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未及反应,他已端详着她,坦然赞道,“确实好看。”
那店家见状,自也凑趣赞道:“这位姑娘貌美如花,公子也相貌堂堂,两位真真是一对璧人。”
见店家如是说,阿谨心情大好,痛痛快快地掏了一锭银子递了过去,一边眉开眼笑道,“多谢店家。”而她又是意料之中的,娇羞不已。
她还红着脸,有些不知所措,已让他轻轻揽着走了过去。她曾回头望了一眼,见那店家仍望向他们这边,她只有讪讪一笑,便随着他继续前行。待转过了这街角,她却突然脸一沉,不声不响将那绢花摘了下来。
她瞬间的情绪低落,不仅因为他方才的亲密之举让她有些不悦,还因为她想起了当日在梅林,赵知仪曾悄悄插了一枝梅花在她发髻上。可如今,物虽相似,人却不同。
不觉眼眶又有些湿润,她不敢抬头看他,只声音微哽,低声道,“多谢阿谨好意,只是我没有戴花的心情,就请将这花送与别个姑娘吧。”
话音才落,她便提了裙裾,头也不回地仓皇跑了。他一时心中也是落寞万分,只叹了口气,默不作声将那绢花仔细放入了怀中。眼见她是朝着岸边跑去,知道她是要返回船上,他便没有刻意去追,只是保持了一段距离,默默跟在她身后。
这次小镇之旅,不欢而散,是他始料未及的。一个时辰后,待采购的人相继回转,船便继续前行了,把这美丽的水乡小镇远远抛在了身后。
晚饭她没有出来吃。阿谨派人给她送进了房里,自己却没有去看她,怕此时去,不仅于事无补,还徒增烦恼。过后,阿谨还曾把指派给她的贴身丫头喜儿,叫来问了问话。眼见自己主子一脸关切紧张的样子,喜儿便将林姑娘回到船上之后的反应细细讲了讲。
阿谨不置可否,静静听完汇报之后,便突然问道,“不知林姑娘身上的伤口愈合得怎样了?”喜儿原本也负责帮芷若每日换药。对她的伤势了如指掌,便赶忙应道,“伤口倒是基本愈合了,只是不知会不会留下疤痕。”
阿谨从一旁橱子里翻出一个小瓷瓶来,递给喜儿,嘱咐道:“这一瓶是去疤痕的灵药,你记得每日帮林姑娘抹上。连续用上七日,这伤痕应就差不多完全好了。”
喜儿领命而去。阿谨一时也不便去瞧她,只好从案几上拿起了一本册子,翻看了起来。那堆了半案头的册子,都是各家青楼里的账簿,会在每月规定的不同日子里快马送来与他查看。若是急件,便由猎鹰用简言方式写在纸条上捎带来。
他将得到的消息,细细整理之后,再拣要紧的上报给睿王。跟着睿王也已有几个年头了,他自己早多了个心眼,将一些有用的信息自留了副本,托了可靠之人,藏在隐秘之处,一是留有备用,二是关键时刻或许可以自保。
虽说宋予诺总有推辞,不过在连续坐了上十日的船之后,水路想必是已到了头,两人便仍是换了马。一众人赶着车马跟在后面,只他与她并骑。她也无法推脱,毕竟她不识得路,只得随着他走。
因他提前做了准备,这次再骑马,她便有了几乎是正式的骑马装。那一身短打劲装,倒使得她自己有些江湖女侠的样子,这自得之意,让她骑马的情绪不觉高了几分。白日里,除了中途休息,两人几乎一直都在马上。想是骑马已有了经验,她倒不觉太劳累。若是行的康庄大道,他们就策马奔驰一程,若是沿途遇上不错的景致,两人也会放缓了步速,略略玩赏一番。
对于她态度为何转变,他其实心知肚明,她对他客气疏远,只是不想与他更进一步。他心想,或许自己前几日是急躁了些,让她一时无法适从。便也将言语行为刻意收敛了一些,又恢复到最初彬彬有礼的状态。
