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小姐已经离开你了,你就让她安心离开去好人家投胎吧,你这样不放开,小姐也走得不安生啊!”香荷轻声安慰着杜若,试图从她的手里将孩子接走。
杜若神情涣散:“香荷,到底是谁这么狠的心要害死我的孩子,我的紫琳,到底是谁要害她?”
“夫人——”
“怀秀说得对,我要找出凶手,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夫人,就算要报仇,也要等到将军回来再说啊,若是你再出什么好歹,我如何向将军交代?”杜若情绪激动,香荷免不了害怕杜若会因为情绪不安做出什么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我方才听到你们在外边讲话,说是与太后有关?”
“夫人,没有,袁大人还没有查出来凶手是谁,若是在宫里住得不好我们就回去好不好?回将军府去,我们等将军回来好不好?”
“不要,他不会保护我的孩子,他不会保护我的孩子的。”杜若痛苦地抱住了头,“我要去找太后,我要问她为什么要害死我的孩子!”
“夫人不要!”
杜若突然冲了出去,香荷抓不住她,只好叫了人紧跟在杜若的身后,生怕再出了什么意外。
“杜若!”听到下人来报,说是杜若突然去了太后宫殿,袁怀秀连忙放下手中事宜,终于赶在杜若闯宫前将她拦下,“你冷静一点,你这样子是没有任何用的!”
“我怎么冷静!”杜若眼睛血红,早已听不进去任何人的话,“你放开我,你放开我,我要去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
“问明白了之后呢?你要做什么,亲手杀了她,为孩子报仇?”
“我……我要杀了她。”
“那你这样做与她又有什么区别!”
“我杀了她,然后自杀,我要报仇,大不了拿我的命去抵她的命!”
“杜若!你听我说!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伤害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但是你听好,你什么都不要做,更不要伤害自己,听到没有?”
“是她对不对,你知道是她做的,对不对?怀秀,求求你让我进去,让我进去!”
“夫人!”香荷紧赶慢赶终于是赶了过来,拉住杜若便哭着求道,“夫人再怎么伤心都不可以再伤害自己了,不然小姐该多么伤心不安啊!”
“紫琳——”
“夫人,香荷知道夫人悲痛,香荷亦是悲痛,但若是夫人再出什么意外,不是让仇者更快亲者更痛?将军如今在外杀敌,痛失爱女必定已是让他心痛难耐,若是再听得夫人出事,万一将军心神不宁出了什么好歹夫人可是忍心?夫人,你就听香荷一句劝,这件事情皇上、袁大人必定会还你一个公道的,还请夫人千万珍重自己!”
“之彦,你在哪里?”
“夫人!”
“杜若!”
杜若能够冲到这里来凭的只是一股怨愤之气,如今早已是体力不支,终于是昏了过去。
“香荷,杜若可是听到了什么才会情绪如此激动?”
“夫人说是有人在门外议论,说凶手可能是太后。”
“有人议论?”自己早已下令谁都不许再议论这件事,更是不能让杜若听到一点风声风语,竟还有人敢如此大胆在杜若门口议论?袁怀秀心中猜度:难道是刘珠?
待到安妥好杜若之后,袁怀秀找到了刘珠,明黄的灯光下刘珠伏在桌案上睡了过去,气氛很是静谧。
袁怀秀暗暗叹了一口气,脱下身上的外衣披到了刘珠的身上。
“怀秀哥哥?”
“怎么在这里睡着了,伺候的宫人呢?”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就让他们都下去了。”
“嗯。”袁怀秀走到旁边的位子上坐了下来,沉默着。
“你来找我有事吗?”
“珠儿,你打算一直将太后软禁下去吗?”
“我不能让大皇姐出事。”
“那我就将一件事告诉你,若是你听完之后还是坚持,那我便无话可说了。”
刘珠看着袁怀秀,想要在他的脸上看出些什么,但是他面色凝重,神情严肃,刘珠心里也渐渐沉了下来:“什么事?”
“太后原本是一风尘女子,在进宫之前已与江之彦相熟,后来机缘巧合被皇上看中,便有了张正找回失散多年爱女,张青缨进宫为妃的事情。”
“这些事发生在进宫之前,父皇必定已是知晓。”
“这些事先皇确实知晓,但是先皇不知道的是进宫之前张青缨就已身怀有孕,那夭折的先太子,其实是她与江之彦的孩子。”
“你说什么!”
“张青缨带孕进宫,意欲混乱皇室血统,罪无可恕。”
“你如何知晓?”刘珠一想到刘家的江山差一些就会落入他人之手,不免心惊。
“后来太子莫名死亡,就是因为事情败露,先皇怕有辱皇室声名,那孩子,是折在我手里的。”
“父皇知道这件事,却还饶了张青缨一命?”
