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薄几页纸，不消五分钟就看完了。判决书上说：人民检察院指控，2007年11月20日22时许，被告人欧艳与情夫曹勇军在香格里拉大酒店被丈夫莫立德捉奸在床。曹勇军伺机逃跑后，莫立德把欧艳带回家后不停辱骂她，扬言向纪委举报他们的劣行。欧艳在税务局工作，系曹勇军下属。在此过程中，莫立德血压升高，请求欧艳给他拿降压药。但想到莫立德的举报会损害自己的声誉和前途，欧艳拿来了枕头捂住莫立德的头，致使莫立德急性机械性窒息死亡。捂死丈夫后，欧艳惊恐万分，打电话向情夫求助。11月21日凌晨4时许，巡警接到报案赶到事发地点将其抓获。紧接其后的是公诉机关举证、并经法庭质证、认证的证据证明。
其中有个证人名叫骆芳。她证明11月21日凌晨，丈夫接了个电话，紧接着神色仓皇的离开了家门。
我按记忆中的路线到骆芳家。那年盛夏到今年春末，已经有两年时间了。这城市每天都在发生变化，便是骆芳家的小区附近，也有了地铁站。地铁站附近的商铺都进行了翻修，原本徐娘半老的楼宇换了琉璃瓦屋顶，刷上白色油漆，扮起俏丽的姑娘来。
登门拜访前，我给她打电话，却是空号。逢年过节，我都要给同学朋友同事群发祝福短信，当然也包括她，但没收到一条回复。踏上楼梯，我还犹疑该不该来，她是否欢迎我来，更不用说还想从她嘴里了解她老公和莫伊妈妈的事。为何我对这件案子如此上心？因为熟知当事人，还是因为欧艳是莫伊的妈妈：为什么她的姐姐肯原谅妈妈，而温柔、优雅、大度、善解人意的莫伊却不肯？
抑或者是为阿抑同我离婚的事搅扰得心神不宁，在无事可做的情况下出来走走，看能不能想通“夫妻本是同林鸟，巴到天明各自飞”，回去把离婚协议签了。在这一点上，我不如莫伊来得自由和果断。老丈人说过：他们林家从没有夫妻离过婚，我们毛家何尝不是如此。有个同我年纪差不多的堂叔，同老婆闹得死去活来，想要离婚，结果七大叔八大姨都围着他劝。后来也离成了，但堂嫂还是和他生活在一个屋檐下。除开两人不睡一张床，隔了间厨房各做各的吃，和平日里并没有什么不同。仍叫对方父母爸妈，仍和对方亲戚往来，连红白喜事的礼都送一份。最后我堂叔竟还是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把我堂嫂的肚子搞大了。为了孩子的户籍，他们离婚五年后又复了婚。我们不大可能象我堂叔堂嫂一样搞笑的离一次，现在不是过去，文婷也不是堂嫂。但想到要吃毛家第一只离婚螃蟹，不免有心理负担。
开门见是我，骆芳错愕。她也改变得吓人，留着小男士头，眼角嘴角布满了细密的纹路。身体明显发福。这形象我在她的QQ空间里预习过，两年来，同妈妈还有女儿游遍了大江南北，和日本、泰国、新加坡、马来西亚等国。看到照片的时候，我想到了粱锐弟弟离开人世前的走走看看，心中涌起一阵悲凉。当实实在在见到她时，发现悲凉不过是我的杜撰。她还坚强的活着，没有因为老公出轨、胸部消失一蹶不振。她身穿运动夏装，脚踏运动鞋，脖子上搭着汗湿的毛巾，一面喘气一面说刚跳完操。
她家的变化就是多了些浓郁的中草药气息。知道我闻到了，她说这两年妈妈给她找了很多中药偏方调养身体，喝中药不但喝的舌头都麻木了，而且还把家里搞得乌烟瘴气。
“现在我比上班时轻松，就是照顾两个人——女儿和自己。女儿大了，不用我多照顾，倒是自己比较麻烦，按时吃药、按时复查、合理锻炼、忌这忌那的，时刻防着哪天出岔子被送医院。我讨厌住院，又脏又乱又臭，还会很没尊严的被医生护士要求做这做那，只会住得我雪上加霜。”她把我送的果篮放到茶几上，便去厨房沏茶。“我现在喝的也环保，家里就只有茶叶。铁观音、普洱茶、茉莉花菜、碧螺春，喝哪种？”她探出脑袋问。我说随便。我局促的接过她递过来的铁观音，把客人的客气演绎得淋漓尽致。坐的依旧是我看她夹头发的那张沙发，但已不觅曾经暧昧的余韵。我觉得自己当时肯定处于梦游状态，才会去咬她的钩。
“卖场主任说她每次喊你出来聚你都不来，你想就此丢下自己创办的组织不管吗？”
“我是怕我的病体扫了大家的兴。这样好了，走之前约大家聚聚。”她说。
“现在好好的，说啥子丧气话嘛！你看，两年不见，肉嘎嘎都长了几十斤了。”
“这些肉嘎嘎都是吃中药吃出来的虚胖。你要拿去嘛！怪我没把话说清楚，我是说在我出国前组织大家好好聚一次。”
“你要出国？”
“女儿念完这学期就走，去美国我哥那儿。去了就不回来了。这半年我都在使劲学英语，学得肠子都青了。你去书房看嘛！《走遍美国》、《新概念英语》、《李阳疯狂英语》，天天都要同它们大战三百回合。”
“不晓得你还有个哥哥？”
“这有啥子奇怪的，你还不是有个妹妹。”她说，“我哥哥比我强多了，会读书得很，不像我脑壳那么木。高中毕业后他考起复旦大学，九三年跑到美国读博士。”
“先生也跟你们一起去？”
“不，就我和我女子。”迟疑一会儿，她告诉我说：“我们早就离了。”
“对不起。”我说。
“这是件好事，没啥子对不起的，谁叫他私底下做那么许多瞠目结舌的事情呢？哦，我记得你们见过？好象在肿瘤医院里面介绍过你们。那时候他已经被免职，两星期后就被纪委的人带走，害得我也被盘问了好多次。不过我跟白痴一样，对自己老公还没他们清楚，才没有再纠缠我。那段时间我在化疗，都不晓得自己能活多久，遇到这样的狂风暴雨被折磨得够戗。但后来他越来越多的东西被披露出来，我反而觉得轻松了，不再向过去那样受他的煎熬。”
“他犯的是啥子罪？”
“收了两千多万的贿赂，同好多女人有不正当关系，还写了五本日记，听说毫无保留的记录了他和情人们的苟且之事。这一切事发前我竟一无所知，他的演技完全配得上奥斯卡金像奖。”
“这里面，是不是有个叫欧艳的女人？”
“你咋个晓得她？”骆芳觉得奇怪。
“恰巧晓得她的一些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