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万两银子,他又从何处弄去!哪怕他寻各种借口,也不过顶多能从帐房支来千两银子。可是,一是红玉还在柴房里受苦,他不能置之不理;二是还有那张字据在妈妈手里,那无疑是一道催命符。
这件事,确是让二少爷焦头烂额。情急之下,他想起上次到大哥屋中偷拿银票时,仿佛是看到了几张面额挺大的,不防先借来一用。不过就算如此,还是差一大半。他又想起母亲屋里那个红木盒子,里面放了几件颇为贵重的首饰,除此之外,便是高府名下四家铺子的房契与地契。
那首饰母亲曾拿出来给他看过,确是名贵。当日,他还未如此让父母头痛之时,还颇得母亲宠爱。母亲指着那些首饰,边欣赏赞叹,边对他说:“这些首饰,如此贵重,将来等你们兄弟几个娶了媳妇,就送你们一人一件。”既能当得起传家宝的东西,自是上好的。
再说了,四家铺子,怎么也得有自己一间。只动自己这一部分先去解燃眉之急,理应问题不大吧?届时再找大哥想办法,筹款将铺子赎回来便是。待如此决定了,他便开始着手行动。
他先去找了三弟。眼见三弟正蹲在地上玩着什么,他凑过去一瞧,原来是一只纸折的青蛙。用手指一压青蛙的背后,青蛙便能往前跳一步。瞧着倒是有点意思,难怪三弟蹲了半天玩得起劲,也不觉腿累。他便很自然地指着那青蛙开口道:“三弟,这青蛙很是有趣,是哪里来的?”
“自然是先生教我折的。怎么样,你不会吧?”小少爷一脸的得意与炫耀。
二少爷趁他不备,偷偷伸手,从他腰间解下了他的如意玉佩,藏在手里。
“这有什么,瞧瞧你身上少了什么?”二少爷故作神秘道。
小少爷低头朝自己东瞅西瞅了片刻,便发现自己腰间的玉佩不见了。已慌忙道:“呀,我的玉佩呢?”
二少爷将手掌微微张了张,故意让三弟看见了玉佩,“瞧你这马虎样儿,要是真丢了,岂不是得挨板子!”
“二哥,怎么会在你那儿?”小少爷欣喜之余不由疑惑地问。
“不过是小戏法而已。”二少爷答道。小少爷皱了眉,望着二哥,显是在寻思二哥这话的真伪。
不过小少爷何等聪慧,片刻已恍然道:“什么戏法,多半是二哥方才趁我不备偷偷从我身上解下来的!”
二少爷也不辩解,只笑眯眯地望着他。
“这有何难,瞧我的!”言罢,小少爷就开始伸手往二少爷腰间去摸,显是想直接将二哥的玉佩抢过来。
二少爷一边闪躲,一边摇头道:“我已有了防备,你岂能拿得到。”
“那怎么办?”小少爷歪着头问道。
“这样吧,若是你能趁母亲不备,将她常年挂在中衣腰间那串钥匙解下来偷偷拿给我,就算你赢。”二少爷瞧了瞧三弟跃跃欲试的模样,继续趁热打铁:“若是让母亲发现,那就算你输,日后你样样事都得听我的!”
“行,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他转头就要往外冲,临出门,又回过头嚷道:“若是我赢了,二哥有什么奖励?”
“下次我出府给你捎一根张记的糖人来。”二少爷承诺道。
“两根!”小少爷停下脚步,一脸的精打细算。
二少爷无可奈何摇摇头,便应了句:“成交!快去!”
