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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改邪归正

风小刀离开云梦大沼时,已经神志不清,但心中坚执要把菊仙歌送给莫非问,就一路往北而行,待走到偿愿谷,将菊仙歌遗体安放在谷口之后,他感到脑海中有奇异的召唤,又继续前进,但因为心神昏沌,也不知寻找座骑,就这么徒步走向射天关。

路潇遥远远跟在后头,心中既悲伤又气苦:「我先前只是说说罢了,你居然真的拿刀子杀我?你不让我跟,我偏跟着!你成仙也好、入魔也罢,上天下地我都跟着,看是你拗还是我拗……」

两人走在通往漠北的关道上,迎面来了几个武林人士,风小刀心中杀念涌动,二话不说就拿刀砍人,他刀法精湛又事发仓促,众人几乎无法反抗,路潇遥惊骇之余,忙施术掩护对方逃走,还奉送灵药,总算没有结下太多怨仇,但她也无力擒捉风小刀,只能暗暗跟随,只要看到风小刀逞凶作恶,就加以破坏,幸好接下来的路程多是人烟稀少的矮林绿洲,并未酿成大祸。

这绿洲乃是六祈江分支「西河」灌溉所形成,河道北岸是寸草不生的戈壁,南岸则是逶迤绵延的绿草矮林,两人就沿着南岸一前一后的行进。

风小刀受到魔茧影响,白天行路匆匆,要赶去与魔君会合,但夜晚时分,灭魂也已安歇,这魔茧之力稍弱,风小刀自然而然就回复修练无欲内功的习惯,他虽失去理智,但生性尚武,见到身上的七绝剑谱,立刻沉迷其中。

无欲心法贯通无间剑诀乃是除魔至高宝典,偏偏风小刀心有魔茧,练功时常起冲突,有时痛苦得大喊大叫,仍不放弃,总要练到疲惫至极才昏睡过去,醒来时见有野菓丢在附近,不管三七二十一即吃下肚去,他不是赶路就是练功,渐渐发衣凌乱,浑像个野人。

路潇遥一方面采摘野菓供两人吃喝,一方面日夜苦研无邪宝鉴,希望能找出破除魔茧的方法,她原本灵巧聪颖,只是过于懒散才修为不高,此刻为救情人,万分发愤图强,从小到大都未如此用功,将宝鉴翻了一遍又一遍、细细参研又推究无数,仍觉得书到用时方恨少,短短时间竟胜过往昔所学的加总。

每当夜晚时分,路潇遥倍感孤独无力、伤心苦闷,就坐在树梢上款款诉情,盼能唤醒风小刀,就这样一个在树上读书说话、一个在树下练功习武,一段日子下来,二人术法、武功皆有大进,只是风小刀始终神志不清,没有半点改善。

这日两人又赶了一段路程,时近黄昏、夕阳西沉,前方出现一片奇景,竟有千百颗巨石绵延数里,一眼望不到尽头,这些巨石都是天然风化而成,形状各异,最小的约有二丈高,最大的却有十丈高,实是稀奇又壮阔的景观。

但最特别的是每颗巨石中间都被挖空,形成一个个石座洞窟,洞窟内绘有艳丽夺目的壁画,并供奉一尊塑像,有佛像、菩萨像、弟子像以及天王、金刚、力士等,有的形貌威武,有的面目慈善,都是人工细细雕琢,十分尊贵。

风小刀对周遭石窟毫不在意,只一心赶路,路潇遥却知道这儿是法普金乘的边界,当日她因为生路无常的气,并未随着父亲来到法普金乘,反而跟木沙夷回去南疆参加戮邪大典,但此刻父亲和白道侠士都聚在法普金乘里,一方面要阻止魔军南侵,另方面却是要协助谛佛圣尊「请回」风小刀。

她不知谛佛会怎么对付风小刀,心想如果被发现踪影,可就有些麻烦,此刻两人在千佛石窟的最边境,离法普金乘寺殿其实还有数里远,只要尽快离开,应该就能躲过法普的巡查,她正想引诱风小刀远离这片千佛石窟,风小刀却坐了下来,又开始盘膝练功。

路潇遥知道他一旦进入武境,那是八风也吹不动,心中正着急时,远处却有几个法普武僧押着一群绿林黑帮从外地回来,她急中生智,忽然想到无邪师祖曾以二十七颗巨石在无间岛上设下「九宫制阴石阵」压制灵族冤气,她何不利用这片石窟座设下阵法困住风小刀,一方面可压制他的魔性,还可防止外人靠近。

她设好阵法后,稍稍安心,就远远观看那群黑帮恶人,她认得其中几个是赫赫有名、杀人不眨眼的大恶霸、大枭雄,他们一路咆哮呼喝,十分火暴,但法普武僧始终好言相劝,说师尊慈悲为怀,只是要帮助他们改过向善,并不会取人性命。

路潇遥对谛佛要擒捉风小刀一事,心中不满,也和绿林黑帮一样,对武僧的话嗤之以鼻:「这些恶霸若能开释变成好人,那妖魔也可转性了!」

那些僧众走了另一条路回到法普金乘,又有石窟座遮挡,所以并未发觉风小刀的存在。到了隔天,被捉入法普金乘的绿林黑帮竟然又走出来,穿过千佛石窟,但这回并没有法普武僧押解,因为他们自己就成了修僧!