“那时先皇受不住打击病倒,不久就离世,还来不及治张青缨的罪,况且此事牵连江之彦,牵涉太广,先皇驾崩以后我也想着就让这件事长眠于时光之中,让她安安静静地做一个太后也就罢了,却不想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害人,实在是留不得!”
“你究竟是为了父皇留不得她,还是为了姑姑留不得她?”
“珠儿?”
刘珠知道袁怀秀心里有一个人,之前一直误会这个人是张青缨,但如今,只怕这人就是杜若!可笑自己还常常在杜若面前讲述自己的心事,她心中必定是在笑话自己的吧!
“现如今——”
“被我说中了是不是?所以当初你坚持要让江将军出使西域,怪不得我多次见到你们二人剑拔弩张,是因为你心中觊觎姑姑!”
“刘珠!”
“你吼我?袁怀秀你就不怕死吗?”
“你真是疯了!”
二人的谈话已经是进行不下去了,如今刘珠是铁了心要护住张青缨,自己必定是留她不得的!袁怀秀甩袖离开,再是顾不得半点君臣之礼。
鉴章二年六月,皇帝突然称病不见任何人,所有国事都由袁怀秀代理。六月,太后病重,不久就离世。七月,皇帝重病,太医诊断是为疯病,请钦天监占卜,说是祸国之灾,不日就有人以为国为民之道请旨废帝,众大臣无一人抵抗,都对袁怀秀俯首称臣。鉴章二年八月,袁怀秀废帝,改立国号建德。
“杜若,张青缨已死,我已为你报仇。”
“你将珠儿怎么了?”
“我不得不这样做。”
“你曾经答应过我不会伤害珠儿。”
“我并无害她性命。”
“皇上,三公主突然闯了出去,往宫墙的地方跑去!”刘珠被废,恢复三公主的称号。
“她去宫墙干什么?”
“珠儿不会出事吧!”杜若抓住来报的人就说,“她往哪里去了?你快带我过去。”
“是……是。”
“且慢!”袁怀秀叫住杜若,“我与你一同过去。”
八月夏末,金桂已是开花,星星点点散落在地上,未免苍凉。刘珠趁着看守的人不注意就逃了出来,逃出来以后却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只是一遍一遍地提醒自己往高处去,往高处去就可以看到所有的事情,不明的人心,未卜的前路。
“珠儿!”杜若看到刘珠时几乎是吓了一大跳,此刻她正站在最高的宫墙上面,风拂动她的衣角,仿佛马上就会乘风而去似的,杜若急得大喊,“你站得这么高做什么,赶快下来啊!”
“怀秀哥哥。”刘珠却只是将眼神投注在袁怀秀的身上,“那日我与你说的,可是事实?”
袁怀秀只是皱眉:“珠儿你下来!”
“果然是真的,是我活该,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才会沦落到如今这一步。”
刘珠笑了笑,却又忍不住泪流满面,神情忧伤,“父皇,儿臣对不起你,刘家的江山,终究还是葬送在了我的手里!”
“珠儿你快点下来,上面危险啊!”杜若夺过下人找来的梯子,想要爬上去将刘珠拉下来。
“你不要上来,不然我立刻跳下去!”
“珠儿!”
“我好恨,我好恨啊!为什么是你?为什么偏偏是姑姑你?”
“珠儿你在说什么?你恨我什么?”
“不是,不是!”刘珠痛苦地抱着头,身子不禁弯了下来。
“珠儿小心!”
宫墙不高,但是杜若觉得这时间却是那么漫长,刘珠从宫墙上跌落下来,犹如一只蝴蝶,落在地上,刹那间就开满了红色的花。
“珠儿!”杜若丢开梯子冲到刘珠的身边,小心地将她抱在自己怀里。
袁怀秀也是吓到了,连忙招呼人去叫太医,自己却是始终迈不开步子走到刘珠的身边。
“姑姑,我并不恨你,若要恨,便只能恨自己生在皇室,半生沉浮,任人欺凌。
珠儿若不是因为姑姑,恐怕一辈子也不知被爱是什么滋味。但珠儿毕竟是堂堂三公主,国既破,珠儿便断不敢苟活偷生。”
“珠儿!”
“姑姑,对不起,是珠儿自私了。”
“你不要说话,太医马上就来了,珠儿你一定要撑着!”杜若紧紧抱着刘珠不愿意放手,身上染满了刘珠流的血,一大片的,杜若都不敢去看,对旁边的人哭喊着,“你们快点去找太医,快点去找太医啊!”
“桂花,真漂亮啊……”看着满目的桂花,刘珠的眼睛再也睁不开来,手无力地垂了下来,再也感受不到一丝的生气。
“珠儿!珠儿你不要睡,珠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