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6日的夜里,我收到秦霜的QQ发来的一条留言:“明天下午三点上网,我有事想跟你说。”我知道,发消息的人是尹皓。
第二天下午,我在网上与他联系上了,他以秦霜的口气跟我说话,他可能并不了解他的老婆,我觉得他的模仿十分拙劣,那语气让我觉得很好笑。“秦霜”约我第二天上午去“她”家,他告诉我他家的地址,并要求我在八点四十分出现在他家的楼下。他问我将会穿着什么样的衣服,我告诉他我会穿黑衣黑裤,头戴黑帽。
第二天,6月28日,我按照约定的时间到达蓝湾小区11号楼楼下。我等了半个小时,没有任何动静,九点十五分我离开了小区。在快要走到小区大门的时候我看到门卫室墙上挂着的监控摄像头,猛然意识到他为什么要向我提出八点四十分这样精准的时间,为什么要问我穿什么样的衣服。我推测他是想穿上和我相同的衣服去实施一场犯罪。好在我戴了鸭舌帽,我低着头走出了小区。
傍晚六点半,我再次收到秦霜QQ发来的消息:“今天上午对不起。”
我觉得我该有所行动了,我说:“我知道你是谁。”
我向他提出了勒索条件,交钱地点在汇源小区5号楼楼顶,时间定为晚上八点。如我所愿,他答应了。我住的房子是6号楼1802室,如果尹皓真的下手,我可以从我家的窗台清楚地拍下全过程。
随后,我用我新办的号码给吴家乐打去了电话。
“你是谁?你怎么会有我的号码?我们不做陌生人的生意。”吴家乐显得格外谨慎。
我说:“你认识秦霜吧?是她介绍的。兄弟,听我说一句,医院那儿排队不知道要排到猴年马月,可我要救的人已经等不及了,再没有肾源他就快要死了,兄弟,求你帮帮忙!”
吴家乐犹豫了一会儿,说:“我可以帮你,不过你需要付我一笔定金,以前我就被人耍过。”
我早就知道吴家乐会向买家索取定金,我还查清楚他通常都是索要一万。他只是那个非法器官买卖组织中最底层的马仔,买家购买器官所付的款子他根本碰不到,所以他会骗买家需要付定金,这笔钱是他单捞的,组织不知道。
我装模作样地问:“多少钱?”
“一万。”
“我给你三万!拜托你一定要帮我想想办法。”
“时间地点!”他上钩了,从语气听得出来他很兴奋。多挣两万能不高兴吗?
“晚上八点钟,你来汇源小区5号楼的楼顶,我的人会去给你钱。”
“你的人?不是你自己去吗?”他突然又警觉起来。
“听我说,我不方便出面,这笔钱是我从我的公司里偷拿出来的,万一被人看到了就糟了。”我对自己随机应变的能力很满意,“还有一点我必须要提醒你,到时候,你什么话都不要说,千万别说你是做器官买卖的。”
“这点我当然知道,我又不傻!”
“还有,不管去的那个人跟你说什么,你都不要管,只管拿钱走人。”
“哦哦哦,我懂了,嘿嘿,我什么都不问,只管拿钱就好了嘛。”
用于拍照的数码相机早已准备好,我想一个人静静地等待八点钟的到来,不管结果是否真如我意,总之值得一试。
可不巧的是那天晚上有球赛,同为球迷的同事李小军来到我家和我一起看比赛,我无法拒绝的原因是,他连声招呼都不打,直接拎着啤酒和下酒菜来敲我家门了。我怪不了他,因为我们太熟了,以前他来我家看球赛也不会提前打电话,这早已成习惯。还好我家卫生间的窗户也是正对着5号楼,所以他的到来不会影响我的拍摄。
更令我没想到的是,没过多久又一个不速之客来了,他是我的领导,教授刘国华。他说他是来还笔记本电脑的,但把电脑给我之后他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看上去没有要走的意思。就在那时,一个新的计划在我脑海中产生了,不过当时只是个计划的雏形,一切都得建立在尹皓成功杀掉吴家乐之后。
八点钟,我不动声色地抬头朝窗边看去,对面的5号楼的楼顶上真的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但我无法判断他是吴家乐还是尹皓。我心中一阵激动,摸了摸裤子口袋里的三星卡片式数码相机,借口上厕所,进入了卫生间并将门反锁。尹皓和吴家乐这两人都没有让我失望,没一会儿另一个人出现了,我迅速拿起相机,调至连拍模式进行拍照。接着,我看到同时也拍摄到一个人向另一个人发起攻击,虽然看不清他使用了什么武器,但被攻击的人瞬间就被击倒了,这一幕也被相机记录了下来。我本以为尹皓会将吴家乐推下楼,可是我等了好一会儿,没再看到人影的出现,我心想,吴家乐是不是已经被尹皓干掉了?