每个人都剃了光头、穿了袈裟,俨然一副大和尚的模样,路潇遥看得啧啧称奇,也暗暗好笑:「谛佛难道逼着他们改了装扮?又不是剃了光头就会念经!」

但待他们走得稍近些,路潇遥却是惊愕不已,只见原本凶霸霸的绿林黑帮一个个变得慈眉善目,好像真是苦行多年的修僧般,人虽然可以改扮易容,也可以伪装好人,但他们只隔一日就改变气质,神情间又不像演戏,实在有些不对劲。

路潇遥蹲坐在石窟顶端,支颐对着下方练功的风小刀说道:「大哥,人人都说谛佛那老秃僧心地慈悲又有大神通,百多年前,他曾在一个月内渡化五千名大恶人,令他们改邪归正,这事在江湖上成了传奇,却因此引起绿林黑道极大的不满,几个黑帮联军进攻法普,谛佛受了重伤,因此闭关休养,不再传道。他今日出关,又重新宣扬佛法,想必神通是更加厉害了!」

她柳眉轻蹙,道:「但难道这些大恶霸只要听一天佛经、敲一天木鱼,就能变成大善人?如果真是这样,天下早就太平了,又何需正邪双方唏哩呼噜打个不止?这么奇怪的事,你说究竟为什么?」

风小刀自然没有回应,她又自顾自的说道:「你不知道?遥儿也不知道!咱们说好了,明日一起潜进法普金乘里,看看谛佛那老秃僧究竟有什么神通?」风小刀依然不答,她娇嗔道:「你不答应?但是遥儿很好奇,我不管,你定要陪我去,我说什么你都得答应!」

时近黄昏,法普武僧又带另一批黑帮恶霸回来,隔日黑帮们又变成慈眉善目的修僧走了出去,就这么一连数日,都有黑帮恶寇被押入法普金乘后,变成善人出来。

路潇遥再按捺不住,对风小刀道:「大哥,我去瞧瞧就回来,你乖乖待在这儿,等我回来后,一定说个新鲜事给你听。」这段日子她苦闷至极,忽然遇上这么好玩的事,心想风小刀暂时安全无虞,就好奇地尾随在众武僧后方,想跟过去瞧个热闹。

西河宛如一条晶莹清澈的涓涓小溪,叮叮咚咚,沿着洞窟缠绵而去,为这古老的千佛寺殿弹奏出美妙清韵,也为这苍阔烟漠凭添了一抹柔和。

众僧延着西河岸前进,直来到庄严宏伟的寺殿前,但他们不进入法普金乘,却绕了个弯路,径走到后方去。路潇遥施了「封音术」,将自己的声息封闭住,才小心翼翼跟蹑上去,却发现这寺殿后方原来有一个极大的道场!

道场上密密麻麻的挤坐了近千人,一半是法普修僧,一半是前来朝圣的信众,场面十分气派壮观,气氛却是肃穆安静。

武僧押解着黑帮恶寇走到道场的最前方,他们面对一个丈许高的檀木塔坐下,塔上有一个金碧辉煌的莲花座,一名身材高伟、金面红袍、法相庄严的老僧盘膝趺坐在金莲花座里,右手下垂指地,手背向外,结着佛陀降伏群魔、悟道成佛时,召地坚母出来作证的「降魔印」,左手则仰掌置于脐前,结不动不惑、入定静思的单手「禅定印」。

路潇遥猜想这老僧就是谛佛圣尊,便悄悄混入信众之中,坐下观看。

过不多时,四周传出阵阵梵音,谛佛圣尊以低沉慈和的声音开始弘扬佛法,所有信众们都垂首闭目、恭心领受,路潇遥听了大半时辰,但觉都是劝人为善的初浅经文,并没有什么特别法门,她心中挂念风小刀,就想悄悄离去。

谛佛圣尊正好结束了一篇经文,忽然传音道:「女施主既然来了,就是因缘,何不观完礼再走?或者妳心中能有新的顿悟。」路潇遥见行踪被识破,干脆走到前方坐下。

谛佛又吩咐首座弟子灵华:「让他们一个个上来吧。」

灵华对一名恶霸道:「施主有请。」

那恶霸自然不愿受人摆布,但因穴道被点,并不能逃跑,急得大吼大叫:「谛佛到底要对我做什么?」

灵华温言道:「施主不用害怕,我师尊闭关百年,已悟得『破秽无相功』的圆满境界,才又重新召开道场,帮助人改邪归正,这福缘十分难得,施主应该珍惜才是。」

其他恶寇也是愤恨害怕,不断吵嚷:「什么改邪归正?人善被人欺!做好人有什么好?我们才不要改邪归正,我们偏偏要做坏人!」

灵华又耐心解说道:「师尊浸淫『破秽思』这门奇功已逾百年,曾经为五千多人解开心中迷瘴,绝不会有半点失误,只要你们受造时不要妄动,诚心领受教诲,就不会有任何伤害,一个时辰后,你们就能忘记前非,重新做人,从此再不用过着打打杀杀、受人轻鄙的日子了。」

