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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感伤站台

天亮了,起来做饭,赵嘉伟想伸手帮忙,周莲有意挤兑他说:“我还真没想到过你也会有下厨房的这一天,如果以前,我巴不得你做饭,我享受一下,可你都是当甩手大掌柜的,现在,你到我家来做客,即使你想做,我也受之不起了,那么多年没享过你的福,这一顿也就免了吧。”赵嘉伟嘿嘿嘿的笑了两声解释道:“我们两个一起走一起来,她又小,不像你那么能干,我不帮着又能怎么办啊,总不能天天都出去吃吧,慢慢的也就学会了一点,瞎将就呗!”周莲抬头看了看他有点不好意思的表情,意味深长的笑了。

为了让小羽好好的感受爸妈同在一起的幸福感觉,周莲也没有再去开门,吃过饭,三个人直奔公园而去。有爸爸带着玩,小羽终于如愿以偿,蹦极、旋转木马、碰碰车、溜冰,每一个地方都留下他们的欢声笑语,这是久违了的快乐!那一刻,周莲和赵嘉伟都忘记了所有的不愉快,忘记了曾发生过的种种过往,眼睛里只有女儿的笑脸,女儿开心的笑声就是一串串跳动的音符,谱写着一首欢快的歌。赵嘉伟明白了周莲为何不对孩子说他们离婚的事实了,分开了的两个人,都可以去各过各的日子,可是,受伤的是孩子,一旦说破了,还会有这样的情景吗?她面对的就会是拼凑起来的快乐,失去的是那个很自然的和谐。不说穿,在孩子的心里,始终有一份美好,而他这个父亲的形象在孩子的心里也不会损坏一点!赵嘉伟默默的在心里对小羽说,孩子,我给你的太少了,原谅爸爸,爸爸没有能力再把历史重写,我只希望我以后能有更多补偿你的机会,这是我亏欠你的。

疯够了、累了,赵嘉伟也要回去了,坐在肯德基里,他们只是看着孩子吃东西,什么话也没说。所有的话都已说开,感谢的话说了也苍白无力,祝福的话语当着小羽的面,不能说,说也多余,一笑泯恩仇,一切尽在不言中。

离别的站台,写过无数的悲欢离合,可是,又有谁会体会到此时赵嘉伟和周莲的感受。小羽依依不舍的和赵嘉伟挥手告别,当汽车启动,赵嘉伟只觉的一种无法抑制的怅惘袭上心头,看着小羽和周莲的身影渐渐模糊,他的眼底蒙上了一层水雾,心底隐隐作痛!

回来的路上,周莲牵着小羽的手默然无语。往日送赵嘉伟走的时候,也是和小羽同样的依依不舍,看着他坐车远去,她都会有一种空荡荡的失落感,赵嘉伟刚动身她就开始盼着归期,虽然赵嘉伟不在身边,但是,她心里有可想的人,还有个盼头,那是一种支柱,一种寄托。而现在却是不同了,赵嘉伟只是一个来看望她的朋友,她可以偶尔的想起,却不会再放在心里,他有他的老婆惦记着、思念着,她唯一可以为他做的就是,祈愿他幸福、美满!因为他毕竟是小羽的爸爸!她不想去恨别人,恨只会让自己的心里沉重,给自己套上枷锁,不是惩罚了别人,而是无法原谅自己,损人不利己的事,那又何必的呢,她希望他好,幸福着别人的幸福,也是一种美好,虽然这美好会有点失落。

合家团圆的戏演过了,演的很好,看不出一点的破绽,告一段落,一切又恢复正常。只是这话题却难免还会被提起的,人家又不清楚你们的内里是咋回事,打个趣,说个笑的事还是有人做的,这不,小可正一脸鬼怪的朝她笑呢:“莲姐,想啥想的那么入神?是不是姐夫走了,心里有点舍不得啊?”“去,有啥可想的了啊,老夫老妻的,走就走呗!”“切,我才不信的呢,姐夫不经常回来,小别胜新婚那,那天我过来可就看见你没开门哦!”“你这个鬼丫头,就你鬼心眼多,没大没小的。”“呵呵呵,莲姐,害臊那!我有时候就想,这夫妻啊,还是不常在一起的好,那样会因为想念,感情变得深厚,又会因为聚少离多,有一星半点的摩擦也都可以原谅,像我们这天天在一起的,整天的拌嘴磨牙,都看成老花眼了。”“哈哈哈!小可,我能给你笑死了,连老花眼都出来了,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把你们分在两地你去试试,保证就不会这样说了。彼此的喜怒哀乐没法参与的时候,那种失落,你是体会不到的!”“你说的也有道理,也许是的吧,我没有亲身体会过,所以也没法感受。”“是的,所以说,你在羡慕别人的时候,别人也在羡慕你的呢!”“莲姐,还真是的呢,我一说羡慕东子对丁曼丽那么好的时候,大祥就说东子还羡慕他有我这个会体贴会照顾人的老婆。呵呵呵。”

