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小虎皱了皱眉头,咳嗽了两声,正要扶她起来,这时候门外的婢女喊道:“容嬷嬷,按您的吩咐,大夫开得药已经煮好了,方才在路上遇到了太子殿下,殿下千叮万嘱交代我们一定要服侍好殷大人,您听到了吗?”
容嬷嬷低头想了想:“听到了,听到了。”喊完有惴惴不安地看了一眼殷小虎。
殷小虎无奈地松开手:“去开门吧。”
“是。”
容嬷嬷开了门,对着那婢女略略点头,两人用眼神交流了一会儿,容嬷嬷一手端着盘子,一手按上门。
殷小虎看着这一幕,不由摸摸下巴。她可不是以前的傻小姐,他们这些小把戏休想逃过她的火眼金睛。
“姑娘,先来喝药吧。”容嬷嬷端起药碗,走到她面前。
殷小虎伸手挡开,摇摇头说:“怪冷的,还是先穿衣服。”
听她这么一说,容嬷嬷连忙后退两步,连药都洒了一些出去:“老奴该死。”
“瞧把你吓得,”殷小虎莞尔一笑,“我又不是要扒你的衣服,您年纪一大把,我怎么能对您硬来,我可是个尊老爱幼的人呀。”她一边说,一边捡起床上的新衣服,自觉换上,容嬷嬷要上来搭把手,都被她拒绝了。“我有手有脚,用不着的。”说着三下五除二就利索地换上了衣服,顺便展开一只手臂,拂开长袖,在她面前优美地转了一圈。回眸一笑:“如何,我漂亮吗?”
容嬷嬷有些看呆了,啄米似地点头:“不……不……”
“不漂亮?”
“不……不……不仅漂亮,而是……高贵,姑娘,您要是早点拿出这姿态,我们这些做下人,根本不用为您担心。”
殷小虎低低一笑,欣赏着大袖上繁复的花纹,亲昵地拉她坐下。
“这些是以前的老师教我的,只不过……我……我一直学不好。”殷小虎有些苦恼地与她谈心。
容嬷嬷安慰:“怎么会,您刚才做的就很好啊,恕奴婢直言,以您的性子,不是做不好,而是不想做吧。”
姜还是老得辣,眼睛还是老得毒。
“或许吧。”她幽幽感慨,顺手接过她手里的药碗,低下头只嗅了一下,便撇嘴说:“嬷嬷,我不喝,好苦的。”
容嬷嬷笑笑:“所谓苦口良药,您还是喝一口吧。”
“一口。”
“对……只要一口就够。”
“那就好。”殷小虎微笑着,以长袖掩面,微微仰头。
“咦?”殷小虎原本皱成一团的脸一下子舒展开,“甜的!”
“什么?”容嬷嬷不敢相信地尝了一口,“不是……甜的。”话刚说完,两眼一黑,晃悠悠地向后倒到床上。
“想迷晕我,嬷嬷你还嫩点儿。”殷小虎展开衣袖,看着上面晕开的药汁,笑嘻嘻地赞赏:“这衣服还真不错。”说着将外面件衣服脱了下来,又向容嬷嬷伸出了罪恶的手,尊老爱幼的壮语尤在耳畔,这会儿已经利索地把容嬷嬷的衣服给扒了下来,真是个表里不一的小妖精,不过迟早有一天,有她好看的。
殷小虎换好衣服,又戴上了一顶帽子,帮容嬷嬷盖好被子,哆哆嗦嗦地从房间里走出去。
门口的婢女见着她问:“容嬷嬷,你怎么了?”
