来的福分呀!”随即,她大声地喊道:“狗娃子,你莫哭泣了,快来给孝廉公先生磕头。”

邻姑爷对婆娘这话大为不解,哪去找那么多银子来给狗娃子交学费。孝廉公教学生不收银子,学堂还不办垮台吗?如今读书的娃娃,哪个不是有钱有势人家子弟的专利?轮到我们穷人家的子弟都能上学堂,太阳会从西边出来了。邻姑爷直用眼色看婆娘,邻姑嫂子却好像视而不见。她径直走上前去,把儿子拉过来并推到姜诗的跟前,要她儿子给姜诗磕头。姜诗把狗娃子扶起来,叫过安安,要儿子把狗娃子扶进院子里去见赵爷爷。

狗娃子被姜诗收归到自己名下作弟子,邻姑爷老蔡很是感动。他结巴不纳地对姜诗说:“孝廉公,我蔡某人只晓得下苦力,你有下苦力的活儿尽管叫我好了。我这身上的力气就像泉水,使都使不完。”

姜诗说道:“你不是已经帮了我很多忙了吗?学堂里打三合土坝子的时候,你蔡大哥不是带着人加班加点地干吗?蔡大哥,我们是邻居,你就不要多说了。”

邻姑嫂子笑骂道:“你就跟女人家样,孝廉公家中要是有你帮得上忙的事,你没有长眼睛?”

邻姑爷被婆娘抢白了一顿,竟然“嘿嘿嘿”地傻笑了几声了事。

这时,又有学生来学堂报名。邻姑嫂子两口子,晓得现在不能老是耽搁孝廉公的事情。况且,儿子也早已跟着安安进了学堂。他们放心了,两口子千恩万谢地跟姜诗道别,便急急忙忙地走了。姜诗站在门口接待所有的学生和家长。一个上午下来,就招了十几个学生。院子里,赵先生早已经布置停当,学生和家长要参加开学典礼。院子里的人们,都坐在阳光灿烂的春光里。人们的脸上,流光溢彩般显现出了喜悦的笑容。

姜诗心里也感到十分的喜悦。因为,他先前估计,刚开学看能不能招收到几个学生。现在竟招收了十八个学生,加上自己的儿子安安和狗娃子,一共有二十个位学生,够他忙碌了。幸亏有赵先生为自己忙碌,他一个人还真难把二十多个学生的学习、生活事务管理得有条不紊呢!

人们都排排坐好了,只等大名鼎鼎的孝廉公姜诗讲话了。正在这时候,学堂外面有人大声地喊道:“广汉郡雒县令庞盛驾到!”

刚刚要致辞的姜诗与在座的所有家长顿时都惊了一跳。所有人都不需要号召,便齐刷刷地站起身来,一齐转向大门口,都睁大了铜铃似的眼睛,看着大门外面即将驾到的县太爷庞盛。

姜诗稍稍愣了下,便往门外去迎接岳父大人。乡约胡雷也跟着反映过来了,跟在姜诗的后面,晃着他那颗花白头发的脑壳,表情却很严肃地往外走去。胡乡约走出大门外看,只见庞县令只穿一身蓝色丝织交领黑色滚边衣裳,没有穿官服前来,就少几许威严。他的后面也只跟着一个他勉强还认得的衙丁赖四,穿了一套兵丁服装。庞县令被赖四衬托显得有点不伦不类。庞县令如此打扮,令胡雷乡约感到十分新鲜。那些开路、回避的大队人马,今天竟然无影无踪了。

姜诗见岳父大人简从而至,已知他的来历和心意,心中十分高兴。他几步上前,对岳父大人叩了个头,说:“不知岳父大人驾到,恕罪,恕罪!”

姜诗后面的胡雷乡约,也上前给庞县令叩头说:“汛乡胡雷乡约见过庞县令。本人不知庞县令驾到,未能远迎,罪过,罪过!”

庞盛满面含笑在说道:“贤婿请起,胡乡约请起。庞盛今天不过有些空闲时光,特来汛乡看看我贤婿的学堂办得如何,不想正巧赶上学堂开学。我这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我正好前来恭贺贤婿的学堂开学,正好来汛乡恭贺你这胡雷乡约的地盘之上,有了这个孝廉学堂。”

胡雷乡约说道:“多谢庞县令对汛乡百姓关照!”

