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宋予诺仍疑惑地望着她,她想了想便小心解释道:“姑娘不必管我家主子是什么人,只消知道他对您无恶意便是。姑娘只需在此处安心养病。若是等身体好了,你想去哪里,自会有人送你去。”
说了半晌的话,她已颇觉劳累,看来,那一夜她是身心皆受挫,才会病了这些天。那暗香仿佛已交待清楚了,转身自去忙碌。她也不便再追问,只有将身体滑下来,继续躺倒休息。
似梦非梦,半梦半醒之间,仿佛看到一着白袍的男子,迷蒙中却总是看不清脸。只觉得那人面上仿佛是有些微光闪动,却不是肌肤该有的质感。
又过了几日,她总算能下地了。她日渐清醒的这几日,却一直是暗香相陪,再未见旁人。有一日,她曾让暗香扶着到屋外瞧了瞧,她才发觉,不远处,就能望见山林。再环顾一下四周,这小小院落,却是坐落在一片竹林之中。虽屋内很清简,倒也叫人品味出几份格调的高雅。
后来,又住了几日,她已基本恢复。闲着没事时,暗香也会陪她闲话家常。通常这时暗香会拿出一只香囊来绣。上面绿色的草叶间,长着些白色的花朵。花朵间又有细微的差别,仿佛不只是一种花。她曾问过暗香绣的那是什么花,怎好象不常见?
暗香带着那种微显羞涩的笑意答道:“这花很常见啊,水岸边上大片地开着。”
她有些困惑问道,“是么?”暗香便指着那小小的白色花朵,细细解释道:“这一小片白色的,就是白芷。那一小朵的,便是杜若。”
她觉得那花有些奇特,便饶有兴趣继续问道:“为什么要绣这两种花呢?”
暗香温柔一笑,眼中瞬间漾出一丝掩示不住的光彩,“自是因为我家主子喜欢。”
她总觉得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口中不由喃喃念着:“白芷,杜若……”这样反复念了几次,突然惊觉,那岂不就是“芷若”的意思?
她猛地起身,声音微颤,试探着问道:“你家主子是……谁?”
暗香脸上有一丝慌乱,却已赶忙起了身,在一旁恭敬行了礼,低了头轻声道:“恕暗香不便相告。也恳请姑娘不要叫暗香为难。”
宋予诺心情突然烦躁起来,又不便再刨根问底,只有不言不语站到了窗前。窗外竹影婆娑,晃得窗纸上,也是清清浅浅的印迹,连带着她的心情仿佛也是忽明忽暗。
她虽身体渐渐康复,可却依旧整日郁郁寡欢,有时候在窗口一站半晌,有时候在院中石凳上一坐半天。暗香除了照顾她的起居饮食,倒也极少打扰她。日子便这样波澜不惊一天天过了下去。
暗香有一次曾主动问过她,既已康复,想好去哪了没有。她却茫然地摇摇头。暗香便又露出那种略显羞涩但却让人心生好感的笑意,轻声安慰道:“我家主子说了,这处别院,姑娘想住多久都可以。既是暂无去处,那便还是住在这里吧。”
宋予诺原本很疑惑,仿佛也没见暗香出去采购之类的,那她们两人日日在山上的开销,吃的用的,又是从何而来。待有一日,她在屋内发呆,从窗中看到有一农夫挑了两担东西送了过来,她才知道,原来有人定期送东西来这里。
宋予诺说不上自己是习惯了这清简的生活,还是在盼着什么。可始终没有旁人露面,而她就渐渐淡了等待之意,只习惯性地一天天住了下去。
这一日,天黑之后,她在屋中无事可做,准备拆了头上那朵素白珠花,躺到床上看看暗香托人找来的闲书。暗香才伺候着她吃罢饭,正在一旁厨房里收拾着。她突然听到那竹篱围成的院子里,有意外的响动。她心中一跳,莫非是救她的人来了?