听到小可提起张东和丁曼丽,周莲就想起了那天在街头看到的那个画面,咳!外观的美好,却关不住内心的丑陋。但是,她不能说出来,她不是爱八卦的人,搬弄是非对她来说不搭边,她只是接过了小可的话说:“张东对丁曼丽可真的好,那简直是宠!”小可有点不以为然:“莲姐,我也是个女人,我也不是想说丁曼丽的坏话,我就是有时候也看不惯,一个女人就知道吃喝玩乐的,整天围着麻将桌转悠,拿自己的男人一点疼热也没有,孩子也不上心,你说那还叫个女人嘛!就是挂个女人的名!不过咱们这是说闲话的了,难得人家东子愿意,那就没法子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今天我把话放在这说了,东子老是这么宠着她,顺着她,会把她惯坏了的!”“希望她不会辜负张东对她的好吧!一辈子能有这样的一个人宠着是不容易的!该珍惜的!”小可听了点点头,表示认同这句话,但是她却不知道周莲说这句话的含义,她更不会知道丁曼丽这个女人已经变坏了,而东子还傻傻的被蒙在鼓里!

又闲扯了一会,来人买煎饼了,小可就站了起来说:“莲姐,你忙吧,我走了,我去超市里买点东西,大祥爱吃零嘴食,家里没了,我这后勤部长可得做好了哦。”说完俏皮的朝周莲挤了挤眼睛,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好!快去吧,多买点爱心牌的!”周莲不再挽留她,催着她快去,这两口子真的挺不错的,性格开朗,喜欢说笑,快言快语,没有心机,两口子各尽其责,相亲相爱,与父母和睦相处,一家子其乐融融的,多么的幸福啊!

快要准备收摊的时候,周莲的手机响了,这个时候会是谁打来的呢,拿过来一看,哟!是她的同学李晓彤,这家伙啥事呢,好久没见了,上次回娘家也没时间去她那坐一坐,还真的有点想她了。电话一接通,那头就像是吃炸药了,嗨!快奔四的年龄了,还是那么泼辣,性格一点也没变:“周莲!你给我听着,我是找你算账来了,说!上次你回来为啥不走我这看看我?把我忘记了是不是?若不是我遇见阿姨,听她说起,我还不知道你回来,我看你是欠练了!”周莲乐了,虽然,李晓彤说话冲,但是,心底善良,对她很好,在一家运输配货中心工作,离自己的父母家不远,以前每次回娘家,要是时间充足的话,她也会过去转转,说说体己的话,叙叙同学之情,能被人惦记着也是一种幸福!等晓彤一口气把话说完,周莲才有空隙回应着晓彤的话:“亲人呐,你就不能淑女点嘛!你说你那么大嗓门,要是把我吓掉魂了咋办?这魂要是没了,人也神经错乱了,还怎么回去看你啊?”“哟喂,这周女士啥时候也学会贫嘴了?了不得!快说什么时候回来吧,我都想死你了!”“你想我可以,但是不能死!这个罪名我可担当不起!我看看这个星期天回去,回去就走你那,准备点好吃的招待我!”“好的,那就这样说定了,敢骗我的话!哼!小心我去把你的煎饼摊子卷了。”“行啦!行啦!你就饶过我行吧,我怕你了好不好?呵呵呵。”“这还差不多!哈哈哈!”晓彤得意的大笑着,挂断了电话,周莲想像着晓彤说话的表情和神态,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走在长街上,形影孤单,周莲感叹着人生的长路还得走到什么时候,路的尽头等待自己的又会是什么。前面的一位大姐,年龄比自己稍大,搀扶着一位大娘,不知道是母女还是婆媳,在慢慢的走着,一阵冷风吹来,大姐停下给那位大娘重新整理好围巾,然后,给她包的严严实实的。周莲就想到了妈妈,离得那么远,等妈妈老了的时候,她也没法子陪在身边,即使有心尽孝,也远水解不了近渴,唉!要她这个女儿真的没用,心里好惭愧!星期天回家去看看!