院子里的人见姜诗和胡雷乡约出去就没有进来,便纷纷走出院子大门。庞县令抬起头来看,只见这学堂门口站了这么多来庆贺的人们,心里显得特别高兴。他说:“原来这么多的人都前来祝贺我女婿的学堂开学啊。”说着,庞盛又对胡乡约说:“教化民众,需要读书人。当今皇上在京城办了太学,汛乡也走在了前头,办起了私学堂。胡乡约,你们汛乡可是走在了整个广汉郡的前头了。”

胡雷乡约再次叩头说:“感谢庞县令扶持汛乡以办学教化民众,我胡雷和全体汛乡百姓,没齿难忘庞县令恩情,也要支持孝廉公把学办好,哪个敢来孝廉公学堂里挠堂子,我们全体汛乡百姓不会轻饶他!”

庞县令又笑道:“我将来告老还乡,或许也在你这汛乡来安家落户,以授业解惑为余生职业,不知胡乡约欢迎否?哈哈哈!”庞盛发出了一阵爽朗笑声。

胡雷赶紧接口说:“胡雷我可要组织汛乡百姓,敲锣打鼓前往迎接庞大人。”

姜诗听了岳父同胡雷乡约的对话,再次在心里判断岳父在官场中也不大顺畅。因此,才有了归隐田园之意。此刻,他甚至想,岳父果真要隐居汛乡,像自己这样,以教书为业,那么,汛乡这学堂也就会越办越好了。此刻,姜诗几乎把离开江阳县衙的遗憾,忘得一干二尽了。这时,只见庞县令叫过随从衙丁,姜诗看见赖四手上,抱着一块用红布包裹的长方形木牌子。庞县令接过来,说道:“贤婿,胡雷乡约。我无甚么好东西相送,来祝贺学堂开学,也只是两个肩膀抬张嘴。我昨日写了一块牌匾,也不知你等喜不喜欢。”说着,便将那牌匾上的那一层红布揭开,他自个儿端在手上,请众人过目。只见上面赫然写着:“孝廉学堂”四楷书大字。这可是庞县令的亲笔手迹。这几个字与赵先生先前贴在门额上的对联相比毫不逊色,且各有千秋,相得益彰。

赵先生喜形于色地说:“庞县令这块牌匾,真使孝廉公这所新办的学堂顿时蓬荜生辉。‘孝廉学堂’好、好、好!”赵先生连说几个好字,在场所有的家长和刚入学的学生都跟着赵先生直点头。

姜诗和胡雷乡约急忙上前接过牌匾,两双手端着,又向众人展示了一番。同时,两人再次给庞县令叩头致谢。早有人进门去端来凳子,姜诗和胡雷乡约两双手再次将“孝廉学堂”的牌匾挂在了“孝廉学堂”院子门口。

胡乡约想起自己也该表现表现,便张开大口,用两只手掌做成筒子,大声地宣布道:“孝廉学堂开学啦!”人们醒悟后,便一齐鼓起掌来,“孝廉学堂”从现在起,便也正式向汛乡的百姓宣告正式成立!

姜诗随后请岳父大人进院子,看看学堂里的内部装饰和布局。看过之后,众人都按原来的坐次依次坐下,姜诗请庞县令致词。庞盛却谦让赵先生致词。庞县令说:“赵先生德高望众,又为汛乡培养出了孝廉公,功不可没。该赵先生致词,赵先生,请吧!”

