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旭看着南宫瑶，仿佛想看进她的心里。
可是他看不到。
洛宇天虽然死了，他却也赢了。皇甫旭扯了扯嘴角，慢慢地解下身上的匕首，拉起南宫瑶的手，握住。
“那这条命，是你的了。”
两个人相视，久久。
南宫瑶扯开一丝笑容，挣脱了被握住的手，“我要你的命做什么呢？你走吧，我要休息了。”
掌中的柔腻一点一点溜走，仿佛最后的温存都要消失不见。皇甫旭不自觉地握住了南宫瑶的手，像是要抓住什么。
南宫瑶闭了闭眼，略一用力，来到了床边，层层床幔落下，阻隔了两个人的视线。
明明南宫瑶还站在自己的面前，皇甫旭却有种错觉，仿佛眼前的人也同洛宇天一起离开了。
“皇上，禀告皇上，大事不好了……”
急急忙忙的呼声传了进来，阻止了皇甫旭的脚步。
只听上报的人在皇甫旭的耳边耳语些什么，南宫瑶不想听见，但是过佳的听觉还是听见了。
“瑶瑶，我还会来看你的。”
没有回应，皇甫旭抿了抿薄唇，与宫女吩咐了几句才离去。
离开时候正好撞见若言抱着孩子而来，皇甫旭停住，挡在了若言的身前。
发生了那样的事情，皇甫旭自然是不会让若言再出现在南宫瑶的身前的，奈何，在当时的情况下，却也只有若言能够帮得上忙。
“再给我一点时间，等她的身体好了，我会自己谢罪的。”
皇甫旭面色冷然，若言抱着孩子跪了下来，“皇上，求您了……”
“我会看着她的。”
蜥蜴王的声音在皇甫旭的身边响起，皇甫旭闭了闭眼，“我也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伤害她……”
……
凯的死虽然让事情告一段落，但事情却还没有结束，因为凯的作乱，举国上下损失惨重。
放下奏折，皇甫旭望下窗外，月亮高挂枝头，看起来却格外悲哀。
“皇后今天情况如何？”
一直在一边等候的女官上前一步，“回禀皇上，皇后恢复良好，今日到御花园散步，还到藏书阁走了一趟。”
“哦？她都看了些什么书？”
“是有关史学方面的书籍。”
皇甫旭若有所思，“是吗？”
“皇上，其实方才皇后娘娘来找过您。”
皇甫旭闻言冲了出去，便见南宫瑶站在树下，连忙将身上的斗篷解下给南宫瑶穿上，一边搓着南宫瑶的手，一边皱眉道，“怎么站在外面，万一着凉了怎么办？”
“没事，一直待在屋子里好闷……你看。”南宫瑶抬头，看向天空，“今天的月光真亮呢。”
皇甫旭低头看着南宫瑶的眼，月光仿佛都洒落在了她的眼中。
这样的美丽，他还以为再也不会见到了。
“怎么会突然想来找我？”
皇甫旭将南宫瑶抱在怀中，在她的耳边柔声问道。
“不可以来找你吗？”南宫瑶淡淡一笑，目光闪烁了一下，道，“你饿吗？我煮东西给你吃吧。”
“月亮是要掉下来了吗？”皇甫旭故作夸张地道。
“那你还想不想吃了。”
“当然想了，朕的皇后难得要大显身手，寡人怎么可以不赏脸。”
支开闲杂人等，南宫瑶煮好了面，皇甫旭已经坐在桌子边，南宫瑶慢慢地将热面放在皇甫旭的面前，“吃吧。”
热气蒸腾，从皇甫旭的角度看去，南宫瑶的脸有些模糊不清，皇甫旭搅了搅面，“闻起来很香啊。”
“吃吃看吧。”
“你怎么不吃？”
“我不饿。”
“是吗？”皇甫旭忽然夹起一筷子面条，喂到南宫瑶的嘴边，“一起吃吧。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南宫瑶顿了顿，慢慢张开了口。
皇甫旭微微眯起眼睛，眼见南宫瑶将面条吞下，接过筷子，南宫瑶模仿皇甫旭的动作，“换我了。”
两个人就这么一来一去，面很快见了底。
“吃饱了吗？不够的话我再煮。”
“不用了，这样就够了，你过来……”
南宫瑶看着皇甫旭张开手臂，明白他的意思，却只是站着，不动。
皇甫旭眸色变深，“过来。”
“旭。”南宫瑶定定地看着皇甫旭，直到他的手臂滑下，倒在了桌子上。
“抱歉。”
“就这么走了？你不怕我对付染？”
身后传来皇甫旭的声音，南宫瑶只是顿了顿，染站在门口，不知道已经来了多久了。
“走吧。”
“等等！”若言的声音响起，“瑶，你要去哪里？”
“我？”南宫瑶笑着转头看向昔日的友人，“你有资格知道吗？”
若言眸光一缩，黯了下来，“起码让我知道你是否是安全的……不过也好，离开这座皇宫，哪里都好……”说着，若言苦笑了起来。“这样我也就……能够放心了。”
南宫瑶盯着若言的笑容，上前一步，侧脸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又退开。
若言睁着眼，眼睛慢慢地红了起来。
“记住了。”
——别想一死了之，给我好好活着，活着承担起你的罪孽。
眼见南宫瑶和染飞上屋檐就要离开，若言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瑶，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你一定要活着回来，我等你！瑶，我等你回来！”
南宫瑶顿了顿，终是没有回头。
若言眼睁睁着望着那抹纤细的身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耳边响起一声叹息。