我走出卫生间回到客厅,与刘国华和李小军二人开始边喝啤酒边看电视,期间,我仍时不时地抬眼看看对面楼。到了九点多,应该是九点十分左右,我又一次抬眼观察的时候,竟然再一次看到了人影。
我透过窗户看见一个人将另一个人抱起,放在了楼顶边缘的栏杆上,那个人身子直挺挺地往下倾斜,我不知道那是如何做到的,也不知道实施者的目的何在,反正那个人就那么斜着站在栏杆上一动不动,没有掉下去。我赶紧假装要上厕所,进入卫生间,想把这一幕拍下来,可惜那时已经迟了,楼顶已经没有那名实施者的身影,只剩下那个站在栏杆上的人的身影。无奈之下,我只好对着他拍了一张照片,同时我也非常奇怪,不明白他为何不掉下去。他的旁边是两栋楼之间拉起的巨大的广告横幅,横幅随风摆动着,那个人的身影在夜幕的掩护下,不仔细看还真不容易被发现。
我相信那个站在栏杆上的就是吴家乐,实施者一定是尹皓,我无法理解吴家乐为什么不呼救。我很想看看吴家乐最后到底是怎样掉下楼去的,可就在这时卫生间门外传来了刘国华焦急的声音,他急着进来小便。无奈之下,我只能开门出去,换他进来,我出去之前将卫生间窗户的帘子放下,以免被他看到对面楼上的情景。
我坐在客厅的餐桌边,将一杯啤酒一饮而尽,心中忐忑不安。过了几分钟,卫生间传来冲水的声音,刘国华出来了,他刚在餐桌前坐下,楼下就传来闹哄哄的尖叫声,我立刻朝5号楼楼顶望去,那个人影不见了。我借口买烟顺便看看楼下发生了什么事离开了家,下楼后我确认了尸体正是吴家乐。至此,我的第一个复仇目标已被消灭。“妈妈!”我不由得在心中呐喊道。
说实话,之前我并不相信尹皓真的能帮我干掉吴家乐,但他今天真的做到了,于是我想,我应该进行下一步计划了。当天夜里,我前往尹皓家,从门缝里塞进了一个信封,信封里有张纸条,上面写着:“我知道人是你杀的。”
我想要三个人死,吴家乐,刘江,还有徐为民。可是按照我的计划,只能杀两个人,所以我必须要做出取舍。最后我选择的是干掉徐为民,因为佳佳跟我说过徐为民几年前就替自己买了人身意外伤害险,而他是佳佳法律上的父亲,如果他死了,佳佳不仅能得到一笔保险金,徐为民的房子也将由佳佳继承,这样我的妹妹能生活得好一点。
我认为尹皓将秦霜杀掉之后可以半年不被警察发现是有原因的,我所能想到的是,他针对自己的犯罪行为做出了周密的计划。由此我想到,他既然能设计出让吴家乐从大楼楼顶延时后自动掉下去的诡计,一定也有能让自己逃脱嫌疑的方法,可能是不在场证明,或是别的什么。我猜测,他在晚上实施犯罪之后,可能无法立即着手布置不在场证明,或许他会等第二天进行补救措施,所以我决定暗中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另一方面,我认为若想让他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为我所用,我必须更加了解他。毕竟我的复仇对象目前只被干掉一个。
吴家乐坠楼的当晚,球赛结束后刘国华提出要借住在我家,我知道他前段时间欠了高利贷,现在正被追债,但是我的计划是骗徐为民30号来我家,我不能让刘国华破坏掉我对付徐为民的计划,所以我跟他说只能在我家住一天。想不到他又提出借住我妹妹的出租屋,我当即同意了。