赵先生眼看推不过,也就走上讲台说:“今天是汛乡人可喜可贺之日。庞大人是咱雒县的父母官,胡雷乡约却是我们汛乡人的父母官,下面请胡乡约致词!”赵先生又很谦逊地将致词的机会转给了乡约胡雷。庞县令对赵先生的所为,也深表敬服。

胡雷开始也愣了,随即就红光满面地走上讲台致词。他也只谦逊地讲了几句,就把讲台让给了庞县令。至此,庞盛也就不得不上讲台致词了。

开学典礼毕,胡雷邀请庞县令去汛乡街道上视察民情,庞盛就满口答应。他在胡雷和姜诗的陪同下,便朝汛乡的街道上走去。

今天的汛乡正好是逢场天,小小的街道挤满了人。广汉郡雒县所辖的乡集中,比较起来,这汛乡最为繁荣。庞县令也因这川西北地广人稠,一年四季也忙得团团转。汛乡这儿,他却每年要来上两回。一则这里是殷实富庶之地,人民安居乐业,他看着就让人心情舒畅;二是,这里也是他的贤婿姜诗的故里。这两种情感,庞县令就对汛乡情有独钟。因此,今天庞县令再次走进这汛乡街头,看着满街熙熙攘攘的人流,他心里就觉得十分快活。仿佛他这个雒县的县太爷,也是这汛乡的平民百姓。因春耕大忙将至,也要开展备耕的农事。

一路上,胡雷乡约都在向庞县令介绍汛乡的市场情况,以及百姓开展春耕备耕的情况。庞县令一路都在不断地点头。街道窄而人拥挤,走过一段路程要耗费很多力气,庞盛便对胡雷说:“能不能再扩展些街道,或者开辟一些市场,使汛乡真正成为这川西坝的货物集散地。胡雷镇长承诺,表示定要找些大户协商扩展街道的事情,希望庞县令再次来到汛乡时,这里的街道再也不像现在这么拥挤了。

庞盛回头看见女婿走在汛乡街头上,除了不时要回应招呼他的乡亲们,似乎挂记那些刚入学的孩子。因此,心绪就多有不定,有时因回应招呼他的人,还掉了好长一段路程。庞盛等姜诗追赶上来,却又有人跟他打招呼。庞县令看见一家茶舍,也不管胡雷同不同意,向后头的姜诗招招手,便先跨了进去。

胡雷见庞县令也喜好坐茶舍,听茶客们摆龙门阵,他也跟了进去。庞县令在茶舍里选了一个比较背阴的位置,好让人认不出他来。胡雷也知晓庞县令的意思,他也只悄悄地叫茶房伙计,把茶碗给庞县令和跟随着庞县令一起坐下,赖四把茶碗端去。胡雷回过身来,只见姜诗也跟着跨进了茶舍,便跟姜诗耳语了几句。说他今天要安排庞县令的午餐,他去了就来。庞县令全仗着女婿陪着了。姜诗也没有多理会。因为,岳父大人今天忽然光临,把他自己原先的计划全都打得乱七八糟了。现在,他也只好顺其自然,该陪就陪吧!虽然,这种陪对于姜诗来说是极其痛苦,因为今天事情太多。但姜诗也不好在岳父面前表露出来。

庞盛见姜诗在自己很是背阴的茶座边坐了下来。从外面进来的人,不注意还认不得谁坐在里头。姜诗也曾做过江阳县令,能感觉到了岳父坐在这茶舍里,想干些啥子事。庞盛见姜诗心安理得地坐了下来陪他了解汛乡的民情,心中很高兴。姜诗也觉得回来这么久了,忙碌学堂的事情,还未能顾及休闲坐过茶舍哩!果然,他们坐下,就有人来茶舍里讲理信。汛乡特有的民俗风俗:家庭,邻居间有啥事情争吵,就来讲给众人听。所谓大路不平旁人踩。这是解决纠纷的最好场所。

今天,走进茶舍要讲理信的是一个乡户家庭。确切地说,是一个母亲和自己的儿媳妇来请他们族长在此断理。这一干人等走进茶舍,排排坐下来,族长坐在中心。族长是家族长老,留有长白胡须,身穿一件黑色阴花丝绸长衫,显得很威严。伙计把粗叶茶泡了两大壶开水,端些小红碗放在各位的身旁。族长干咳了两声,发出了叫众人雅静的信号,并首先发言:他要双方各自陈述各自的理由。那母亲显然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诉说儿子只顾妻子,不顾老母的不孝之举动。她最后说道:“我们这汛乡可是大孝之乡,有皇帝御批的姜诗孝廉公,你还敢做这不孝之人,枉自你出生在汛乡这块土地上了。”

庞盛看了看贤婿,这一席话说得姜诗都感到有些汗颜。他的内心可是又加重了负担,你姜诗到底给汛乡的民风纯洁都带来了些啥呢?