上了车的时候,车上只有一个座位了,周莲让小羽坐,可是小羽又不想看着妈妈站着,就要求周莲坐着,她半坐半倚着靠在周莲的身上,好在小羽不胖,所以,周莲也感觉不到吃重。车子走走停停,不断的上来人,有一位五十岁左右的女性,怀抱着一个婴儿走了上来,看起来应该是孩子的奶奶,和她一起上来的还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性,从她们的举止神态判断,应该是孩子的妈妈。车上已经没有座位了,走道里都挤满了人,也没有人想给她们让座的意思,周莲看着孩子的奶奶抱着孩子很吃累,几十里的路这样站下去,也不是个事,实在不容易。周莲就让小羽站起来,把这个座位让给她坐。然后,自己一手拉住上面的把手,一手把小羽揽在怀里,这样,小羽就不会站不稳而趔趄,抱孩子的人面无表情的坐下了,没吭一声,竟然没有抬眼看周莲一下,坐的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小羽扯了扯周莲的衣角,意思是有话要说,人多太拥挤,周莲勉强俯下身子,小羽附在周莲的耳朵上悄声说:“妈妈,你看她连一句谢谢也没有,就像是我们应该似得,我们也是花钱买票的,要是不让给她,她就得站着到站,真是的!”周莲朝小羽摇摇头,示意她别说给对方听见,然后,在小羽的背上轻轻的拍了两下,表示安慰。到一个站台停下的时候,那个抱孩子的里边的人准备下车了,周莲心想,等那个人一起身,她就和小羽过去坐下,可以歇着了。谁曾想,还没等她们过去,抱孩子的人迅速的拉扯了一下她的儿媳,坐在了她的里边。周莲和小羽面面相觑,小羽气的鼓鼓的,一个劲的朝她们翻白眼,周莲生怕小孩子家口无遮掩就说话,忙附在小羽的耳朵上说:“别生气,坚持一会,我们就到了。”“我们刚才让给她,现在腾出来位子了,她们最起码该礼貌的问我们坐不坐吧?早知道她们这样目中无人就不让给她坐了。”周莲看着这对婆媳俩,心里也在叹息,其实,礼貌不当吃也不当喝,但是,许多的人还是喜欢看一个笑脸,听一句好话,可以暖暖人心,最起码可以叫人让座让的心里舒服,咳!一个人一个性格吧,不能太苛求!

车子又行了一段路程,周莲就看见前面一个站着的二十多岁的姑娘,对坐在座位上的,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说:“喂,你起来给我坐一会好吗?”坐着的小姑娘抬头反问:“为什么要让给你坐呢?”“我穿着高跟鞋,站的太累了,有点受不了了。”“好!那我就告诉你一个不累的法子。”“什么法子?”“把你的鞋跟掰下来,就成平底了,站着就不会累了。”站着的那位一听这话就急了:“你啥意思?怎么这样说话的呢?”坐着的那位背对着周莲,周莲看不到她的表情,只是听她说的话相当尖刻:“我说话你觉着不好听了,那么请问这位姐姐,我们同样是花钱买的车票,你上来没座是你运气不好,你想叫我让座也可以,最起码你得有礼貌,连个请字都没有,还喂,你当我是啥?你既不是老弱病残,也不是孕妇,请问你凭什么理直气壮的叫我让座!”一车子的人目光全都聚集到这两个人的身上了,小女孩真厉害,站着的那个被噎的说不出话来,脸涨的像块大红布似得,过了半天才嘟哝一句:“你不让就不让呗,干嘛要说的那样难听?”“我那样说,只是为了告诉你,下次出门不要忘记把礼貌带上,难道你上学的时候老师没教你吗!”站着的那位被堵的好难受,觉得再说下去只会让自己更难堪,只好一脸愠怒的干生气,不敢再吭声了。小羽看了看周莲,然后,再冲着抱孩子的婆媳俩,轻轻的哼了一声,洋洋得意的笑了起来,就好像是小姑娘刚才说的那番话,是在替她们出气一样,有着说不出的痛快,还有点像是在向那婆媳俩示威的味道。到底是孩子的心,不过,周莲也对于车上让不让座的这个事情,没法偏向于哪一种说法,但是,发生在自己的身上的时候,她就是想,不论对方是什么态度,也不说对方会不会承情,她只想让自己心安!自己做好了,至于别人怎么做,那就是别人的事情了。