我和佳佳兄妹相认后的某一天晚上,正一起在马路上逛街,被刘国华看见了,刘国华因此知道了佳佳原来是我的亲妹妹,而我也从佳佳口中得知,刘国华曾经在夜总会点过佳佳的台,佳佳也出过他的台,更可恶的是第二天早晨刘国华在床头留下的两千块钱出台费中竟然有他妈的五张是假钞。后来有一次我在刘国华家里和他吃饭喝酒,他喝多了,嬉皮笑脸地要我把佳佳叫过来陪他,还说什么要包养我妹妹,我知道他是在发酒疯,但我当时气得恨不得当场砍死他。不过还没等到我骂他,他就醉倒了。也就是在那一天,我趁着刘国华醉酒,从他的电脑里拷贝了他破解MD5加密算法的论文,然后于三个月前以我自己的名义发电子邮件给美国的数学杂志社投稿。当时我的确是鬼迷心窍才盗取论文的,我很害怕这件事被刘国华发现,找了一个机会在他的电脑里下了病毒程序,导致他的硬盘被格式化了,我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备份,但电脑中了病毒,够他忙一阵子了。我一直有个阴暗的想法藏在心里,如果他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就好了。当然,那个时候我根本就没有想到要真的除掉刘国华。他因为电脑中了病毒,向我借去了笔记本电脑,正巧28号那天晚上他来还电脑,若非如此,我恐怕还想不到利用他来完善我的计划。
刘国华突然在这个时候提出要借住在佳佳的出租屋,这是我计划之外的,却使我产生了一个新的构思,我可以利用他使我的计划更加完善。这真是个意外惊喜,正好成全了我的整个计划。不过,在对付刘国华之前,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毕竟他的出现不能打乱我的原有计划——除掉徐为民。
但在此之前,我还需要做一个铺垫。第二天29号晚上,数学系的徐老师要请客吃饭,刘国华也要去,我正好趁此机会为自己将来摆脱嫌疑多做一些准备。
第二天,6月29日上午,刘国华来学校找领导请假。之后我把他叫出办公室,将我妹妹的出租屋的钥匙交给了他。在此之前我已经说服我妹妹暂时先搬到她的女同事家去住几天。刘国华接过钥匙,对我连声道谢。
我问刘国华:“你这样天天被追债,手机还敢开机吗?”
“被你说中了,我确实不敢开机,手机一响我就烦得要死,搞得我都神经衰弱了。”
“我把我妹妹的房子借给你住,必须要和你保持联络,以免临时有个什么事。”
“这……那怎么办啊?”刘国华面露难色。
我歪着嘴笑了笑说:“我都替你想好了。”说完我从口袋里掏出一部手机递给他,说道:“里面的卡是我新买的,不是实名制的卡,先给你用吧,号码只有我知道。你自己的手机一直关机也不是个事,那会让那些放贷的黑社会更加想把你剁成肉泥。这样吧,你把你的手机给我,有电话来了我帮你找借口顶着。”
“小孟,你想得可真周到啊。”他一边乐呵呵地说着,一边掏出手机交给了我。
原本我对自己的这个理由并不是很有信心,没想到刘国华一点怀疑都没有,让我如此轻易地拿到了他的手机。一切都进行得太顺利了,我的心里喜滋滋的。
刘国华拿着钥匙和新手机走后,我给徐为民打去了电话。
“我是孟哲。”
“孟哲?我认识你吗?”
“佳佳的哥哥。”
“哦,原来是你啊。你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我们好像从来都没有见过面吧。”
“是啊,我们没有见过面,我本以为会在我妈的葬礼上见到你,可你居然没去!”他连和自己生活了十七年的老婆的葬礼都没有参加,一想到这件事,我对徐为民的恨意就愈加强烈。
“你妈死了都半年了,你今天给我打电话不会是为了质问我为什么没去参加她的葬礼吧?老实说,我也很难过,就是因为难过悲伤,我才去喝酒的,就是葬礼的前一天,我醉得一塌糊涂,所以没去参加葬礼……”他说得很流畅,我猜这一套解释之词已经练了很久了吧。
“行了行了,你不用再解释了。”我打断了他,难以抑制地想象着此刻他的表情会有多么猥琐,我不想再听他虚伪的话语,转到正题:“我听佳佳说了,你不断朝她要钱去赌博是不是?她如果不给,你就会打她是不是?我看你是作死!”
