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出了院子不久,阿谨扶着她到不远处一簇花丛间的大石上坐下,便勾了手指,放在嘴中,只听一声清亮的哨音远远传了出去。片刻,便有一只小鹰,从远空中向这边飞来,还隔了不少距离,仿佛已发现了目标,便直冲过来。她正不解呢,想着是不是要躲,他已挡在她身前,镇定自若地等着那鹰俯冲下来。那只小鹰到了跟前,就欢快地舞动着翅膀,乖乖歇在了他肩上。
他不紧不慢从怀中掏中一张便笺,从地上捡了一枝细枝子,沾了点地上合着露水很有些湿意的泥土,草草写了简单的几个字。便将那纸条卷成了小筒状,插在那只鹰脚上的一只小铁环上。再将手臂一耸,那只鹰便又振翅飞了出去。
见她满脸惊奇地望着他,他便微微一笑,解释道,“鹰可是比人快。等下就会有人来接应我们了。”她在惊疑未定中,粗略地赏了赏附近的繁花。见他神色自若,她便也渐渐安下心来。
果然,不多时,就有一顶软轿抬了过来,随行还有几个锦衣侍卫。瞧这排场,还是颇为礼遇的。阿谨颔首微笑着等在那里。为首的那人向阿谨恭敬行了礼,便引着两人上了轿。
这顶软轿,直接将两人送进了睿王府。阿谨对迎接的人耳语了几句,便有丫头扶了她先去一间厢房换装梳洗了一番。宋予诺想起自己身上那件薄纱裙,原本就不是正经女子的装束,再加上包扎伤口时还被撕烂了一块,确是不适合见人。多亏阿谨心细如发,已预先想到此节。要不等下这般衣衫不整去见睿王,不仅有失礼数,又叫睿王拿怎样的眼光来看她!
果然,待正式见面时,睿王不仅亲身笑脸相迎,更是摆了宴来为二人接风洗尘。阿谨既是用专门传递消息的猎鹰招了人来,就已打定主意要将她正式引见给睿王。这样,由着睿王平素表现出来的性子,明面上便不会再怎样,那她也相应安全了。
她了解到他的想法后,自己曾在轿中先粗略想了想,到时见了睿王,该如何打动他。她把自己懂得的一些教育理念,与朝廷相关的,对朝廷有利的大概理了理思路。想必,睿王如果对办学有兴趣,那也是为他日后打算的。毕竟,教育也是统治人心的一种手段。
席间,睿王温和可亲,与传言一般,确是一派谦谦君子态度,没有摆一点王爷的架子。阿谨也是有礼自持,并不逾矩。他引着她将办书院方面的想法说了说。倒是睿王显出一幅十分赞赏的模样。
她原是做教师的,如何将自己的想法表达得清楚而又吸引人,本是傍身的本事。见睿王听得津津有味,她谈兴更高,便将心下的想法,又讲了些细节。比如按年龄分不同的班,教授不同的课程。书院内还可以修建一些简单的娱乐设施,供孩子们课间休息游戏。比如各书院可以使用统一的书目,便于统一对学子们进行教育,日后便可忠心为国,尽忠报国。
睿王沉吟了片刻,忽道,“这样一间书院,大体需要多少银子便可以建成?”宋予诺对银子概念不太明确,只含糊应道:“书院是学习之所,一切从俭。想必花不了多少钱。只不过――”
睿王向阿谨看了一眼,阿谨不易察觉地点了点头。两人便似已达成了共识。睿王温言道:“林姑娘有什么难处,尽管提。”
“只不过,那些游戏设施,不知有没有能工巧匠能做出来。”她迟疑道。
阿谨在一旁颔首应道,“这个你不必担心,王爷素来集贤纳才,手下的能工巧匠又怎会少得了。”
睿王也点点头,温言道,“既是如此,你们二人又是旧识,那便派华锦助你去建这样一所书院,不知林姑娘意下如何?”