那名恶寇不由自主的飘飞上莲花座里,横躺在谛佛面前,害怕得全身不停颤抖,宛如一只待宰的羔羊,全然没有从前跋扈凶残的模样。台下信众充满了期盼,都睁大眼睛,想看谛佛如何在一刻间化腐朽为神奇,更有几个受恶霸欺凌的百姓欢呼叫好。

只见谛佛缓缓举起右手,将拇指与食指相拈成环,左手食指穿环而出,戳向恶霸的前额心,从指尖透出温煦的佛法正气!

恶霸浑身一颤,双目邪光竟然敛了几分,接着谛佛双掌竖合、十指动如莲花绽放,点点敲击恶霸的顶心,随着每一敲触,恶霸身子也跟着不停抖动,眼神涣散、五官扭曲,却没有发出声音,似乎极度痛苦又无法喊叫,最后谛佛将两手指头贴合,掌心微虚,其余八指勾抓恶霸的脸颊,过了半刻,恶霸的身子一软,昏迷过去,待他醒来之后,满身戾气已经洗化,只伏拜在谛佛面前不断磕首感谢:「希望圣尊能收我为弟子,好让在下赎了一身罪孽。」

谛佛温言道:「你只要改过向善,去弥补从前受你欺压之人,也不一定要归依为僧。」

恶霸却是痛哭流涕,恳求道:「求圣尊一定要收我为弟子,否则我下半辈子过得也不安心。」

谛佛伸手轻抚他的顶心,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那也很好。」他大手轻然一挥,让恶霸安安稳稳落在地上,又吩咐道:「普华,你为他剃度,好成全他的心愿。」

普华尊者即开始为恶霸剃度,那恶霸只恭跪垂首、泣不成声,信众大声欢呼,其余恶霸不知自己会变得如何,更感到害怕,却仍是一个接着一个飞上金莲座,承受谛佛的感召,归依为僧。

信众们看得惊奇佩服,都齐声欢呼:「法雨普落、金光万乘,千凡世界、万物回生!」

路潇遥对谛佛的神通再无怀疑,心中却是忐忑无已:「圣尊曾下通令要擒拿大哥,他要我留下,是让我明白他真能帮助大哥恢复心识,可是……可是……」她隐隐觉得不妥,「可是」什么却说不上来。

此时灵华尊者来到她身边,道:「路施主,请容贫僧说几句话。」路潇遥点点头,灵华坐下说道:「七百年前,我法普先祖『天佛圣尊』慈心悲悯,不愿多造杀孽,因此将医道、佛道、武道三者合一,创立『破秽思』这门神功,用来解救众生脱离罪孽苦海。师尊十分看重风岛主,又知道妳与他交情极深,所以希望妳能帮助这件事,让一切圆满。」

路潇遥摇摇头,无奈道:「我不明白圣尊的意思,这些日子我什么法子都试尽了,半点用也没有,我又能做什么?」

灵华温言道:「几日前妳在千佛石窟设了阵法守护风岛主,起初我们并不知道,后来便知道了,师尊发觉每当妳对他说话时,他总是安静许多。」

路潇遥想不到自己的作为全被谛佛瞧在眼里,俏脸一红,道:「教大师瞧笑话了。」她日日看顾风小刀,不易看出变化,经灵华这么提醒,才感到似乎是这样,心中不禁欣喜:「原来大哥还记得我,听得见我说话,我定要再多多努力。」

灵华微笑道:「施主至情至性,世间难得,怎是笑话?」他顿了顿,又道:「师尊想请妳解开阵法,说话安抚风岛主,好让师尊能够接近他、医治他,风岛主武功太高,魔茧又太厉害,师尊怕医治他时会忽然起了冲突,所以需要妳的帮忙。」

路潇遥心中犹疑难决,忍不住问道:「这样做对大哥真是好嚒?」

灵华劝道:「风岛主为武林贡献良多,实在不应该为了一颗魔茧而枉送性命,此刻他不能自己做决定,但如果他是清醒的,相信他会愿意留下有用之躯,再造福人群。」

他又细细解释法普金乘最高神功「破秽无相功」共有三重,「破秽思」是第一重,十分神妙,当年的天佛圣尊见妖人因心思污秽才会犯恶,故以医道为根本,藉密宗百多种大手印将佛法气劲透入凶徒脑颅,将恶念拨乱反正,导人走向善途。

这就好比人撞了脑袋,伤了情绪神经,后来就算外伤复原,个性却会变得暴燥古怪或幼稚如孩童,甚至会改变嗜好,一般人撞伤脑袋是随意破坏,结果未必是好,但天佛圣尊这百多种手印乃是根据医理,针对掌管感情执念的右脑前叶,截断恶念神经,好化去淫毒戾气。

