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队的全面作业开始后，柳条村船队的几百人在不同方向上一齐敲击鱼竿、唱起轻快有力的“长山船工号子”，整个渔场变得更加热闹、更加壮观。可是，闹着要来这里欣赏这番场景的马渊惠子这时候却一直在偷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莫二娃，好像这个“指挥官”比难得的捕鱼场面更有吸引力。
忙活到午饭时分，柳龙和邱薇来到交通船上，大家在船头盘腿围坐一圈吃饭，昨晚弄到的毛魀直接活着生吃，柳小彬亲自下厨做好的红烧先生鱼用大盆子端了上来，除了马渊惠子手中的饭碗装得是米饭，其他人都把饭碗当成了酒器，每人面前都有一瓶六十二度的“老龙口”白酒。
赚到大钱的柳龙高高兴兴地给莫二娃的碗里倒满，道：“莫老大，俺们用你的敲竿法，捕鱼效率是大大增加，一上午的功夫就已经有四十条船满舱了，俺得代表船队兄弟们敬你一碗！”
邱薇也端起酒碗来，道：“他们为了清舱，把昨天弄到的毛魀全都折价买花、支付运费了，俺这十条船现在也已经满舱，回去倒手卖给刘师爷的收货船也有赚头，这都是托了莫老大的福，所以这敬酒也得带上俺一个！”
第一碗酒喝过后，莫二娃拿出******取毛魀肉，邱薇抿抿嘴，又道：“莫老大，俺们花船队一会儿就要返航了，您和惠子小姐是继续留在这里搞破鞋，还是跟着俺们一起回去啊？返航的时候俺们就不接活了，惠子小姐上花船没事儿！”
柳龙转脸看看邱薇，道：“邱老大，你下一趟过来运补给，能不能给俺们多带点白酒和香烟啊？”
邱薇摇摇头，道：“俺们这是返航，不是回去给你运补给！”
“啥？返航？不回来了？”
“当然不回来了！这一上午你们二三百号人跟饿狼一样轮着上花船找乐子，姑娘们被你们霍霍得都快站不起来了，明天俺得让她们回岛好好歇息一天，后天是初八，春节假期就算是放完了，俺们还得留着身子去自己的外三山渔场给那些老主顾拜年呢！”
“拜鸡毛年啊！外三山渔场都是些打便宜货的外地拖网船，买花也不像俺们这样给你们额外加钱，来回更不能给让你们当捎赚一趟运费，你去那儿还不如留下来陪着俺们这些好邻居一起捡钱呢！”
邱薇的酒量还真是不输给那些真汉子，把又一碗酒一饮而尽，道：“祖宗传下来的渔场是俺们花船队的根，不管买卖是肥是瘦，俺们都得在长假后的第一天准时出现，不然那些老主顾会以为渔场易主了！”
柳龙一听人家这是真要走，有点着急了，道：“可现在这渔汛才被吃掉了五分之一不到，俺们肯定是要在这连续作业好几天的。你们要是忽然撤走了，弟兄们找不找姑娘是小事儿，这维持连续作业的补给谁来运、舱位咋清出来啊？要不你让其他花船队过来接班，也让你那九个娘们儿跟着俺们发发财？”
邱薇又摇头，道：“开海第一天去自己的渔场干活，这是俺们花船队的老规矩，她们也不会过来的！你在海上漂了这么多年，不知道俺们花船队的规矩多啊？”
莫二娃将取出来的几个毛魀肉扔进马渊惠子碗里，接话道：“柳老大，俺能插句嘴，给你提个意见么？”
“当然能了！莫老大要提啥意见啊？”
“敲竿作业现在看来虽然是有效的，但这个法子实在是太耗费体力了。就算是邱老大走后你们船队能解决补给和运货的难题，让弟兄们在这里连续敲竿好几天，弟兄们的身体也未必吃得消啊！”
跟着柳龙一起上船的柳小彬大爷听到这话，使劲点头，道：“老二，俺觉得莫老大这话说得对啊！两轮敲竿过后，俺那条船上的弟兄们胳膊都敲麻了，第二轮收网的时候根本就没力气，想在这连续作业好几天、完全吃掉这个渔汛，俺担心弟兄们不乐意！”
柳龙皱眉想了想，看看莫二娃，问：“那莫老大到底是啥意思呢？”
莫二娃笑了笑，道：“俺的意思是见好就收，一会儿吃完饭咱们再干一轮，等余下二十四条船满舱后，咱就跟着邱老大的船一起返航，返航之前咱用无线电招呼各岛、各村过来接班，等他们的船队到了咱们再撤，帮他们堵住渔汛，把这个自己根本吃不掉的大肥肉分享给大家！”
“啥？好不容易抢到的渔汛……让给别人啊？”
“让出渔汛就是让出金银，但让出金银却能让你收获人缘！俺觉得，人缘才是这茫茫大海上最值钱的东西，人缘好的船队能在这海上吃得开，而人缘不好的船队在海上一旦遇到什么事儿，大家又不肯帮忙，那这船队可就不是丢钱不丢钱的事儿了！”