宋予诺忙一脸欣喜点头应允,一边不忘行礼道谢,客套道,“多谢王爷提点,只怕小女子有负王爷厚望。”
睿王便也笑道,“林姑娘过谦了。”
两下相谈甚欢。阿谨渐渐放下心来,看来这招置之死地而后生,再次奏效了。
临行前,睿王询问宋予诺,打算在哪里开第一处书院?宋予诺忙试探问道:“王爷的意思是?”睿王微微一笑,温言道,“若是在京城,想必本王今年是赶不上了。”
“这是为何?”她不由困惑地问道。
“本王已在京呆了个把月了,最迟待后日初九乐平的婚事观礼后,便须返回江南。”睿王从容答道。
“后日便是初九了么?”她不觉声音有些发颤。
“怎么?”睿王仿佛丝毫不知情,分外疑惑。
她忙歉然一笑,掩示道,“没什么。小女子只是在想,既是如此,我们原本是永州人士,不若还是回永州去建书院。”
睿王点点头,“如此也好。”
“那我们就先行一步,与王爷就此别过。届时书院建好,开张之时,王爷定要赏脸前去捧场哦。”她笑意盈盈大胆相邀。
睿王颔首微笑,这事就算是定了。
从睿王府出来,她一扫方才的兴奋劲儿,情绪瞬间低落下来。他自然知道她是因为什么。后日便是初九,即是乐平公主与探花郎大婚之日。
他突然拉住了她的手,她正困惑间,他已拉了她飞奔起来。她边随着他跑,边喘着粗气问道,“你要带我到哪里去?”
他却气息平稳,不紧不慢答了句:“去了你就知道了。”
待拉着她跑过了一条街,他们便停在了一处庭院的后门处。她正要问这是哪里,他已会意,自觉答道,“这是迎春楼的后院。”
她正不解,为何他带她来这里。他突然问,“你的伤势怎样了?”
她感激一笑,答道:“想是你给我用的药膏十分有效,今日已不觉疼痛了。只要不碰到伤处,平常举动已无大碍。”
他点点头,一边已伸手敲了门,“你那伤口不深,那生肌活血膏药效倒还不错,想必再过上几日便可完全长好了。”
当门里那小厮探出头来,待看清是他,方要匆忙行礼时,他已不耐烦地摆摆手,吩咐道,“去,到马厩将那两匹白马牵来。”那小厮诺诺应声而去。片刻便已回转,将缰绳毕恭毕敬递了过来。
她这才知,他竟是要带她去骑马。瞧着那马通体雪白,身形矫健,想是品种不错。她呆愣间,他已将其中一根缰绳递了过来,“这一匹马,性子比较温和,你应是骑得了。”
她红了脸讷讷道:“可我不会骑马。”
“这有何难?”他微微一笑,鼓励道,“你只消知道,我会在一旁保护,只管大胆去骑。”
眼见她已有些跃跃欲试,他便半强迫半鼓励地扶着她坐到了马鞍上。他再叮嘱一番,要如何抓紧缰绳,如何双腿夹住马身,待坐稳了,与马配合默契了,再怎么松弛有度,驾驭这匹骏马。
她不住地点头。他再询问一次,“可真是坐稳了?”她方坐在马背上,一下觉得自己高大了许多,视野也开阔了不少,心中有些自得,便自信满满应道,“真坐好了。”
话音才落,那马仿佛是臀上受了一击,已扬起上半身,朝着空中一声长嘶,便绝尘而去。她吓得尖叫起来,赶紧扯紧了缰绳。而他哈哈大笑着,也跃上马背,向她奔去。
不多时,他便已超过了她。他的马在前引路,她的马自然而然地跟在后面。半个时辰之后,两人两马,便已置身于后山一处草场中。
闻着清新的草香,望着远处的群山,还有那落日已移到了西山山头。她一时觉得心中开阔,多日心中的憋闷与不快,仿佛已随着空旷的风,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