路潇遥不放心问道:「改变脑识?这样对他真没半点伤害嚒?」

灵华道:「他已被魔界伤害了,我们只能尽力挽救,医治之后,性子或许会有些改变,会变得安静沉闷。」

路潇遥恍然明白破秽思的手印是化去恶人的冲动戾气,所以会让人变得温吞文弱,她心中一沉:「大哥再不会热心热血了!」

「或许,」灵华静静看着她神色变化,又小心翼翼道:「还会丧失一点儿记忆。」

路潇遥一怔:「丧失记忆?」

灵华道:「不是全部,只是某些牵连的部份。」

路潇遥黯然想道:「这意思是大哥或许会忘了我?不!我不要!我们终于能在一块儿,我绝不要和他分开!可是……」她不禁起了挣扎:「大哥若不医治,就会一直遭受逼迫追杀,甚至沦为魔界傀儡,我怎能这么自私,只贪图自己的喜爱,却不顾惜他的性命?他能安安稳稳的活着,总是胜过一切,倘若他真忘了我,我再加倍对他好、缠着他一辈子,不就行了!遥儿这么可爱,他怎能不动心?终有一日他会再喜欢我的。」这么一想,心中顿时充满希望,眼前也浮现着美好的前景,她几乎就要冲口答应灵华,然而下一刻,她却看见风小刀懦弱而畏缩,自己满怀愧疚,曾经仗义江湖的理想、患难相扶的美好感动渐渐消失,只余一股沉甸甸的郁闷徘徊在两人之间,压得她几乎窒息:「大哥如果知道自己变得畏缩不堪,肯定不会快活,而我……就是帮凶!」

她忽然觉得既然要守护风小刀,就必须守住他曾经的侠义气魄与勇敢承担,不应该只是为了让他活着,就活得没有尊严、活得软弱。

她昂起玉首、目光坚定的对灵华说道:「就算我们明白他,却不是他,不能替他决定生命。大哥对于想救的人,总是努力到最后一刻也不放弃,所以我也不能轻易放弃他、任意改变他,或许将来有一天,他又能用本来的面貌活着,那才是真正的风小刀!」她起身行礼、准备离去。

灵华也站起道:「路姑娘,请听贫僧最后一句劝。」

路潇遥毅然道:「尊者有话就请说吧,但无论你说什么,我绝不会改变心意。」

灵华合十道:「此刻法普寺殿里已聚集了近千名武林同道,先前是为了抵挡魔军,此刻却是为了风岛主,这其中还有令尊路门主!师尊已劝住他们不要妄动,希望路姑娘在观礼之后,能够通晓大义,协助风岛主受指印,否则路门主就会解开妳设的石阵,妳一个小女子如何抵挡这么多人?万一大家真动上手,免不了有些伤害,那绝不是师尊或路门主愿意的。」

路潇遥微一恭礼,又合十道:「尊者见谅,小女子告辞了。」

她虽然拒绝了谛佛的提议,心中却是烦乱无比,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究竟对不对,她回到千佛石窟,想应该尽快带风小刀离去,却见到风小刀练功练得累了,正呼呼大睡。

月光柔柔映照着这个篷头散发的男子,照清了他曾经的英朗与真诚,只有在他沉睡时,两人才有这片刻的温馨,彷佛一切如昔,并未改变。

路潇遥轻声道:「大哥,遥儿今天不在,你有没有照顾好自己?我瞧你把野菓都乖乖吃净了,很好!吃饱东西才有力气练功,你一定练得累了,才睡得这么早……你答应遥儿,明日就清醒过来好不好?好不好?遥儿求你了……」她彻夜未眠,就这么凝望着沉睡中的风小刀,只盼奇迹出现,直到日升东方,曙光一点一点亮了起来,她心中微小的奢望却一点一点黯淡下去。

远方传来无情的杂沓声,她眼底不禁浮了疲惫和悲伤:「大哥,我知道不管是佛还是魔,你都不愿意成为他们的傀儡,所以我从来都不想以术法控制你,即使你曾经离去,我也不曾用术法让你回心转意、强留住你……可是今日景况不同,无论遥儿多么努力,都已经保护不了你,大哥,对不起,我……」她双手微微颤抖,柔声道:「我只能这么做了!对不起,我真的只能这么做,可是你放心,你不会孤伶伶的,遥儿一定陪着你,生死都不分离。」她十指捻了法诀,静静地对两人施下连命术!