“你就瞧我的吧!”小少爷边嚷着,边已跑没了影。
小少爷跑到夫人房里时,眼见前母亲正在收拾了,准备去前厅用晚饭。小少爷便特意扑到母亲身上去撒了撒娇,趁着母亲眉开眼笑地望着自己,双手摸索着偷偷解下了那钥匙,藏到了袖中。这过程倒也不是太难,只不过小少爷怕时间一久,母亲便会发现,只有继续引着母亲说话。
他嘴不停地又主动和母亲说起了自己最近的学业,和先生又学了哪些新奇有趣的东西,夫人听得也很是起劲,不由又随着小少爷赞了林先生几句。
待随母亲一起走到前厅,见二哥早已规规矩矩入了座,他便得意地朝二哥眨了眨眼。二少爷已会意,已快步走过来,明着是和母亲打招呼,甚是有礼地引母亲入座,暗里却扯着三弟的衣袖,让小少爷将偷拿到的钥匙转手递了过来。
该用饭的都落了座,还没吃两口,二少爷突然“哎哟”一声,夫人便关切问道:“嘉轩这是怎么了?”二少爷皱眉道:“肚子有些不舒服,我去方便一下。”老爷已不悦地咳了一声。二少爷作出一幅略略尴尬的模样瞧了众人一眼,便躬着腰,溜了出去。
待匆忙赶到母亲房间,却碰到了夫人房里的丫头明*慧。他大大方方点头示意,便推开门走进屋中。不想明*慧已跟进来,殷勤问道:“二少爷是找夫人有事么?夫人去前厅用饭了。”
“我知道。我方从前面过来,想是今晚吃的东西不合胃口,有些不舒服,想着母亲这里的珍珠糕味道不错,便想来偷偷拿些吃。”二少爷瞄了一眼桌上,仅剩了半块的糕点,微笑着解释道。
那半块糕点,显是明*慧也已瞧见了,便颇为不好意思道:“真是不巧,那珍珠糕原本还剩两块的,让我和映雪分吃了一块。”
二少爷倒挥挥手,大方一笑,“无妨,你且去厨房瞧瞧,看还有没有。若是有的话,就再帮我拿几块来,我就在这里等着。”
明*慧领命而去。二少爷赶紧拿了钥匙到里间斗橱里翻弄起来,终于从一堆衣物中翻出了那只红木盒子。却已上了一把小锁,他试了几把钥匙,便打开了盒子。
盒里那几件首饰在烛火下,熠熠生辉。他方要拿,忽又想到,那首饰母亲不时就会拿出来欣赏一番,若是少了一件,或许很快就让母亲发现了。他想了想,便将首饰挪到一边,将压在盒底的一摞纸张翻了出来。
里面果然放的都是店铺的房契和地契等重要东西。四家铺子,两间茶庄,一间大绸缎庄,一间制丝作坊。
制丝作坊受雇有二十几家蚕农。收了茧子来,有专门的女工,将茧子取丝,织绸。待绸布成形,便有技艺高超的师傅负责制图和印染。那更是相当精细的活计,出不得半点差错。若是印染坏了一点点,整块的绸布便如有了瑕疵,再也卖不得好价钱。
随着高府丝绸生意越做越大,再加上品质不错,口碑很好,近两年,丝制府得了上面的任务,若是赶不了工期,便会将活分一部分出来给象高府这样有实力的丝绸作坊。这是互惠互利的事,于高府讲,能接到这样的御用织造任务,既说明自家的实力,银钱上也能大赚一笔。于丝制府讲,将任务分摊出去,既能让辖区内各丝绸商家有所竞争,提高质量,以便日后择优留用,又能解自己燃眉之急,还能有不同图案风格的丝绸上贡,何乐而不为呢?
不过,这些事情,二少爷平时也无暇关注。反正只要每月有银子花,管他银子是如何挣来的。
二少爷想了想,丝绸业是府上的根本,应是不可动。便拿了茶庄和制丝作坊的房契、地契,然后将首饰又原样摆放好,又将盒子锁上放回了原处。
不多时,明*慧便已从厨房回转,端进来一大盘珍珠糕。二少爷一边吃着那松软可口的珍珠糕,心上那块巨石终于落了地,便一面嘻笑着叮嘱道:“切不可让夫人知晓我来过,要不然她又该教训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