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双手一拍,嚷道:“有了。”
那人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阿瑾便放低了声音,凑到那人跟前,两眼已放了光:“有人曾告诉过我,只有共同的利益才能让人快速相信对方。”言罢,他又生怕被人误解自己贪财似的,又解释道,“我可不是想要什么好处,只是为了让你相信我。”
那人也一本正经点点头道,“确是如此。那你照实说,要什么条件才肯帮我。”
阿瑾探查着那人的神色,见那人面色已是相当和缓,便把心下灵光一闪而来的想法和盘托出:“你虽说受了伤,但我猜着大抵身手也是不凡的。不如这样,我每日给你偷吃的来,你就在这柴房中养伤。伤势痊愈之前,便传授我些防身之术,如何?”
那人略寻思了片刻,便重重地点了头。阿瑾还象模象样地,与那人来了个击掌为誓。击完掌,阿瑾才想起方才被这人吓了一跳而随手甩到地上的那包糕点。有两块已从布包里掉落出来,沾了些尘土。阿瑾将那点心捡起来,很是痛惜地弹了弹上面的灰,自语道:“可惜了这么好的一块糕。”
那人显是已有一阵子没有吃东西,眼里已有掩示不住的饥饿光芒,只低声吩咐道:“不妨事,快拿过来!”
阿瑾便把那包里的几块糕都递了过去。那人倒也不贪心,略微垫了垫,还是留了两块又递了回来。阿瑾也顾不得作假再推辞一番,便嘻嘻笑着,将剩的那两块糕赶紧塞进了嘴里。
那人也不含糊,一些吃食下肚,力气仿佛又长了几分。不过要移动身躯还是颇为吃力。他只是强撑着坐了起来,阿瑾倒甚是会看眼色,已急步上前,扶住他,帮着让他费力做出了打坐姿势。
那人不多说,只伸手示意阿瑾也跟着做出那姿势。阿瑾便象模象样地跟着打起了坐。那人强聚了力气,低声解释道:“平素我们呼吸,皆是气走鼻腔。今日,我教你的便是基本呼吸吐纳之法。学了这个,不仅能强身健体,日后若是想学功夫,也算是打了基础。”
阿瑾一脸喜色,忙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催促道:“大侠快讲,我已准备好了。”
那人便教他如何静心凝神,将呼吸从鼻腔如何转到腹部,大概原则便是“起吸落呼”。练了半个时辰,阿瑾才感觉有些门道了,再没有最初仿佛连气也不会喘了的窘迫之相,已能比较自如地吐纳。
阿瑾不觉便有些得意之色,那人看在眼里,却不动声色,只闭了眼睛缓缓道:“这呼吸吐纳事虽小,却也是在练习运气调息之法。无事之时,便多多练习,熟能生巧,练上一段时日,便有小成。”
阿瑾还想再问些功夫之类的事情,那人却仿佛已很是疲累,只淡淡道:“莫心急,先好好练着,待三日之后,若是我行动能稍方便些,便可教你一套简单的拳法。现下你且回去,记得替我留意前面的动静,若是有什么消息,记得来告诉我。”
阿瑾便溜了回去。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陪着那神秘人打坐了个把时辰,竟真的觉得有些身轻如燕的感觉。他一时心情大好,不由连蹦带跳地跑回了母亲房里。
正待跑到母亲那里,告诉她今日之事,不想已被候在廊下的小翠看到,一把扯住了他,劝诫道:“今晚你娘有客人,你且去别处耍一耍。莫要惊扰了客人,你娘可就要遭殃了。”
他心想,以往每每母亲接待了客人,房里都有剩下的糕点可以吃,倒是可以补上今日因与那侠客分食而损失的部分。不觉喜上眉梢,面上却故意作出一幅不愿意离开的样子,硬是往里挤了挤,一边嚷着:“我和事情要和娘说,小翠姐,就让我进去吧!”