清晨时分,聚集在法普的武林人士再按捺不住,一齐动身前往千佛石窟,他们推拥路无常为首,静仁儒园田文辞,如胶似漆的田封厉、姬伤英夫妇,长江帮主雷海,龙蛇帮主麻九龙、青衣空舍观玅道长等,当初曾与风小刀生死患难的人士俱在其中。

路潇遥心知恶战一起,那就是滔滔无尽、不可化解的仇恨,就算风小刀逃过此劫且清醒过来,也将武林全得罪光了,但自己孤身一人如何能敌?她只好硬着头皮迎上前去,先将五命术谱秘籍交给父亲,又说明南疆一战绿水身亡,君无言才是真凶,但如今已悔过等事。

路无常忆及从前与君无言旧谊,又连番逼杀风小刀,心中不胜唏嘘:「我从前已然做错,如今还领人围杀他,如何说得过去?但他入魔乃千真万确,这事又无法善了……」

路潇遥见父亲脸色愧疚、心意松动,忙向一些前辈旧识求情:「遥儿设下了九宫制阴石阵,他不会出来伤人,还请前辈们多给一段时日,我一定会寻出解方。」

众人见她发衣满是风沙,容颜憔悴许多,不复往日娇俏,心中都甚怜惜,几乎就要答应她的要求,却在这时,石林里忽然传出疯狂怒吼声,又有山崩石裂的震动,曾经受风小刀杀害之人心中害怕,忙口沫横飞地诉说当时惨况,都道今日若不除魔,日后他破石出阵必酿成大祸。群雄中当然不乏生事求名之辈,也趁机吆喝助势,一时人多胆壮,越来越多人将路潇遥团团围住。

路无常见情况不妙,忙道:「娃儿,跟爹爹回去,这事妳插手不得,让前辈们作主。」

路潇遥却大声道:「爹爹,我和大哥一起下了连命术,你们要杀他,就是逼死女儿!」

路无常急道:「遥儿,妳做什么?别胡闹!」路潇遥凄然道:「自从娘亲死后,你就郁郁寡欢,但觉得人生乏味,所以你应该最明白如果大哥死了,遥儿会多么伤心难过,我终日以泪洗面,一辈子不开心,不如现在就随他去。」

路无常急道:「妳娘已经走了,难道妳真要丢下爹爹一个人嚒?」

众人见路潇遥以死相逼,有交情者都心下凄然,有目的者也不愿与无邪门直接撕破脸,一时都按兵不动。路无常见情势难解,万一宝贝女儿被误伤,可不得了,不如自己动手还有分寸,忽地右掌一探,扣抓路潇遥脉门,同时左手射出一道符纸飘到九宫制阴石阵上方,那符纸越展越大,竟形成一方繁星满天的夜幕,灿烂的星芒连成一条曲折路线,路无常对群雄喊道:「这『天星引路图』可指示石阵里的路径,你们进去后,只要依着走就不会迷路,先活擒他出来!」

路潇遥身形一退,避开路无常逼来的急掌,也射出另一道符,破开天星引路图,石阵上空瞬间又恢复原来的模样,群雄见指路星消失不见,不敢贸然入阵,只好暂时待在一旁。

路无常见女儿坏事,当下袍袖飞舞,施了「撒豆如兵术」,石林里霎时遍布小小豆兵,将路潇遥团团包围起来,路潇遥也不甘示弱,召出「四神将」斥退小豆兵,路无常改施「蛟龙应雨」卷起狂风暴雨,路潇遥就施「聚沙成塔术」筑起高大的石土垛抵挡,真个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天地间一时风一时雨,变化万千,直教旁人啧啧称奇、叹为观止。

父女俩来来往往斗了十数招,路无常不论怎么施术,路潇遥自小耳濡目染,一看即知,当下双手结法诀、画飞符,都一一破去,众人都以为路无常留手,暗暗嘀咕,却不知他见女儿几乎分庭抗礼,也是惊喜、忧急、恼怒齐上心头。

路无常见一般术法已制不住路潇遥,下重手又怕伤了她,一时无法可施,忽想起她武功平平,就改以「五行游踪步」对付,这套武功是依据五行生克出招,路潇遥虽曾经学习过,却不娴熟,应该无法抵挡。

路无常使了一招「金生水局」,右足滑至「金」位,出其不意地反过身来,左掌斜穿「水」位拍去,身法奇妙至极,谁知路潇遥恍若不见,只低头默数自己的手指,待路无常几乎要抓中她肩头时,她才秀肩微矬,手肘一沉,玉掌直穿过路无常臂弯处、又拗折向上,素指点点如花,直戳向他眉心「攒竹」、鼻心「素胶」、人中「水沟」、下颔「承浆」面门四穴,每一指既精且准!

路无常震愕之中,忙收掌伏低,抱头一滚,狼狈退去,但觉脸上凉嗖嗖的,已被路潇遥秀指拂过,总算他高了数十年的修为,路潇遥又无意下杀手,才得以保住老命,否则面门早多了四个插孔。他虽惊出一身冷汗,却不死心,再次攻上,路潇遥却仍凝立不动,只认真掐指计算,从食指开始,每根手指数算两个诀位,在六个掌诀位上顺序计算,口中低声念着「小六壬」的口诀:「食指底、大安;食指端、留连;中指端、速喜……」直到路无常双掌大开,抓向她双腕,她才脚下一踬,向前摔了个觔斗。①

