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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深夜爵士(1)

当深夜里人们卸下防备,每道简单的美味和选择的歌曲,都藏着难以忘记的回忆和故事。

2009年,《深夜食堂》获得了漫画大奖,而迅速地在第二年成为了火锅小姐朋友圈里的谈资。食物大抵是最能治愈寂寞的东西吧,拜托闺蜜从日本寄回来原版《深夜食堂》漫画的火锅小姐自然是最死忠的粉丝,死忠到她决定冒着酷暑、洒了大钱去东京,唯一的难题是:这竟然沦为一次独自旅行。

只要你认识火锅小姐超过两个月,一定会觉得她是最怕寂寞的那个人。火锅小姐高中前没有一个人吃过午饭,没有一个人自习,甚至连上厕所也一定要找个伴儿。她每天用朋友圈里的五条状态刷存在感,每周大约都有三到四名同学收到来自她的邀约:“给你发张我刚看到的这家餐馆的炸鸡排,看得我馋死了,快,周末走起啊。”夜深人静放美食图,是火锅小姐的独特邀约方式,让人无法拒绝。

就是这样怕寂寞的火锅小姐,不幸的要一个人去东京。

晚上九点,她按照预定网站的地址,找到了位于涩谷附近的青年旅馆。想要睡觉却因为上铺妹子的打鼾声辗转不能入眠,索性出门转悠,欣赏下谜一般的东京夜生活。

Shibuya(涩谷区)。日文系出身的火锅小姐最早学会的单词。如今站在涩谷车站——这个被称作全球最忙碌的十字路口,望着低头匆匆走路的行人散去各个方向,她觉得大城市的生活果然疏离而冷冰冰。在这个每半个小时就有四万五千人穿过的街头,她觉得迷失和来自一个人旅行的孤独。远处的涩谷109大厦和优衣库招牌显得突出而耀眼,却像是存在在隔着屏幕的电视剧里。

啊,再也不要一个人了。此时的想法就是这么简单。

就算如此,她也没忘记此行的终极目的:随意遇到一家深夜食堂。是的,不带攻略出门,走哪儿算哪儿才是她的旅行方式。

与穿着女仆装的灰发少女擦身而过,尴尬地不敢直视对面走过来得爆炸头带着鼻环的青年,经过几家风格诡异的吉他商店和售卖写着奇怪文字的T恤的摊铺,她怀疑自己太过主流,而与涩谷格格不入。

一抬头,看到密密麻麻的招牌缝隙里有个“酒吧和咖啡”的字样,不起眼而有点暗淡,于是不由自主上到二层,推开了JBS的木门。

推开门的一瞬间,她无法控制地张大了嘴。狭小的空间只容得下大概十五名顾客,有些破旧的吧台和桌椅,没有复杂或诡异的装饰,最重要的是:满满一墙的黑胶唱片!还有很多随意地散在吧台上顾客的啤酒杯间。

“小姐你好,请随便坐吧。”像是对初次前来的顾客们的惊讶习以为常,店主礼貌地微微鞠躬,然后继续做着面前的手冲咖啡。

不善言辞,这是日本店主们最惯常的姿态。

顾客零零星星,只是各自随着店内的音乐节拍摇头晃脑。火锅小姐挑了最里面的位置坐下。没有菜单,没有食物,只有咖啡、啤酒和威士忌。来错了地方却更加不好意思立马撤退,火锅小姐小心翼翼的点了一杯手冲咖啡。

坐在旁边的是两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这样的夜晚十点钟,这里已经是他们的第二摊。

靠近一些的胖男人装作不经意地搭话:“小姐是第一次来吗?”