媳妇不等族长发话,便对众人说道:“你儿子媳妇不孝只有你才这么说。你们称四两麻线在四邻去(访)纺一纺(访),儿子哪里会不孝顺自己的父母。但凡家屋之事,她母亲总是怕累坏了儿子,常说我这当媳妇的人不体恤自己的丈夫。你们评评道理,这世上还有不心疼自己丈夫的女人吗?除非她……”

母亲又说道:“你心里有人啦,就会不心痛自己的丈夫。”

媳妇又说道:“你帮儿子疑神疑鬼。你儿子都没有说我心里有人,你当妈妈咋晓得呢?你是要叫你儿子休了我?你给你儿子找到更好的媳妇了吗?”

眼看两人争执起来了,族长慌忙示意打住。他看着那个既是丈夫又是儿子的男人问道:“你说,你妈妈说得有理?还是你媳妇说得有理呢?”

那位男子汉儿子,看来是个老实人。他不断地搓着自己的手掌,不知道说啥子才好,一副令人可怜的模样。连坐在背阴角中的庞县令,也忍不住想说些同情的话。姜诗也好像在替那位身穿胡服短衣的男人难过,恨不得给那位男子汉点醒。这种事最好把媳妇的嘴巴封住才要得。孝母之道,应该让老母在余年中尽可能得到愉快生活。最后,男人终于被逼急了,上前去用手拉着母亲,另一只手拉着自己媳妇往茶舍外走去了……

这精彩的一幕,使庞县令也好像大开了眼界。当茶舍里清静了许久后,庞县令才感叹地说道:“清官难断家屋事呀!这种事情你叫那位既做儿子,又做丈夫的男人,如何办才好呢?他那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她们都拉回去算了。”

姜诗心里却真的在想,儿子是母亲所生养,母亲对儿子来说是恩重如山,没有母亲,哪里来的儿子呢?姜诗想起《吕氏春秋》曾经记录了这样一个故事:周朝有位名叫申喜的人,丢失了他的母亲。听到有个乞丐在门下唱歌而感到悲痛,脸上为之动容,叫守门人接纳唱歌的乞丐进来,很自然问她:“为啥乞讨?”与之交谈下,才知道原来乞丐正是他的母亲。母亲与儿子是血与肉的联系。假如是姜诗在断此家庭案件,那媳妇是绝对无理的。但他这话当着岳父的面,是不好说出口来。他端起大茶碗,只顾喝他的茶,没有发表任何评论。

一直喝着茶的衙役赖四,此时竟然也发表了他的观感,竟对庞县今说:“没有想到,汛乡这地方还有这种替人调解的方式,把好多家屋事都弄来调解,给好多有烦恼的家人解了忧愁。”

庞盛也喜形于色地说:“汛乡就是汛乡,别开生面的事情常发生。”

正在这时候,茶舍外忽然就有乞丐走进来,那乞讨者站在茶馆门口,也有不想走的意思。茶馆老板忙喊道:“今天这阵要做生意,请走别家去吧!”

乞丐看着茶馆老板,就大声地唱道:

“一路走来一路看,只有老板最面善;

一碗茶水解人渴,老板生意做得活,

平时邻里有难事,茶舍里面讲理信。

人说老板和事佬,好人好事做不少;

好人好事做到头,乞丐不要一条牛,

去得快呀来得快,你的生意赛满街。”

乞丐唱完,伸出手中挎着的竹篮子,一直等到茶老板把铜钱甩在里面。老板好像被乞丐缠得没有办法了,当着这么多的人他又不好跟乞丐发作,他只得从衣包里摸出两个铜钱递了过去。但在给钱的时候,偶然看见这茶客在跟乞讨者使脸色。老板又想报复刚才有个茶客,看人的笑话的神色。他甩钱的同时,还对乞丐说:“你有本事把他的钱唱出来。”

