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秦王和老秦王妃去世太久,凤子烨已经不大记得他们的模样了。只隐隐约约记得,他们两个整日打来打去。你一拳,我一脚,打得兴起了,叫嚷声能传遍整座秦王府,他躲在角落里都避不过。
虽然他们不打架的时候,也和睦得不得了,但这种时候委实很少。他不太明白自己爹娘的感情好不好,只听下人们都说他们是“伉俪情深”。
但他不想说给池玉菡听,他怕池玉菡听了,会误会。毕竟,成日打来打去,感情能有多好?他自己也不大信的。
“他们喜欢练功,这里原来不是花园,是练武场。”凤子烨从来没在池玉菡面前撒过谎,原有的机灵,此时也都不见了,一句话得想半天:“后来,我长大了,才在这里种的蒲公英。”
池玉菡倒没怀疑他骗她。见他说得慢,只以为他思念老秦王夫妇,心中悲伤所致。因见他说得艰难,便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原来如此。”
凤子烨见她体贴得没有追问,心里感动不已,他的菡儿真是温柔体贴,是全天下最可爱的姑娘。
“菡儿,跟我一起戴吧?”凤子烨一脸虔诚地把手里的蒲公英往前送了送。
池玉菡心里仍不想接,但拗不过他期望的眼神,抿了抿唇,接了过来。狠了狠心,插在了头上。
头上插草,一般是卖身的标志。但凤子烨也插了,池玉菡心想,他或许不知道其中的意思。便告诉自己,这是花儿,这是花儿,这不是草。
如此默念几遍,心里舒服几分,才想起重要的事来:“你还没告诉我,究竟为什么不开心?”
不开心到她来了秦王府,他都没追去!
“我这就告诉你。”凤子烨却是看着一片蒲公英,忽然眼睛一亮,抓着池玉菡的手就往花丛中间跑去。
池玉菡惊呼一声,连忙提起裙子,才没被他拽倒:“又要做什么?”
两人大步往花丛中跑去,看起来完全没什么隔阂,倒让隐在暗处的众人,面面相觑起来。
“就这样?”
“池小姐就把草插头上了?”
天底下就没有一个聪明的姑娘了吗?遇见喜欢的人,都变傻了吗?
只见两人拉着手,大步往草丛中跑去,袍角带起的风,刮散了许许多多的蒲公英,飘飘扬扬,绕着两人的衣袍纷飞。
“你要干什么呀?”池玉菡被他带得蒙了。
凤子烨拉着她来到蒲公英中间,撩起袍子,席地而坐,然后把袍子后面小心翼翼地铺平,拍了拍:“菡儿,坐这。”
池玉菡的眉头抽了抽。
“菡儿,坐这嘛。”凤子烨又拍了拍袍子,仰头看着她道:“不会弄脏你衣裳的。”
的确不会弄脏她的,因为只会弄脏他的。
但是,这像什么话?池玉菡看着他撩起来的,铺在身边的一块袍角,坐不下去。
忽然,手腕被人一把攥住,就往下拉,池玉菡不由得惊呼一声。
“快坐下。”凤子烨用力扯她的手。
池玉菡抵不过他的大力气,踉跄着就往下跌,眼角对准了他的袍子,终于在摔倒时坐在他的袍子上。
好在没弄脏自己的衣裳,池玉菡心想,仍然狠狠瞪了他一眼。
凤子烨顿时笑得跟朵花儿似的,拔起一根蒲公英,凑在嘴边就吹了起来。
“你仍心情不好?”池玉菡见他又吹蒲公英,有些惊愕。
凤子烨又拔了一根,边吹边道:“我心情好了也吹呀。”
心情不好的时候,吹了会让心情变好。
心情好的时候,吹了会让心情更好。
池玉菡抿了抿唇,隐约觉得被骗了,气呼呼地扭过头,不跟他说话了。
但四周全都是毛绒绒的,圆乎乎的蒲公英,随着风微微摆动,委实让人喜欢得紧。她忍不住也拔了一根,轻轻吹散了。
看着蒲公英种子飘飞开去,慢慢悠悠地随着风飘扬,心情一时有些奇妙。
凤子烨不知何时已经躺下了,枕着双手,曲起一条腿,看着坐在他袍角上的姑娘。葱绿色的衣裙,衬得她白生生的。微微仰着头,吹着一朵蒲公英。从他的角度,可以看见她微微鼓起的腮。又细致,又柔软,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一口。
凤玄昶那样对他说,又算得了什么呢?
菡儿这样好,他绝不会放弃的。
时间倒回一天前。
凤子烨才要出府去给池玉菡送吃的,忽然接到下人来信,外面有人叫见他。
他走出去一瞧,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曾经在池府驻守的红鹰旗侍卫队长。看见他,侍卫队长行了一礼:“我家王爷有请秦王殿下相见。”
凤玄昶约他见面的地方,并不是魏王府,甚至不是京城,而是在郊外,一片空旷的草地上。
这片草地,方圆数百米都没有一棵树,甚至没有一块稍大的石头,平平坦坦,什么阴私都装不下,凤子烨一看,便知道凤玄昶有机密的话要同他讲。
“你要跟我说什么?”凤子烨问道。
凤玄昶负手站在他身前,神情一片沉稳,但眸光中又带着一分冷意:“你还不启程去蛮夷?”
听罢,凤子烨立即皱起眉头:“你怎么知道?”
凤玄昶勾了勾唇:“没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哦?那你知道我何时启程吗?”凤子烨不怀好意地问道。