“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如果你打电话来就是想骂我,我可挂电话了啊!”
“以后别再找佳佳要钱了,如果你需要钱的话,就来找我拿。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敢打佳佳一次,我就弄死你!”
徐为民没有理会我最后的那句威胁,语气激动地问:“你说什么?找你拿钱?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佳佳是我亲妹妹,摊上你这么个后爸真是倒八辈子血霉了!”
他不理会我的辱骂,追问道:“我最近正好手头紧,你能给我多少?”
“先给你一万没问题,够不够你用一个月?”我说。
“一万啊?一个月啊?”
“你要是天天赌钱,一万块够你输几回的?老子又不是提款机,你别跟我得寸进尺啊!”我没好气地说。
“够了够了!我省着点用就是了!什么时候?你怎么给我?”这回他没再说我不尊重长辈了。
“怎么给你?你找我要钱,难道还要我亲自给你送过去吗?明天下午两点钟之后,你到我家来。”然后我将地址告诉了他。
“好嘞!明天见,你可得说话算话啊!我也说话算话,以后不找那丫头要钱了!”
通完电话,我去化学实验室外转悠,趁着没人的空挡,潜入实验室偷出了氰酸钾。我知道晚上的聚餐地点,那是我熟悉的饭店,连他们家养的狗我都很熟悉。
中午我用刘国华的手机给他的一个学生发去了短信,请他去实验室帮我拿一支实验用的试管过来。学生来送试管的时候,办公室里很多老师都在场,这是我整个计划的准备工作之一。
当天晚上,聚餐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小黑狗终于窜进我们的包间了,我悄悄在自己的杯子里下了毒,接下来的一切都是按照我的计划进行的,非常顺利,小黑狗被毒死了,而全桌人没有一个是傻瓜,任谁都会想到,那杯酒原本是要把我给毒死的。
第二天,30号。一大早我就出了门。我骑着摩托车来到尹皓家楼下,想要跟踪他,直觉告诉我尹皓必定会有所行动。事实证明我的直觉没错。
八点半,我看见尹皓从楼道里走出来,往垃圾箱里扔了一袋垃圾,接着便走入地下车库。尹皓的车驶出车库后,我便戴上了头盔和墨镜,发动摩托车,跟在他的后面。我保持着安全距离跟着尹皓的车,在确保不跟丢的同时,向阳路上的车流也掩护着我不被发现。
尹皓的车在一家名为“飞扬旅社”的店门口前停稳,我直接开了过去,他应该不会认为我是个跟踪者。在距离约一百米的地方,我停下车,回头看到他进入旅店。接着,我将摩托车掉头,驶到更近些的地方,停在一辆面包车的里侧,透过面包车的车窗玻璃可以看到旅店的正门。
我发现有辆捷达车停在了旅店对面,但我并没有在意。过了二十多分钟,尹皓拖着一个旅行箱从旅店走出来,将旅行箱放入后备箱后开车走了,那个旅行箱让我心生疑惑。没过几分钟,一辆切诺基停在了捷达车的旁边,车上下来一个男人,捷达车上的两个人也下了车,开切诺基的男人像是那两个人的头儿,对他们说了几句话后,三人走进了旅店。这时我才意识到,原来跟踪尹皓的不止我一个,这三个人,应该是警察吧。
之后的事情我想警方都知道了,我冒充警察给旅店老板打去电话,套出了一些情报。我将已知的内容进行拼接,猜测那对失踪男女已经被尹皓干掉了,至于尹皓干掉他们的动机是什么,我无从猜测。
我骑车回家,等待着徐为民的到来。下午两点钟,徐为民敲响了我家的门,我开门让他进来。
“看样子你生活得还不错啊,这么大一套房子住着。”徐为民毫不客气地坐在我的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
“这房子是我租的。”我冷冷地说。
“说正事儿吧。钱呢?”他开门见山地问。
“钱好说,你要答应我以后别再向佳佳要钱了。”
“她是我的女儿,老子找女儿要钱花那是天经地义的。”徐为民一副无赖嘴脸,让我产生了一种恨不得当场砍死他的冲动。
“你还好意思说?哪有父亲能把女儿逼到走投无路去KTV坐台的地步?”我愤怒地质问他。
“她去夜总会上班是为了赚钱救她妈。”徐为民居然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她妈也是你的老婆!你说你是不是个畜生!”我怒火中烧,朝他吼道。
“喂!你说要给我钱我才来的噢,我可不是来听你训话的噢!好歹我也是你妈的丈夫,你妹妹的继父,我可是你的长辈唉,你怎么能这么跟我说话!”
