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梦中。
她看到一间鲜红的嫁衣,飘飘浮浮地落在不远处,她跑过去伸手捞,突然发现手里握住的是一个人的肩膀。
女人转过身,笑靥如花。
她惊呆了,原来自己穿上嫁衣那么美。
“你就是我吗?”她痴望着女子的脸。
女子点点头:“我就是你。”忽然间又变了脸色,满目愁绪,化为两行清泪,她低低啜泣,重复道:“我就是你。”一阵风吹来,将她头上的金冠打落,吹鼓着她的嫁衣猎猎作响。
“我就是你……”她一步步逼近,面上带着恐吓的表情。
“你……想干什么?”
“我想带你走。”她的手如藤蔓一样缠住她。
她的视线攀沿而上,面前的女子三千青丝落尽,着一身青灰色僧衣。
“你忘了你曾经说过的话吗?不妄动****,终身不得婚嫁。”女子的声音如钟鸣一般回荡在耳畔。
好疼,头好疼……殷小虎睁开眼,外面漆黑一片,这一夜仍未过去。桌上的烛火还未燃尽,烛下的红衣那么鲜红夺目。
秀白的双手轻轻抚过顺滑的锦缎,脸上带着余悸和突然而至的欣喜。
“大人,您醒了?刚刚六皇子来过,见您已经安寝,放下这嫁衣便走了。”
殷小虎微微红了脸,明日就要出嫁了。她抖开嫁衣,神色瞬间一变,怎么会这样?为什么和梦里的那件衣服一模一样。
她现在是酒城的侍酒女,按照规定不能妄动****,更不能论及婚嫁。
殷小虎按着隐隐作疼的脑袋,颓然坐倒--嫁还是不嫁?
“你说嫁还是不嫁?”她看向一旁悄然无声睡着似的宫女,只有说话聊天,才能让她的大脑暂时歇一歇,她的头有点疼啊。
宫女并没有站着睡着,说话的声音清晰洪亮:“当然是嫁。”
这些小宫女一直把嫁入皇家当成无上的荣耀和毕生的追求,在她们眼里,英郎是当朝六皇子,身份贵不可言,能嫁给年轻有为的皇子是多少女人一辈子的梦想。可是殷小虎的苦衷,谁又能知道呢?
“我知道大人在烦恼什么?”站在角落里的宫女幽幽笑着。
“你说说看。”
“大人,您自己看吧。”宫女的手臂直直地指向门口。
门口突然跑进来一个人,昏暗的灯影下,她看不真切她的脸,想叫她却被另一个声音打断,有人在重重地敲门,而刚才闯进来的人背靠着大门,不让外面的人进来。
可外面的人死赖着不走,声音那样着急和愧疚:“你开开门,我以后一定会好好补偿你,好好对待你。”
这是英郎的声音,他是什么意思,上半夜给她送嫁衣,下半夜却来哄另一个人女人。想到这,殷小虎气冲冲地吼道:“你到底是谁?臭女人,为什么抢我丈夫?”
然而没人回到答,那个女人听到了她的话,像是故意气她似的,转身打开门。
“你听我说,我对你一心一意,你要相信我,无论我做什么都是为了我们的将来,你别生气好不好?”英郎拥着那个女人,含情脉脉地说着。
殷小虎的火气更盛,他们真的当她是透明人吗?
“求求你,放过我吧。”女人伤心欲绝地哀求。
“你……你要离开我吗?”
“是的,”女人平静地说,“我要离开你。”
“……好吧。”英郎终于妥协,但是仍然恋恋不舍地拥着那女人。
殷小虎气急,一口气冲上前去,拉住那个女人的手把她从英朗英郎怀里扯出来。
“她是我男人,不许你……”当看到女人胸口上插的那把匕首时,她惊呆住。转眼看向英郎,他正欣赏着自己的手,他的手上沾满鲜血。
“你看到了吗?这就是你嫁给他的下场。”女人幽冷的声音蓦然从耳边响起。殷小虎看向她,终于看清,映入眼帘的是自己的脸。
“好疼,好疼。”她捂着胸口苦涩地笑着。
“啊……”尖叫声里,她惶惶睁开眼,原来梦才刚刚醒来。
她口渴,挣扎这坐起来,窗外已经泛白,这一夜即将过去,可是她的头到现在仍晕乎乎的。
“水……”她疲惫地靠床坐着,对着宫女吩咐。
“是……”宫女缓缓走到她面前。
“水。”她又重复了一遍,正奇怪地盯着那宫女,一道寒芒突然滑过眼际,胸口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她用一把短剑把洞穿她的胸口,把她钉在了床上。
瞳孔中自己的脸无限扩大:“疼吗?你还要嫁给他吗?”
很痛,痛得像场梦,她知道这是在梦里,可为什么仍然如此疼痛且悲伤。
如果这场梦永远都醒不来,那么她该如何是好?
“醒醒,醒醒……”在一道向死而生的光芒中,她迷糊地睁开眼,胸口不真切的疼痛已经消失,面前的脸如此清晰地映入眼帘。
“啊--”
一下子弹开。
面前坐着的是英郎,抱着她的是英郎,贴着耳朵叫她的也是英郎。
她的脸一下子红了。
他看着她,不解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她不想说昨天的梦。
“我是来叫你起床的,省得耽误了吉时。”
“什么吉时?”