那孩子拉扯起来,力气也是不小,小翠扯了几下,已有些气喘,便叹口气道:“好了,小魔星,真是怕了你了,喏,给你这个!”阿瑾定睛一看,却是小翠为了哄他走,塞了一块蜜饯到他手里。他一边嘻嘻笑道“多谢小翠姐”,一边将那蜜饯抛入口中,便折身往楼下跑去。
既是不能找娘,在这上面呆久了,又怕被哪个房里的姑娘叫去帮她们跑腿,只有先去后院找多福玩。那多福是红姨的孩子,比他还长两岁。
两人虽说经常为了争口吃食而大打出手,但是又没有旁的玩伴,两人哪怕再性情不合,也是打打闹闹一起玩了这几年。
阿瑾还未到后院门口,便已扬声唤道:“多福!你这小子,快出来!”他原是想向多福显摆一番自己才学的呼吸吐纳之术。却不想,只顾着扬着脸四下张望寻多福的影子,脚下却被什么东西一绊,身体一个不稳,已一头栽到了地上。直磕得他,仿佛牙齿也有颗松动了。待他能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多福已在一旁哈哈大笑起来:“怎么样,泥巴好吃吗?怎还不起来?”
原来是多福故意绊倒了他,又在嘲笑他那狗吃屎般的窘态。阿瑾一时心中恼怒,将口中微微有些甜腥之气的唾沫吐了一口出来,便大喝一声,将刚摔得酸痛的腿跳起踢了过去。
结果不言而喻。这一场非正式的比试,又以阿瑾的失败告终。阿瑾在灰溜溜地撤离之前,又狠狠瞪了一眼多福,心道:“等我学了功夫,瞧我怎么收拾你!”
阿瑾对那神秘人越发上心了起来。甚至还在有一日,偷了只鸡腿给他。只恨不得那人快些好起来,好教他功夫,叫他能早日报仇雪恨,将多福也打得满地找牙!
那人原本就是受的内伤,再加上腿上有一处刀伤,才致行动不便。那刀伤,阿瑾已偷拿了些极普通的跌打酒和金创药给他用。药虽普通,因那柴房偏僻,人迹罕至,那人倒也安心养了几日伤,这伤势便也愈了几分。
阿瑾也从前庭那边客人闲聊处,得了点消息,仿佛是官府正在缉拿一个要犯。说是那人趁夜潜入盐运使大人的府内,将那大人的脑袋砍了下来,府内细软也被洗劫一空。
原本那一晚,官府已带了人来楼里搜查。因着府尹大人的公子,正巧在楼里快活,那一队人,也就象征性地在楼里转了转,连后院都没来得及去,便已让府尹公子不耐烦地轰了出去。
听说那盐运使借职务之便,倒是明里暗里得了不少好处。阿瑾彼时对那些有钱人,大抵都没什么好感,便觉得,这神秘人,多半便是那劫富济贫的侠客。一时之间,钦佩之意满了胸怀,对那人便越发恭敬了起来。
那人渐渐已能行动。话也不多,除了偶而问问他外面的动向,便是给他指点功夫。那先前承诺的一套拳法,已尽数教给了阿瑾。阿瑾悟性倒也颇高,只几日,已有些花拳绣腿的架式。又过几日,已能拳过生风,隐隐有些虎虎生威之势。
阿瑾已忍不住,拿这套拳法和多福较量了一番。多福年长两岁,个头也比他大,身板也略粗壮些,但却果真被他几拳打倒在地。多福震惊之余,还不服,仍想通过比试再挣回颜面,不想,连着打了几场,都是惨败。多福的气焰总算灭了下去,最后终于求饶了,半带着哭腔哀求道,“阿瑾,莫打了,以后我都听你的。”
阿瑾颇为得意地回了柴房,不想那人却从他那满身的灰,和那被拉扯得歪歪斜斜的衣衫上,一眼瞧出他刚和别人干过仗。便冷笑一声,道:“才学了拳便去欺负人了,算什么好汉!”
阿瑾红了脸,小声争辩道:“以往都是他欺负我,我不过才报仇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