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禧宫中,香炉袅袅着轻烟,清新的香气比枝头正盛开的花朵更甜腻。
一群衣着艳丽的妃嫔正在一起向着高高在上的太后请早安,颖妃今日一改往日的浓妆艳抹,略施粉黛,一袭淡色水裙,倒是多了一份恬静的美。姗姗来迟的她此刻规规矩矩的福下身子,甜美的嗓音里尽是柔和。
太后盯了她一眼,回首看看身边的云萝,云萝粉颈间的那串玉珠随着她略微的摆头而微微晃动更显得圆润。
“听说昨夜皇上去了你那儿?”太后轻声问,在偌大的宫殿里掷地有声。
“回禀母后,正是。”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无限娇羞妩媚。
“你也辛苦了,等下让清羽给你送点补汤,先退下吧,哀家身子乏了。”
众人一一离开,颖妃在看向那经年香炉时略略停滞了一下,自她入宫以来,给太后请早安,大殿里萦绕的就一直是这种甜腻腻的香味。
“云萝,你怎么看后宫这群女人?”
“太后娘娘的意思是?”
“一群家雀,总是需要真正的凤凰引领局势。”太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自言自语一般的说。
“太后娘娘,叶画师求见。”清羽看一眼香炉里龇牙咧嘴的烟气,立刻低下了头禀报。
“太后娘娘昨天不是在御花园让她今天一早来给您画像嘛。”云萝没有看错,太后脸上一闪而过的是无措,于是轻声提醒。
“奥,对,让她进来吧,”太后摸一摸自己的头发,忽然想到了什么,“等等!”
清羽就要踏出去的脚步生生被这一声急急的呼喝声顿住。
“先去换上西域进贡的紫凝香,这个味哀家鼻子厌了。”她轻呼出一口气,云萝心底的疑惑却更浓了,一向都是一清早众妃嫔来请安的时候就点燃的熏香,为何此刻却要换熏香?
叶紫玥很快便为太后画好了像,太后原本就生的面容姣好,即使岁月流逝,时光蹉跎,她仍然带着一股清新。再加上她重新找到女儿,心情大好,眉间都流淌着满满的笑意。
“你去找国子监李凌过来。”叶紫玥前脚踏出去,太后就悄声对一旁的云萝吩咐。她轻抚着墨迹已干的画像,闻着淡淡的墨香,细细盯着那上边的纹理看,那孩子真的画的很用心,是自己的亲生女儿给她画的啊。
叶紫玥一边走一边思考,这次入宫,太后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以前那些笑容灿若繁花却干巴巴的没有温度,但是这些时日,给她画画像的时候,却在她脸上看到了真正的温暖。
“你倒是悠闲自在啊,就不怕再次下狱?”一声不冷不热的略带嘲讽的声音从一边的回廊传来。
她慢慢的回头,白了来人一眼,以前她还真是没有发现他那么爱损人。
“哪有王爷自在,小女子还作画,那王爷又能做什么?”她直觉他不会恼了自己。不管是在他失忆之前还是现在,他待她总是特别的这是她的直觉,作为一种女性的感觉。
“本王自是有自己的事情,”他故意靠近她低声说。
叶紫玥一张脸立刻就红了,心里不禁想起来一个人,那个冷冷的面具之下,经常会冒出这样让她恼火的话。
“太后娘娘,您的意思是……”一向低着头的李凌有些不可思议的抬了抬头,看到的是太后在微笑。
“对,你就按照刚才哀家的意思去办吧。对了,”她端过云萝递到手边的茶水,轻轻啜了小口,“听说你有个儿子,想要在吏部谋个职位啊。”
李凌立刻跪下,急忙叩头,“多谢太后能给犬子机会,谢太后。”太后只是摆摆手,看着满心欢喜退下的人,她的嘴角多了一些难以捉摸的笑意。
御花园,妖娆的花朵团团簇簇拥在一起争奇斗艳。
“你说什么?太后当真要这么做?”一袭白衣的人将扇骨紧紧捏在手指间,修长的手指因为用力指骨泛白。
“回禀王爷,事情确是如此。”这时远处来了几个婢女端着精致的糕点,往这边走来,“王爷,属下先行告退。”
“王爷吉祥。”几个婢女行经他身边时红着脸低首请安,隐约能听到干燥的空气里砰砰乱跳的心声。对于这个传奇一样的王爷,至今还没有王妃不说,听说连个侍妾也没有,这样俊朗的外貌,惹得皇宫里的婢女们心慌意乱。事情总有例外,比如视他如无物的云萝此刻便来到了面前。太后找他过去叙叙母子亲情,想要探听他到底知道了多少才是目的。他心知肚明,但也懒得计较,况且他还准备在宫里住一段时间。
“给母后请安,原来皇兄也在此啊。”他刚刚到太后宫内,就看到皇帝已经在殿内,鼻尖有细碎的汗珠。看来皇兄远远没有自己想的那么懦弱,消息能如此灵通,宫内各处遍布的眼线必定数不胜数吧。
太后看一眼有些桀骜不驯的轩辕靖煜,再扫一眼处处谨慎小心唯唯诺诺的皇帝,真的庆幸自己当年控制在手心里并且扶持上皇位的人不是这个煜王爷。她原本想要单独召见轩辕靖煜,想要从他嘴里套出一些什么来,没想到却被皇帝正巧赶上了。
“哀家听说你的府邸快要整理出来了,母后可真的是舍不得你出去啊,”她转头又看皇帝一眼,“才回来几天,你都还没有好好陪你皇兄说过话吧?”