“拜堂成亲啊。”
哦!是啊,昨天亲口答应。
可是梦境……里一旦成亲,说不定,她就会葬送性命。这是侍酒女要付出的代价。
英郎观察着她的脸色,颔首一笑:“你要再不开心,要不要我这个做夫君的亲子为你更衣啊,我不介意的哦。”他腻笑着搂住她的腰,把她拉向自己,这么近的距离,这么深沉的呼吸,让她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不用啦,我自己来。”她伸手去摸衣服,一摸就在床头摸到了一件红色嫁衣。
她愣住。
英郎展开嫁衣:“这是我命人连夜缝制的,如何?”
仍然是那件嫁衣。
她很害怕,却笑得灿烂:“好看。”
这时候宫女端上来一个托盘,掀开上面的红盖布,露出一把锋利的匕首。
英郎伸手拿过匕首,殷小虎惊讶地看着她,却见他把匕首推过来,殷小虎很害怕,却没有躲。
英郎笑笑,用匕首轻轻擦过她的耳边,一缕青丝落入他手中,他随后又割下自己的头发,把两束头发打成一个结。
这是--结发。
“你信这个啊,可这不是女人家做的吗?”
“女人家?”英郎好笑地重复她的话,撇嘴一问,“我们家有女人吗?”
“讨厌。”殷小虎噗嗤一笑,不疼不痒地捶他一笑,他却连连就饶:“好啦,好啦,晚上让你打个够,快换衣服,不然来不及了。”
“那不还不赶快出去。”殷小虎抓起枕头,他已经眼疾手快地闪到了门口。
“大人。”宫女走到她身边,服侍她更衣。
殷小虎把玩着胸口的飘带,忽然问道:“我哥不在,谁代替他的位置。”
宫女回答:“这一点芜姜太子都已考虑妥当,以兄长的身份亲自送你去大殿。
芜姜,真的难为他了。
“太子殿下随后就到,请大人快些准备。”
殷小虎看了一眼鲜红的嫁衣,不由捂住自己的胸口,她是怕疼的,如果她更怕英郎心疼。咬咬牙,披上那间嫁衣。
“就算匕首真的插进我的胸口,我也不怕。”她对着镜子如此鼓励,很憨傻的样子。
换好嫁衣,打开门,芜姜就站在晨光之中,笑着来迎她。
她只看了一眼,连忙放下盖头,别的没记住,就记住了一个规矩,盖头要由新郎掀开。
芜姜笑笑,从盖头底下递过来一颗果子。
“喏,朝上礼节繁琐,等会儿有你站的,你先吃一个垫垫肚子。”
这是他屋前种的果树上的果子,殷小虎最馋的就是这个。
“谢谢你啊,芜姜。”
“朋友之间不必客气,随时欢迎你到我太子府来摘果子,那里就是你娘家。”
殷小虎的心情的舒爽。
从后宫到前殿并不远,“芜姜,你为什么要亲自来送我?”
“可能会有危险。”
芜姜的语气有些不同寻常,她看到他手上握着一柄利剑,手背上套着铁甲,这一身应该是一件轻甲战衣。
明明是送她去成亲,为什么却像是去打仗一样?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放心。”他顿了顿脚步,继续往前迈出,“有我在,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他如此说,不是叫她更不放心吗?
然而无论她再问些什么,芜姜都没有再回答她,直到迈入大殿那一刻,芜姜才开口说:“记住,别掀下盖头。”
殷小虎点头,这个规矩她会牢牢记住。
英郎的手伸过来,她带着几分忐忑和甜蜜把自己的手交上去,以为这一生就这样交付出去。可是的手握住她的。可是芜姜把她牵到御座面前,突然跪了下来。
“父皇,您对儿臣失望吗?”
皇帝语气从容:“不,父皇以你为傲。”
“那么父皇,是否也已我的母亲为傲?”
“为什么这么问?”提及那个女子,皇帝的声音微微颤抖。
“儿臣想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做的不好,您才会抛弃她,甚至连个名分都不曾给她。”
“皇儿!”皇帝听上去有些生气。
“我要杀了你。”皇后的声音突然想起,殷小虎不敢掀开盖头,但是能听到一阵急急冲过来的脚步声。
皇后又发疯了,即使芜姜重登太子宝座,她的疯病一直都没有好转。
凭一个疯子怎么可能是英郎的对手,果不其然,英郎很快制住了他,一阵讧乱乱之后,朝堂之上陷入一片沉静。
良久,英郎的笑声从耳边响起:“陛下,作为您的儿子,我只对您提一个要求,在我面前亲手杀了这个女人。”
话音刚落,四周一片混乱,一股凌厉的寒芒从一那叫划过。殷小虎终于按捺不住掀开盖头。等她于混乱之中看清他的位置,一步冲上前去,挡在了英郎君的身后。
芜姜的剑收不住,一剑洞穿胸口。
好疼,和梦里一样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