群雄以为路潇遥失足跌倒,却见她直抢中宫,一掌拍进路无常胸口,这一招怪异至极点,路无常大出意外,忙缩胸凹身才避去怪掌,但这么一来,脑袋自动扑前,路潇遥足尖却像蝎尾翘起般,反勾向上,正好踢他额心。

路无常眼见这一脚若踢得狠了,就是破脑之祸,忙足尖一蹬,使力倒飞出去,幸好路潇遥并未乘胜追击,他才能稳住身形,但见群雄精光灼灼盯着自己,实在难堪,只得再度攻上。他窜高伏低、左弯右拐,以「土生木」、「水克火」各局交错,几乎是使尽浑身解数攻去,路潇遥却无视他的花招,左手仍不断掐指计算,只右掌飘飘的应付,但掌拍足踢,每每从不可思议的方位切入,几局下来,路无常险些跌个狗吃屎,忍不住喊道:「娃儿,妳这是什么功夫?爹爹怎么没见过?」

路潇遥得意道:「是『计命术』!不过我还没学得精……唉哟!爹爹使诈!」她猛然想起父亲怎么可能不认识计命术,这一分心,忘了自己数到那儿,出掌、脚步接连错乱,拼命闪躲几招后,只得重新算起。

无邪弟子问道:「师父,什么是计命术?」因五命术谱失踪已久,路无常无缘修习这套武功,他有心观看,便故意放慢攻势,由得路潇遥慢慢计算,边分心解释道:「五命术谱中其他四种都是术法,只有计命术是一套以术算发展的武功,出招前先以天干地支、五行生克、风水方位、甚至敌我的生肖时辰等,速算出最好的战略,该打还是该逃?怎么打才能风生水起?怎么逃才能逢凶化吉?甚至敌人的出手方位、死穴都能算出,实是比『五行游踪步』还要深奥许多!」

无邪弟子连五行游踪步都觉得困难,咋舌道:「对打出招都是瞬息变化,怎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算得清楚?」

路无常道:「强敌对战时,胜负之间往往不是因为武功强弱,而是在于一点运气。所以计命术就是要算出在决战时对自己最有利、但对敌人最不利的招式。既然所有招式都是最合乎天时地利,自然有天地之气相辅,你们想想,有什么力量可大过天地助力?因此若有人能计算甚快,那是有如天神出手、无不命中。只不过要练好这门功夫,实在太过困难,非但武功、术算皆得精通,心思更要十分机敏,历代无邪先祖也只能隔三差五的算出一招,遥儿方才连算三招,已经相当不易。」

他存心想试试计命术的威力,忽然全力攻出,三步踮「木」、七步踏「土」,脚步时紧时缓、移转不休,双掌分打路潇遥心口「火」位和后腰「水」位,果然路潇遥连抢三轮先机,再也来不及计算,毕竟她原本功力与路无常相差甚远,立刻落入下风,路无常趁机重新施下「天星引路图」。

群雄见有星光引路,赶紧往石阵奔去,路潇遥想父亲怎么样也不会伤害自己,也反身冲向石阵,才奔了两步,路无常却更快挡在前头,两人又过起招来。

父女正自激战,前方却传来群雄一阵惨叫,竟有大片细蛇从石缝间突然钻出,缠上众人腿足,群雄一时惊慌,纷纷拔刀砍去,蛇群受到刺激,张口就咬,其他人见砍蛇者双腿黑肿,滚地哀嚎,都吓得任由毒蛇攀绻在自己腿上,不敢再乱动。

这一片蛇群五花斑烂,一看便知毒性十分剧烈,它们虽不如当初进攻无间岛的蛇军浩盛,也有数百条,实在令人毛骨悚然。众人倒抽一口凉气,心中都想:「看来魔界已先一步到达,毒蛇阵再加上风小刀,当真不得了,不知里头还有什么埋伏?」

路潇遥更是大吃一惊:「我们在这儿待了许久,连个蛇影儿也不见,怎来了这许多蛇?要是不小心被咬上一口,小命就呜呼哀哉!」她担忧毒蛇会钻进石阵咬了风小刀,偏偏与父亲缠斗无法抽身,也只能干著急。

姬伤英的焚身火虫产自南疆,正是毒蛇克星,田封厉当然要教夫婿大展神威,她大声呼叱道:「你们这些小崽子真没用,咱们侠义人士应该有舍己卫道的精神才是!对付这邪物,我家那口子最有办法,你们多学着点!」又对姬伤英呼喝道:「老怪儿,傻呆着干什么?还不快让大伙儿瞧瞧你的本事!」

姬伤英听太座吩咐,老脸羞红,心中喜滋滋,正要重施故伎地摘下顶帽、放出飞虫时,空中忽传来一阵高亢笛声,那些毒蛇全钻回石缝里消失不见。

众人抬眼望去,只见石阵入口处,一座十分高耸的石窟顶端,昂立一条散发披肩的幽幽人影,手持短笛地操弄蛇群,他红色的面皮上鳞光闪动,细缝双目闪着阴森碧光,一看就知道非妖即邪。

