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莱的话让伍莱怔了一下,目光下意识一扫雪莱的面容,不仅没有找到半点开玩笑的意思,反倒是看到了无比认真的神情,心里便冷不丁的暖了一下,轻轻的点了点头……闹腾动静的是雨果赛蒙的人,在雨果赛蒙走进烈火的营帐里前,他便安排好了今晚的骚扰,一来与伍莱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这几天任由防守方大肆修筑工事而不阻止,手下的将士早就有了不满情绪,若还不做点什么,士气怕是会受影响,二来做一点骚扰动作也可以试探一下对方的防守水平,毕竟之前只有左军与对方交手过,有些事光听别人的可不成。
于是,雨果赛蒙派出了一支一百五十人的小队,其中有近三分之二的人是弓箭手,其余的要么是右军力量最拔尖的那一小部分人,要么就是有特殊技能的人,比如芒固和芒库。
芒固和芒库是右军斥候中最善于攀爬的人,这对瘦小得像猴子一般的孪生兄弟可是雨果赛蒙的宝贝,因为他俩太能爬了,无论是高耸入云的大树还是悬崖峭壁,只要不是光滑如镜,便拦不住他俩登顶。
不过尽管是很得雨果赛蒙看重的斥候,但芒固和芒库仍旧过得不怎么样,这倒不是说他俩缺吃少穿,而是大家不仅隔三差五的给他俩脸色看,还总是找机会捉弄他俩,因为这对兄弟除了长相、身材真的跟猴子差不多以外,还是奴隶的身份——雨果赛蒙的奴隶。
按说右军的士兵们是不会胆大到戏弄主将的奴隶的,但原因恰恰就出在主将雨果赛蒙自己身上,他不止一次在当着右军所有斥候的面表扬芒固和芒库,给这兄弟二人狠狠的拉了许多仇恨,却又吝啬将平民的自由赋予二人,加上兄弟俩胆小怕事,被其他嫉恨在心的斥候戏弄也不敢说出来,一来二去,二人便成为了右军中的受气包,而雨果赛蒙对此却一无所知。
今晚,芒固和芒库的任务是从豁口斜坡右侧攀上崖顶,侦察守军的防御情况,尽可能多的搜集情报。
芒固和芒库也商量好了,决定在圆满完成这一次的任务后,把希望成为自由民的想法禀告给雨果赛蒙,因为他俩真的受够了别人的欺辱、嘲讽。
路线前昨天就已经看好了,而且今晚的云层很薄很薄,透出来的隐隐光芒可以让兄弟俩无需借助火把便看清身前十步内的事物,要知道这可是兄弟俩的天赋,其他的士兵是万万做不到的。
前队的盾兵开始摸索前进时,落在队尾的芒固和芒库互相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这是他俩惯有的鼓励方式,在从小便沦为奴隶的时候起,他们便养成了这个习惯。
前队的五十人是今晚的主力,他们手中的红铜大盾重量接近他们自身体重的一半,而且边缘相对锋利,他们的任务也非常简单——冲到被钉成了“栅栏”的那十排木桩那里,用手里的盾将那些在这两天里被钉上去的木板全部斩断,通畅通向土木平台下方的道路。
紧随前队五十名主力的是雨果赛蒙的护卫弓箭手,这些弓箭手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力量大,他们能拉开胡利特军团里最硬的弓,射出普通士兵一倍半以上射程的箭,用来压制、震慑要比基摩弓箭手的效果更好,不过在精确度上却又无法企及后者,因为胡利特领地平原居多,不像基摩领地那样到处都是高山、森林、沟壑更容易催生出狩猎的好手。
对于主力和弓箭手们来说,今晚的能见度是比较差的,因为他们没法像芒固和芒库兄弟俩那样长了一双能在夜晚视物的眼睛,但骚扰就是骚扰,摸黑前进给敌人一个措手不及才是王道,所以,打开营寨大门前的一刻,这支骚扰部队很干脆的连营寨大门附近的火都先灭了。
但这一灭,无疑是给豁口护墙上的哨兵提了醒,要知道他们手里可是配了望远镜的,不仅他们,盐沼军从团级到排级的军事指挥员人手一架,这玩意平日里可用来远观角斗比赛,但到了战场上更好使,敌人有点什么动静不说看得清清楚楚,那至少也是个八九不离十……所以,“骚扰队”的小心机根本就瞒不过守方的目光。
伍莱放下望远镜时,身后传来了整齐的脚步声——六团的两个弓箭营来了。
“报告伍莱将军,第六团二营、三营到!”六团长普扥朗声说道。
伍莱回身扫了一眼,见两个弓箭营军容整齐,士兵们个个精神抖擞,便满意的点了点头,对普扥说道:“敌人来的人不多,目的只在骚扰而不是进攻,充其量破坏平台前方的十道障碍而已,不过若是我们不阻止或者阻止无效,他们很可能顺势焚毁平台,所以,看你的了。”
普扥心里一喜,当即重重点头:“谢谢将军,普扥一定不负将军重托。”
“给我打漂亮点。”伍莱微微一笑,“还有,你们团作战,其它团的可是会来观摩哟。”
“没问题!我记得将军的教诲呢。”普扥笑着说道。
“事不宜迟,开始吧。”伍莱点头。
“是!”普扥朗声应诺罢,转身将手一招,“三营原地休息!二营跟我下到平台上去,顺着预留的通道走!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士兵们朗声应诺罢,三营士兵当即席地坐下,二营齐齐右转,快步奔向了护墙右侧那处五步宽的缺口旁,与此同时,在缺口旁值守的二十名士兵将三架长木梯伸向了平台。
奔在队尾的普扥犹豫了一下,“二营长!”
