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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今日苏正清来金桥戏院找落梅的时候,还没进戏院就看到戏院门口停着的日本车和站岗的日本兵,看到这一幕压抑的火气便上来了,立刻返回学校带着抗日宣传单,和几个同学又回到戏院。等着小彤唱完下台的时候,他和同学们便上了二楼的一间包厢了,把单子朝下面撒着,一边撒一边口中喊着抗日的口号。

一张张纸纷纷扬扬的飘下来,这纸质量虽不重却全都砸在了日本人的身上和一些听戏的人身上,翻译官给前面的日本军官翻译着上面的字,这些日本人本就在为着没人出来唱戏而重新找事呢,这又被这一群学生给乱搅着,这下子找到了发泄的人了,一时间戏院里便接连响起了枪声,其他听戏的人都慌忙逃出去了。苏正清和同学们撒过单子准备立刻离开,可这戏院里里外外都被日本人给占着,他们想走也走不掉了。

苏正清被几个日本兵押着来见军官,他的嘴里骂着日本人,被日本兵扇了几个耳光子,嘴角都在流血了,脸上也留着红手印,可嘴里还是骂着。这日本人见着都是一些手无寸铁的学生,想着也只有这些学生才会做这种无力回天不痛不痒的事情,便掏出枪来准备把他们一个个都现场射杀了。

一个中国翻译官站出来说着话:“我们天皇陛下,三个月就要灭亡中国了,你们这些个学生也真是不知好歹,还在干这些无聊无用的事情。”摇摇头便让一个日本兵出来,掏出枪来准备射杀他们。这死神说来就来了,突然苏正清真的感觉到害怕了,他浑身颤抖着,口中的声音也越来越弱了,最后不敢骂了。

化妆间的大家听着一声又一声枪响,便都赶紧过来了,看着一地的黑字白纸,又看着跪在地上的学生们,大家也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小彤突然的看到苏正清也跪在地上,她这才想起了落梅,可落梅却比她早一眼看到苏正清,等着她想拽着落梅的时候,落梅已经朝苏正清跑过去了。

这里面谁最有头有脸?尽管他们几个都是名扬上海的京戏名角,可这算得了什么?日本人才不会给他们脸,更不屑给他们脸。小彤在转眼看着落梅的时候,落梅却已经被经理给拉住了,可经理也不是有头有脸的人,日本人也不会给他脸的。上海滩谁最有头有脸?谁会让日本人感到害怕?经理对着翻译官嘟嘟囔囔的说了几句的:“都是些不懂事的学生,能放过就放过他们吧?我们这在多给您唱几出戏不就完了。”

经理死命的拉着落梅,落梅一边使劲挣着,一边哀伤的眼神看着正清,苏正清也抬起头哀伤的看着落梅,他脸色发白身体颤抖。落梅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他颤抖的身体,他惊恐的面容。她这一下子更是了不得了,如何活的了,一着急一使劲便挣开了经理的手,小彤心底一揪以为落梅要朝苏正清冲过去,准备去拉她,谁知道落梅朝她这边过来。

落梅还没到跟前的时候,小彤就知道她想要自己干什么了,现在还有谁能救他们?还是白如山,只有白如山。落梅哭着求着她,可她根本都不需要求小彤的,她一定会答应的。说着小彤便转身就走了。看着小彤这么做,她便得到了希望。

这边经理和翻译官说着他们戏院在多唱几出,不要在这里杀了他们就是,也都还是些个学生,关几天打一顿教训教训不就行了。这翻译官便和日本军官说着,这军官便答应了,他们便被送去日本领事馆了。落梅一直看着苏正清不放,真是心如刀割又爱又恨。又在想着小彤快点找到白如山,这日本人都是些变态,说不准什么时候便把他们给杀了。

看着这情形,小彤却真的想逃避了,想赶紧离开这些人和事,但已经却深陷其中,独自抽身离开是再也不可能的事情了。她实在不想再去找白如山了,这一去自己到底成个什么了?可她又是不能不去。她也真的想去了就再也不回来了,这些繁琐的东西,又怎么去抛弃呢?

可救苏正清是正事,因为救了苏正清也是救了落梅,如此想着她自己的那点小埋算什么?自然消失不见了。小彤着急的从后门出去,少让一些日本人发现她。她听着自己的后面似乎响着云卿的脚步声,转身一看果然是他。她微微的低着头眼里含着泪说着:“云哥,我要不去找白先生苏正清如果真出了事,落梅也就活不了了。”

云卿没有表情的说着:“我不是来拦着你的。”他朝她走进了几步说着:“我现在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懦弱,多么的无用。这种时候我却什么都做不了,倒是你东奔西走的,我实在是枉为男人。”

“咱们都是下九流戏子,都是极为平凡的人,谁又比谁有能耐?”她突然想着要不要和云卿一起离开上海去北平,可这时间哪里能讲这些废话,便又说着:“我到白公馆说了这事就回来了,一刻也不会耽误的。”她又深情的看了他一眼,便匆匆离开了。