为了不打草惊蛇,我强忍着压制住了全身上下散发出的满满杀意,平静了一下语气,说:“我妈死了,人死不能复生,我现在就是希望佳佳能好好活着,她太辛苦了,你能不能以后别再缠着她问她要钱了?”
“是你说我需要钱的话就来你这里问你要的噢,你在电话里是这么说的吧?”
“是的,我说了,钱不是问题。”
“你这儿没问题,我那儿也就没问题。钱呢?”他摊开手掌心。
“今天30号星期天,那边的出纳不上班,明天一早他们上班后就给我打钱。”
“‘他们’指的是谁?”
“我没有必要告诉你我的钱的来源吧。”我很自然地避开了这个话题。
“是哦,我只管拿钱,你是偷是抢与我无关。”他靠坐在沙发上,伸展身体呈大字型,再次露出无赖的嘴脸说:“那我今天晚上就在你这里住一宿,拿不到钱我就一直住着不走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在心里乐了,心想,你自己愿意留下来就最好了,省得我多费口舌。
下午四点我给失踪男孩的手机打去了电话,当然是尹皓接的。我以前在大学里是话剧团的成员,我的特长就是根据角色的性格特点,变换说话的语音语调,而且我也有在南方和北方几个城市的生活经历,一些地方的方言也会说一点,我相信尹皓不会听出破绽。我将我推测的内容说了出来,意在试探他,正所谓做贼心虚,他果然上当了。他约我七点钟到他家的地下室,我立刻意识到他的目的是趁机杀我灭口,我心中一阵激动,嘴上答应着,脑子里则立刻开始思考将刘江骗过去的理由和说辞。
老实说,我给刘江打电话的时候,对自己的说辞并不是很有信心。回过头想想,当时我的理由确实很拙劣,可他还是上钩了。
——
“我只是手术的实施者,只管操作手术刀,交易的事轮不到我管。”对待询问器官买卖的陌生客户,刘江有着和吴家乐一样的谨慎。
“可是我只认识你!你以前替我一个朋友摘过肾,他给了我你的电话,我只有你的电话,别人我又不认识,你说我不找你找谁?”我说。
“我可以把收钱的人的电话给你,你联系他就好了。”
“我想我有必要把我的需求明确地告诉你,我既是买家,又是卖家。”
“什么意思?”他的语气表明他对我的话感兴趣了。
“我这边有两个人,一个想卖肾,另一个想买肾,如果我与你的整个组织进行交易,这中间我将损失多少啊!我想尽量省却中间繁杂的过程环节,可是我自己不会做手术啊。我需要一个专业的外科手术医生做我的合伙人,如果你愿意帮我这个忙,除了事先预付的定金之外,赚到的钱我分你三成。”
“不行!”
“呃?”我略感心慌,怕他会拒绝。
“一半!我要分一半!”
我没有想到他会答应得这么干脆,我猜他在组织里可能也被压榨得够呛吧,碰上这种接私活的机会,就像饿狼见到猎物似的,绝不能轻易放过。我叫刘江晚上七点钟准时来蓝湾小区11号楼302的地下室拿定金,他很高兴地答应了,挂电话前还特意强调了一遍:“我会准时到的,别放我鸽子啊!”