火锅小姐微微点了点头,“是,今天是我第一天来日本。”

大概是咖啡馆不大,临近的几个顾客都听到了,好奇地抬起头,也许没想到这样初次来东京的小姑娘竟然能在半夜找到这么一家Bar & Cafe吧。

头发半秃的胖男人松了松衬衫领口,解了第一颗纽扣,说道:“哇,你日语很棒,而且竟然能找到这里!不过这可是东京隐藏的好地方啊。大概Kobayashi先生是我认识的最酷的男人了吧,”他望着店主正在倒威士忌的手,“看不出来他六十多岁了吧,这里是他收藏了四十多年的唱片,有超过一万一千张呢!很多都是我们还没出生前的经典呢。”

男人。威士忌。手冲咖啡。爵士和布鲁斯。

所有的这些都鲜有进入过火锅小姐的生活。同时,火锅小姐钦佩这种坚持自己爱好半辈子的男人。

“大野先生,你这个大叔就不要逗人家小妹妹了。还是专心喝你的啤酒吧。”胖男人大野先生的同伴带点开玩笑的意味,转头对老板说:“给我和大野先生再来两杯Iwai(岩井,一种日本威士忌)吧。”

“哎呀,你又取笑我吧。你知道我不能喝酒,当了销售人员这么多年,也是只练出了喝啤酒的功夫。”

没想到,这个外表看起来很粗狂豪爽的大野先生其实是个胆小还不会喝烈酒的人啊。

“可是最近连啤酒都不能多喝了啊,”大野先生无奈地摸摸自己凸起而滚圆的肚子,“医院检查出我血压和肝脏都有点问题,女儿教训我说以后十一点前一定要回家,连夫人的午餐便当都全是蔬菜了。”大野先生显得特别沮丧。

“能有个为你的饮食操心的太太也是种幸福啊。”老板Kobayashi先生一旁说道。没有顾客点单的时候,他通常整理自己的唱片或是跟吧台的熟客聊几句。

大野先生憨笑着摸了摸为数不多的几根头发,说:“她还专门跑到附近的神社求了个健康御守,真是年龄大了更爱操心的女人啊。不过也好像因为这样,想要找正妹的时候总会想起夫人的脸呢。”哈哈的笑声让大野先生的肚子一起一伏。

火锅小姐摸着咖啡杯的边缘感叹:“真是个好夫人啊。”

大野先生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对老板说:“能找到BB King的I Love You So吗?说起来还是和夫人一起听过的曲子呢,劝她那样古板的女人听Blues可不容易哦。”

老板转身,丝毫未犹豫地走到第二个架子前抽下一张碟片,略带低沉的声音传进火锅小姐的耳朵:“Oh my darling I love you so……”

“你们竟然在听BB King!”推门进来的是个身材中等,下巴留着一撮小胡子的男人。穿着深棕色的超大T恤的他,头顶着一个天蓝色带花朵图案的圆边遮阳帽,显得有点另类。

“今天很热,Genki先生也还是要手冲咖啡而不是冰威士忌吗?”老板关切地问。

“是的,请给我咖啡吧。工作日内不喝酒是我的习惯了。明天五点钟还要起床,害怕影响了尝咖啡的舌头啊。”

“Genki先生总是这么精神满满啊,说不定是托了咖啡的福。”身旁的大野先生的朋友搭腔,看起来他们都是这里的熟客。

后来交谈才知道,Genki先生是原宿一家咖啡馆:The Roastery By Nozy Coffee(烘培咖啡馆)的咖啡师,吃完街角一家立食拉面后来这里喝一杯咖啡是他的习惯。

真是个矛盾的男人,看起来想要与众不同,却乐意给自己的生活设定很多个规定和惯例。

“你们今天的猫街活动怎么样啊?还顺利吗?”大野先生问。

“还不错呢。今天来参加清扫的有二十多个人,而且有几个还不到二十岁呢,”Genki先生带点得意和欣慰,“这年头想做点事还真不容易呢。”

“等你做大点,像是成为了老板这样的名人,肯定有全球各地的志愿者来帮你。”大野先生看起来真的不太会喝酒,连几杯啤酒下肚后都有些吐字不清。

“什么活动呢?”火锅小姐想一探究竟。

Genki先生瞅了眼这个陌生的女孩,说:“我们在这附近最有名的商业街‘猫街’成立了一个公益组织,叫做CATs(组织名缩写),我们想要为这个街区的青年人做些不同的事情,无论是社会还是环境。今天是我们惯例的清扫活动,大家帮忙清理猫街上的垃圾。也许大家只是因为单纯喜欢这里,才想要做出些改变。”

喜欢?这种心情和保存四十多年唱片的老板一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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