“那儿臣再在宫内陪母后好了,反正回去也没事情可做,在这里还能给母后解闷不是?”轩辕靖煜笑嘻嘻的,故意不理太后的逐客令。
“那当然甚好,甚好哈哈。”太后干笑了两声,眼神一抬,一边的云萝会意。
“太后娘娘,您该休息了。”
“那儿臣告退了。”兄弟二人依次退出了延禧宫。
“你倒是在宫中住的潇洒自在啊?”
“皇兄还真说对了,我呀,还是在宫中住的舒服,都有点乐不思蜀了。”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皇帝慢慢停下了脚步,脸色变得严肃。
“既来之,则安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皇兄不必太过担心。”他一下子收起嬉皮笑脸的模样,倒是出乎皇帝的预料。
南蛮之地,本来就穷困,今年恰逢大旱之年,土地干裂,庄稼枯萎,最不幸的是发生蝗灾。蝗虫过境之处,草木尽损,颗粒无收。大批的难民纷纷涌向他方,就连皇城内也已经出现了部分跋山涉水而来的难民。
朝廷拨款万两,命丞相叶青远监督赈灾事宜。第二日,叶青远特意让人给叶紫玥捎来口信,让她自己照顾好自己。
不好了,叶丞相不见了。
“启奏皇上,微臣夜观天象,紫薇垣内,帝星孤垂,后勾陈一长期悬空,所以才酿成今日的南方蝗灾”国子监李凌手持象笏微微低垂着头朗声说,眼底是一湖汹涌的波涛。
“奥?”皇帝从一纸奏折中慢慢抬起眼睛,满眼的探究,“那依爱卿看,该怎么破解啊?”
“天象显示,后妃之星已经隐隐生辉,但此星居帝星之所却仍非后妃,而且此人姓氏或名字应该与木有关啊,非此人不能平息此次灾祸啊,微臣实在不解其中缘由啊。”
话音刚落,群臣一片哗然色变。且有些窃窃私语,都在思考着这位命定的皇妃到底是谁啊?
“难道是叶相的女儿?”
“确实如此啊,她在宫内当画师,但不是妃子……”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请皇上以天下苍生为重,册立叶相之女为后妃。”接着齐刷刷的声音响起,群臣哗啦跪倒在地,齐声高呼,除了跪在地上满眼愤怒的岳浩东。
“煜王爷觐见。”
“启禀皇上,叶相去南方监督赈灾,突然下落不明,还望皇上心系灾民。”
“什么,叶相不见了?”皇上从龙椅上站起来,满脸的不可思议,“朕命你前去,一边继续监督赈灾,一边寻找叶相下落。”
“臣弟领旨。”
“启禀皇上,臣愿一同前往助王爷一臂之力。”岳浩东一脸的理所应当。
“岳家与叶家世代交好,而且岳卿家年轻有为,足智多谋,朕就准了你,前去灾区协助煜王爷。”
“你说什么?我爹不见了?”叶紫玥险些站不住,幸好岳浩东一把扶住了她。
“我已经请旨前去寻找伯父了,你别担心。”岳浩东眼里有什么东西燃烧了一下。
叶紫玥突然甩开岳浩东的手,快速的跑向前方,风将她水荷色的裙裾吹起了一角,很快便消失了踪影。岳浩东一敛刚才的凝重,嘴角扬起。旁边假山下的煜王爷将这一切收进眼中,悄悄的隐退了身影。
“哀家已经听他们说过了,你放心,叶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太后娘娘,紫玥请求您,让我跟着去找我父亲吧,否则我会更加不安。”
“这,”太后有些为难,她刚刚听说了今天早朝时候大殿上的情况,也许是自己太心急了,时机还不成熟,让她离开一段时间也好,在此期间,她可以好好谋划一下。
“准了,不过你一定要小心,灾民流离失所,肯定不太平,一切小心。”
“此次前去,赈灾是第一要务,叶紫玥也跟随,你好好把握机会吧。”皇帝将所有下人谴开,悄悄对轩辕靖煜嘱咐着,“还有啊,岳浩东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总之你一切小心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