却不想一黑影一闪而过,她未及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已被人制住了。她想喊却喊不出声。只听到其中一人道:“是这个么?”
另一人却只闻其声未见其人,简短应道:“是。”
“去将那丫头收拾了。动作快点。”仿佛是又一人道。
接着,她就被人一把甩到肩上,竟是被人扛着走了。她觉得天地旋转间,头已朝地,顿时觉得胃内刚吃下去的晚饭都快要吐了出来。随着那人深一脚浅一脚的步子,这种脑袋冲血,极想呕吐的感觉更强烈,强烈到连恐惧都暂时顾不上了。幸好这样没走多久,她便被那人甩到一辆车中。那车中虽铺了软垫,她仍被摔得生痛。哪怕她痛得不行,嘴里却除了低哑的嗯嗯声,却无法大声尖叫。
她心中慌乱之余,不禁想,自己是被点了哑穴,还是无意间被灌了哑药?可她发现自己一直就是最初被人扔里车里的姿势,哪怕这姿势再怎么难受,她竟也不能改变半分。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或许不仅无法开口说话,连动一下也是妄想。
她不由在心中悲愤地想,自己原本在永州城过得好好的,勉强也算是衣食无忧。不想自进了京城,与皇家一沾了边,就劫难不断。原本在断崖已被神秘人所救,却不想旧伤才愈,又被人抓住。还不知这次抓她的又是哪一路的人。
太子那日已答应了赵知仪不动自己,莫非他不放心,定要斩草除根?可是,若是只想要她的命,方才她早已归了西,也不必费这些周折绑了她。由此可知,自己暂时性命无忧,她这才稍稍安了点心。
那辆马车,不知绕了多久的路,到某处停了又走,走了又停,最后终于有人探进身来,先将一块红纱盖住了她的头脸,才把她扶了出来。接引的却又换了人,看到搀扶自己的那手臂,纤细柔软,她便知扶的人已换作了两个女子。
仿佛是一处庭院,隐隐有喧闹之声。接着她又被半拖拽半搀扶着上了楼。待将她拉扯进一间屋子,她便被人按坐在一只锦凳上。有一人依旧在身后扶住她,另又来了两人揭了她的头纱,开始给她涂脂抹粉。她无力反抗,由着那两个女人在她脸上忙碌了半天。后来面上一侧微微一凉,不知是什么贴在了脸上。她也不确定那是面饰还是面具,只知自己的脸被挡了一小部分。
不多时,又有人给她拿了些吃的。她不知这些人想做什么,强忍着饥饿之感,也不张口。那女子盯了她半晌,嘟囔了一句,“放心,没毒!”她不敢相信,仍是不张嘴。那女子恨恨道了句:“若是强行塞到你嘴里,又怕弄花了妆容,岂不是让我们姐妹白忙和了!”她只紧盯着那女子。那女子想了想,从一旁橱柜中找出一双银筷,往她的饭食里插了几下,一边不满问道:“这下你相信了吧?”宋予诺原是饿了半天,现下确定这吃的没毒,便也张嘴大口吃了。
或许是恼她方才的不合作,宋予诺才勉强吃了几口,那女子便不阴不阳笑道:“你可知道有些药是不显毒性的,却有旁的功效?”她一听,脸涨得通红,可苦于不能说话,只能恨恨盯着那女子。
那女子也不理她,甚是粗暴地扯开了她身上的衣服,她一惊,正不知这女人要做什么,另有一人已递了一件新衣裳过来。原来竟是要为她换装。她心想,这将她费了半天功夫梳妆打扮了,难不成竟是要将她当姬妾送给某个大人物?
估摸着过了半个时辰,待打扮完毕,她便被先前扶她的两人扶着放倒在床上。穴道未解,她一动不能动,只眼睛可以转动,却也只能看见那粉色的帐顶,和立在床边的两人。不知那饭食中是不是加了什么迷*药,她只觉得躺了片刻就有些意识模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