我能猜到在电话另一边他的笑脸有多么灿烂,我也笑了,虽然我不知道他将以怎样的方式被杀死,但想来尹皓应该不会让我失望吧。
贪欲就像一根已打上死结的麻绳,很多人会一边哈哈大笑着一边将自己的脖子套进去再勒紧,最后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晚饭之前,我去了一趟学校,从化学实验室里偷拿了一些器具,并做了一些准备工作,比如在试管底部开一个细孔。这些东西将组成一套装置,是一套经过我冥思苦想了一整夜才设计出来的遥控杀人装置。
我把器具带回家,锁进了柜子里,然后下厨做了几个简单的家常菜,和徐为民一起吃了晚饭。吃完饭后,我告诉徐为民今晚我睡客厅沙发,让他睡在我的卧室。我是晚上九点半出门的,临出门时徐为民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没有问我要去哪儿。
到达尹皓家门口的时间是十点半,我将一个装有五张照片的信封从门缝塞进了他家,信封里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刘国华的手机号,当然,此时他的手机正掌握在我的手里。
之后我回到了家,心里想着,不知道那个信封什么时候会被尹皓发现。等到十二点多钟,刘国华的手机终于响了,当然是尹皓打来的,他一定是发现了信封。我变换了与上一次通话时不一样的方言语调,编了一堆话,暗示他我是在对面楼拍下的照片,接着向他提出了勒索要求,他答应了。一点十分左右,尹皓再次打来电话,我接听起电话,隐约听到了风吹过树枝和树叶发出的沙沙声,我突然猜测此刻他可能就站在楼下,目的是为了确定我的确切位置,于是我打开了房间的灯。后来我知道,真的被我猜中了。
第二天,7月1日,星期一。上午,我为徐为民准备了早饭,在牛奶里加入了足够量的安眠药碾成的粉末。我曾患有极为严重的失眠症,曾亲身试过这个剂量,确信能使他睡到下午。很快,徐为民就进入了深度睡眠状态,我将他抱起,放在了我的床上。接着我将毒杀装置安放好,这套毒杀装置的运作方法,和之前那位名叫骆松的警官所推理的完全一致,试管内装有氰酸钾溶液,利用大气压强的原理,毒液被吸附于试管中。我又将徐为民的手机设置成了振动模式,然后又在通话设置里,选择了“拒接所有陌生来电”,再将手机电话簿内除我的手机号之外的所有联系人批量设置成了来电黑名单,如此一来,这部手机就只能接到我的手机打来的电话了。而我的手机,将成为这套简易毒杀装置的远程遥控器。
之后发生的一切,出乎我想象的顺利。我和同事李小军站在我家的门口,我借口钥匙丢了,在门口拨打了徐为民的手机号,我幻想着接下来的场景——放在两根细线上的手机,在短暂的振动后掉在了地上,下坠力拉掉了黏在试管口橡胶塞上的橡皮泥,空气进入试管,管内的氰化钾溶液顺着管底的小孔流入徐为民的喉咙,进入体内。最后,徐为民短暂地挣扎几秒,立即死亡。齐活!我顺利地杀掉了徐为民。
警察来了,在破解了毒杀装置的杀人手法之后,我用事先准备好的一套说辞,将嫌疑转移到了刘国华身上。那个名叫骆松的警察因此认定整个事件是刘国华策划的一个借刀杀人的圈套,而刘国华企图利用尹皓干掉的最后一个目标,就是我。我告诉骆松刘国华的地址,等他们离开我家之后,我立刻用手机短信通知刘国华,说高利贷的人找到我了,逼我说出他的位置,我叫刘国华立刻出去躲起来,并要求他保持开机状态,我说等到事态稳定我会去找他,带他去另一个安全的地方,他在电话里对我说了好几个“谢谢”,我强忍着没笑出声来,心想,臭老头,你离死不远啦。
后来警方在出租屋里找到了数码相机,那是我事先放在那里的,里面的照片也是我拍的。警方因此相信了刘国华就是幕后黑手。
因为没有抓到刘国华,所以骆松重新做了部署,要先去抓尹皓,我心想坏了,我的计划要泡汤了。
结果,一切就像是冥冥中注定了一样,尹皓竟然给我打来了电话,他冒充警察找我问话,原来他上午去学校找我没找到,一直等到了下午还没见到我,于是给我打来电话。尹皓不在家,这么说来,警方暂时还抓不到他,我还有时间。在电话里,我一步步地将刘国华这个人物牵出,歪曲了事实真相,我相信以尹皓的智商,应该会通过我的话猜到刘国华在事件中的角色。果然,在我一步一步的诱导之下,尹皓愤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