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中午,是爸爸接的范小兵回家吃饭。
“妈妈,‘垂头丧气’的‘垂’应该怎么写?第几横最长?”一从车里出来,范小兵就问妈妈。
“‘垂’啊?”妈妈在手心里比划了一下,说,“短撇,短横,再横,应该是第二横最长。”
“对,就是这样。”爸爸马上在旁边写了一个,和妈妈说的一样。
“错了,是第三横最长。”范小兵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翻开了他带来的语文书让爸爸妈妈看,“平时我们都写第二横最长吧?可实际上是第三横最长。”
“咦,是真的,你是怎么发现的?”妈妈仔细看了范小兵他们这套浙江人教版语文书上的字,不由暗叫一声惭愧,好歹也在初中里教过语文,居然连这么一个常用字都记错。
“第三单元语文试卷发下来了,我是99.5分,就因为把‘垂’字写成第二横最长了,我们班这个字写错的人一大片。”范小兵一副阴谋得逞的样子,“怎么样,你们自己都写错的字,不能怪我吧?”
“那当然,爸爸妈妈都写错了,哪能怪你啊?”妈妈连忙附和他,就是嘛,两个自诩语文水平不错的大的都错了,再批评小的?岂有此理!
吃完饭,爸爸送范小兵去学校后,妈妈翻起了字典。中国的汉字本就让人费解,而她又是个喜欢写繁体字的人,所以写出来的东东往往是简中有繁,让范小兵看得云里雾里。
有一次,语文作业要求摘写名人名言,范小兵自己想了几句,还不够,就请妈妈给他写两句。妈妈略一沉思,拿起她那支专用的美工笔,“唰唰唰”地一挥而就,然后放在范小兵面前自己去上网了。
范小兵起先还挺高兴,想着只要把这几句抄进去,作业就可以完成了。可是当他拿起妈妈写的那张纸时,不由蒙了,这写的都是什么字啊?有些笔画连在一起,有些他绞尽脑汁还是认不出来。
于是他拿了那张纸,走到妈妈面前,装着毕恭毕敬的样子说:“儿愚昧,思量甚久,对其中的若干字终不得其解,还望母亲大人赐教,儿感激不尽。”
“哈哈哈!”妈妈一见他那样子,坐在电脑前乐得捧腹大笑起来,再接过那张纸一看,笑得更厉害了,揶揄着说,“怎么样,你老妈写的字厉害吧?你都不认识哎!”
“我知道,你写的是行书嘛。”曾经听爸爸说过行书和草书之妙,更何况此时要借老妈之力,范小兵笑着极尽恭维之能事。
“行书?你别讽刺加打击好不好?”妈妈捂着嘴笑得更开心了,“你老爸写的可能是行书,老妈写的充其量也就是乱七八糟自创一体的胡书!”
“胡书?哈哈,老妈,你真幽默!”姓胡的写的叫“胡书”,那他姓范的写的岂不就叫“范书”了?正好反义一对哪!虽然范小兵觉得自己并没有讽刺之意,但他与老妈谁跟谁啊,可没解释这一必要,被老妈一逗,他马上心领神会地笑了起来。
而这次,真的是自己记错了吗?真的连“垂”字的笔画都没弄清?妈妈有点郁闷。可是,从新华字典到汉语词典再到范小兵的小学生九用字典,‘垂’字都是第二横最长,第三横和第一横差不多,第四横最短。在电脑上一打,也是如此。妈妈不由也蒙了,到底是语文书上错了,还是字典电脑都错了?
如果范小兵下次再碰到这种情况,他到底是应该照字典上的写还是照语文书上的写?带着这个疑惑,妈妈给范小兵他们学校订的语文报的编辑王东叔叔发了封邮件请教。
王东叔叔回信说,他翻阅了语文课本,人教版的确实是第三横比第二横长,但字典和苏教版教材上面‘垂’的第二横都比第三横长。他认为这个问题要看从什么角度去考察学生,如果是作文里用到的就都可以算对,但如果是单独考察字的规范,他觉得应该认同老师的观点。王东叔叔还说这些是他个人的意见,关于字的规范问题最后还需要向权威部门去请教。
再向谁去请教啊?最后的结果自然是不了了之,妈妈最后还是不明白到底哪个是对哪个又是错。只能和范小兵说既然语文书上这样写,老师又这样要求,那就尽量写成第三横长吧。也就小学里的事,到后来学会了写像妈妈这样的既非正楷又非行书的自造体后,谁又会来研究你写的字哪一横长哪一横短?
一次次地规范汉字,规范到现在,很多字爸爸妈妈也搞不清楚了。像“像”和“象”,曾经“像”是“象”的繁体字,曾经的规范字是录象、摄象,后来又改为了录像、摄像;又如“洋”和“扬”,妈妈做语文老师时“得意洋洋”是这样写的,可是有一次范小兵试卷上的这四个字却被扣了分,说应该是“得意扬扬”。原本就博大精深的汉字在一次次的规范化以后谁也不知道最后会演变成怎样。
汉字的神奇还远非于此。这天,看排球比赛,中国队以三比零的大比分赢了日本队,电视屏幕上打出了“中国队大败日本队”的字幕。
“妈妈,中国的文字真有意思。”范小兵看见这一幕发表起了自己的意见,“‘中国队大败日本队’和‘中国队大胜日本队’明明一个败字一个胜字,说的却都是中国队赢了日本队的事实。”
“范小后,如果在‘败’后面加一个‘于’字,中国队大败于日本队,那到底是谁胜了啊?”爸爸想难一难范小兵,出题说。
“爸爸,你怎么问我这么弱智的问题啊?”对于爸爸的问题,范小兵嗤之以鼻,“大败于,当然是输了。”
“呵呵,我昨天在博客里写了一句:‘在没有心的沙漠,在没有爱的荒原,死神也会望而却步啊!’我写的是‘在哪里’的‘在’,意思是在没有爱的地方就连死神都不想去。可是后来我看见有人给我留言说这个‘在’应该是‘再见’的‘再’字,应该是再也没有的意思,还说亏我还做过语文老师。”妈妈笑着对着范小兵说,“更绝的是,我后来发现留言的居然是你小娘娘。”
“哈哈,你们俩可真逗!玩上文字游戏了。”范小兵听了大笑不止。
“让你再见识一下中国文字的神奇吧。”妈妈卖弄地,故意拖起了长声:
“我对佛许愿:让我们范小兵永远快乐吧!
佛说:不可能永远,给他四天吧。
我高兴地说:好,那就春天,夏天,秋天和冬天。
佛说:还是太多,那就三天。
我欢喜地:也罢,昨天,今天和明天。
佛又说:不行,换成两天。
我微笑着:也行,白天和黑夜。
佛不高兴了:那就一天。
我不动声色,笑颜依旧:一天就一天吧。
佛茫然问到:你选哪一天?
我莞尔一笑:范小兵筒靴生活的每一天!”
“那佛要发疯了!”看着妈妈绘声绘色的表演,范小兵笑着和爸爸使了个眼色。
“No,佛没发疯。”妈妈很认真地摇了摇头,随即又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佛哭了,说:‘中国文字实在太神奇了,罢罢罢,从此以后范小兵筒靴将天天健康快乐!’”
“哈哈哈……太有意思了!”妈妈的话音刚落,范小兵和爸爸笑得前仰后合,感叹地说,“中国文字的博大精深,实在是无与伦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