殷小虎咳嗽两声,声音有些沙哑:“大概是被大人传染了,我要去休息一会儿,大人已经睡着了,你在这儿好生守着。”
“是。”婢女恭敬地回答,目光重新放空,和柱子一样站着,一动不动。
殷小虎满意地拍拍她的肩膀,加快脚步往废园的方向走去。
这条路上的灯火很暗,因为人迹罕至,有时候连路都看不清,不过这正是殷小虎所期待的。她不敢提着灯笼,半是瞎摸半是认路地朝那个方向走去。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走着走着,就听到了细碎的脚步声,她停了一下,往后看去,只有漆黑一片。一定是心里太紧张的缘故,她放松心情,再次迈开步子,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却听到了细碎的说话声。
天哪,难道是她耳朵出问题了,殷小虎深吸一口气,对着身后的夜色喃喃自语:“各位大哥好汉,我殷小虎与你们往日无仇近日无冤,来这里也不过是暂住,你们要找就找芜姜,他才是这里的主人。”殷小虎没心没肺地说着。
“大哥,这妞太不讲义气了吧。”
这次她听得真切,的确有人在说话,殷小虎捂住嘴巴,慌不择路地蹭蹭蹭往前蹿。
她原先站着地方忽然扯下一块黑布,三两个黑衣汉子站在那里。那个个头最高的,抬起手猛拍那个矮个子的脑袋,低声臭骂:“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我可是收了人家银子的,这事儿要是办不好,你来当大哥,你去赔钱。”
“别别……”小个子一脸谄媚地依附在大哥坚实的胸膛上,“小弟再也不多嘴了,瞧那妞儿也是往废园的方向去了,咱们追上去,届时把她掳走干掉就行了。”
“我担心啊……”大个子幽幽叹气,有些犹豫,“这里可是太子府,若是太子一旦追查起来,我们这几颗小虾米往哪儿躲。”
“那个什么侧妃娘娘不是说了吗?到时候会有人亲眼证实那妞儿是自个儿翻墙逃的,跟我们没半毛钱关系。”小个子赖在大哥的胸口上。
大个子拎起他的耳朵呵斥:“我怎么收了你这么个小弟,算了,算了,想要发财脑子就得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你们跟我来。”说着再次蒙上黑布,在黑夜之中无声潜行。
殷小虎没命地跑,听到自己的呼吸越来越重,深知自己的体力已大不如前,扶着旁边的一根竹子,呼哧呼哧地喘气,她有些后悔地想当初跟老哥闹掰之前应该先搞到诛心红的配方。
待呼吸平稳,突然肩膀一重,他低头一看,一只枯皱枯皱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之上。
“妖……”她还没来及喊出声,嘴巴就被捂住了,那张脸探到眼前:“大人,是我啊。”
眼前的人是陈伯。
“你怎么在这儿呢?”
“找你啊,太子府的人都在找你呢,太子殿下都生气了。”
殷小虎满不在意地说:“他有什么好气的?我又不在这里住一辈子,他管太多吧。”
“您这话的也太……”后面的话陈伯没敢说下去。
“大人,您没看到,刚才太子殿下她是亲自跳下水救的你,杂技班也是,哪个有头有脸的人家会请江湖卖艺的来表演,太子殿下是怕您闷,还有这胡旋舞,本朝本不提倡,可太子殿下说您喜欢新鲜玩意儿,费了好多人花了好多钱才请到了两个舞姬。”
“他这么没跟我说过啊?”
“太子殿下心善,却也是好面子的,从小到大也从未把女人放在心上过。”说到此处,暗暗看了一眼她的神色,不再多说。
殷小虎她心里却清楚,他把她放心上,是因为她现在是皇帝身边的红人,这一家子,从老子到儿子都不是善茬,她虽然说过不介意芜姜曾经利用过她,但是不代表她可以一直利用下去,逃是肯定的。
不过即使知道这一切都是出于某种利益的目的,她仍旧无法控制地去感激他。
殷小虎面向陈伯问道:“如果我不跟你回去,你会叫人来抓我吗?”
陈伯摇摇头:“我一大把年纪早喊不动了,要是喊人,还不被你这年轻人一下放倒了,这把老骨头还想多活几年呢?”
殷小虎感激一笑:“谢谢你,陈伯。”
陈伯摆摆手:“大人抬举了,叫我老陈就行了,哦……对了,夜寒露重,老奴给您去拿点儿姜汤暖暖胃。”
“……”
陈伯转身,一下一下地迈开步子,走出几步之后,回头低声说:“大人,一定要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跑,这地方坑坑洼洼地,不好走啊。”
殷小虎想了想,微笑着点点头:“好啊。”
殷小虎觉着自从认识英朗以后,自从委屈求全答应英郎的求亲后,自己变得越来越没担当了,说话的话想放屁,答应过的事朝令夕改,更可气的是,连个拿得上台面的理由都懒得找。
除了一口先答应,她想不到更好的办法支开陈伯。
陈伯慢腾腾地回来时,殷小虎已经不见了踪影,他放下手中的汤盅,暗暗嘀咕:“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我已经劝过你,你却仍是不听我的。”自言自语完,立即向废园的方向走去。别看他年纪一大把,这时候走起路来,腰腿却十分利落。
这太子府没有一个是善茬,进了这里,就好比进了一个狼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