这样过了几日,她的戒备才渐渐放下来。她是可以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毕竟那一夜,她几乎是神智不清的。可这对他来讲就艰难了许多,他得时常克制自己想揽她入怀的冲动。她总是那样若即若离的态度,他也只能暂时先这么和她相持着,不远不近,不离不弃。
在度过了相对平静的几日之后,一行人,终于踏上了永州地界。一看到熟悉的街道,她突然觉得有些莫名的感动。她决定还是回那小院里住,阿谨便派人将她的行李送了过来。原本想留个丫头继续服侍她,却被她婉言拒绝了。他只有温言嘱咐她好好歇息,便带领着一行人与她道了别。
她回到小院中,原本想着这屋子已有几月未住人,肯定得先打扫一番才能歇息。不想一进屋就发现,屋中竟井井有条,连桌面上都光洁如新。显是已有人打扫过。她不觉十分诧异,再一想,能进这屋子的,自然是阿谨。多半是他派了人过来,提前帮她收拾了一番。她心中不由一阵暖意。
那刚燃起来的烛灯,也露出温润的光泽。这屋子虽简陋,一应用具皆无法与京城里哪怕一间普通的客栈相比,但这几乎是属于她自己的地方,她在这里无疑是最自由和安心的。
她正大敞了门在收拾东西,突然看到一个小家伙在院门口探头探脑的,虽天色已暗,她也立刻猜出来这是谁。正是新邻居高家小少爷。她忙冲他招了招手,热情地招呼道,“是小少爷吧,快进来!”
“林先生,你今儿才回来的吗?”小小爷跑过来,很自然地拉住了她的手臂。
“是呀。”她一边应着,一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发现几月不见,竟似长高了一大截。见小少爷自瞧见自己就一脸兴奋之色,便又微笑着问,“是不是听到了我开门的声音,就知道是我回来了?”
不想小少爷却摇摇头,答道,“昨儿有两个丫头过来帮忙打扫了屋子,大哥说,要么是你要搬走了,要么就是快回来了。”
宋予诺想起了先前自己冒冒失失给冬梅做媒之事,又有些不自在,便装作无意问道,“那你大哥呢,还是一个人忙铺子里的生意吗?”
小少爷很认真地摇摇头,“不是的。现在二哥也天天耗在铺子里,帮大哥一起做生意。”
“那你二哥的腿已经好了吗?”她又想起在那场大火中身心都倍受打击的二少爷。
“我二哥腿好得差不多了,平常走路已不碍事了。”小小爷点点头答道。
如此看来,二少爷不仅腿已康复,人也重新振作起来了。她已与高家人建立了一种类似亲情的情愫,看到如今这个局面,不得不说,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她不觉露出会心一笑。
宋予诺将一边与小少爷闲聊着,一边将该收拾的都已收拾停当。便与小少爷一齐去了一趟高家,与众人打了个照面。高家老爷已仿佛很是老态,只礼节性地慈爱一笑,便继续读经念佛去了。大少爷倒还与她客客气气闲聊了几句,意外的是却没见到二少爷和红玉。她曾无意间将屋里扫视了一周,大少爷注意她仿佛是在寻人,还欲言又止的,便主动告诉她,前一阵铺子生意还不错,有了些闲钱,便将这所宅子买了下来。连带着还将一边相邻的那个小院也买了下来。现下二弟和红玉就住在那里。
大少爷礼节性地问她是不是要过去看看,她忙推脱道,“也不急在一时,来日方长。今个也晚了,改天再去看望他们吧。”
两人又闲扯了一会儿,意外的是,大少爷几乎未提她去京城的事,不知是不是早已有消息从京城传了过来。她只好问了问他生意方面的几个问题。大少爷甚是有礼地一一作答。这样不咸不淡地聊了半晌,她总感觉仿佛隔了一层什么,确是少了最初那种亲切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