群雄仗着人多,想一涌而上逼他交出解药,田文辞老沉持重,想有许多人中毒,不可鲁莽,忙拱手道:「在下儒园门主,敢问阁下哪位?」

男子拉展了扁长的阔嘴,笑道:「蛇爷爷我龙朋,说出来你也不认识!」龙朋来此,自然是孤焰在西焱漠时给了密令,要他尽力守护风小刀。

田文辞心想:「龙朋?确实不相熟,那应该没什么仇怨了!」又拱手道:「阁下既然和中州同道并不相熟,为何出手伤人?」

龙朋哼道:「我瞧不惯你们这么多人欺侮一个姑娘!」又对路潇遥喊道:「小ㄚ头,妳上不上来?」

路潇遥一边抵挡路无常,一边说道:「我被人缠住了,上不去!」

龙朋道:「我来帮妳。」骤然射去一条小蛇,飞向路无常头顶。

路无常发掌击开,怒道:「我管教女儿,关你啥事?」

龙朋道:「我帮小姑娘,关你啥事?」

路潇遥见这怪人竟放蛇咬父亲,忙叫道:「不!不!你看着他!你看着石阵里面那个人就好!」

龙朋取笑道:「妳是说那发疯的小子?龙某待在这儿许多日,幸好蛇族的耳朵不大灵光,否则妳一串串情话,教我听得耳根子都长茧。」

路潇遥羞得满脸通红,啐道:「你老没正经,竟偷听人家说话,待我打跑他们再赏你老大耳刮子!」心中却是惊仄:「他在这儿待了许多日,怎么我全不知晓?」

龙朋道:「妳这小女娃子也算情深义重,蛇爷爷便出手帮妳教训这群坏人!」

路潇遥道:「你要出手可以,但咱们得约法三章,第一,你可打跑他们、不可打死人。第二,你要手痒了就伸展伸展筋骨,我可不欠你。第三,你若是毒倒他们,得留下解药。」

龙朋笑道:「妳这小娃子长得美,规矩倒多,求人帮忙还说东说西,好似我欠妳。」

路潇遥道:「那你帮是不帮?」龙朋笑道:「帮!」

路潇遥笑道:「你这人长得丑,心地倒好!」

路无常不想让女儿沾上妖魔,双掌疾舞,招招快攻,不再让路潇遥有余裕施展计命术,喝道:「遥儿,妳和这妖蛇胡扯什么?他是魔君派来捉回风师弟的!」

路潇遥避得左支右绌,惊疑道:「你究竟是谁?」

龙朋道:「如果我真是魔君派来,妳还要不要我帮忙?」

路潇遥心中万分挣扎:「只要能救大哥,管他是神仙或妖魔,谁来帮忙我也愿意,可是大哥绝不愿意牵扯上魔界……」不禁叹道:「不,你别动手了。」

龙朋道:「小ㄚ头,妳不要我帮,蛇爷爷乐得清闲,不过我瞧妳这套武功比臭老头精妙许多,怎会打不赢?」

路潇遥道:「我算数算得慢……唉哟!」她矮身一让,险险避过路无常一掌,却忘了自己数算到哪里,只得重新掐指,道:「我不和你说话,得专心算才是……」

龙朋又道:「臭老头不是教妳隔三差五才算一招?妳贪功务进,招招要算,自然手忙脚乱。」

「对啊!」路潇遥心领神会,立刻尽力撑持个三、四招,等算得精确才突出奇袭。

路无常原以为擒下她只需一会儿功夫,谁知路潇遥改变战术后,看似手忙脚乱、招架不住,但无论情势如何凶险,总能在千钧一发凭着计命术扳回劣势,两人竟又僵持不下。

田文辞心想:「魔界蛇王空缺已久,这人虽能驱动大批蛇群,应该不是新蛇王,若好言劝说,说不定他肯给出解药。」就对龙朋施揖道:「田某猜想阁下并不是魔君所派,只是路见不平,想义助小姑娘,还请先给出解药,免得加深大家误会。」

龙朋耍弄手中短笛,道:「臭酸儒,你说话不必兜兜转转,我就是魔界妖邪!与你们的仇恨早已是滔天大海,还怕加深什么误会?我若会给解药,又何必放蛇咬人?那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田封厉怒道:「既然没解药,何必跟他啰嗦!老怪儿,咱贤伉俪合力抓他下来,斩成十七、八段,给大伙儿出气!」纵身跃上、射出百道气箭。

这「贤伉俪」三字原本是别人对恩爱夫妻的敬称,但她年老结了情缘,深深觉得世上再没有其他夫妻比得上自己俩人恩爱侠义,就常常以「贤伉俪」自居。

田尚智、田尚义和田尚信三儒士见太君发动攻势,也赶紧足点突石、飞身攻上,姬伤英则镇守在石柱下方,龙朋要是敢再催动蛇阵,他就散出焚身火虫一举歼灭。

龙朋笑道:「老太婆要上来送死,再好不过!」掣出长鞭,使一招「龙腾蛇舞」,鞭影如风如电,将田封厉的百多支气箭倒卷回射向地面,众人都站在石柱底观看,陡然见到千箭齐下,立刻四散躲避,瞬间地面就被打出一大片洞孔,也有闪避不及者遭了池鱼之殃。