到了家里,妈妈惊喜之余,责怪她怎么不事先打个电话来告诉一声,也好准备点吃的等着她,周莲就笑了笑,说是故意不打电话的,就是怕她在家先忙乎。爸爸看着周莲提的奶粉和给他买的烟,就开始训斥周莲:“你也没个钱,累死累活的容易嘛,回来不要再瞎花钱了!”“爸,我花的这钱还叫多吗?你这样说我会难过的,我更会觉得自己没用,你再不需要是你的事情,这是我做女儿的一点心情,比起人家的那些女儿,大包小包的往娘家拎,我都觉得见不得人了。”妈妈接过了话:“莲啊,你爸也是心疼你,手心手背都是肉,你现在哪儿都需要钱,想花的话,等以后宽绰了再花,花多少在我们身上我们都高兴!”听着父母的话,周莲心里更难过了,同样的是父母的孩子,弟弟从来没让父母操过心,倒是自己始终让父母牵挂、惦记着,弟弟经常会给父母买东西,而自己在父母身上的花费,总是让自己感到惭愧不已,这是做女儿的失败啊!什么时候,若是能过得好了,过得幸福了,那也是对父母的宽慰,钱虽然代表不了什么,即使自己空手回来,父母也不会生气责备,但是,某些时候,物质还是表达感情的一种方式,空口说白话,说的再好听都是苍白无力的。想到此处,心底泛着酸涩,但是,尽量不让父母察觉到。

星期天,弟媳连同弟弟和孩子也回娘家去了,周莲对父母说,包里有给小侄子买的一双鞋,也不知道合适不合适,妈妈一看码数说:“正好,不会小了的,你弟两个人来了的话,肯定又会说你乱花钱了。”周莲笑了笑说:“我知道他们也是和你们一样的心疼我的,只是,我这个做姑的,实在也没出息,不称职,侄子长这么大了,在他身上花的钱太少,我自己都有点说不过去。”妈妈叹了一口气:“你又不是舍不得花的,不是因为钱不宽绰的嘛!”爸爸一个劲的按着烟抽,吐着烟雾,周莲知道沉默寡言的父亲,每吐出一个烟圈,那就是代表一声叹息,那是她心疼女儿却又不好抱怨的发泄!

吃过饭,妈妈看小羽没在屋子里就问:“嘉伟那边有电话来吗?”“他上个星期回来住了一宿就走了。”妈妈很高兴的说:“那证明他的心里还有你们娘俩,会回头的,不是有那句话说什么来着,哦,想起来了,是说,组装的没有原装的好!”周莲一下子被妈妈的话逗乐了:“妈,你老还挺洋气的呢!这话就给你整出来了。你不要想着赵嘉伟还会回到这个家里来,那是不可能的了!他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孩子了,他回来只是看看小羽的,总得把小羽瞒哄过去的吧?不要觉得你的女儿没人要似的,我没那么掉价,是我自己不想找的!”“话是这样说的,可是再找一个也未必就好的啊?有后妈就有后爹,皮里皮热,皮外冷如铁!不见得待小羽和自己亲生的一样。”“亲妈哎,你看你一套一套的,我可服了你了!你再给我上几次政治课,我就不敢回来了哦!”“死丫头,我一说到你的事,你就转开话题,以后不问了,儿女自有儿女福,你就认命闯吧!”“嗯,命里有时终归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任其自然吧!”又闲扯了几句过后,妈妈猛地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说:“看我这记性,我忘记了,上次遇见晓彤的,她让我告诉你,回来的时候去找她,说好久没看到你了。”“嗯,她前几天打过电话给我的,我这就过去看看啊,小羽我就不带了,让她在这玩吧。”

出了门,拐了几步路就到李晓彤那了,除了晓彤,周莲很少再和别的同学联系了,几次同学聚会,她都没有去,她不是想装清高,而是觉得同学聚会,是得意的人在炫耀,失意的人在失落!她更怕跻身于那种热闹当中,突出自己的落寞,她怕别人问起家庭的情况,因为,她不想说,但是,也不善于说谎,每一次听到别人问及婚姻家庭,她都会感到内心的钝痛,那是她不想触及却必须面对的伤口,她还得用伪装的幸福笑容,言不由衷的说着很假的话。所以,她躲,去躲可以会涉及到的那些话题,因为,有些伤痛只能自行消化,却不适合说给别人听,不是每一个人都会懂得自己,不能指望别人给自己包扎伤口,因为,别人不会知道你的伤口哪儿最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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