“到!”
“带人去拿二十个油囊来!”
“是!”
伍莱听罢微微一笑,雪莱却是蹙了蹙眉,问道:“伍莱将军,六团长要油囊干什么?”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伍莱笑着说道。
雪莱见伍莱卖关子,知道他是在“欺负”自己不懂军事,便悄悄的嘟了嘟嘴,想了想后,又问道:“伍莱将军,你为什么不亲自指挥?”
“我这就是在指挥啊。”伍莱答道。
“你在指挥?”雪莱一怔。
伍莱点头:“我指挥团长,团长负责把我下达的任务完成,至于他如何指挥营一级作战,那是他的事,我不插手。”
“可是,这样好吗?”雪莱虽然不懂军事,但她也知道亚述的名将向来都是事无巨细亲力亲为的,以至于大家都形成了这样一个看法——指挥作战就得这样细致入微,才能牢牢把握战局。
“好,当然好了。”伍莱哪有不知道雪莱想法的,便也随口解释道,“我沃野军有自己的指挥体系,无意效仿他人做法,况且,仗打到最后,必然是小股部队迎战小股部队,如果我对下面的指挥员事事掣肘,他们的仗必然打得束手缚脚,让他们放开手脚来打,他们的进步才能更快。”
雪莱将伍莱的话细细一品过后,轻轻点头:“我似乎能明白你的意思。”
“这儿风大,小心着凉,要不先去休息吧?”伍莱见雪莱的长发、衣摆被山风吹得飘扬,又见她紧握护墙支木才能勉强稳住身形,便轻声问道。
雪莱心里一暖,却也倔强的摇了摇头,看向伍莱面庞的目光又柔了几分。
正想道一句我没事时,雪莱身后传来了那些团、营长的吵嚷声。
嗓门最大的是雷德,亚述军团都有摆资历的臭毛病,别看他只比别的团长快那么几天当上团长,但除了奥多外,他见着哪位团长都是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样,这会儿他又带头嚷了起来:“要下快下,别在那儿磨磨蹭蹭的,再重复一次赔率啊,无伤无死完胜是一赔十,有伤有死取胜是一赔四,有伤无死完胜是一赔一,身上没带钱的可以打条子,一趟过啊,开打了就不接下注了。”
雪莱又是一愣,心说怎么还赌上了?
正想着,伍莱已经快步走了过去:“雷德,开盘口啊?”
“是啊。”雷德嘿嘿一笑,“将军,军规里没说不能开啊。”
“那倒是。”伍莱笑盈盈的点了点头,雷德说的没错,全亚述的军团都是允许赌博的,毕竟行军打仗凶险枯燥,赌博是将士间最常见的消遣,一可打发时间二来释放压力,所以伍莱在西点军校里制订军规时也没禁止。
“将军,你要玩一点吗?”雷德笑呵呵的问道。
“可以啊,一般下注多少?”伍莱再度点头,雷德开出的赔率看得出来这货很看好六团,这是个好现象,如果各团之间都彼此信任、有信心,那在战场上的配合必然也能顺畅许多的。
“最高五百枚金币。”雷德答道。
“噢,那我也下五百枚金币。”伍莱微微一笑,“我贪心点,下那个一赔十的。”
“谢谢将军!”雷德心里一喜,他开出的这个赔率就是诱使别的团、营长投注大赔率,因为他虽对六团击退敌军的骚扰有十足把握没错,但也不认为普扥的指挥能做到无死无伤,想想看,敌人夜袭哪有不带弓箭手的道理,随便抛射一些箭枝过来,根本不需要准头就能弄伤几个。
不过伍莱毕竟是头儿,雷德觉得还是有义务提醒一下:“将军,你这简直是在给我送钱花呀。”
“等你赢了再说这话。”伍莱话刚出口,身后便传来了雪莱的声音。
“我也买五百枚金币,跟伍莱将军一样的注。”
“谢谢雪莱大祭司。”雷德顿时喜出望外,心里却也不由得一怔,暗道伍莱将军这不会是把雪莱大祭司弄到手了吧?
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奥多迟疑了一下,也举起了手:“我也下注五百枚金币,买无伤无死完胜。”
阿蒙神啊,我这是要发财了的节奏啊。雷德眼睛一亮,心跳再度加速了两成。
“照明箭准备!”普扥的命令声从下方传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