田封厉已安然落在石柱顶上,正打算再提气发箭,龙朋鞭梢却已窜到,她来不及拉弓,只得急退数步。此时田尚智双臂大展,使一招「明分是非」,两支判官笔分取龙朋咽喉、膝眼,龙朋长鞭一圈一转,以「灵蛇抱珠」中螺旋拧绞的巧劲,将一对判官笔圈束住,强大的内力透鞭而去,格格几响,竟是那判官笔连着田尚智的双臂骨节一起折断。田尚信见师弟危险,疾使「散财童子」洒去一大片算珠。

龙朋甩飞田尚智,回鞭一扫,挡下满天算珠。田尚智却是双臂骨折,痛得昏晕过去,头下脚上地笔直坠落,姬伤英忙抢上接抱住他、安放于地,又飞上石柱顶加入战团。

龙朋喝道:「姬老怪来得正好,无间岛上你杀我徒子徒孙不计其数,咱们就把这笔帐给算清了!」唰的一声,他直鞭似剑,狂猛刺去,姬伤英见到鞭梢闪烁着奇异红芒,发出嗤嗤微响,甚觉奇怪,但来不及看清楚,鞭梢已窜至胸口,他赶紧退后、跃下石柱,喊叫道:「大伙儿小心!贼子不好相与!」

龙朋长鞭一兜,从半路弯绕过来,又将姬伤英圈回柱顶,冷笑道:「你明白就好,免得做了胡涂鬼!」他软鞭如灵蛇颤动,在空中划成大大小小无数圆圈,将姬伤英的金叶、田封厉的气箭、田尚信的算珠一一拨开。

儒园四大高手围攻龙朋一人,看似以多欺寡,其实石柱顶十分狭窄,田封厉的苍海云弓和田尚义的金银神箭根本发挥不了作用,除了怕射到自己人,每每要凝气拉弓时,龙朋长鞭总能先一步打断,两人战力便大大减弱。

石柱下群雄见蛇群退去,又想进入石阵擒杀风小刀,田文辞和雷海怕还有埋伏,便领头在前,率了二百多人前去。

龙朋心想:「我先宰了姬老怪,才能号召蛇子蛇孙出来阻止他们进入石阵!」便专攻姬伤英一人,囿于石柱窄小,姬伤英虽拼命左闪右避,仍被重重鞭影笼罩住,不一会儿,已是险象环生,其他人虽来抢救,但龙朋拼着受伤也要杀这蛇族大敌,他长鞭倒卷,对着姬伤英天灵盖当头砸下,姬伤英眼看避不了,一个倒跌在地,力贯足尖,使劲飞出一腿踢向龙朋腰腹,想拼个同归于尽。

田尚信飞身扑来,算珠盘重重砸向龙朋手腕,要教他撤鞭,岂知龙朋猛攻姬伤英乃是虚招,鞭梢末段突拗成垂直、向上弹起,田尚信手臂感到一阵麻热,竟出现二个血齿痕,他大吃一惊,叫道:「小心,贼子耍妖物!」

众人这才看清那软鞭竟是一条四尺长、通体墨青的活「黑虎蛇」,火红蛇信偶然吞吐,十分阴森诡异。②

龙朋虽被姬伤英踢中一脚,但他早有防范,内力聚于丹田又及时退开,受伤不重,儒园攻势稍止,就换他大展身手,那黑虎蛇随他趋东向西、忽进忽退,窜出的剎那,又会张口咬敌,实在难以防范,儒园不敢再抢攻,只专心严守门户。

过了一会儿,田尚义竟又遭蛇咬,却不是黑虎蛇,而是一条丝线般的珠红小蛇,儒园众人这才惊觉龙朋袖里、衣袋、腰带甚至发辫无不暗藏大大小小的毒蛇,鬼王手下猛将发姬以数条彩蛇盘成发髻,已是骇人听闻、难遇敌手,但龙朋浑身是蛇,却不见半点蛇影,只神出鬼没,实是更加恐怖。

趁双方缠斗之际,田文辞、雷海等人已进入石阵,风小刀在阵内练功练得天昏地暗,并不知道阵外就要翻起惊涛骇浪,随着耳中奇异召唤声音越来越响亮,他体内的凶魔戾气也越来越壮盛,彷佛只有大开杀戒才能发泄全身怒火、满足噬血的渴望。

就在这时,他见到一群凶神恶煞直冲了进来,不由自主的仰天长啸,双目赤红,握紧刀柄的手微然一颤,剎那间,银芒一闪,再压抑不住沸腾的杀念!

(注①:「小六壬」是以左手食指、中指、无名指节为掌诀宫位,掐指卜算的一种方法。)

(注②:黑虎蛇确实是世上十大毒蛇之一,一中毒即全身麻痹、四肢瘫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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