皇甫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恢复了动作，“你还是选择了离开，瑶瑶……”
远方的天空有白光一闪一闪，是穿云兽变身时候的光芒。
南宫瑶终究是离开了宫殿，离开了这不属于她的囚笼……
……
飞行在云端之上，南宫瑶怔怔地望着无边的云海，“接下来，该去哪里呢？”她转头看向染，“你要去哪里？”
“我？回故乡。”说着这话的时候，染的金银异瞳闪烁不定。
“故乡吗……是什么样子的？”
“就是一破地方而已。”染似是不愿意多谈。
“是吗？但起码你还有自己的故乡。”而她呢？从来都是漂泊的，如今更是连落脚的地方也没有了。
“行了，少摆出那副样子，想跟来就直说好了。”染见不惯南宫瑶落寞的模样，硬声道。
“那就这么决定了。”南宫瑶轻笑，对穿云兽道，“穿云，你听见了吧！出发，朝着故乡前进！”
穿云兽没好气地吼了一声，像是不满自己一大神兽却沦为了交通工具。
染看着南宫瑶的笑容，又看向远方，在无尽的白云之后，不知道他从中看到了什么……
有了穿云兽，两人很快就赶到了目的地，果然是个偏僻的地方，落座在深山之中的一间木屋，如果不仔细找的话，根本找不到。
推开陈腐的房门，染看着满是灰尘的地方，不由得皱起眉头来，使出风术欲将灰尘都吹走。
“别！你想害死我吗！？”
灰尘全都扬了起来，南宫瑶身形一闪，躲到了门外，捂着口鼻道。
染只是挑了挑眉，不甚在意地将包袱都丢在了桌子上，“自己收拾个房间，不然晚上你就睡外面吧。”
南宫瑶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只好动手打扫起屋子来。
屋子很简单，只有两个房间，东西都很少，南宫瑶找不到工具，只好将一件衣服撕开，“那我睡这个房间好了。”
染正埋头找着什么，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只见南宫瑶的身影已经走进了其中的一个房间里，看到南宫瑶的选择，染不由得停下了动作。
南宫瑶选择的是洛宇天的房间。
一开始没有察觉到，但在打扫的时候，南宫瑶并不怎么费力就发现了这个事实。
简易桌子上放着笔墨纸砚，用白布包起，打开来还崭新呈亮，一看就是细心爱护的结果，旁边放着的包袱打开来是两套衣服，均是白袍，一如洛宇天一贯的风格。
南宫瑶抱紧衣服，慢慢蹲在了地上。
真冷啊，这衣服。
失去了主人的你们，是否也觉得悲伤呢？
——对不起，对不起。
“弄好了没有。”染忽然出现在门口。
南宫瑶连忙抬起头，下意识地抹了把脸，染别开眼睛，也不看南宫瑶，径直将包袱丢在了床上，直接往上一倒，“我就睡这里，你到另外一间去。”
“可是……”
染似是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到一般，不久传来他均匀的呼吸声。
南宫瑶闭了闭眼，“那我去另外一间好了。”攥紧衣服，南宫瑶朝着另外一间房间走去。
听关门声响起，染才慢慢睁开眼睛。
已经有多久没有回到这里来了？
当年，因为长相奇特的缘故，他被村里的人当做是妖怪，丢弃在这里，却没想遇到了洛宇天，也是因为如此，他才得以存活下来。
而如今，洛宇天走了，他却活下来了。
即使在一起活了这么多年，然而对于洛宇天，染除了知道他对南宫瑶那甚至可以付出自己生命的感情之外，其他的事情几乎是一无所知。
又或许，那就是洛宇天活着时仅有的全部。
这一天晚上，注定两个人都要失眠。
南宫瑶推门而出，山风很大，刮得人皮肤生疼，也不知道是什么野兽，在这深林的深夜里嚎叫起来，听起来是那么凄哀。
闭了闭眼，南宫瑶本想回到屋子里，但却感觉到了胸口的异动。
连忙将胸口的白玉取了出来，南宫瑶紧张地看着白玉，那抹白疯狂地窜动着，像是感知到了什么力量，拼命要破玉而出。
嚎叫声还在持续，南宫瑶忽然认出了这个声音，这是……“麒麟！”
南宫瑶也顾不得白玉的异样，撒开了腿就往林子的方向而去，身后传来染气急败坏的叫声，南宫瑶已经顾不得。
“麒麟兽，是你对不对！？你出来啊，助我一臂之力吧，麒麟，我需要你啊！”
琉璃大陆的传说中，只要找到四神兽，就能实现任何愿望。
也是因为这样，南宫瑶才没有被绝望所淹没。
只要找到四神兽，洛宇天就能够复活了。
南宫瑶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还没有完全恢复元气的身体，在山谷之中快速飞驰着。
风毫不留情地刮着南宫瑶娇嫩的脸，钻入薄衣之中的风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都撕裂一般。
“南宫瑶，我让你停下！”
染急切的声音，南宫瑶听不进。
“麒麟，麒麟兽，你出来啊！”
南宫瑶在心里呼叫穿云兽来帮忙，然而不管是麒麟还是穿云，都没有任何回音。
“够了！”
染到底还是追上了南宫瑶，在她体力耗尽之前。
啪——
一个结实的巴掌甩在了南宫瑶的脸上，终于将南宫瑶从混乱中叫醒。
南宫瑶看着染的脸，染和洛宇天以及过去的种种，回忆如潮水般几乎要将南宫瑶淹没。
“帮帮我啊……”南宫瑶闭上眼睛，身体因为力竭而软倒。
染上前一步，将南宫瑶拥在怀中。
山风中已然听不见那熟悉的嚎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