乞丐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只见这人好像也是做生意的,已经做完了生意,现在正如愿以偿将钱揣进了腰包里喝茶来了。乞丐认定他是一个生意人后,便走到了那人面前,以清楚明亮的嗓音又唱了起来:

“生意老板坐茶馆,跷起腿来好安然;

逢场天来看一圈,啥子生意都看穿。

生意好来生意好,一早就把货卖了。

卖了钱来喝清茶,打发乞丐不会少。”

这个生意人虽然晓得这是茶老板整冤枉报复他,但也毫无办法。当着满茶舍里的茶客,双双含笑的眼睛都看着他如何动作,自己也的确丢不起这个脸面,伸手在左右两边的衣包里摸索了好久,终于摸出了两个铜钱甩给了乞丐。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哪个不在心里称赞,这个叫花子的嘴儿甜。

生意人在茶馆里丢了面子,他心里老大不安逸。给了那两个铜板后,他又给那乞丐搭了一个台子。他对乞丐说:“你要有本事,就再找几个人把人家那包包里的钱,唱到你的篮子里来嘛!”

乞丐一听,也顿时来了精神。他晓得今天自己要在这茶舍里发点小财,便睁着那双火灼子样的眼睛,往茶舍里扫荡。他见那位背角里,坐着三个衣服穿得伸展的富贵人,衣包里肯定有银子。乞丐心中顿时一喜,拐弯抹角地往那个背阴的地方走去。当乞丐正要抬起头来,根据这人的长相,好编段子唱。但抬起头来看清楚人时,乞丐那张开的嘴巴,再也没有合拢。只听庞县令先招呼起他来。

“韦老二,你的生意好嘛!不认老朋友了嗦?”

被称为韦老二的叫花子,很久才反映过来,结结巴巴地说:“哪个说不认得老朋友。你庞老爷对韦老二恩重如山,哪个还敢不认黄嗦!”

原来,姜诗他们夫妻带着儿子去广汉郡雒县看望岳父母那天,韦老二在街头被几个街娃打了抢,便在县衙门前擂那面叫冤屈的大鼓。庞县令将韦老二叫进大堂,听他叙述被抢的全过程。最后,庞县令硬是叫王县尉带着衙丁,将雒县街道上的十几混混全部请回县衙,叫韦老二挨个认。最后,韦老二讨口叫花得来的银子硬是“完璧归赵”地要了回来。韦老二在大堂说,庞县令是他的再生父母。他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汛乡的茶舍里头,碰见了这位恩人庞县令。

韦老二在庞县令面前不该那么放肆,便急忙放下讨饭的竹篮子和打狗棍,一下子就跪在了庞县令的面前,颤声说道:“恩公庞县令在上,请受小人乞丐韦老二跪拜!”

茶舍里的人一听说雒县的县太爷就在这茶舍里喝茶,全都站起身来。一起朝庞盛叩头,嘴里几乎同时喊道:“不知庞大人驾到,请恕小民不知之罪。”

庞盛也立即站起来说道:“你们都快快请起,我今天不过是私访而已。大家快坐下继续喝茶,继续喝茶吧!”

庞县令虽然如此说,但茶舍里的人没有哪个敢再坐下去了。庞盛正在为难之际,只见乡约胡雷急速地跨进茶舍来了。他也不看众茶客如何在给庞县令请罪,就快步穿过来,走到庞县令的跟前,悄声地说:“东都洛阳派有桂老爷私访来到了广汉郡雒县衙视察,他在到处找你。”

庞盛皱了下眉头,但还是叫赖四快牵马准备回县衙府。庞盛出门的一瞬间,看着女婿姜诗摇了摇头说:“身不由己,身不由己!只好下次来拜见亲家母了。贤婿代我问她好吧!”

姜诗点了点头,一直送岳父上了官道。直到看见庞盛和衙役赖四骑马的身影远去了,才回过身来长长地替岳父叹息了声。但姜诗又想,如果没有这些事情还能叫官场中人吗?官大一级压死人,谁叫岳父这么多年也没有升上去呢?你又能去怪谁?姜诗觉得,现在他当先生也有当先生的好处了。这样想着,姜诗便轻松愉快地往他刚开办的“孝廉学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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