柳小彬想了想莫二娃这话，跟着说道：“爹，俺觉得这个渔汛既然吃不掉，那就应该按照莫老大的意思，把它让出去分给大家伙！昨天周叔、楚叔返航之后，俩人跟爷爷说话的时候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估计另外四支跟你一起发现渔汛的船队，现在也都在为这事儿生气了，俺担心咱会跟他们结下梁子啊！”
莫二娃看看心有不甘的柳龙，给他倒碗酒，继续道：“俺们桃园村能有现在，全仗着俺们村的旱鸭子和海王八在经历不愉快后能拧成一股绳。你们广鹿岛有三个渔村和一个农业村，人口加起来比俺们桃园村的原始人口数多出好几倍，海域的富饶程度更不是俺们那里比不了的。如果你们也能像俺们那样拧成一股绳，把四个村子当成一个村子的话，那你们未来的日子肯定会比俺们更好。”
邱薇点头跟话，道：“柳把头，俺觉得莫老大虽然年纪轻轻，但他说话还真是句句都在理啊！咱都知道长山群岛缺人口，为啥咱广鹿岛的四个村还不能学会人家桃园村的团结，放掉一些小利，把本来就有限的人口集中到一起去赚大钱呢？”
老话说车怕垫人怕劝，柳龙就是这种听劝的人。
他琢磨琢磨大家说的这些话，终于是下定了决心，点头道：“行！俺昨天抢鱼的时候的确是有点不地道，既然现在已经满舱了，莫老大和邱老大也都开口了，那这个劝俺就听了，余下的钱俺就拿来买人缘了！小彬，你用无线电招呼昨天跟俺一起发现渔汛的多落母、南台村、财神岛、瓜皮岛、哈仙岛和格仙岛六支船队，教会他们敲竿作业，让他们下午出航后直接来这里接班，等他们满舱之后再让他们把渔汛让给其他船队！”
莫二娃笑着点头，道：“小彬哥！招呼他们的时候一定要把敲竿作业说成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柳把头让出来的这笔钱不但要买到人缘，还得给你这亲儿子兼未来的小把头买来一个好名声，要不这钱就花的不值当了！”
柳小彬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道：“莫老大，全长山群岛都知道俺从小体弱、出海经验不足，俺跟他们说自个儿想出来这高明的办法，他们也不能信啊！”
“只要有钱可赚，谁还会跟你较这个真啊？再说了，小彬哥虽然出海经验少点，但这趟出海后，俺却发现你跟你爷爷和你爹一样，都能听得进劝、都知道谦虚学习，这可是能成大事儿的脾气，用那杨慧昨天的话说，你的情商真的很高，若是算上你爷爷和你爹给你留下来船队规模和把头地位，你以后说不定还能成广鹿岛乃至整个长山群岛最核心的一号人物呢！”
“这叫你夸得……俺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这个最核心的人物还是让人家赵把头去当吧！俺只要能把俺们柳条村的船队玩转，俺就感谢马祖爷的保佑了！”
一提到赵二驴，邱薇忍不住切了一声，道：“小彬，你是不是太抬举赵二驴了？这小子虽然是在海军里学了点本事，但他身上却只有小聪明而没有大智慧，就他那一身贱脾气，他就算是使出吃奶的力气，群岛内的各个船队也不可能听他招呼的！”
柳龙摇头一笑，道：“邱老大从来不背后议论别人，今儿忽然说起赵把头来，看来你还是在为了那八十个孩子的事儿跟他置气呢？”
邱薇一脸不屑，冷笑道：“就他那给脸不要脸的倒霉德行，还值得俺这个长辈跟他置气么？昨天俺旧事重提的时候又被他给撅了，现在俺也看出来这小子以后能到底混成啥样了，就算是赵二驴突然改口答应俺，俺也不会再把孩子送到洪子东岛上去了。”
“这话说的这么狠，这还不算置气啊？”
“呵呵，这还真不是置气！咱上了岁数的人都知道，长山群岛的海况瞬息万变，即便没有风，也能因为冷暖流对冲起十米的大浪，无风不起浪的定律在这里都是白扯。任何鱼把头、船老大想要在这样的海上混，必须有能屈能伸的体性，稍微莽撞一点就可能葬送自己乃至整个船队的性命。他赵二驴昨天耍聪明却没抢到银鱼，俺趁机旧事重提他却一点没有感悟，你觉得这样的楞种在长山群岛能活到寿终正寝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