落梅便和妙卿两人又唱了几出,妙卿对这苏正清是没有任何感情的,可他也不是冷血的人,而且落梅苦苦的求着他,他也就勉强的又唱了几出。这日本人本就是来听戏的,学生事件是个意外,他们根本都不会把这些学生放在心里了,可人的确是抓走了,定要折磨一些时间才会放出来的。

小彤坐着黄包车朝着白公馆过去,还好一路平安没有被天上的炸弹给挡着路。这时候都是人心惶惶的,看着哪里都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进了租界的地盘却是到了世外桃源一样,这里完全没有战争的气息。而她进了租界越靠近白公馆心底却越是踏实了,心里虽越来越踏实,她却不愿意让自己踏实。

到了白公馆,无与伦比的花园洋房,一切都是那么的无与伦比。小彤走向铁栅栏门却看不到人,她只好伸手揿铃,然后抬着眼焦急的朝里面看着。又按了几下还是没见人出来。她焦急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时候,这时她的身后响起了汽车的喇叭声。然后她赶紧转身看着,正好看着白如山慢慢的放下车窗玻璃,两个人的眼神撞在了一起。

小彤看见白如山安定的眼神心底一紧,一阵温暖扑来,眼泪又要再次夺眶而出了。她定了定了神,赶紧朝他走过去,白如山也同时从车上下来了。她也没有时间寒暄了也顾不得唐突了,立刻说着:“白先生,学生们被日本兵给抓走了,还请白先生让日本人把他们给放出来?”

这白如山靠着车门,温暖的笑看着她说着:“你难道就没有为自己的事情来找我白如山吗?”

她也实在不想开口说话了,越多说话心里越是难受,这么一次次的来麻烦他,始终是说不过去的,可不麻烦他,又去麻烦谁呢?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真的不知道了,她便不再说话了。

白如山看着她难为情的样子,他也有些不忍了。又想了想说着:“要是你被日本人抓去了,我会拼了命也要把你给救出来的。”听到这话,她的心扑通扑通的跳着,又被他的话感动了。他接着说着:“可你每次来都是有事,这事也不是你自己的事,这次我却不怎么想帮了。”他话刚说完,声音还在空气中飘着,小彤便抬起眼看着他,脸上出现微微的怨气。

白如山看到她这样便笑了出来说着:“你都来看我了,也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了,而且还有求于我,对你当然是有求必应了。但是,你还得答应我一件事,事完了咱们去看场电影怎么样?”

小彤听着这话她当然愿意去陪白如山看电影,看着他做的一切,看几百场电影她也弥补不了什么。但是不行,一次也不行。她说着:“白先生我要和云卿结婚了,不能和你看电影了。”说完这话便不再看着他了,她怕自己在看着他又会控制不住流出眼泪,可这算什么事呢?

“看场电影都不行了?”白如山说完这话,她的心底一阵酸胀感,在不走马上就要哭出来了。白如山看着她,眼里仍旧是有着无限的温柔,想了想又说着:“电影咱们不去看了,人都在门口了,到我屋子去坐一坐总可以了吧?我现在就去打电话,他们会立刻放了那些学生的。”

这在如何拒绝,在拒绝的话就更对不起白如山了,她也不想拒绝了。便不情愿的答应了,白如山便开心的笑了,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白公馆。

白公馆里一派现代化摆设,她看着实在不舒服。白如山问着小彤要不要喝咖啡,她实在喝不惯咖啡,要了杯白开水,然后便让白如山赶紧去打电话。

他说着:“等我一下,马上就打。”然后她的眼睛跟随着他的身体移走着,他在唱片机旁边停了下来,然后对着她神秘的笑着,唱针便停在唱片上,唱片便旋转起来了,接着小彤的声音便在屋子里响起来了,是他带她灌制的唱片,铿锵有力的声音,久久环绕在屋子里,缠绕着小彤的心。

白如山说着:“你的声音,可是永远都听不腻的。”她的心底自然又是一阵酸胀,想着他是不是经常听呢?又想着他听不听又怎么样,反正自己都是无所谓。心里假装否认着,可怎么难掩高兴与悲伤。

只想赶紧离开,还没刚坐下就要走了,她怕的是自己别舍不得离开了。又对着他说着:“白先生请你打电话。”白如山便悠悠的从唱片机跟前回来,在她远处的沙发上坐下了,拿着电话看着他。

眼神太温柔了,她被他看的全身发麻,又后悔自己进来了。白如山小声的电话那头人说,把他们狠狠的打一顿在放出来。然后便对着小彤轻松的说着:“没问题了,他们立刻放人。”她听着白如山说完话,便立刻转身离开,真是一点空隙都不留给白如山。

他也立刻站起身来对着她急匆匆的背影说着:“不能在坐一会吗?”眼前是小彤,四周又被她的声音给包裹着,白如山也是触动了心门,他的声音里听出来一些哀伤,一些渴望。可这些触动情感的感觉也只有那么一点点,谁都不会发觉不会被触动的,可小彤能感觉的他强烈的情感,可又能怎样?

她突然的站定身体,然后微微的侧着脸,不敢回头,眼泪再次流出来了,她想说话却不知说什么好了,说了一句:“对不起了”心里又想起了云卿,便转身离开了。可花园洋房里她自己的声音始终萦绕在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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